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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结婚之后,韩商言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一只怎么要都要不够的大饿狼!现在夫妻俩恨不得天天都嗯,害得佟年天天腰酸背痛的,而且某只大饿狼现在天天花样越来越多,甚至还开发了各种各样的小玩具。这几天刚好马上就要过年了,佟年知道某人肯定会借此天天要,但这天上完厕所,佟年惊喜的发现她来月事了!!!“韩商言!!!”“怎么了?”韩商言听见女孩儿的惊呼,赶紧跑过来,生怕她出了什么事。“我大姨妈来啦!”换做以前,佟年肯定会亲切地问候大姨妈的,但现在,她甚至开始感谢亲戚的拜访。“...”老韩表面上毫无波澜,但心里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1、

下一秒,她否定了自己:在奇迹和寂灭之间,还有穿越。遇到了科学解释不了的问题,那就只能不相信科学。她记得这是葫芦丝儿的名言。

她穿回到自己24岁那一年,她是航空航天总局最年轻的科学家,刚从家搬到单位给安排的住处。马蓝星第一个念头就是:救独孤月。去他妈的月盾,去他妈的派......

她穿回到自己24岁那一年,她是航空航天总局最年轻的科学家,刚从家搬到单位给安排的住处。马蓝星第一个念头就是:救独孤月。去他妈的月盾,去他妈的派加,去他妈的破烂地球。

当然不会。托人帮忙,马蓝星终于找到了独孤月。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她坐在孤儿院院长办公室,递交给院长自己的资料。办理领养独孤月小朋友的领养手续。

“我今天就能带他回家吗?”“是的,我让老师带他过来,您现在就可以领他回去了。”

老师牵过来一个扁扁脑袋的小男孩儿,看上去是精心收拾过了,穿着崭新的格子衬衫,背带裤,小皮鞋,拎着他的小行李箱。“妈妈。”小独孤月开口就喊人。马蓝星视线往下,惊恐地瞪大眼睛,消化了5秒,严肃地说:“不要叫我妈。”独孤月低下小脑袋,小声地说:“对不起。”马蓝星有些窘迫,支支吾吾地解释:“我……只是……我只是还不习惯。”

4岁,独孤月才4岁!!所以穿越这种事,总是会出一点差错吗?为了拯救独孤月,马蓝星只能做出领养的决定。这跟养猫养狗差别可太大了,因为穿回去的她才24岁,还不到可以领养小孩的年纪,央求爸爸妈妈给领回来,被一口回绝。只能厚着脸皮求这个求那个,总算搞定了一切手续,接到了这个圆脑袋大眼睛的小男孩儿。为了他,马蓝星还专门在自己的车上装了安全座椅。独孤月自己放好小箱子和包包,乖乖地坐上去,马蓝星帮助他系安全带,他很有礼貌:“谢谢您。”马蓝星完全没有跟小朋友打交道的经验,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小朋友,她面红耳赤,慌慌张张答应了一个字:“嗯。”一路上,一大一小都没有说话,马蓝星是觉得尴尬,独孤月是因为害怕。

虽然不是她的风格,马蓝星还是精心准备了欢迎独孤月的仪式,买了一只小蛋糕,做成小月球的样子,家里还装饰了气球墙,尽管好几个气球都已经瘪掉了。独孤月大大的眼睛里汪着眼泪,小人儿又是客客气气对着马蓝星鞠了一躬:“谢谢您。”“啊,您不用这么客气……”马蓝星结巴了起来,“这,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是的,你不用多想。”

蛋糕很甜,是香草味的圆圆小月亮,马蓝星自己不做饭,晚饭带独孤月去单位食堂吃饭,当然会有很多惊讶不解的眼神,马蓝星挺直背,微微抬着下巴,看上去冷清骄傲。她浑身紧绷,是防御的姿态,只是,她慢慢松开攥紧的手,垂下,动了动手指,牵住了独孤月小小的手。他一定也紧张吧,手心汗津津的。她低头看他,尝试着笑一笑。抿嘴,牵动嘴角……如此艰难……

马蓝星领来饭菜,跟独孤月对面坐着。食堂的椅子对于四岁的小孩来说,明显高了一点,他的双脚不能着地,可独孤月很努力地做到了没有乱动,安安静静地用筷子吃饭。马蓝星意识到了什么,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才4岁,你是不是要吃一些特殊的东西?或者,你是不是需要勺子?”

