心中有数的推荐LOFTER(乐乎)

《末路狂花》剧情设定都是瞎编,角色名自设为Chase(陈舒)&闫珺。

rps勿上升。

窥见隐秘却炙烈的爱。

审讯室。

监视器中的她半垂着头,额发遮住眉眼,只能瞥见眼下一点乌青。

……......

……

接下来数姐需要完成一次“库布里克凝视”作为陈舒这个角色的定调镜头,从技术上来说,这个表情不难实现,不过是表演科班生课堂上的一个典例。但如果要成为一部作品中的点睛之笔,就需要多方面的打磨以及后期剪辑的配合。

我不知道骏导心里有没有这段表演的预想模板,也可能还想探索这个镜头更理想的模样,总之今天A组已经在这个三十秒的镜头上耗了将近两个小时。

如果说第一条陈舒的疲惫是靠数姐的演技来展现,那我想眼下的这一条,数姐恐怕是真的与剧中人物一样累了。

我端着自己的小椅子缩在监视器后大气不敢出,终于等来导演的一句“好,换下一场。”

我连忙站起身,将怀里的眼药水给数姐递去,只是久坐之后小腿有些酥麻,迈出第一步便踉跄。好在数姐扶了我一把,才免得出糗。

今日的通告单上本来是没我的安排,但骏导说最好还是来现场看一看,我当即答下,毕竟这次的剧情设定确实比较特殊。

在围读剧本时,骏导提出了几点要求:闫珺刚刚解离性失忆和重新认识自己的身份后继续潜伏在诈骗组织这两个阶段,对陈舒的模仿是要有差异的,总的来说就是“需要推敲,且能够解读”。

我很珍视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出发前团队也反复叮嘱——这个角色演好的话,将成为我演员生涯中的又一个里程碑。

说来我实在是走运,四年前第一次与骏导合作,我饰演一个卧底警察。杀青宴上一桌主创喝得尽兴,把酒言欢说要原班人马再合作一次,我只当是共事一场的客套话。

没想到数姐却兴奋地拍拍导演的肩:“那个狂花系列,是不是还没选好角来着,我觉得小焦就很合适!又像警察又像大学生的,我看目前年轻女演员里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你快把她再请来,我可等着再演大反派呢。”

回到家不久,我果然收到了李骏导演寄来的剧本。

《末路狂花》。

一个美艳且热烈的女诈骗犯与严肃刻板的年轻女公安从博弈到并肩的故事。

不难看出这份剧本还在筹备期,我捏着手里薄薄的几张A4纸,看着上面暂时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女二号痴笑。

这实在是一份诚意满满的邀约。

《长安道》路演时,导演谈到选用我的原因——我本人的形象与表演上的爆发力很贴合他理想中荧幕女警的特点,具有强烈的生命力与清晰的成长线。

这几年导演的作品表现出了明显的女性视角倾向,我私下里询问过他转型的原因,他只笑说不过是一个商人跟随市场需求调整供给的策略罢了。

但当我看到第二页的人物简介时,我的心里顿时涌起另一种猜想——作品视角的转变未必是基于理性的市场判断,大概率还是因为主观的情感因素在作祟。

国内外男性导演追求女演员的方法,总逃不过为心上人量身定做一个角色。

Chase陈,一个在剧本初稿里就极具戏剧冲突和细腻情感脉络的角色,想来也不外乎是导演特意给他的女演员量身定做的。

我连上蓝牙音箱,播放这首同名的歌曲。

“我是比较危险的花,末路中的优雅。”

我的眼前逐渐显现出数姐的身影。

一片榴花红缎面裙在腰间系紧,勾勒出她独有的曼妙曲线。两侧的路灯似乎不再是为照明而亮,而是为了烘托这遗落民间的玉壶赏瓶。

在廊桥的尽处她会转身回望,只可惜英国的雨雾天气令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我按下暂停键,滚动的歌词停在“落在哪就绽放在哪”。

是了,Chase陈就像是掉在尘土里也会在街头热烈绽放的花。

关于数姐与骏导关系的猜想,在《峰爆》片场似乎得到了又一次的佐证。

2020年,由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影视行业停摆了大半年,《末路狂花》的项目也就因此搁置。

似乎是出于补偿的原因,骏导向我发来了另一份邀约。

不出意外的,我在剧组的酒店里看见了数姐的助理,彼时她正从骏导的房间里出来。

剧组夫妻的习气在影视圈屡见不鲜,平心而论这也的确是人家的私事。但又想到剧组里的一位男演员最近处在风口浪尖,狗仔在剧组蹲点也是常有的事。

我实在不愿看见我心中爱慕的姐姐以花边新闻的形式出现在娱乐版面。

做了几番心理准备,我还是带着生活助理一起走到走廊那端进行勘探。

正当我东张西望时,导演的房门开了。

数姐身着休闲套装从房里走出来,看向我的神情很是惊讶。

但相比而言,还是察觉到事情真相的我的表情更为失控。

“小焦什么时候到的,不是说飞机晚点吗?”

“要来吃夜宵吗?我让小叶去买了,刚刚听见门口有人还以为是她回来了呢。”

数姐不由分说地把呆滞中的我拉进房,坐到一群主创中间,厅中央的矮几上铺满了修改的手写稿与塞满烟头的烟灰缸。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似乎有些空落落。

比如数姐的戏份不算多,本来月内就能拍完,骏导硬生生地把戏份分到最后。比如数姐候场时总是坐在骏导身后,比如数姐的助理每天都带两人份的热茶…

我即将杀青的前两天,拍的是影片的重头戏。

四个机位对准场地中央的丁雅珺,冰冷的雨水沿着她的鼻尖与下颌滑落。

这样的布景下妆造实在是没什么意义,她索性直接进了画。

寒冷的天气令毛细血管的流速减慢,在她肌肤上留下斑驳,湿透的发丝沾在侧脸。

这与之前我所见过她的荧幕形象相去甚远,却更具直击人心的震撼力。

我在一旁斗胆提出我的疑问:“这是你心中的女英雄吗?”

导演思考片刻,才给出回答:“她是我的缪斯。”

“她已经是很成熟的女演员了,从她的表演风格中其实可以感受到很特别的女性力量。比起我所设想的女性英雄人物模板,她更像是为我提供女性视角的一本教科书,她总是会超出我的想象力。不同于商业片中常见的男性英雄角色,她会增加更多感情的东西,可以是脆弱的,可以是魅惑的,也可以是其他女性气息浓厚的特质。它们可能不是英雄的,但我想这是女性角色的魅力所在,也是她本身具备的绝对吸引力。”

片刻的迟缓令导演的目光看起来不似平日坦然,“我相信她对所有导演都是有吸引力的。”

我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惊天大秘密,但周围所有人似乎都无所察觉。

我曾含蓄地和父母聊起身边艺人的事,母亲觉得都可以用正常交际来解释,末了还戏谑我怎么年纪轻轻就想着做红娘,有这功夫不如考虑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

这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纠结的事,我将它埋藏在很深的记忆力中。

《峰爆》杀青后,我以为我与骏导的合作就要告一段落,没想到原先那个狂花系列的项目竟有起死回生的契机。

有出品人愿意投资,骏导当然不会错过。

考虑到疫情的因素,拍摄地从英国调整到加拿大,拍摄周期也尽量地压缩。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惊喜之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就像前面说的那样,这是我职业生涯中很难得的一次机会。

当然,我也很想看一看Chase陈的真容。

只可惜消息来得突然,我的档期早已被工作填满,经过多方斡旋也只堪堪提早了一周。

飞机抵达多伦多时,《末路狂花》已开机拍摄十几天。

一到片场,骏导便通知我去房间讨论人物与剧情开展。

剧组什么时候能回国,全然取决于闫珺戏份的拍摄进度,我不能拖了后腿。

赶到房间时,我才知道数姐也在。

她好像又瘦了。

国产大青衣的长相都是端庄更多,而风情内敛。

为了更贴合以皮相谋生计的角色形象,她在妆面上有所调整,眉粉的颜色更深但线条更柔和。

她身上还穿着戏服,是一件无袖一字领的西装连衣裙,纤细的手臂交叠,腰身挺得很直,因此布料在靠近椅面的地方勾勒出圆润的臀线。

暖黄的室内光下,她更像是一名刚出嫁的名媛少妇。

“定妆照上也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Chase看起来比我还像个好人。”

导演闻言只瞥了我一眼,示意我回头看数姐。

再扭头时,身后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微启的唇齿写满诱惑,上挑的眉眼又将欲望放大,“这样呢?还像个好人吗?”

就在我心跳加速的前一秒,她又敛去表情,半遮的瞳孔藏着看不清的底色。

“不…不像了。”我磕巴地回答。

“过来坐。”她让我贴着她身侧坐下。

她的手臂温暖且柔软,我冲上心头的悸动一时还无法平复。

她又将额头贴近我的前额,逼得我必须与她对视。

“坏人不是写在脸上,而是写在眼睛里。”

她摸摸我的头,唇角勾起的弧度柔和如初见。

这部戏的前期,我虽然与她没有很多正面的对手戏,但最终剪辑播出的剧集里应该也是交错连接着播放。

进组的第一天,我就被这强烈的落差感给震慑住,这是十年的阅历形成的鸿沟。我有些害怕自己的表现在浓墨重彩的Chase面前,会显得寡淡。

一语成谶,担心的事情总是很快发生。

我没能成功地延续Chase的风情,或者说——闫珺解离性失忆失败了,我似乎只能成为那朵花的观赏者而无法成为花本身,故事的链条在这里断裂。

剧情要求幕后团伙把我按在Chase的位置上做一只替死羊,但目前我的Chase与数姐的Chase相去甚远。观众很难理解我变成了Chase,警方也很难坚信像我这样的Chase足以迷惑一位高智商经济犯而继续追查,剧情发展的逻辑基础便不成立。

很不幸的,我卡戏了。

骏导不得已调整了后续的拍摄安排,这两天我主要的工作就是蹲在监视器前研究数姐的表演习惯。

看得出我的心情低落与自我折磨,她问我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总是这样自我消耗也不是个办法。

出于敬业的想法我应该拒绝,但我实在是无法平复心里的焦灼,确实需要好好喘一口气了。

回酒店的路上,我坐在车里思索,在脑海里复盘了闫珺与陈舒的剧情线。

我似乎找到了我无法“成为”Chase的原因——闫珺在失忆后能自然地成为Chase,是因为她理解了Chase并且能内化Chase的行为动机。但是我从未想过Chase是如何成为Chase——所以Chase的动机是什么?

这是剧本和人物小传里被遗漏的东西,我迫切地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本可以提前下班的司机师傅认命地调转车头,朝剧组的方向开回。

此时的天色已渐黑。

在距离剧组搭棚的不远处,有两个在河边散步的人影落入我的眼底。

这是两个熟悉的背影,走在前面的女人双臂环抱在胸前。迎面吹来的晚风撩起雪纺的裙摆,露出一双光洁的小腿,映着路边橙黄的灯光竟有些像倒映在河中的两弯月。

早春的多伦多还是有些凉,一直跟在女人身后一米远的男人加快步伐,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

他本来是想为她披上,手臂即将搭在她肩头,犹豫一瞬,最终还是选择抽离,只是走到并肩的位置,再将衣服递给身边的女人。

他们是多年的挚友,这样的情况下拒绝朋友的好意或许会显得生疏。

女人停顿几秒后还是接过手边的外套。

就在她回头道谢时——我与她的目光隔着路边的花丛交汇。

今天的拍摄很顺利,在我离开片场不久后大家也很快收工。

数姐与骏导步行去附近的居民区去拜访一位老友,之后才会被我撞见刚才的一幕。

他们一定也看见了我,因为当晚数姐就来敲响了我的房门。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我有些手足无措,她反而更加从容。

从这点来看,她真的很像替补了闫珺身份潜伏在警局的陈舒。

“小焦是有什么事吗?我和导演看见你之后又回到了拍摄场地那边。”

我决意不再提起今晚的事,“姐,关于Chase我有些问题想请教。”

“我还有点想不明白Chase在整个故事背后的行为动机是什么,或许这是我的表演偶尔有些生硬的原因。真的有人能心安理得地做一个坏人吗?”

“不,没有人会主动去做一个坏人。从Chase的角度来看,她或许会说,‘我是蛇蝎,但我并不坏’,她甚至会相信她在做一件正义的事,并且从这件事情上获得成就感和精神上的刺激。因为她社交圈里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跟她说的,而她所施暴的对象也的确是通缉令上的恶人,她只是忽略了程序上的正义。闫珺最后能够招安Chase,也是首先达到了和Chase在这些问题上面的共情。”

我们…之前…

骏导…

“数姐,你和导演…是什么关系?”在我的思维处理好信息之前,藏在心底的话就已脱口而出。

“我是说,你们是很多年的好朋友吗?”我做了一句无用的弥补。

她笑看着我,眉眼弯成月牙似的弧度。年轻时的玲珑换作一种形态在她的气韵上沉积,变成另一种沉稳的美、令人信服的美。

如果现在她说一句他俩只是朋友,我想,我会相信的。

但她没有。

“你能提出这个问题,我也很高兴。我之前就觉得你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同,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你认为的事情或许是对的,至少我现在没有办法给出否定的答案,但你应该也没有做出肯定判断的证据。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我和导演的关系,我能感觉到他这几年对我的特殊情感,也心动过,却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为什么说是破釜沉舟?你们是有光明正大走在一起的方法的呀。”我问。

她笑着摇摇头,“你觉得我是一个精明果敢的女人吗?”