马蓝星从头开始,都这样客气,也不让他叫妈妈,这让独孤月很受伤,面前的这个大人,一定不喜欢他。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要领养他呢?他还是个小孩子,哪里想得出更多的理由,可是小孩也会有一点点脾气,他埋头吃饭,筷子用得很好,咀嚼完口中的食物,才回答:“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爸爸妈妈的小朋友,不会挑食,我们自己也能吃很好,我会很多本领,所以您不用为我操心。我会很努力的,不让您太辛苦。”这下子,就连马蓝星也听出了这个小鬼头话语里的不满,只是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可能是不喜欢食堂的饭菜吧。

他果然很厉害,会自己吃饭,走路很久都不喊累,小行李箱收拾得整整齐齐,带着自己的小牙刷和换洗衣服。马蓝星看着,心里发酸,说:“我去放热水,你先去洗澡。”“谢谢您。”“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你就……把我当作……好朋友?”马蓝星尝试着给两个人的关系下一个定义。

独孤月自己刷牙洗头洗澡,洗完还洗好了换下来的衣服。整整齐齐地铺在浴缸边缘晾着,他头发还是湿的,湿答答地走出浴室。就像一只小猫,本来看起来胖呼呼的,洗澡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么瘦小。马蓝星内心惊叹:四岁的小孩才这么一点吗?这么小的一只,真的能长成180公分的大人吗?独孤月带着明显讨好的口气说:“浴室的水我已经刷干净了。”“不,独孤月,你不用做这些事情,这是大人做的事。你,你还是小孩。”

这一刻,马蓝星才庆幸上天的安排,她要爱护这个孩子,不仅是拯救他的性命,还要好好爱他,让他此生,没有遗憾。她走上前,蹲下,这时,他们高度相同,她伸出手,将这个小孩搂进怀中。这是僵硬笨拙的拥抱。是独孤月失去爸爸妈妈之后,所得到的,第一个拥抱。

2、

朱皮特很不理解,坚信这个崽是马蓝星的私生子,否则,按照她的性格,是不可能搞个小孩来养的,马蓝星不稀得跟他解释,直接丢给他一句:“你管不着。”

她忙着给独孤月联系新的幼儿园。独孤月听她说要去学文化,小人儿皱着眉问:“是不是要花很多钱?”马蓝星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独孤月,这不是小朋友要管的事情。”“但是——”“是这样。”马蓝星耐心解释,“如果能进去我们航天局的附属幼儿园,学费很便宜。”“多便宜?”“一个月140块。”

小男生虽然只有4岁,对金钱也有了初步的概念,听到这个价格,他松了口气。马蓝星忍不住,又俯身揉他的头发:“而且,就算很贵,我也有钱给你念书。我工资很高,所以你尽管放心。”“那等我长大,我也跟你做一样的工作,挣到钱就还给你。”马蓝星摇头:“不要,你要做更开心的事情。”“我会还你钱。”独孤月坚持。“好。”马蓝星没有拒绝。

马蓝星对于穿着打扮一贯不上心,这次却想要给月月穿得隆重好看,多少带一些炫耀的成分。她开车带独孤月去商场,最开始进去的,是一家卖毛绒玩具的店。她拿着最大号的筐,往里头装熊仔、羊羊、小企鹅、向日葵花花,拿到最后装不下了,还依依不舍地从最上层的架子上取下来一只黑色大龙,让独孤月抱着,这大龙差不多有月月那么大,他小脸都被挡在后面。去买单时,马蓝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服务生说:“这是您小孩吗?现在的小朋友真幸福。”独孤月本来想说:“但是,这些我都不喜欢……”可是他不会将这句话说出口,就算不喜欢,这也是恩惠,在孤儿院时,院长妈妈说得最多的就是:“小朋友要懂得感恩。”啊,是的,要感恩。他本来一无所有,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只有孤儿院的一张小木床。而现在,他有了家,家里的大人——虽然不允许他喊妈妈,可还是给他买了这么多玩具。