如果精明指的是清醒干练,我想是的。

我点点头。

“不是的,我很容易被爱冲昏头脑。我经历过一次不太幸运的婚姻,即使在踏入婚姻之前我坚定地相信自己会收获幸福,最后还是只剩下一地鸡毛。即使现在我清醒过来,要扒皮剔骨是很痛苦的,我清楚地记得这种痛感,它让我在每次想要前进的时候畏缩,有的时候看起来是有些谨慎过头。”

“至少现在,我更享受这样的距离。很多人说爱情是社会关系的最高形式,但我觉得不是所有的感情最后都要归结到爱情。进组作为现实生活的喘息对我而言已经很幸福了,不可否认,至少在今天,导演给了我一个屏障。我很珍惜这样一位心灵相通的朋友,所以不想就在今天因为不成熟的靠近让我们的关系变质腐烂。”

“作为朋友作为拍档,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比如戏剧,比如艺术。”

她轻叹一声,“说起来,我们也在酒精的作用下牵过手接过吻,但当时我的脑子里居然闪过的是陈佳影会怎么接吻。后来他也和我说,他当时思考的问题是应该为他的女主角设计一段旧日恋情吗?所以我想,我们不如先共同创作出一部好作品,等到做无可做之时,自然就该去做下一步的事。”

“那数姐,你会遗憾没有早点遇见骏导吗?在你可以不顾一切勇敢去爱的时候。”

“我么…”

————————————————————

导演总是遗憾自己没能早点遇见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位女演员,或许他们曾经也相遇过,只是他恰好在这样的年纪爱上了有过那些经历的她。

她的出现给了他的审美体系一次很大的冲击,关于女性之美。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重返二十岁时的心境,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返老还童吧。

起初他也想过,他或许是爱上了陈佳影,一个创作者爱上自己创造的人物倒也不算奇谈。

可在离开和平饭店之后,他才逐渐领悟,陈佳影本身就不是由他独立创造的形象。

她就像是骑着野马而来,有传统女性的端庄,又有现代女性的强大,在须臾之间,踏碎了他的万里冰河。

重回青春期的导演变得拘谨,剧本与镜头就是他的情书,成为维系他们之间联系的纽带。

《长安道》开机的第一天,女演员在剧组搭建的卧室里走戏。

因为不是正式拍摄,反光板和导轨还没有到位,窗前只有她逆光下的剪影。瘦削的颈肩拉扯着人的保护欲,但笔直的脊背又清冷地将人推拒。

导演坐在预设机位前,将这画面拍下。

不知什么时候,小焦走到他身后,探出脑袋看看摄像机。

“导演可以啊,这张拍得好美!你快发给官博,这张得拿来做宣传剧照。”

他心下一动,但最后还是选择删除。

这时的他就在想,如果,能早一点就好…

最近作息超级乱一到晚上就失眠

这是下篇写到这里无问就结束啦

前世今生的小彩蛋自寻呀

-

2018年6月26日周二晴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之所以急急忙忙地记日记,是因为实在很生气。

明明周末和陆石屹谈得还算顺利,交接信息的时候他却果然使了绊子。

昨天离开公司前无意间瞥到威廉正在办公室发牢骚,艾米也在,这个时候愁成这样,我猜到多少是因为和顶峰合作的事,不过我不打算插手,既然要营销宣传,我擅长的本不是这个,就该让擅长的人去做,这样才是正正经经的合作。...

昨天离开公司前无意间瞥到威廉正在办公室发牢骚,艾米也在,这个时候愁成这样,我猜到多少是因为和顶峰合作的事,不过我不打算插手,既然要营销宣传,我擅长的本不是这个,就该让擅长的人去做,这样才是正正经经的合作。

不过就在这纠结之间,就让威廉隔着玻璃看到了我。于是免不了被他拉去听他倒苦水。

无非就是楼盘信息交接时每个楼盘的房子都差三分之一的信息说是暂时缺失,还得晚些调查清楚再给过来,还有就是威廉无意中发现其中一个楼盘的几套房子房型和实际有出入,这一下就让顶峰给的信息失去了可信度。

但顶峰是甲方,我们再怎么质疑也好,只要对方给个不痛不痒的答复,都得我们自己扛着。

威廉皱着眉头抱怨:“Stella,我不管,这事儿是你和舒晴说要接的,舒晴现在跟我说她没空帮我,那就得你来。我早就说过,这个陆石屹他没安好心,就是纯粹来看我的笑话……”

我怕他继续滔滔不绝地数他和陆石屹之间的恩怨往来,连忙打断:“那你想怎么样?”

威廉扬起眉头:“很简单,这个陆石屹不肯配合我而已,你替我谈一谈,可能还有转机,我保证,只要这回楼盘信息顺利接收完,我们就不靠顶峰什么了,剩下来的事我自己一个人包办!”

他拍着胸脯振振有词地保证,我只好答应。

做公关的什么人没见过,等一等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很莫名,我坐在等候区等的时候,心里很不舒服,不是气愤,就是一种很纯粹的不适。

周末的时候明明相谈甚欢,转眼就把人拦在门外给个下马威。原来陆石屹也就是这种人。

办公室的门没打开过,也没见过人进出,但他的助理就客客气气地把我请到了办公室里,陆石屹正坐在皮质办公椅上,就他一个人。

感情他是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开了一个小时的会。

我没有发作,只是得到他的授意后坐在他面前。

我稍稍调整表情,让自己笑容不那么僵硬。

“那咱们长话短说。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把手里带的资料在他桌上轻轻放下,“这些楼盘信息……陆总想来是已经过目了?”

他直接出声打断我的话:“营销宣传那是你们的事,我负责把信息给到,你们达不成目标直接赔钱就行。”

我心里其实在骂他无耻,但侧头半晌还是一笑:“您是不是该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呀。”

他像是来了兴趣,转了转椅子:“我早就跟你说过,想让你来负责这个项目。”他声音低下去几分,“我可以配合你的工作,但如果是‘你们’,那就不行。”

陆石屹眼神像是无意间扫到我的手表:“还有五分钟。”

话已至此,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做公关这么多年,我能容许对方的表达方式不那么真诚,但对像他这种从一开始合作的动机就不纯粹的人,我一向懒于应付。但今时不同往日,我又没办法随心所欲地甩手走人,于是只好用沉默来代替语言。

他就像一盏灯,给着一点点的亮光,希望我是那只飞蛾,非要自投罗网往上赶,飞蛾扑火,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

但那都是他希望而已,我斯黛拉不是那只飞蛾。

他要合作自然会好好配合,不合作我说破了天他也会用一千种方法搪塞过去,这十分钟其实毫无价值。

他再次催促:“还有两分钟。”

“要怎么做我想陆总心里自有定夺,十分钟,就算是舌战群儒的诸葛亮再世估计也难说动您的心,更不要说我了。”我笑道,“我就先回去了,陆总,合作顺利。”

我起身要离开,走到门口才回头道:“仍需劝陆总一句,营销任务是我们的,但楼盘是你的。配合工作,咱们双方一举两得,给我们难堪,DL目前当然是不能做什么,但DL是文化传播公司,有朝一日走出困境,就指不定谁给谁找麻烦了。”

他像是对我张牙舞爪的形象有些感兴趣,歪头看我。

我再没有给他别的反应,直接离开了顶峰。

陆石屹的所作所为把我气个半死,我自己感觉这种软硬兼施的法子估计没什么作用,下午威廉要是问起我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一会儿宏伟要过来和我说说提案的事,我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又添了顶峰这么一个麻烦,我倒是有些害怕这是给自己埋雷。

2018年6月27日周三阴

坏事一件接着一件来。

这一等,等来即将上任的DL传播新任总裁,江达琳。

我原本还在暗笑李月如怎么要打无准备的仗,但当看见邱总兰总一前一后举手表决,我才意识到轻敌的人是我。

威廉直接在办公室骂了起来,我没说话,舒晴看出我心情不太好,也皱着眉不出声。

DL的处境这么艰难,除非江总能立刻回来,否则就算是我来掌舵也很危险,何况现在让这个刚从学校里出来毫无工作经验的江达琳来担任总裁的位置。

这艘船上承载着无数人的心血和努力,一旦在狂风巨浪中沉没,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李月如在这个时候忙不迭地把她女儿推上去,子承父位,却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不识大局。

但这么一出唱完,我反倒成了野心勃勃妄图篡位的那个角色,人人都以为我是总裁梦想破灭,所以个个见了我都是小心翼翼,殊不知我最讨厌这种无端的猜疑。

我毫无疑问地变成了女反一号。

只有舒晴会后还如常地和我讨论她新的策划案,我强压下一肚子的邪火,听她介绍。威廉进来兴冲冲道:“Stella,真有你的,你猜怎么着?”

我没出声。

“顶峰那边刚刚把详尽的楼盘信息给我了!”他热情不为我的冷漠影响,“你是怎么说服那个又臭又硬的陆石屹的?”

提起陆石屹,我就更来气。

晚上我没回家吃饭,自己去了酒吧。

偏偏喝得过了头,有些醉了。又偏偏碰到了陆石屹。

然后我就和他睡了。

我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木已成舟,他跟我解释说他也醉了。我知道他在跟我说瞎话,男人真的喝醉了什么也干不了,我清楚得很。

这将近一年来和崔英俊每天各睡各的,我几乎忘记了和男人在一起的滋味,我有些矛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怪陆石屹还是该怪自己。

我洗完澡出来被他拽住,他力气大得很,捏得我手臂发疼,但他声音却很温柔,和平时大不相同:“以后我还能和你一起吗?”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他:“一次意外而已,意外怎么能再多发生几次?”

我试图挣脱他,却能感受到他力度一点点加重:“斯黛拉,我还挺喜欢你的。”

如此放肆而诡异的表达。

其实他在解开我扣子的时候,在他低头亲我的时候,我知道他是陆石屹,我不应该就这样妥协,但彼时鬼使神差,还是做了这个让我后悔的决定。

想到刚才的肌肤相亲,我真没办法在他面前坦荡起来,感受到他又要靠过来,我狠命推他:“别,不行。”

却没有成功把他推开,手机适时地响起,终止了我们俩快要打起来的动作。

陆石屹正抱着手臂:“不瞒你说,我没打算今晚让你回去,所以把司机叫走了。”

我飞快收拾好东西,瞪他一眼:“谁要你送?我自己打车。”

“你……”他好像要站起来,吓得我狼狈地逃跑了。

房间的门上有一面镜子,推门的时候我似乎看到镜子里陆石屹的眼中有笑意。

崔英俊给我煮了醒酒汤,我温言软语地向他道谢,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起来。其实崔英俊除了窝囊一些,对我是真的很不错。

这次是我做错了。

2018年6月29日周五晴

今天真是死里逃生。

谁知道这么大的一个颁奖典礼居然会发生大楼起火这么运气差的事情,从那么高的楼层一路走下来,再加上我又穿了一身长长的阔腿裤,走得我累死累活不说,脚也抽筋得不行。

远处我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车子,再往边上一看,发现站在车旁边的陆石屹也在看我。

他好像要过来,我连忙悄悄摆了摆手。江达琳还在我旁边,陆石屹不知道要干什么,这个时候可不能落人口实。

陆石屹皱着眉头继续在车边上等。

好在李月如不久后就赶到,扯着江达琳问东问西好一阵打算把她接回去,江达琳临走问我:“Stella,要不要一起?”

李月如也回身看我,我知道李月如目前不打算继续把和我的关系搞僵,也知道江达琳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要和我把关系建设好的打算,再抬头看见不远处好像在等我的陆石屹,我拒绝的话生生吞下:“也好,反正顺路。”

跟着两个人朝反方向走去,我似乎感到背后有什么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陆石屹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来,吓得我直接扭头对着江达琳一拍脑袋恍然道:“我给忘了,公司里有事,我还得回去处理。李总江总你们先回去吧,我还得回DL。”

“什么事那么重要啊?回去换了衣服再说呗。”江达琳冲我笑笑。

我生怕身后陆石屹直接走过来,连忙拒绝:“不用了,你们先回去,事情不大,我很快就处理完了。”

李月如和江达琳走后,我目送她们的背影,瞬间觉得自己宛如一个偷情怕被人识破的女人,一转头,果然陆石屹已经到了我跟前。

“陆石屹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跟着我很可怕?”我忍无可忍,周围消防车的声音很大,顺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听见。

陆石屹的反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淡定得很:“我跟着你?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个颁奖礼的合作方是顶峰,这个场地也是顶峰的。”

这一下反而我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话,呆站了半天,最终调整好了情绪:“不好意思陆总,刚才态度不太好,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才转身就知道不好,刚才都是我和江达琳互相扶着走路,其实小腿还一抽一抽地酸疼,我尽力走得正常,却还是被身后的陆石屹看穿:“你这样,怎么开车?”

我没好意思回头:“到了车上休息一会儿就好。”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大手,手臂又被他紧紧拉住:“钥匙。”

我装作疏离:“不用了,不行我就打车回去。”

他挑眉:“又打车?”

我知道他为什么用“又”,前天晚上的事我现在想来还不自在。我盯着他好一会儿,终于举了白旗:“陆石屹,先把手放开。”

“放开你摔倒了怎么办?”

我已经懒得和他争辩,周围绿化带里的植物倒是挺高,我只想赶紧结束这种尴尬处境,于是从包里拿钥匙给他:“那麻烦陆总了。”

我那时想的是,他既然不是为了我来,那就是因为起火的事,作为负责人,当然得留下来和消防队那边接洽、调查什么的,加上他又有司机,总归不至于他亲自送?欠个人情而已。

陆石屹扶着我先坐到了副驾驶里,然后让我等一等,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但是过不多时,他就拿着钥匙大摇大摆地打开了车门,径直坐在了驾驶座上。

“你不用留下来?”

“为什么要留下来?”

“起火了。”

“这地方不是我负责。”

“我没带司机。”

我惊诧于他说瞎话的本事,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就没理他。

我没说话,但整合出一点,他不是负责人,但听到出事连司机都没等就赶过来,摆明了因为我来的。

我很清楚这就是陆石屹说话间想要传递给我的信息,于是没有再和他搭话。其实大楼的楼道里有一阵阵的烟,我早就被熏得头晕脑胀,也懒得再和他斗嘴斗心了,索性扭头只顾看窗外的风景。

他也一直没说话,只是专注地开车。

直到到了停车场停下车,他才突然出声:“你为什么那么排斥我呢?”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其实现在想想有那么多的理由,为什么那一瞬间我居然词穷了?

我究竟排不排斥他?当然是排斥的。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陆总,前天晚上的事真的就是意外,我现在已经很后悔了……”

他下车替我开门,把钥匙还给我,我习惯性问他:“那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陆石屹却看着我笑了笑,我不明白他笑什么,但我总感觉没好事。

“Stella,你迷迷糊糊的样子,和现在这种样子,一样可爱。”

从来没有人用“可爱”这个词形容我。我皱眉直接往电梯走,嘴里憋出轻轻的一句:“你……你说什么胡话。”

我很少用粗言滥语骂人,尤其是长大之后,这样的话说出来一定是没有多大威慑力,我自知如此,赶紧加快了脚步回家。

2018年6月30日周六雨

我再一次被陆石屹约了出去。

昨天他送我回家,其实已经是我最后能够容忍的距离。我是真的不想再和他有纠缠,工作上的事千头万绪,如果再加上生活中还得和这位难伺候的主儿斗智斗勇,我怕我会被累垮。

我没绕弯子,一进门就告诉他,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我说了一大通,但明显陆石屹没听进去,他抿了一口红酒,居然和我谈起了正事。

纽菲斯的案子我一直知道,但他竟然也知道,并且,他好像要拿这个事来要挟我。

“李静柔最近正在找公关团队,恰好,我们顶峰集团底下也有这么一两个公司。”

我着实不明白他怎么就要和DL对着干,陆石屹不会是那种把泡妞的事带到工作上的人。我皱着眉头:“陆总想怎么样?”

他凑近了一些,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却没有避开。他笑了笑:“我就是想提醒你,别趟这趟浑水。案子交给新总裁,你能离这个案子多远就躲多远。”

陆石屹这是铁了心的要整垮我们,我向他怒目而视,他不置可否:“不瞒你说,我看上DL了,挺有发展前途,没了江远鹏,我这个时候下手虽说是乘人之危,但终归胜算大,对不对?”

“其实你应该支持我。你知道的,只要我有话语权,你就是DL当仁不让的总裁,何苦被那个什么江达琳掣肘?”他手掌虚虚地就往我下巴那儿去,我扭过头,他落了空。

电光火石间,我便做出了决定。江远鹏待我不薄,尽管我知道江达琳的上位有他的授意,尽管我知道他的私心,尽管我有时感叹自己为DL拼命有多不容易。但终归他曾是我最敬佩的老师。

即使保不住DL,也不能拱手让与他人。

倒是陆石屹让我有些失望。或许他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如果舒晴才是资深合伙人高级副总裁,和他把酒言欢就轮不到我了。

我摇头,无奈地轻笑:“陆总要怎么样都可以,我都没异议,因为那是您的事。不过如果您想让我背叛DL,那不可能。”

“这怎么能算背叛?到了顶峰,你们会有更多机会,DL会壮大起来。”

我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就能告诉他我此刻的决心。

陆石屹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神色颇有些郑重:“公事聊得差不多了,谈一谈私事?”

我点了点头。

“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从第一面见到你的时候就是。”

如果是在往常,听到这句话我可能会尴尬,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淡然得自己都觉得自己很陌生。

我又点了点头。

陆石屹皱眉:“你不相信?”

我觉得有些可笑,就真的笑出来:“相信怎么样,不相信又怎么样?陆总难道不知道我有家庭有丈夫?”

我和他之间说话都是用问句居多,反问对于我们现在的状态来说是个很好的修辞,加强语气。

“你可以离婚。”我被陆石屹的自信震惊到,笑着叹了口气。

他似乎知道我为什么发笑,却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看我,我收起笑意:“我很想问问陆总,为什么我要放下安安稳稳的老婆不做,当你的情人?”

他先是“啧”地一声表示自己的疑惑,然后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娶你?”

他盯着我很久,我有些受不了这种炽热的目光,垂下眼躲避:“而且,我不喜欢不纯粹的男人。”

“你难道很纯粹?”

“我觉得是。至少比起你来说,我很纯粹。”我没有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Stella,你太理智了。”

我嗤笑一声,拨弄着手指:“我不否认这一点。你也很理智,两个极度理智的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看着他的样子,我生出几分挑衅他的心思:“但这才是我。你不能要求我——每天都喝醉了在你跟前晃荡。对吗?”我举起酒杯却没有喝,我已经完全不在乎对于“喝醉”,他会联想到些什么。

陆石屹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我手里的酒杯,似乎有些出神。我起身要离开,他却突然出声:“关于DL,还有另一条路。我帮你们补上朋坤基金的资金漏洞,但,你……”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要么卖DL,要么卖我自己。

我笑得客客气气,话里却不让步半分:“我斯黛拉走的路,从来不会由别人给我选。”

“这次就不说再见了,我可不希望再见到陆总。”我笑着把门关上。

我们其实很像,都很理智,都很骄傲。

今晚把话说得直白至此,再怎么有欲望,多半也是兜头一盆冷水,把熊熊的火堆浇成了死气沉沉的灰烬。

但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2018年7月2日周一阴

昨晚又做梦了。梦到好久都没出现过的王大顶。

他被人压在地上,被绑着的手往胸前的口袋里摸去,我知道里面有他在监狱中写的信。

他成了敌人败退前最后牺牲的一批人,枪响之前,他嘴里喃喃了几句“佳影”而已。

那封信也没能送给南门瑛。

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大片,我觉得很奇怪,梦里的自己很感性。

甚至有一瞬间我怀疑是不是真的有来生这么一说,但思来想去,我还是偏向于这只是我潜意识里创造的一个故事。梦里人的面容也是瞎代入进去的而已。

早上一到公司,我就把舒晴和威廉都叫到一起开了个会,陆石屹的计划我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他们俩,哪知道威廉却头一个开始质疑我。

“不会吧,据我所知昨天下午李静柔从顶峰的公关公司出来之后直接垂头丧气地去找律师,然后又去找了卫哲。卫哲呀,独立公关人,要是陆石屹那边决定帮她,她用什么找卫哲?”

我有几分疑惑起来,只是表面上默不作声。

威廉这方面倒是很负责任,还没和纽菲斯正式对接,就已经开始对李静柔处处设防。

舒晴也皱着眉开口:“名仕公关那边昨天也出了事,他们公司内部虽然人心一向不齐,但都是暗地里争抢,谁知道周六那天名仕公关临时接到顶峰集团的危机公关案子,总裁和副总裁不知道为什么为这个事争起来,昨天那个副总裁直接收拾东西走人了,同时还带走了大批客户,这对名仕公关的打击可不小。”

舒晴有策划在和名仕公关竞争,对名仕公关也是了如指掌。

种种迹象表明,陆石屹似乎把矛头转向了名仕公关,而非DL,至少目前解了燃眉之急。

我摩挲着手中的笔,许久没有说话。

我想起陆石屹,心里有一瞬间的异样,表面上只像闲聊似地问威廉:“那陆石屹有没有再为难你?”

“他啊,他昨天让他们执行总监接手这个case了,估计顶峰事太多自己也忙不过来吧。别说,这个执行总裁比他好多了,一会儿还说跟我过来一起看看营销方案。”

我点点头。希望这不要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决定。Stella,我很希望有一天能和你在商战场上平等地博弈一回。把你当成对手,应该也是件很过瘾的事。”

我想发一句“谢谢”过去,但却发现他已经把我删掉了。

不出意外,只要不刻意制造合作机会,我和他不会再有交集。这不过是他的场面话而已。

一场危机居然就这样化解过去,我应该高兴才对。

该睡了。

------

如果光已忘了要将前方照亮

你会握着我的手吗

如果路会通往不知名的地方

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无问》

知道是印度的,知道是婆罗门,姐姐ins的日常照也很漂亮,这几张真的是top级美貌啊!

(已重新编辑,在原基础上做了替换与丰富)

俞数我能磕到底儿掉!!!!

方原x陈洁

他经常梦见那个女人。

那是在现实生活中从未体会过的悲伤,翻涌着充斥在身体的角角落落,连带着小拇指都一抽一抽的疼。

似乎一切在梦里都是清晰的,她的服饰、身段、眉眼,款款地展现在眼前,可每当他从睡梦中挣扎出来试图想记下她的一切,脑海里就像湖面被人蓄意扔下石子,荡漾开层层水波,平静后,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

除了气味。

那股他描述不出的香气,会让他的心在每一次梦魇后平静下来。

大学校园。

女孩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擦肩而过后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莽撞地询问着自己用什么牌子的洗...

女孩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擦肩而过后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莽撞地询问着自己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的男生,一张满头大汗的年轻的面孔,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还在紧张的颤抖,小眼睛里有闪亮亮的光芒。小鹿乱撞。

旁边有男生发出怪笑,嘲笑着他蹩脚的搭讪方式。

归功于这个滑稽而无礼的问题,他拥有了一段稍纵即逝的初恋。

可到这段感情最后他都没敢告诉任何人,他只是因为梦里有过类似熟悉的气息,就认为自己陷入了爱情。多荒唐。

回过神的女孩子羞怯地笑起来。却不是他梦里的面容。

"不是洗发水,是香水,玫瑰香。"

是玫瑰香,他无比确定。因为他后来找遍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带玫瑰香气的香水。

可包括第一个,都只是类似。

相比梦里的玫瑰香气,那些都太甜美可人。

后来他毕业,上学,再毕业,挤挤挨挨的人群里毕恭毕敬递上自己的简历,本本分分地工作。

他的生活依旧不咸不淡,和同龄人没什么两样。偶尔和老同学出来喝顿酒,一帮人大马路牙子上就着烤串儿的烟熏气,每个人嘴上都跑着一火车皮的荤段子,数他笑得最乐呵,能从凳子上笑翻下来。

烤串儿老板有个喜欢点评人的癖好,眼熟了偶尔也搭两句闲话,点到他,说他像隔壁宠物店里的大狗,还说这一帮子人里,数他长得最喜庆。

少不了的经典环节,就是那一群狐朋狗友拿出他仅有的短暂的初恋揶揄他一顿。数落他明明油嘴滑舌最有撩逗姑娘的本事,问问人洗发水儿就能把人家钓上钩,偏偏谈了初恋就再没下文。

"人不对。"他总是有点懊丧,然后又傻呵呵地笑起来,嘟嘟囔囔的,"喝酒喝酒。"

所有人都觉得他苦长情,忘不了初恋。

他知道自己不是,他是惦记梦里的女人,他知道。

他看着那双手,胸口闷闷的发疼。他脑子糊成一团,想不到漂亮话来形容这只手,只想着这手一定很凉,想握紧了,给她捂捂暖。

他从小就不大爱看医生,那些白晃晃的大褂总让他头皮发麻,隐隐觉得紧张不安。

早几年,他也顶着做完噩梦的快耷拉到下巴上的黑眼圈,尝试着看了两次精神科,可他觉得还没那个沉迷星座塔罗牌偶尔炖煮点爱情小说的小师妹陆晴和他神神叨叨一顿有用。毕竟她已经给他捏造出了十几个不同版本横跨欧亚非大陆七八个朝代的前世因缘,听完总还是有些许安慰。

可那十几个版本他统统都觉得没有自己编的那一版好。

他觉得自己前世一定是个侠肝义胆仗剑天涯的武林高人,恶人虎口下英雄救美,最后神仙眷侣归隐山林,过上没羞没臊的小日子。

陆晴评价,顶烂俗。

可他一说起来就叭叭的停不下来。

出场一定得帅气,先描写他帅气的外貌,刀锋般的鬓尖,微微坏笑的嘴角,再刻画他出神入化的武功,如何吧唧一声从天而降,然后轻轻松松将那群瘪犊子斩于马下,最后还得让那小娘子裙袂翻飞地落到自己怀里,两个人深情对望,0.5倍速慢播,最好再落点什么花瓣啊细雨啊之类的,翩翩一对璧人,美滋滋。

"一定是从头到尾都要像个英雄的那种。"他从小对做英雄就有执念。可能是上课的时候武侠小说偷看太多,"落到我怀里以后是不是还要再念一句诗显得比较唯美。那啥,能飘玫瑰花瓣吗?"