马蓝星拎着几个超级大的袋子,跟独孤月说:“我们先把东西送去车库,然后再上来。”“谢谢您。”独孤月说。马蓝星一怔:“谢什么?”她看看手中的袋子,然后解释:“这是……给我自己买的。”独孤月脸都羞红了,他问:“难道大人也要玩玩具吗?”“当然。”马蓝星笃定。

他心里的愧疚感减轻了不少,再上楼就真的是给他买衣服,每试一件,独孤月都要问:“这个多少钱。”马蓝星有些不耐烦,独孤月很会看脸色,立刻低头小声说:“对不起。”她刚升腾起来的火气静静熄灭了。对他摇摇头:“你没有做错事情。你是好孩子。”她怎么忍心责怪这样一个小孩?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他是害怕再一次被命运丢弃吧。害怕多花钱,给马蓝星增添负担。马蓝星再一次强调:“你放心,我工资很高,足够养活你。”“谢谢你。”“是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带着你一起,我根本不好意思买那些玩具。”她笑得很灿烂,甚至比他更像一个小孩。

里里外外买了好几套衣服,送去车里,马蓝星又要去玩VR游戏,开飞船坐过山车,只要独孤月一说:“我不——”马蓝星立刻制止他的拒绝:“是我想要玩。”独孤月抿嘴不语,马蓝星牵起他的手:“真的是我想玩,我小时候一直读书读书,啊,对了,我根本没有小时候。总之,作为我们家的一员,你有责任陪我。”

最后马蓝星脱了鞋子,跟他一起跳进海洋球池,尖叫大笑,此时独孤月才敢确定,钱确实是花在了马蓝星自己身上。他不过只是一个无辜的,陪她玩耍的小孩而已。马蓝星小时候一定也没有吃过儿童套餐,所以晚上给自己也点了儿童套餐,还跟他抢里面赠送的玩具。啊~可怕的大人。

独孤月被捯饬得十分隆重,去见姥姥姥爷,衣服还是衬衫背带裤,和他之前穿的款式没有不同,马蓝星也不知道小男孩到底要怎么穿,只能按照他以前衣服的样子,买了更昂贵的一套。也不嫌麻烦给他系了咖啡色小领结,崭新的皮鞋,锃亮发光。不像是去姥姥家的孩子,像是去婚礼当小花童。虽然脖子勒得很不舒服,独孤月到底还是一声没吭,默默忍耐。

马蓝星爸爸妈妈住在近郊的一栋小别墅里,二位都还没有退休,平日工作繁忙,如果不是对独孤月太好奇,他们也不会催促马蓝星回家。他们在门口等待,看见马蓝星的车停下,她一身雾霾蓝色工装,马丁靴,头发随意扎了个小揪,马蓝星下车,走到后排,开车门,替独孤月解开安全带。在马蓝星妈妈眼中,这个小男孩有些让她失望。她原本以为,马蓝星领养这个孩子,一定是因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如今看来,不过是个普通的男孩,并且穿着夸张,神色动作都显得拘谨小气。她脸色微变,露出的笑容也稍微不那么自然。

风吹了一片叶子到独孤月肩膀上,马蓝星细心地替他摘掉。

独孤月站在他们面前,小小心心地鞠躬:“姥姥姥爷好。”“嗯。”马蓝星的父亲背着手,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进来吧。”妈妈兴致也不高。独孤月敏锐地感受到他们的不悦,马蓝星牵他的手,穿过院子,进了家门。

一家人坐在一起时,气氛突然就尴尬起来,独孤月更是不自在,领结绑得他快要窒息,又不敢乱动,很快额头渗出汗水,后背也湿透,只是在这里,谁会那么仔细在意他的不适呢?小孩子连一点点坐立不安的感觉都不敢表现出来,还很努力,试图在脸上挂一个微笑。

即便坐下来,马蓝星也没有松开他的手,两个人的手心都是汗,握在一起黏黏糊糊的。独孤月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面对自己爸爸妈妈的时候,会这么不高兴,他模糊的关于父母的记忆,是暖烘烘的,跟向日葵一样灿烂热烈。