"念什么,莎士比亚啊。"陆晴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其实他做梦的频率并没什么规律,少的时候几个月才一次。只是最近无端变得密集了起来。他一如既往的心大,估摸着可能最近公司裁员裁得厉害,睡得不太踏实,更容易被梦魇住些。

只是每做一场梦就像是在画布上铺了一层浅浅的颜料,连着做了半个月的梦,颜料层层叠叠,画布上的那张面孔居然开始有了点清晰的迹象。

他头一次梦醒后在脑海里看清了那个女人的眉眼。乌亮澄澈的眼睛因为笑起来而带了点柔和的弧度。

光看眉眼,都是个顶漂亮的女人。

靠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他恶狠狠瞪一眼左手小拇指头,凶它一句,"老子做梦就做吧,你老抽抽啥呀乱抽抽儿着,嘶--还怪疼的。"

说着又被自己逗乐儿起来。

刚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大概心里就有数了。

他的东西不多,很好收拾。

从小他妈就说这孩子是菩萨心肠,替别人着想宁愿自己饿肚子。他爸说他说白了就是傻,娘们儿唧唧的不知道像了谁。

他在的是个小公司,这两年经济不景气,老板自掏腰包的裁员赔偿金,到账了他一分不少又给老板家里汇去了,他觉得老板心肠好,家里有生病的老人要赡养,就说是给小勇的奶粉钱。

小勇确实是是老板家孩子,算算应该去年九月份刚上的小学。

心大的他在失业的晚上还是失眠了。

他抱着他的破笔记本儿翻腾就业网站的时候,忽然就觉得自己有点儿惨。

再抬头看看自己房顶都比普通房子矮一截的紧紧巴巴的出租房,一想到再失业几个月下去就得露宿街头,捏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他决定出去散散心,散心,就是散散步,心就散大了。

然后那辆白色的小轿车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冲向了马路牙子,翻车的瞬间有点酷炫,有点像美国大片。他觉得散心真的有用,简直豁然开朗,自己只是失业了,好歹没翻车。

一拍脑门儿他赶紧往过跑。

油箱破了,有油开始渗漏。金属断裂处开始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他忽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心跳得很快,四肢有点发软,呼吸也不顺畅,满脑门子全是汗,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紧张。一边给自己鼓劲儿是个大老爷们儿,一边用力去拽门。

所幸里面只有司机一个人。

他爬进里面。

他看见了一张女人的脸。

是她。

她意志迷离,看起来身体虚弱得厉害,额角在渗血。

他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把她从che身里费力地拖出来,似乎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气。

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看清了那张被爆炸的火光映亮的面孔。

"遇见你,是我运气好。"

她转过身,眉目身姿都是清晰的,嘴角噙笑,目光如水,身段温柔。

霓虹灯的彩光透过窗帘映在她的脸上,简直堪比莎士比亚的舞台灯光,把那张本就那张原本就精致漂亮的面孔映出了千百种风情,那是诗人都写不出的华美词藻。

"谢谢你,让我把你、留在。"

刺痛中她迷蒙地睁开眼,被火光映亮的夜空下,一个浑身颤抖的陌生男人的面孔。

布满泪痕。

活了这么大,一个大男人哭鼻子可怜得像只香烟虫似的蜷成一团的,还是头一回见。

他看见她手不知为何地动弹了一下,似乎是想给他擦擦眼泪,刚抬起一点,就软绵绵的耷拉下去。

他闻到那股清冽的香气,是玫瑰花香。

"怎么了眼睛,进东西啦。"

陆鸣x阿眉

《拯救》番外

大概是寒气把大脑冻出了差错,回到家乔予眉还是混混沌沌的。门被敲响的时候,她才将将缓过来一点劲儿。楼道里一片空荡荡,仿佛刚刚只是错觉。她准备关门的时候,才看见门侧搁了一只圆头虎脑的保温桶。抱在怀里,整个冰冰凉的身体都好像被包裹上一层腾腾的热气。乔予眉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极度匮乏被疼爱的经历,生冷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虽然那股子冷劲儿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一圈以后也被打磨得热乎,但这种假热乎扛不......

嗜睡对于一个神经衰弱患者过于反常。

陆石屹习惯了掌控感。这种掌控不仅在于客观世界,更在于主观世界,或者说这两者根本是相辅相成,多年在工作上近乎苛责的克己也是使他今日所能拥有的财富和地位不足为奇的重要原因。

工作结束的私生活可以嗜烟酗酒放纵淫靡,前提是翌日早会他不会缺席半分钟。

阴雨绵密的早晨恋床对常人并非稀事,但陆石屹迟醒半小时,已经足够让他对自己身体状态的失控感到巨大的不悦。

他不屑于将......

他不屑于将梦当作借口,毕竟那些回忆十数年里从未停止入梦,他习惯于用安眠药物解决的问题,不应该成为嗜睡的理由。

哪怕他难得梦到些不令他溺亡般窒息的回忆。

驶向公司的车上,秘书念国内外重大新闻的声音平静克制一如往常,陆石屹不太喜欢情绪化的东西,包括声音。他注视窗外,雨水模糊车窗后的世界,给人不真实的错觉。

“下雨了。”

他难得开口,刚睡醒不久的声音略显喑哑。秘书顿了一下,划了两下平板,声音继续响起,不紧不慢的训练有素。

“今天中雨转阵雨,最低气温22度,最高气温27度,东南风三级……”

老毛病又犯了,进办公室时他胃一阵绞痛,喉头划过一阵腥甜,手帕上血迹形状可笑,被他丢进了垃圾桶。

瞥见一抹亮色的秘书终是未能忍住,询问他最近是否需要安排医生做个检查。

他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陆石屹,你不惜命。

秘书出去时门带得很轻。

落地窗外是阴沉的天色和雨水,他一手铸就的商业帝国于一片冷色调中身影迷蒙,他依稀辨认出一些老建筑群的轮廓。

身处旧地此刻天空的模样,是否会有不同。

回想起昨夜的梦境,回忆也在下雨。

人的眼睛是很难不被鲜艳明亮的东西吸引的。

鲜艳明亮。这大概是陆鸣见到新邻居的第一直觉。

是个女孩子,瘦弱的背影,脊梁笔直,轮廓透着不由分说的倔强,脚边破旧的编织袋鼓鼓囊囊,大红色衣服在黑暗里格外扎眼。

老楼间隙逼仄,顶灯昏黄,将那女孩拧钥匙打不开门的身影衬得愈发单薄。他觉得不落忍,凑身上去猛踹门一脚又用力猛拽一下门把,动作行云流水的娴熟。

“进去吧。”陆鸣俯身帮忙把行李拎进去,“以后打不开门就踹一脚,立马老实。”

抬头目光忽得撞进了一双受了惊吓的小鹿似灵动的眼眸,空气里女孩子的气息蔓延开来,甜蜜而美好,激得陆鸣的脸蹭得涨红,飞快地将身子退了出去。

“我叫陆鸣,大陆的陆,打鸣的鸣。我就住隔壁,有事叫我。”他嘿嘿傻乐了一下,眼角泛起快乐的涟漪,荡开在雨季潮湿的水汽里,小鹿眸子闪过一丝茫然,他又赶紧补了一句,“公鸡打鸣的鸣,咕咕咪——”

他模仿公鸡打鸣的样子逼真得可爱,连头上的一撮卷毛也适时翘起像鸡冠。女孩扑哧一声笑出来,唇红齿白,眉眼弯弯,勾起俏皮劲,让他忍不住一激灵。

她向他利利落落报名道谢,转身进了屋,剩陆鸣在清泠泠的尾音里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摸了摸后脑勺,走回自己的门口掏钥匙。

她叫什么来着?

乔什么?

他用力踹了自己房门一脚,门没开,脚老疼。

乔予眉。

人是群居动物。至少陆鸣坚信,离群索居的代价,是不好消受的。

早早失去至亲,一路以来难免比别人走得更磕磕绊绊。别人觉得他喜庆,他也觉得自己好像活络起来。但人生际遇这种东西,撒了种子在身体里,必然要生根发芽长成参天,根本由不得人。从小到大,他扎进人堆,扎不进热闹。

毕业后的他铆足劲闯进了大都市,大街小巷每天都上演着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繁荣假象,午夜梦回清醒了,才发现偌大一座城,身边依旧是空空荡荡的冷清。

所幸陆鸣最不缺随遇而安的本事,或者说老天爷安排他不得不反复习得,所以即使在最惨淡的日子里,顿顿馒头榨菜,他也能有滋有味吃出百般花样。

实在难受,他就画图纸,勾勒那些宏伟蓝图时,心里总有团火把他烤得热乎乎,空空的手似乎也能攥紧什么东西。

新邻居的出现给他的生活扔了一枚石头子儿,不知怎的,或许是他这面水太静,翻起点小水花也值得大惊小怪,从初见那天起,那双眸子就开始在他脑海里晃呀晃的挥之不去。

有次夜里他起来撒尿,听到门外有响动,扒在脏兮兮的猫眼上可劲儿瞅,隐隐约约看见个瘦骨伶仃的身影虚晃进了门。那是他第二次再见着她,没过几天,却看着又清减了。

门关上啪嗒一声,心也咯噔跳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是滋味。

缘分的妙实参不透的,你看它现在飘忽不定,指不定哪天就吧唧降落到谁脑袋顶上。命里该有的人和事,来早来迟的总会碰上。

大概就是从乔予眉拖着大编织袋磕磕绊绊进了那栋老楼开始吧,他们的生命轨迹免不了开始牵扯缠乱到一起。

陆鸣难得大白天碰上一次乔予眉。他拎着菜进楼门的时候,身后忽然脆生生炸响了一声“陆鸣”。乔予眉正在楼前空地的晾衣杆上搭被罩,身上穿着那件熟悉的红衣服,灼烈的大太阳下,整个人都白得发光。

她冲他绽了一个灿烂的笑,让他不禁想起深夜里那个疲惫的身影,仿佛判若两人。不过他确定她是真的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眼睛都衬得更大了。

鬼使神差的,陆鸣举起了手里的袋子,问她一会儿要不要上他家一起吃午饭。

“我菜买多了,无非就是添一双筷子的事。”他有点紧张,身后的手一直攥着衣角来回拉扯,“你、你来呗。”

没成想乔予眉答应得无比爽快,他一背过身就乐成了一朵花,上楼的时候忍不住雀跃,直想吹口哨。

陆鸣开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锅铲,身上穿着小一号不合身的围裙,被汗浸湿了的头发软趴趴贴在额上,像只乖巧的大橘猫,直冲她傻呵呵地笑。

餐桌也就是不大一张破木桌子,几道菜一对碗筷就摆得满满当当。

她夹了一口菜在嘴里,出乎意料的好吃。

“好吃吗?”陆鸣伸着大脑袋小心翼翼问她,看她忙不迭点头,忍不住笑得眼睛都亮晶晶的,止不住给她夹菜,一会儿就在米饭上摞出高高的小金字塔。

陆鸣瞅着面前的小姑娘,既高兴又心疼。

“我、我之前半夜才听见你回来。”他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她,“那么晚,是不是不太安全啊。”

乔予眉愣了一下,抬头定定看了他一眼,随即摇摇头大大咧咧说,“我在歌舞团工作,经常晚上演出,有人……陪我一起回家的。”

陆鸣问她一般在哪演出。

“那还挺远的。”陆鸣给她夹了一筷子醋溜土豆丝,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挺辛苦吧,你。”

乔予眉眼眶不易觉察的泛了红,低头扒两口菜,把眼底溢出点湿润又敛了回去,抬起头又是眉飞色舞的样子,“之前我在团里洗烫工,但最近补缺,上台表演了,同时做两份工,比原来赚得多多了。”

陆鸣心跳得疼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个丑兮兮的笑,眉眼却忍不住耷拉下来。

“等月底结了工资,姐请你吃火锅!”反倒乔予眉跟没事儿人一样,拍了一下桌子豪情万丈地的,说完咧开嘴就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

一种日子过久了,自然而然形成固定的生活模式,直至潜意识都搜会觉得生活本该如此。

陆鸣一个人不好不坏生活了七八年,饭桌上看着乔予眉被他的笑话逗得咯咯笑的瞬间,他才忽然意识到,两个人一起吃饭,到底是比一个人好的。

那顿饭吃到最后,他俩都吃得肚皮溜圆。

陆鸣不让她收拾碗筷,乔予眉脾气倔,但没他力气大,最后也只好作罢。

其实陆鸣刷碗也刷得心猿意马,总忍不住伸头贴在玻璃后面偷偷瞅她两眼,看小姑娘在他桌子前好奇地打量那些建筑图纸的样子。

胃被撑得鼓鼓胀胀的,心里也被没来由的幸福和满足撑得满满当当。

秉持着一个人也是吃两个人也是吃、能只开一个灶坚决不浪费煤气的原则,后来每次做饭前,陆鸣都会习惯性地先看看乔予眉在不在家。

一来二去,虽然也不总能碰上做饭搭子,但两个人很快就熟络了。

见多了乔予眉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陆鸣晚上一躺在床上,那些平日相处时关于她的细节就乌泱乌泱飞得满脑子全是,嘟嘴的时候面颊鼓起来的样子,眉飞色舞说话时的小动作,甚至空气里隐约飘荡的甜甜香香的气息,都搅得他心神不宁乱七八糟。

他想起来在她家不小心见过的那个的鞋盒子,里面厚厚一沓子汇款底单,零零碎碎的数目,加起来却不少,地址都落在一个名字生僻的村庄。

他胸口闷得厉害,更加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抱着被子瘫在床上,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天花板。听见门外有响动,他就连滚带爬冲到门口扒在门上看。

每天晚上,只有看乔予眉进了家门,他才算安心。

深秋骤凉。

那天晚上门外的声音迟迟没响起来,天冷得让陆鸣哆哆嗦嗦的有点心慌,他坐不住,披了件外套下了楼。

一直等到路远处出现个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出现。

乔予眉看到楼下有个熟悉的身影时,倏地愣住了。

对面的人也正瞅着她。

她被一把推搡到地上、刚领的工资被人掳走的时候,都没失了分寸。一个人坐在冷冰冰的警察局备案的时候,也清醒又冷静。回家走在半路发现上身衣服整个扯裂了一大道口子的时候,还能安慰自己没关系。

可大冷天里那个毛茸茸又热乎乎的笑容,生生把冻红了的鼻尖暖和到酸得涨疼。

陆鸣笨手笨脚伸手想给她擦眼泪,安慰的话也说的结结巴巴。

“这一哭都不好看了,我、我请你吃烧鸡好不好?”

“我没有。”小姑娘别过头用袖子抹干净脸,抬头瞪了他一眼,睫毛还是湿哒哒的,像沾了露水的蝴蝶翅膀,“我没哭。”

话音没落,猝不及防的被眼前的人飞快地抱了一下。

她呆了一下,肇事者心虚地梗着脖子。

“我就抱抱你。”

陆鸣x陈洁

14

眼前虚虚晃晃的几个影子重叠到一起,天花板上金灿灿的华丽吊灯。

宿醉。断片。酒店。床。

软乎乎的大被子在身上盖的从从容容。

陆鸣一边摸索着爬下床穿鞋,一边使劲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但记忆就像一卷磁带中间一段被消了磁,开头结尾断崖式生硬,让人实在难受。

画面声音只停留在他拿着酒杯,和已经喝的满脸通红东倒西歪的张总哼哼哈哈相互奉承,红的还是白的不重要了,满脑子都是中午小山提起的这位喝多了对陈洁毛手毛脚、让她那次差点喝到胃出血的声音。

他酒杯捏得用力,头晕得厉害,努力勉强才站得稳当。

房间是总统套。

他拉开卧室...

他拉开卧室房门的时候,外面刚传来门卡刷开滴滴滴的声音。

15

陆鸣衬衣皱皱巴巴的,头发支棱翘得厉害,一只手使劲揉着眼睛。

陈洁提着早饭拉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看清来人的陆鸣惊恐万状扶了一下门框,眼睛揉出了停留三秒的欧式大双,露出不知道是哭是笑的扭曲表情。从上到下又摸了一遍自己衣服,都服服帖帖穿得挺好。

没有被睡,守身如玉。

“睡得好不好?”

陆鸣趔趄了一下。

“头还疼吗?”陈洁径直走向茶几,“刷牙洗脸吃早饭,迟到扣一个月全勤。”

陆鸣连滚带爬。

16

“陈总你、你也吃,”陆鸣嘴里叼着包子,含含糊糊地发出邀请。

陈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手翻着文件,电视里放着财经频道,不紧不慢回了一句,“都是给你带的,我不吃。”

陆鸣讪讪回头,财经频道女主播声音甜美,笑容可人,他偷偷瞄了一眼陈洁,觉得比穿职业套装,也没人能更胜一筹。

陈洁被那两道目光灼得厉害,张口悠悠问了一句。

“你有女朋友吗?”

惊慌失措的陆鸣一边使劲咽包子一边从嗓子里奋力挤出“没有”两个字。

“结婚了?”

“那肯定没没没有啊。”陆鸣头摇得像拨浪鼓。

陈总像上司装模作样关爱员工结束了一段不痛不痒的问答,气定神闲,眼皮都没抬一下。

包子还剩最后一个。

“陈总我给你留了一个。”陆鸣把包子往前推了推,寻思着这酒店中式早餐的包子居然能这么好吃,直逼他家楼下老字号水平。

“你吃吧,我吃东西不舒服。”陈总终于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之挑挑眉毛眼底涟漪起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张嘴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口腔溃疡。”

17

陈总说,公司是我家,建设靠大家。

项目工程开始落实,陆鸣实实在在地忙起来。

白天在外面跑得脚不沾地,晚上扒回公司玩命加班。项目的工作忙完,他就继续画他的图纸。

他寸,别的不会,只会往死里下狠劲儿。

人闲下来,会止不住想要太多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唯一的不同是,自此之后,每天早晨总裁办公桌上的美式旁,多了一杯清热下火的菊花茶。

让人联想到的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孔,为企业家陈女士成功开启每日绿色好心情。

酒精是深夜相遇的王牌调剂。

陈洁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大半夜回公司翻一份文件的时候还有人没走,看见楼层里有光亮,以为招了贼。

陆鸣听见陈洁高跟鞋跟撞地的声音时有点晃神儿,感觉自己困出了幻觉,一转头,看见暗处的善睐明眸。

陈洁没问他为什么还没走。不言自明。

陈总只是把手搭在隔板上笑着叫他,说陆鸣,你要不要喝一杯。

陆鸣觉得夜里和女总裁私会饮酒这种事情,就算不在金碧辉煌的高级餐厅,没有俯瞰江景的视野,小提琴乐队奏背景音乐,至少也得是高脚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越声响,红色液体漾在杯壁留下痕迹,一口一口地抿。

于是在陈洁的指挥下,陆鸣从库房的柜子里翻腾出一箱哈啤。

18

陆鸣喜欢拉啤酒拉环时空气中细碎的爆裂声响,气味升腾到半空,脑海鼻腔里弥漫起的烧烤摊的香,让他抑不住傻呵呵地乐。

陈洁已经很久没看过他这副表情。

人是会被环境甚至衣着打扮改造的,这不受控制。曾经两脚扎在泥里的时候你惯常的举止言行,在和你穿上西装革履时的气质不合拍时,会自然而然的退化脱离不留痕迹。

但陆鸣身上似乎自带了一股兼容特质,他的笑被西服白衬衫衬着,连带着今晚天台的啤酒和风,也不会有什么不和谐。

所谓酒后吐真言。酒是借口,缺乏出口罢了。

“我很像吗?”陈洁想起公司里那帮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就忍俊不禁,“宁做齐天大剩,不食人间烟火。”

“那,那你是吗?”陆鸣吞吞吐吐,啤酒瓶壁浸满了掌心的湿汗。

“大学谈的男朋友,因为出国分开了。”

陆鸣字斟句酌。

“年少轻狂的时候嘛,大多数它就,美好,但是它吧,它就易碎。”他胡扯一句,别过头迅速喝了一大口酒,掩饰着自己因为心虚而烫得泛红的耳根。

“出国后再谈的,就多得数不清了。”

一口酒把陆鸣呛得猛咳嗽。

夜色下有人轻轻笑了。

19

陈洁喝完手里瓶中的里最后一口,双手支起身子抬头看着夜空。

城市耀眼明亮的灯光把星星都映得黯淡,再任性把黑夜抹了妖冶的紫红。高层离地面远得冷清,让人好像具备了上帝视角,骗人的耳朵派不上用场,听不到喧闹的时候,哪些孤独的灵魂藏在通明灯火里游荡,刚好可以看得清明。

她侧过头来看了陆鸣一眼,目光难得柔软,“我醉了。”陈洁说完便被自己逗笑了,明明没头没脑,却一发不可收拾,直笑到身子都有些软绵绵的没力气。

她终于忍不住做了从开始见面第一次就想做的事,伸出手薅了薅了陆鸣的头发,划过掌心和指尖柔软卷曲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触感好的让人不舍得移开,刚跟着她一起傻乐呵的陆鸣依然咧嘴笑着,大脑袋晃了晃,好像只毛茸茸的熊在蹭她的手。

他的温度无声地过渡到她的手上。

有些东西在空气里缓缓流淌开了,有人觉察到了,却迟疑于打破。

像层纱,温柔得太轻薄,又不真实得太脆弱。

然后陈洁叫他的名字,她说陆鸣,你是不是喜欢我。

20

陆鸣可以把豆干加花生吃出烧鸡味,可以把馒头抹芝麻糊吃成巧克力蛋糕,可以一穷二白还孤注一掷。

烧鸡、巧克力蛋糕和陈洁,诱人的东西都待在橱窗里。而他终于找不到替代品。

但就这么一层玻璃,使他动弹不得。

想很简单。妄想却幼稚。

陈洁的问句称不上是个问句,陈述的语气像是不需要答案。

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转了话锋,把尴尬轻巧带过,像她最擅长的一样。

“我之前想过,当初如果不出国,说不定我生活会比现在更幸福。再见到我前男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不只是他,所有人于我,都是宠物型,而我,是渴望成为宠物的征服者。”

“所以我注定孤独。”

吐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她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角眉梢带了点自嘲,两个人离得太近,字咬得很轻,却落得很重。发丝被风吹的凌乱,她随手向后拂了一把。

人从生到死,都是矛盾体。

陆鸣成功用半分钟的迟疑,给自己制造了漫长的后悔。

21

陆鸣觉得每次和陈洁见面都像是酒精造梦。

第二天重新坐回自己的格子里时,一切又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陈总依然光彩照人,优雅亲和,笑容像花朵一样绽放,对他也一视同仁。

可正是这份一视同仁让陆鸣更加难受。

他该归罪于天台的风,几根发丝就把他撩拨得心痒痒,让他此后每想起那个夜晚都抑制不住的反复燥热和冰凉。酒不敢再喝了,他试图向尼古丁寻个出口,但他太笨拙,总是呛出满眼泪水。

项目进展按部就班。

陆鸣得知陈洁回总部的消息时下了第一场大雪。他终于如愿以偿摆脱了冰火两重天的困窘,彻底掉进了冰窟窿。

公司里众说纷纭,但毫无疑问的只有一点,是陈总确确实实回了美国。

22

陆鸣整宿在床上翻来滚去睡不着。

买菜看到熟食店的整只烧鸡,意识到工资卡已经足够他买得起时,他终于忍不住叭唧叭唧掉了眼泪,满头卷毛哭得乱颤,动容到让熟食店大妈几乎要下了狠心送他一只最小的鸡腿。

他买回了一整只烧鸡吃完,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烧鸡。

他又买回了一大块巧克力蛋糕吃掉,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蛋糕。

抱着马桶吐的时候,他迷迷蒙蒙回想起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在他冲进楼下老字号餐馆后得到了证实。

回来后他在床上坐了很久很久。

23

“我们的经济并不十分宽裕,培养出一些才干是增加财富最好的办法。为此,我努力,我学本事。我的爱,我今生的全部,都属于这位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她不是华伦夫人,陆鸣也做不成卢梭,但他至少想明白这件事情。

他要去找她。

24

如何正确的强吻。

陆鸣对了几遍公寓房间号,脑中反复背诵了几遍要领。

深呼吸。

三、二、一。

门忽然从里面拉开。陆鸣惊炸出一头汗。

“你怎么在这呢。”陈洁也被他吓了一跳。

完了,预备工作白瞎了。

陈总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歪头笑了一下,侧身让他先进屋。

陆鸣走进门,听见陈洁把门在背后关上的时候,大脑还是一片白花花。索性公寓门厅里悬了个昏黄的顶灯,勉强四舍五入成暧昧的氛围,残存的理智只剩下机械的动作要领,预备工作可以不做,直接进行下一步。

下一步,最好选择女生闭眼的时候下嘴。

陈洁看他转过身直勾勾瞅着她,一个大活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又好气又好笑,抱着手臂看他,你不进去堵这等什么呢?

算了,眼睛是闭不上了。

最后一步,双手捧脸,坚定地吻下去。快、准、狠。

狠、狠还是算了吧。

陆鸣毛茸茸的大脑袋忽然在陈洁眼前放大了无数倍,她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嘴唇已经被贴上了一片温热。陆鸣刚炸出一脑门子汗,她清晰地感知到他脸上腾着的热气让周围空气升起的温度,陆鸣像头发一样弯曲的长睫毛几乎要触碰她的面颊,双手托着自己的脸,还在抖。

这画面太过熟悉,毕竟相似的场景发生在酒店里,也没过去太久。

25

陈洁看着服务生把喝多的陆鸣拖进自己房间的时候并没设想会怎么样——毕竟他看上去已经醉得绵软没有一点力气。

此前,陈洁并不能准确形容她对陆鸣的感情,或许更多把他当成弟弟。她不年轻了,至少过了小姑娘为爱痴狂砰砰心跳的年纪,她欣赏他,不然也犯不着费周张把他拉进公司,她将此归因于才华,以及简单的快乐对她的单纯吸引。毕竟说到底,这世上没人能拒绝快乐本身的光和热。

喝醉的陆鸣软趴趴的,难受得哼哼唧唧。

她心下是怀着歉疚的,虽然那份愧疚很快就被陆鸣那个压在床头胡搅蛮缠毫无章法的吻打消得一干二净。罪魁祸首亲完她还拽着她的胳膊地叫她,说陈洁我想吃我家楼下餐馆猪肉白菜馅儿的包子,她不应声就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最后柔声细语哄好久才睡着。

大半夜调了员工档案开车去陆鸣家楼下买包子的时候,陈洁估摸着自己大概是疯了。

陆鸣那次断片断得太彻底,她想她是应该生气的。

但每次抿着被咬破的嘴唇看着办公桌上摆的菊花茶,她就是气不起来,忍不住想笑,想起他的眼睛和头发,情真意切又乱七八糟的吻,都像他本人一样温暖而柔软。

“嘶——”

被陆鸣的牙齿又一次磕到舌头的陈总疼地轻抽了一口气,眼前的人慌慌张张松开手,紧张地瞅着自己的时候,她在心里默默下了定论:

毫无长进。

26

度娘没告诉陆鸣强吻半中间截停该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应该解释。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洋彼岸自己老总的公寓里,还强吻了她?

陈总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活动了一下刚刚保持着固定姿势的胳膊,脸上腾起来的红晕还没退散下去,抿抿嘴唇,觉得还是需要先厘清一下思路。

回到最开始的话题。

”你怎么在这呢?”

“我,”陆鸣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强吻就算被中途打断,也一定要硬气,“我就是太,太想你了。”

还要理直气壮。

“我每天晚上都想你,想的我,”话说半截又忍不住带上了哭腔,“我睡不着。”

“想什么啊,就想找我干这个啊?”

“我我没有,谁有谁不要脸!”陆鸣着急地快哭出来。

陈总觉得有点智熄,她大概猜得到她年底回总部汇报工作在公司里变成了什么奇怪的传闻。

“我会努力,会成功的。我知道你相信我。”陆鸣摸摸鼻子,“还有,有些我、我不太会,但我会好好学的。”

“你还想上哪儿跟谁学啊?”

陈总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你起开点让我先进屋,还没想明白上个问题的陆鸣乖乖侧过身背紧贴着衣帽柜,陈洁走一步转身揽下来他的大脑袋。

陆鸣感觉自己浑身的其他感官尽数麻痹,只剩她的气息停留在唇齿间无比清晰,像花瓣、羽毛、潮水、像雨后的阳光、仲春的晚风,那些美好事物不由分说裹挟了他的全部意志。

陈总微微错开了一点,气息有些乱,拽他胳膊揽住了自己的腰,指尖触碰到面料的质感,是她送他的衣服。偶然灵台清明一瞬,忽然想起总部对陆鸣的项目表示出兴趣,转念又混沌了去。

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天亮再说吧。

“陆鸣。”

他托着她盈盈一握的腰,听见她一如往常唤他的名字,声音细软贴在耳侧,耳膜震颤,却次次在他心上抓挠,只来得及在下一次唇齿碰触前轻声仓促说了三个字。

征服我。

6

陆鸣还在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的晕头转向,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对面的女人眉头轻挑了一下,他才木木呆呆晃过了神儿。

“不用考虑,陈总我我现在就可以上班的。”说着拿起来杯子咣咣两口喝完,奶泡糊了满下巴,他随手擦了一把奶油,着急地就要站起来,可惜租的裤子兜屁股沟,起身的时候身子趔趄了一下。

一瞅陈洁没动静,又赶紧坐回来,手脚动换半天不知道该往哪搁。

“陈总你别误会啊,我我就是太着急了,我肯定努力工作天天加班。我目的特单纯,我是着急找工作但我绝对不是贪恋你的美色。不对,不是,陈总你听我解释哈。”

陈洁忍笑忍得...

陈洁忍笑忍得有点辛苦,抬头看一眼陆鸣,正紧张兮兮地瞅她,并着腿两只手巴巴搁在膝盖上,细长的眼睛湿哒哒的,脖子后面的没藏好的标签露出来一个白色的硬角,蹭的有点难受,又不敢伸手回去够。

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7

陆鸣是一路小跑跟进商场的,陈洁踩着少说七八公分的跟在他前面走得虎虎生风。

“陈总你真的误会我了,”陆鸣努力辩解着,“我不卖身的。”

陈洁没空搭理他,径直走进一家男装店,一遛西装审视了一遍,挑了两件跟他比划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尺码,“你穿185能行吗?”

陆鸣忍不住眼睛笑成一跳缝,讲他前两天在医院体检,身高测了一米八六,还长了两公分。

说完抬头碰到陈总凛冽的目光,笑出来的酒窝立马塌陷了,乖乖接过衣服,“185,能行。”

8

陆鸣作为项目工程部门新加入的总负责人之一进了公司,一下子从搞图纸规划和项目开发的普通职员,蹦跶到了管理层。他觉得自己简直仿佛活在梦里。

他很爱惜陈总称之为员工福利给他买的那身工作服,甚至都舍不得拿出来穿。那标签上贵的咂舌的价格,让他在仿佛被富婆包养的矛盾心情里忧愁而甜蜜地深陷了几天。

但事实是,上班之后他也并没和陈洁也没能有太多交集,他半路被塞进项目里,为了之后能跟上工程进度忙着补课,陈洁为拉投资的事情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每天经过最里头房间门口的时候总是会愣怔一下。

总裁办公室。离他太远,好像够也够不着。

9

其实来到公司第一天陆鸣就清楚了一件令他充满危机感的事实。

陈总是朵花,人人都爱她。

陆鸣原先觉得女总裁都得是不苟言笑的冷面冰山,但陈洁不是,人家就是纯粹内心强大,平日里亲切温和又体贴下属,对谁都笑意盈盈,像大爱播撒人间,真诚得不掺丁点儿假。

这让他觉得有点委屈。

他总是回想他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想起她笑着扶额的小动作,想起夹着纸巾的细长手指,想起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水味,想得他胸闷气短脑壳疼。

陆鸣知道自己是喜欢上她了。

10

其实喜欢这个词程度且不够,只是陆鸣觉得说成爱情太伟大。喜欢人这事简单的很,和两个人见几面差几岁工资差几位数都没关系。他打第一眼见到她他就喜欢她。甚至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是认识她的。

可事实是,多数人都觉得自己的喜欢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但这世界上的喜欢太多了,两情相悦是少数,相爱又契合更是凤毛麟角。

陆鸣难受乱想的时候就伏在桌上玩命啃项目图纸,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可以把这份喜欢消化掉。

毕竟陈总不只是他喜欢的人,更是对他有恩的人。他陷进水塘子满脚泥的时候,被生活挤兑地变了形的时候,是她笑意盈盈递了张名片过来,把他拍拍打打回了人样。他想着自己就算不是千里马,也得可劲儿往前跑,让那个在他最难的时候拉他一把的女人,至少不为帮他一把后悔。

11

和谢总签完投资协议书,友好握手的时候,陈洁感觉两个人笑容真诚的好像过去几个月猫捉老鼠的大戏似乎从未发生过一样。

好歹资金链最重要的部分扣上了,最大的一桩麻烦事就了了。

晚上又是和大华公司的饭局,以后工程施工两边免不了又要打交道,她想见那个张总喝酒都有点发怵,回国接手项目几个月,她觉得自己在酒桌上已经快把胃都吐的翻了几个来回。

她这个人认死理,一路走过来她明白一件事儿,足够天分努力,也需要变得乐得顺应规则。

想到天分努力,她就想起陆鸣,想起他脖子后边露出白色标签的一点点乐呵呵傻笑的样子,卷发大剌剌跟着抖,忍不住扑哧笑起来。

她承认陆鸣是个第一眼看起来很难让人联想到才华的人,但也只是第一眼而已。他谈起梦想的样子,眼睛里闪闪发光,像整个世界就在手下等着他勾勒。

12

闲扯一般是没什么营养的,但他听着觉得可乐呵,公司里那些小姑娘个个都是陈总的脑残粉,冷不丁总能扯起陈总身上点什么事。

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他听完午间唠嗑节目头一回感觉自己有点抑郁。

13

陈洁通常去饭局是会随便带个副总或者项目负责经理,其实带的人是谁一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到,但这也不妨碍出门前看到陆鸣笑呵呵等她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想了一下是因为他把头发抹得整整齐齐的,还是之前毛茸茸的看着顺眼些。

回国以后头一次饭局因为他,变得好过了许多。

之前带别人出去,多多少少也是要替她拦着一些的,可陆鸣这样拦着的,确实是没有过。

陆鸣也算是在饭桌上摸爬滚打过的,看着人傻乎乎的老实,喝酒的时候贼机溜,他没偷梁换柱的本事,但三言两语笑眼眯眯地总是能把陈洁该喝的酒引到自己身上来。

他本来想着自己酒量练出来了不至于醉的太严重,人也实在,红的白的五颜六色的咣咣都是一口闷,喝到整个人昏头转向像掉进了花花绿绿的大染缸。

睁眼的时候他眼前还是一大片虚影晃来晃去,脑壳疼的厉害,也看不太清是在什么地方。

现代背景。自娱自乐。

陆鸣哭包人设。

题目不会起。

1

短信提示音响起来的时候,陆鸣刚刚发出最后一封求职简历。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显灵灵……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佛祖东西南北海龙王保佑……”

拜完各路神仙菩萨,再对十八辈祖宗顺次祈求福泽庇佑,一撮横空出世的呆毛在头顶上摇摆得很销魂。

陆鸣坚信,精卫填海,金石为开。

“叮。”

10086贴心为他送上国际三八妇女节的祝福并倾情推荐三月超值套餐。他趿拉着拖鞋一边删短信一边翻腾冰箱,刚删完手机就“嗡”地响起来,“未知来电”四个大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中央。

美其名曰为生活注入更...

“喂您好,请问是陆鸣陆先生吗?我是陈洁陈总的助理小山。”

陆鸣一激灵“梆”一声磕在冰箱门上,手机飞出三尺远。

“喂,是陆先生吗?”

“喂,罐、罐头过期了。我不是,我罐头,我我陆鸣啊。”

2

陆鸣头回见陈洁是在远郊荒地边上。

他已经记不清也不想记请自己是怎么拿着图纸堵老总的车了,他只记得自己在水塘里沾了满脚泥怎么蹭也蹭不掉。

公司高层的勾心斗角和他的生活原本也没什么交集,他只想安分守己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实现梦想,当时当刻下听起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荒唐。

一路以来已经一个人走了那么远,可那天他一个人深一浅一脚的,忽然觉得有点走不动了。

远郊荒无人烟,他沿着路牙子走了好远,算着自己也快走到有人的地方了,那辆红色的小轿车从荒地驶上马路来堪堪停在他旁边,司机摁下车窗问用不用捎他一程。

就算不懂车的人也看得出这车不便宜,他怕弄脏了。一脸歉疚地笑着说谢谢不用了的时候,车里的人已经探过身子把后排的车门打开了。

他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

“上来啊,”后排传来女人的声音,尾音带点笑意,“还要我请你啊。”

他没看见里面是个女人,愣了一晌,再想想碰上想诱拐他这种姿色的概率应该也不高,小心翼翼说了一句,“打扰了”。

3

第一反应是漂亮。

陆鸣在心里给自己抽了一个响亮亮的大耳刮子。

抽几耳刮子都漂亮。

他具体形容不出来,反正人家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组在一块就是恰如其分的刚刚好的舒服;身段笔挺,脖颈细长,下颌曼妙;重点是人家还没架子,冲他礼貌性点头的时候笑意盈盈的,他被大老板冷风晾凉的心一下子晒得暖烘烘的。

但他打完招呼瞅了一眼就不敢再瞅了,别着脑袋可劲儿看车窗外,风景不给面子,连只鸟都瞅不着。

“先生是要去哪啊?”前面司机礼貌地问了一句。

“啊,把我送到顺路最近的公交车站就就行了,谢谢。”他脸一侧蹭的红起来。

“送人送到西……诶不对,不是这么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小心翼翼地提示了一下。

“诶对,我在这说什么呢,好多年不回来,中文都越说越差了。”她笑起来,“你就说你住哪,捎过去就好了。”

女老总。还是个海龟。

笑起来风情万种的,拍脑门的小动作,还让人觉得有点可爱。

天王老子啊,陆鸣你清醒一点。

“还是不不用了、吧。”吧字没说全乎,女老总“嗯?”了一声,他瞬间感觉被高中班主任迟到抓包当场,立马噼里啪啦就把地址背下来了,嘴一秃噜差点把门牌号都说上。

老爷们儿的,都是贱呐。

4

下车的时候陆鸣还昏头转向的,低头的时候发现手里攥了张名片。

陈洁。地产公司的名字有点耳熟。中国区总代理。

六个字晃得他有点愣怔。

他只记得车上的话题由他手里的规划图纸被莫名越引越多,到最后他叭叭地开始讲起他未来CBD的宏伟设想,滔滔不绝到口渴想要水喝的那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自己话说太多了。

停下来的时候,那个女人还在饶有兴味的地等他说下去。

从一开始规划到今天,头一个耐着性子听他说了这么多的人,居然是个大马路牙子上遇见的素昧平生的陌生女人。

这个女人,还很漂亮。

陆鸣本来是想笑的,意识到自己是在哭的时候,泪珠子已经没脸没皮地砸了下来。他转过头想假装并没发生什么,尴尬地一点点挪动调整着自己由于过度兴奋而导致的前倾坐姿。

“你这个想法挺不错的。不过我回国负责的新项目手头刚开始做,”他面前伸过来一只白皙又好看的手,修长又骨节分明,指间夹着一张名片,“如果之后你的项目没人投资,你可以来找我,总还是有可能向总部申请做一下可行性和风险测评的。”

他转过头来,还挂着泪水的脸有点滑稽。

“放心,没有你的图纸,我也盗用不了你的规划。”那女人笑了一下,指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擦一下。”

他颤颤巍巍接过那张名片,下面垫了一张纸巾。

他鼻子又酸了一下。

5

上午的咖啡厅人并不多,空旷感和安静让陆鸣愈发紧张。

陈洁端起自己美式喝了一口,很平静地问了他一句,“给你点的卡布奇诺,不爱喝?”模样认真的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那哪敢有啊。”他低头认命地看了一眼上面卡通小熊的泡沫图案,端起来喝了一大口,抬头上嘴唇沾了一圈蠢兮兮的奶泡。

“你不喜欢这个图案吗?这个可以选,我觉得你应该挺喜欢这个的。”陈洁低头看了一下,“别说还挺像你的。”

“还、还做个图案,多让你破费呀。”

陆鸣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又抬头笑起来,眉眼都舒展开来的样子,没被梳服帖的头发有点翘,毛绒绒的看起来有点好摸。

陈洁用杯子浅浅遮了一下翘起来的嘴角,放下杯子问道,“你的项目,有投资了吗?”

陆鸣努力攒出一个看起来开心的笑容,却掩不住眉眼都耷拉下来,“我不干了,辞职了,无业游民。”

“那太好了。”陈洁忍不住笑起来。

陆鸣费解地眨巴几下眼睛。

“你来我这干吧。不过我最近手头还在做一个医疗地产的项目,你先跟这个项目做,可以吗?”

已坑

四月初,他回了一趟东北老家。

选的是最慢的一趟车,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

硬卧车厢沉闷而逼仄。

他一夜未睡,挺大的块头,一整个儿的蜷缩在狭窄过道的座位上,支棱着脖子,看夜色里影影绰绰,到晨光微熙。

作为大老爷们儿,他有点不想承认大病初愈的身体尚且虚弱。初春的夜里透凉,乱七八糟的思绪倒也冻得顺当了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渐渐拼凑,虽然他不能记起全部,甚至记不起他后来是否还有她的消息,但比之前那些影子都捉不住的梦相比,这些已经足够多。

他一向是个...

他一向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尤其关于她。

他记得,她离开时坐那班车,应该也在那样浓稠的夜幕下。

东北的冬夜,很冷。

他对老家的印象几乎为零,他不是在老家长大,只在小时候逢年回去过几次,后来再没去过。但他脑海中总会翻涌出一些画面,记得空阔天际下嶙峋远山有涛涛林海,记得清冽河水,记得河岸参天古木下有斑斓色彩,是不知名的花。

对这些画面近乎诡异的熟悉感在大病之后都有了解释——那是上一世的光景。

所以他想回去找找看。

不过是想再看一眼。

可这里有山有树也有水,却不是上一世的样子。

他心里空空落落的。

新马路已经修到破败的村口,对比的鲜明感让人觉得有些滑稽,现代化的车轮也即将碾压过这个破败的村庄,把它压进模子,让平地上长出千篇一律的小楼。

他在镇子上找了家小饭店喝酒,房顶低矮,挂了个老电视。不知道哪一家卫视台开始第一千八百遍重播琼瑶,倒都是眼熟的脸孔,他就着啤酒,嘎嘣嘎嘣地嚼着花生米。

眼眶泛红,装模作样地乐在其中。

三十年代的老上海歌舞厅纸醉金迷。台下是纷纷乱乱的人间。

他看不懂剧情,只觉得那背景旋律无端熟悉。

红衣歌女走到台前,身段妖娆,妩媚尽显。

“毛毛雨下个不停”

身体倏得僵硬。

“微微风吹个不停”

突如其来的疼痛几乎淹没他的意识。

告别那刻起,于她,王大顶一无所有。

除了紧紧攥着的那三个字,刻进骨血里。

那个女人就像凭空消失,杳无音讯。没人知道当时当刻她在何处,顶着怎样的身份,抑或又站在谁的身侧扮演着谁的太太,甚至,是死是活。

三六年他带着黑瞎子岭加入了抗联,游击战大大小小打了不少,身边的人相继远去,却连停下来悲痛都变成了奢侈。他每时每刻都记得,他不配骄傲。

王大顶曾经很喜欢唱毛毛雨。

他觉得作为东三省唯一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土匪,吸收了多元文化滋养,有责任做一个丰富而有情趣的优秀艺术家,所以他不仅要念莎士比亚,与国际接轨;要唱东北二人转,把地域特色发扬光大;唱风靡全国的流行歌曲也都要不在话下,做时代的弄潮儿。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闻她,已经是迟滞了几个月的消息,跨越了一整个封山的冬雪。

晃进屋的时候,老左背着身子没回头,沉吟许久。

他嬉皮笑脸惯了,毛毛雨正哼到半截。

狂风暴雨里等着意中人的小女子泪眼迷蒙。

手里的搪瓷缸砸在地上,他俯下身子,捡得有些吃力。

他想他应该感谢组织上知道他每天旁敲侧击地打听还专门通知了他。但他张张了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砍断结尾的毛毛雨,他再没唱过。

他找了山上景致最耐看的地方立了个衣冠冢,搁了他偷偷藏掖的一枚纽扣,连着之前生抢出来的唐凌尸体的骨灰并排埋了。

坟头只搁了块大石头做标记,名字都不敢刻上去。

“唐凌你给我听好了,你在那头可别让她被哪个小王八羔子给欺负了。要她被人欺负了,老子下辈子追着跑着也打断你的腿。”

煤球来找他的时候,只看见他蹲在块大石头跟前,人是笑嘻嘻的,就是糊了满面泪水。

只是他也再没机会回来看她。

战争已经打到最困苦的时候,他被抬回营地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走之前他只来得及交代一句话,他说等山上有条件了,自己人都有衣服穿不挨冻了,也送件暖和又漂亮的棉衣到坟上去。

听说她走在冬夜,又埋得潦草。

他怕她夜里凉。

方原偷偷去找过她。

隔得太远,只将将看见一个下车的背影,身侧有人作陪。

他确信她这一世一定活得很好,不对,是理应当活得精彩漂亮,聪明独立、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幸福,她值得命运垂青爱护,就像他千百遍设想过的一样,她要能生在和平年代,应该有的模样。

他没想过再见她。

他甚至宁愿前一世从未与她相见,若不相见,她就能做个不必在危机四伏中苦身周旋的平凡女子,他才不要遇到她,看她委身扮演着他人许什么生死与共的承诺,搞什么乾坤逆转的大翻盘。

只是重逢多半来得措手不及。

她看见了他。机场里人来人往,可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对他全部的印象只停留在火光漫天的背景下,那张失声痛哭的面孔,细长的耷拉眼,毛茸茸的头顶,颤抖的手擦过她的脸侧时温暖的触感。苏醒时医院的满目纯白让她愣怔片刻,一度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目光交集的时候他慌不择路地逃离。

他在躲自己。这个念头涌上大脑的时候,她瞬间被勾起了兴趣。

那女人看起来像个大老板,摘墨镜的模样有点拉风,精致漂亮的面孔上,挂着好奇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陆晴感觉今天方原不太正常,一向嘴皮子溜的叭叭的数他能说,她也就外派学习几天没和他撸串喝酒畅谈人生理想,他就清减寡言的像换了个人,看起来还挺……斯文败类的。

“陈洁。”那女人递上自己的名片,“我们见过的。”

她食指和中指架着墨镜比划了一下,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度。

“你救过我。那天晚上。”

陆晴脑海中迅速翻滚过斯文败类喝完酒满脸春色地描述小娘子裙袂翻飞落入他怀抱里时的画面。再看看面前的女人眉目含笑眼波流转的样子。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好。

人间不值得。

对视的那一眼他脑海中电光火石,电车上第一次和她对视似乎就在昨天。他看见那女人纤细的天鹅颈和好看的下颌线,努力装作气定神闲,目光中却带着局促的慌乱,惹人怜惜。

那只白皙的手就堪堪停在他眼前,带着他熟悉的气味,他呼吸紧张,大脑空白,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无数盆鸡汤浇灌他长大到今天,鸡汤告诉他,机缘这种东西来的时候,一定要拼命地抓紧。

现在机缘都要砸破他家的门了。

那就姑且迷信一次吧。

他在裤子上使劲蹭了两把手心的汗,终于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咧开嘴想腼腆矜持地笑一下,却不小心堆了满脸要溢出来的笑意。

“方原。”

猛抬头,

走进我的好人来。

————————————————————————

(毛毛雨在情深深雨濛濛里唱过,强行挂钩。)

(我为什么选择在今天更文!白玉兰这是毒奶吗??)

(4)苦楚

刘慧芸赶到的时候,叶珊已经有点神思恍惚了。

“怎么还借酒消愁上了?”刘慧芸拉开椅子坐在叶珊旁边,幸好这里灯光明亮一看就不是品流复杂的地方,否则叶珊一个人在这喝酒得多危险啊。...

“怎么还借酒消愁上了?”刘慧芸拉开椅子坐在叶珊旁边,幸好这里灯光明亮一看就不是品流复杂的地方,否则叶珊一个人在这喝酒得多危险啊。

“我没喝多少。”叶珊撑着脑袋,头发耷拉了一半下来看不清面容,不知道是困还是醉。

“喝醉的都说自己没喝多。”刘慧芸把叶珊手里的酒杯抢过来,差点溅了叶珊一身。

叶珊抬头去抢杯子,刘慧芸才看清叶珊的眼睛,她不是困也不是醉是哭得眼睛全红了。

刘慧芸看见妹妹这样,心疼极了,“这是干嘛啊?又是为了陆鸣?我就知道他一出现就没好事,你离他远一点吧叶珊,你们俩不可能在一起。”

你们俩不可能在一起——

叶珊反复咀嚼了这句话,她表姐说的对,他们过去不可能现在不可能将来也不可能。就是‘兄妹’这一条,把两人直接所有的可能全部断了。叶珊也想离陆鸣远一点,可陆鸣他来了,他从上海搬到北京来陪着她,她觉得现在这个生活状态很好,特别好。她愿意跟陆鸣一起吃饭、逛街、聊天,哪怕什么都不干就坐在一起,她想感受陆鸣在她身边的气息。

她上班的空隙收到陆鸣的信息说外面刮风了,于是她在会议桌上不自觉的露出微笑,下班陆鸣把外套给她送来然后载她去吃饭。这样寻常的日子是她期待许久的,是她十年前曾经想象过的,如今陆鸣给她造了一个真真假假的幻境,让她差点以为两人在一起了。可结果呢,陆鸣要扔了她的心。

刘慧芸看着叶珊的模样,愈发觉得陆鸣和叶珊的关系太危险,她不得不规劝叶珊,“你对陆鸣就死了那条心吧,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是你哥哥,现在你们也一万个不可能。他有自己的家庭有孩子,如果你们在一起,他的妻子和孩子怎么办?你想成为你不耻的人吗?”

“他离婚了。”叶珊脱口而出。

“他离婚了也不是为你离的!”刘慧芸头一次对叶珊这么大声说话,她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叶珊和陆鸣的事儿她从头到尾都知道,她一路劝叶珊一路拦着陆鸣,就是希望叶珊别和陆鸣再次陷入泥沼,可是从叶珊现在的状态来看,她根本没从十年前走出来过。

“他心好狠,他居然已经放下了。只有我一个人原地踏步,他放下了他说不定是真的爱颜琳,他心好狠。他就是个王八蛋!”叶珊醉了,开始说胡话了。

陆鸣回了家,保姆帮陆瑶打开了电脑,孩子在和妈妈视频。陆鸣带上门走到餐桌前弯下腰看见了电脑上的颜琳,头发剪短了好些。

“宝宝你是不是该去洗澡睡觉了?”颜琳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看了看手表。

“不要睡觉,妈妈我想你了你想不想我啊?”陆瑶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奶声奶气地说。

“妈妈想你啊,但你妈妈只想乖宝宝,乖宝宝晚上要按时睡觉,瑶瑶是乖宝宝吗?”

“瑶瑶是,可是、可是瑶瑶想跟妈妈说话。”陆瑶抱着身侧的爸爸,眼睛还看着电脑里的妈妈,又委屈可怜又想表现得乖。

陆鸣赶紧弯腰给女儿擦眼泪,手忙脚乱地开始哄她。

电脑里的颜琳倒是冷静,温柔喊了好几遍‘瑶瑶’,把女儿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瑶瑶再哭就不漂亮了,瑶瑶是不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小女孩?”

陆瑶豆大的泪珠还挂在脸上,她被颜琳的问题吸引了,“瑶瑶是。”

“那瑶瑶再哭下去就不是了,还哭不哭?”

“不哭了。”陆瑶差点又要哭,但为了当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女孩她瘪嘴忍住了眼泪。

“如果瑶瑶按时去睡觉的话,妈妈就抱抱瑶瑶好吗?”

“好”陆瑶昂起头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颜琳隔着电脑虚抱了女儿,陆瑶抱着电脑问颜琳,“妈妈明天也爱我吗?”

颜琳笑起来说话,“妈妈明天也爱瑶瑶,瑶瑶晚安。”

“妈妈晚安!”陆瑶雀跃着向颜琳挥挥手,被保姆抱走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陆鸣看着女儿被抱去洗澡,他坐在椅子上同颜琳聊了闲话,“还是你有办法,哎对了在那边还习惯吗?”

颜琳把发丝撩到耳后,“还行吧,你在北京怎么样。”

“还不是为了跟你一刀两断,否则谁坑自己啊。”颜琳当时和陆鸣交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两人说话在一个频道上,生活这么苦工作这么累她需要被人懂得被人逗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刀两断你断我啊断自己多不孝啊。你爸妈因为你剪头发的事儿没少躲在被窝里哭吧?”

“可我要是断你就不只是断头发这么简单了,那我坐牢你来送饭吗?”

“我何止送饭,我开挖掘机挖个地道救你去。你看看我这以德报怨的高尚情操,你拍马都追不上。”

“就你这吹牛的功夫何止拍马追不上,我拍高铁也追不上啊。”颜琳嘴上和他开着玩笑心里想问一件事,她装作顺嘴一提的样子,“你和叶珊在一起了吗?”

陆鸣方才逗趣的表情僵在脸上,叶珊这两个字仿佛成了他经年日久的旧患,提起来便隐隐作痛,他低下头也装作并不疼痛的样子回了一句,“没呢。”

颜琳一眼便看出了他的疼痛,婚已经离了可她还是想知道结果,“你和叶珊会在一起吗?”

“不会。”陆鸣低着头摇了摇,十分肯定。他对颜琳如实以告,一是因为颜琳在大洋彼岸,二是因为他们早已是多年的知己。颜琳知道他每件衬衣在哪买,知道他画室里多久买一次颜料,知道他当年和叶珊爱得很深。唯独一件事她不知道,不知道叶珊是陆鸣的妹妹。

颜琳听到陆鸣说不会,一时不知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她和陆鸣离婚,大部分是想为自己谋一个更好的前程,但另外一部分是因为她不够爱陆鸣陆鸣也不够爱她。无可否认陆鸣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可是永远不会对她痴心一片,于是她明白自己对于陆鸣来说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那不如两人都放手吧,让对方有更好的未来。她走后没多久陆鸣就搬去了北京,她以为陆鸣是要和叶珊重修旧好。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心情复杂,因为她既希望陆鸣幸福,又希望陆鸣别那么快忘记她,今天也是。

可当颜琳知道陆鸣似乎放弃了和叶珊在一起时,她心里又开始为陆鸣担忧,颜琳向来擅长对话,“你的胶囊仓库到期了记得续费。”

颜琳貌似提起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但这个胶囊仓库对陆鸣意义非凡。他在上海长期租了一个仓库放画,画的是叶珊。颜琳本不知道这件事,因为陆鸣在外面有自己的画室他从来不在家里画,他在画室画完就会送到仓库去锁起来。直到有一次颜琳误拆了陆鸣的信,看见了仓库的合同。颜琳出于妻子的直觉循着合同上的地址找到了仓库,一切水落石出。陆鸣向颜琳说出了大部分的实情,除了叶珊是他妹妹这个部分。最后陆鸣向颜琳保证婚后两人从未见面。可这也让颜琳坚定了离婚的决心,陆鸣的真心永远不会放在她身上。幸好她也没有。

陆鸣常年作画,每当他画叶珊便像是写给她一封信,述说思念,述说痛苦,但十年来的每封信都没有寄出去,统统锁进仓库不见天日。叶珊永远无法得知年年岁岁里他从未说出口的锥心之痛,她只知道这次见面陆鸣拒绝她时有多平淡冷静。

这份平淡和冷静下的痛苦却被颜琳一一瞧见,是陆鸣遮掩地不够好,也是颜琳局外人看得更清,她用温柔的语气发出质疑,“我不明白你怎么活得那么拧巴,你看上去挺爱她的,真的。但是你不肯跟她在一起,你该不会是有病吧?癌症晚期什么的?”

陆鸣苦笑一声,“你才有病,妄想症。”

“那你为什么坚持不跟叶珊在一起。”

陆鸣长叹一口气,无奈抬头望着天花板,“大概是因为,为她好吧。”

“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怎样才是为她好。兴许她也在等你呢。”

哪有兴许。她真的在等我。

陆鸣连着几声苦笑,忽然眼角湿了,他闭上眼深呼吸让眼泪留在眼眶别落下。叶珊未能放下他,十年了她还愿意等他。

“处窝子。”颜琳看见了陆鸣的表情,陆鸣对她不设防她便真心心疼起他来,连骂他都用轻音,“全世界就你为难就你有苦衷。什么都不肯说,还被自己的自我牺牲精神感动得不行。”

陆鸣擦着眼泪为自己解围,“年纪大了这迎风流泪啊。”

“哪儿来的风?”

“不是风动,不是帆动,是心动。”

“你把贫嘴这劲放到追求幸福上,户口本的婚姻状况又能改了。”

(2)归途

“怎么了?”陆鸣皱眉,他从叶珊平静的语气里听出别的情绪。

“你走了没?”叶珊提高了音量。

“没呢,你说。”陆鸣拖着行李从排队安检的队伍里走出来。

“你来接我吧,我们喝酒去。”

陆鸣从机场回到了市区,他先是把行李寄存在酒店前台又打车去接叶珊。两人随便找了个烧烤店,吃什么不重要,拖了两件啤酒来才是正经的。

叶珊一边喝一边揪鼻涕,将吴建瓴对她的指责羞辱一字不差的转达给陆鸣,“他还不满意了,他还不高兴了,哦,他出轨居然是我的错?吵架了不高兴了就要出轨?我也吵架了啊,那为什么我没出轨?”

“对对对,是他王八蛋。管不住裤子怪上衣不搭,买的时候怎么不说尺寸不对呢?这告到消协也不占理啊。”陆鸣义正言辞谴责叶珊前夫。

“对,他就是个王八蛋!王八蛋!还让我别打扰他的生活,我早就跟他一刀两断了,光看见那小三的大肚子我就跟他一刀两断了!”

“对!一刀两断!咱们明天找一更好的,这次我亲自给你把关,不说找个世界首富,太有钱的也靠不住。但咱们找个颜值参照许凯,身材比着彭于晏,身家直追马化腾,成不成!”

“你神经病吧?”陆鸣眉飞色舞在那巴拉巴拉讲,把还哭着的叶珊都逗笑了,“你这嘴就没一句正经话。就我这样的离异少妇还想找个长得像许凯的大富豪,这是天上掉馅饼吗?这是掉凯迪拉克兑换券吧。”

“哪有你说的那么难。你闭上眼睡觉,梦里啥都有。”

“你找打是吧!”叶珊抄起自己的手包就要拍陆鸣,她现在又好气又好笑,心里的悲伤被挤走一半。

一顿酒喝下来,陆鸣挨了无数打,他十年前就知道叶珊是个脾气暴躁又好动手的率直性子,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叶珊,只好和稀泥让她发泄发泄。招还是十年前那几招,但管用。起码叶珊不再哭了。

午夜昏黄灯光,叶珊累了,陆鸣背着叶珊走,影子拖得又长又细。

“你离婚难过吗?舍不得颜琳吧?”叶珊趴在陆鸣背上,醉眼朦胧的,也不知道还是不是意识清醒。

“舍不得是难免的但总不能耽误她吧,她去美国会过得更好。”陆鸣收入职位都不低,三十几岁的总工程师也称得上一句青年才俊,但也许对于颜琳这样太过进取和优秀的人来说,陆鸣不够“出类拔萃”。可陆鸣本就这样,他只是一个工作认真勤勉的人,客气的说还有不错的天赋,但你期待他有什么惊天伟业的成就,重新投胎吧。颜琳不一样,读书拔尖,工作拔份,北京人到上海工作,要的是更自由的资本环境和更广阔的经济舞台。陆鸣是不可能留住她的,幸而陆鸣是个与人方便的绅士,颜琳想走,他慨然放手。

说到底,不够爱。

叶珊晕晕乎乎间想起了陆瑶,她还没见过陆瑶,“陆瑶还这么小就离开妈妈,她该多难过啊。”

陆鸣想到女儿眼泪婆娑问他妈妈怎么还不回来,他的心就揪着痛。他小时候也问过妈妈,爸爸在哪儿。单亲家庭的孩子,总是要比父母双全的孩子过得苦些。陆鸣只是没想到他的女儿也得走一遍他的老路。

“我重吗?”叶珊意识有点不清醒,说话都不接趟了。

陆鸣轻笑一声,又不是没背过。他背过叶珊的,十年前叶珊答应做他女朋友的那天晚上,陆鸣把她背到她家楼下。那时候他刚到公司实习,叶珊还在读大学。两人在朋友的饭局上认识,叶珊人好看性格又活泼,陆鸣要了她的联系方式追了一年多,叶珊天天跟他打打闹闹吃饭看电影,但一直没松口就那么生磨着陆鸣。直到一天晚上他们三五个人又出去吃串喝酒,陆鸣说天晚了不安全送叶珊回去,叶珊穿高跟鞋走累了。陆鸣说这大晚上轮椅我是找不到了,你要能凑活我就背你回去。陆鸣跟她开玩笑呢,又不是男女朋友怎么能乱背女孩子,而且依叶珊处朋友的原则肯定会拒绝他。谁知道叶珊说,那我吃点亏凑活呗,来吧。

“我是个检点的男人,只能背自己女朋友。”陆鸣往后退了半步,犹如避让山寨女大王。

“呸,说的跟谁不检点似的,”叶珊拿包砸陆鸣,埋怨中又带着微微害羞,“我也只让男朋友背啊。”

陆鸣就这样背着叶珊走了二里地,边走边高兴地计划,等我发工资攒够钱了就把你看中的那个瓷瓶送给你,拿它当定情信物!哪天送给你哪天就是‘恋爱纪念日’,用你喜欢的东西给咱的天作之合做个见证成吗?

叶珊有一次逛街看中一个特别好看的瓷瓶。

一个毫无用处纯粹就是好看的瓷瓶。

且价格不菲。

叶珊趴在陆鸣背上捏他的耳朵,暗忖风水轮流转,陆鸣等她一年多,现在轮到她等陆鸣了,“成啊,那你哪天发工资?”

“明天。”

“你耍我呢?”叶珊噗嗤笑出来,她还以为陆鸣少说让她等两三个月,结果陆鸣拿她逗闷子呢。

“谁敢耍你啊?要不你查我工资卡,我每个月都是15号发工资。”

陆鸣和叶珊都以为天亮之后他们就会和所有陷入爱情的普通人一样,但那天晚上叶珊的爸爸叶献民在楼上窗口看见有男孩送叶珊回来。于是叶献民逮住了悄悄关门进来的叶珊,打趣问她那男孩叫什么名字,她说陆鸣。

第二天叶珊就找不到陆鸣了,她去了陆鸣公司,找了陆鸣的朋友,还问了陆鸣的房东,陆鸣消失了。后来叶珊百般打听从陆鸣的同学那得到了陆鸣老家的地址,她从学校请假直接买车票去了陆鸣老家。在村子门口堵了陆鸣。

陆鸣本来没打算告诉叶珊事情的真相,但他实在没想到叶珊能杀到东北来,他本以为叶珊那天只是一时兴起答应了交往,没想到叶珊对这段感情和他一样认真。可这段感情注定还未开始就要结束,因为它不道德。

陆鸣索性一次把话说绝,把两人的念想都断了,“你爸在这个村子当过知青你知道吗?你爸每个月往我家寄钱你知道吗?我是你哥你知道吗?”

叶珊瞪大了眼睛,她不仅不能接受陆鸣的说法,甚至认为陆鸣疯了,“你什么意思啊?就算你后悔了也不用编这瞎话骗我吧?你不喜欢我就直说,别在这写剧本,我一个字都不信。”

“你回去问你爸是不是有个儿子。”陆鸣撂下一句话走了。

叶珊怔在当场,她既不信她和陆鸣是兄妹,也不信叶献民是这样的为人。

陆鸣回家后闭上眼睛是叶珊睁开眼睛也是叶珊,他羞愧而愤怒地抽自己耳光,人渣!

十年过去,陆鸣和叶珊仿佛断的干干净净,至少面上已经把这件事盖过去了。仿若两人并未相爱过,只是相知多年的朋友。

陆鸣想把叶珊送回家但又怕被叶珊妈妈看见,便直截了当问她怎么弄。叶珊挠挠头她这个点儿回去把她妈弄醒了又得被问七问八,但她现在实在是没力气跟她妈掰扯了。

于是陆鸣把叶珊带去他放行李的酒店,开了两间房各自去休息。

“没呢。”

“现在还学会引蛇出洞了?知道先发条信息试探试探。”陆鸣想起以前叶珊多狂,想找他了不管几点不管他在干嘛,随时随地要找到他人。

“说的我以前多没礼貌似的。我这不是怕你房里有人耽误你的娱乐活动吗?”叶珊本是睡不着有些沉闷,但一听陆鸣说话她就嘴角上扬要跟他斗嘴。

“听你这口气,很熟业务嘛。平时没少参与这些伤风败俗的娱乐活动吧。”叶珊一和陆鸣说话就来贫劲。

“那是,我一大老爷们还能没点儿路子?偶尔也帮失足女青年找找快乐,给离婚少妇寻寻开心。”

“你怎么那么贫啊,你全家人的嘴都省给你了吧?”叶珊被他逗得笑骂起来。

这句话说完,两人同时琢磨出味儿来,都沉默了。

七年未见,再见即是兄妹。尽管叶珊刻意回避了这点,但仍然不可否认她和陆鸣的血缘关系摆在那。就像封箱束之高阁的秘密,尘封多年,但取下来吹吹灰所有的秘密都还在那。展开那张纸,每个字都灼眼生疼。

“你也不差,要不怎么是兄妹呢。”陆鸣打了个幌子,缓解这一刻的尴尬。

叶珊想起七年前她和陆鸣见面,“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我结婚之前问你意见,你人都来上海了,也没见见吴建瓴就走了。要是你当时能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我也不至于吃现在的苦。”

“我又不是齐天大圣火眼金睛怎么能看得出来,再说了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不许违反国家政策。”

“但你们都是男人啊,你伸出你男人的触角和他通通电,万一他对你据实已告毫无隐瞒呢?”

“嘿,我要是有这本事还当什么工程师啊,我开个侦探社啊,天天帮人捉奸赚的盆满钵满,天安门的城门楼子咱都买四五年了。你还用睡这酒店?北京每条街我都给你买套房,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夜夜不重房。许凯算什么?你是北京房姐,不对,你是房祖宗。”

“哈哈哈哈哈,吹,接着吹。半夜吹得比白天更不靠谱了,你当心待会房梁被你吹塌了。”

“房梁吹塌了就地掩埋,墓地钱省给你买衣服。”

“你说的怎么那么瘆得慌,合着我买衣服的钱是你的丧葬费?”叶珊忽然想起那天买衣服的钱还没转给陆鸣,她没准备占陆鸣便宜,人家陪她逛街讲笑话她不能让人还搭钱吧,“哎,你把账号发给我,我把买衣服的钱给你。”

“嘿,你这是要打东北老爷们的脸啊。钱不许给,你要实在想感谢我,给我扒两瓣蒜吧。”

“那还不如还钱呢。”叶珊忍不住笑出来,她都闻到蒜味儿了。

“不许再说还钱的事儿!再说再给你买衣服!说一次买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经病啊!”

“笑,你就知道笑。个傻狍子,买两件衣裳就能给你忽悠了,买辆车不得给人生仨孩子啊。”聊着聊着陆鸣的东北口掩不住了。

陆鸣淡然一笑倒没多难受,只是觉着叶珊挺不容易的,柔下声音说,“行,上次是我不对。这次帮你把把关,等你找到好归宿我再走。”

“那我要找不到好归宿呢,你就不走了?”

“说什么傻话呢,怎么可能找不到呢。必须找到!党政军民一家亲,满街男人挨个亲,总有一个二傻子能看上你,王八看绿豆,王八都有好归宿你还不如王八啊?”陆鸣根本没给叶珊插嘴的机会,那嘴叭叭说比机关枪只快不慢,“再说了,你都多大了?你这天天奔事业怎么着你要嫦娥奔月上天啊?月亮上工资再高也就一个吴刚能结婚,人还有主了。你就是小三上位是不是也晚了上千年了。赶紧的啊,找个好男人结婚把孩子生了,再不生孩子都生不了了。男人不一定靠得住,孩子是你一辈子的依靠。”

“嘚嘚嘚,就你会嘚吧嘚,就你长嘴了。说话跟居委会的大妈似的,你上班画图下班居委会兼职啊,谁家鸡丢了都关你事,你管人家下雨收不收衣服婆婆改不改嫁。我干嘛要靠孩子靠男人啊,只有自己靠得住,靠孩子能养老还是能防病?真得癌症了,孩子也不是药引子啊,要他有什么用。”

陆鸣说到做到,他通过业内朋友转介绍把工作换到了北京,请了个保姆照顾陆瑶。

THE END
1.全国12315平台热线办理进度查询 请登录 2024年11月21日星期四 投诉公示 企业服务 您购买商品或接受服务 认为经营者侵犯您的合法权益 我要投诉 您发现违反 市场监管法律法规的行为 我要举报 您需要了解 市场监管有关法律法规 我要咨询https://www.12315.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