好在很快到饭点,家里的阿姨从厨房走出来,跟大家说要吃午饭了。她看见独孤月,比其他人都热情,弯腰拍拍他的背:“原来你就是独孤月呀,真可爱。”他说:“谢谢您。”“乖宝宝。”

阿姨先是端上来一锅汤:“我们星星最喜欢喝排骨汤了。”“谢谢您。”马蓝星也说。“不用客气。”阿姨笑眯眯的。

阿姨并不同他们一桌吃饭,饭菜都上桌之后,又回到厨房。独孤月还纳闷了一会儿,为什么她不一起呢。所有人都在沉默地吃饭,马蓝星爸爸突然开口:“你不是喜欢喝排骨汤。怎么不喝。”“哦。”她答应了一句,问独孤月:“你要不要?”“我自己可以。”“太烫了,碗给我,我帮你。”

马蓝星最终还是没有喝汤。妈妈大概是想缓和一下,问马蓝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一直带着这个孩子吗?”“是。”“结婚了怎么办?”“不结婚。”“也不要自己的孩子了?”“不要。”

爸爸脸色更加阴沉:“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要是真不想回家,可以不用勉强回来。”马蓝星停了几秒,冷冰冰地说:“你们要是真不想要小孩,可以不用勉强生下我。”空气凝固了,独孤月几乎害怕得要哭出来。

马蓝星站起身,对独孤月说:“我们回家。”

独孤月从椅子上滑下来,紧紧地贴着她的腿站好,抓牢她的手。他在想一件事情,如果姥姥姥爷打马蓝星,他一定要救她!马蓝星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独孤月扭过头,说:“姥姥姥爷再见。”他真是时时刻刻都想做一个好孩子啊。

上车前,马蓝星总算想起来松开了他的领结。在车上,独孤月鼓起勇气问马蓝星:“你不喜欢喝汤吗?”“嗯。”“很好喝也不喜欢吗?”“我奶奶炖的汤是世界上最好喝的。但是我奶奶已经不在了。”“是死掉了吗?”“是。”“奶奶——”

马蓝星打断他:“你得叫太奶奶了。”“那太奶奶有没有教你怎么煮?”“教了,我是笨蛋,学不会。”“等我长大我可以学。”“好,等你长大。”“我现在也可以学。”“好,等我不忙的时候教你。”“你今天忙不忙?”“很忙。”“明天呢?”“也很忙。”“哦。那好吧。”

独孤月没有继续追问,他第一次觉得,他跟马蓝星都是很可怜的人,他们都喝不到世界上最好喝的汤。

3、

马蓝星帮独孤月联系好幼儿园,简单的面试和测试之后,独孤月成为了蓝天幼儿园云朵E班的小朋友。早餐晚餐在家吃,午餐和下午点心在学校吃。秋季的校服有四套,两套短袖短裤,两套长袖长裤,还有一件外套。幼儿园的被单、床垫和小被子,是白底,印着小飞机和小云朵的图案。午睡也在幼儿园,每周五,要把床上用品都装好,带回家洗晒。

入学前马蓝星跟云朵E班的班主任沟通,很直接说了独孤月的情况,并且强调:“我不是他的妈妈,只是他的监护人。希望老师们可以好好照顾他。”

当老师问起独孤月的生活习惯和三餐口味时,马蓝星回答不上来,只是模糊地说:“这个小孩很懂事,应该不会给老师添麻烦的。”

有时候独孤月要完成老师布置的手工作业,马蓝星说要帮忙。

月月拒绝:“我自己可以。”

马蓝星:“那我就要帮忙。”

月月无奈:“那也行吧。”

马蓝星被逗笑。她一向冷静,甚至过于淡漠。但是在这个小孩子跟前,她自己也变成了无拘无束的小孩。

在单位,朱皮特问马蓝星:“养小孩的感觉怎么样。”

“也就那么回事儿。”

朱皮特说:“你要不要跟老师联系,可以让他们班的小朋友来参观我们的实验室。”

“用不着。”

“怎么用不着?为国家输送航空航天人才,就是要从小培养。我们这儿,经常有幼儿园和小学生来参观。”

马蓝星冷笑:“别的小朋友可以来,我们月月不需要。”

朱皮特习惯了她这样的脾气,并未计较,依旧热情地问东问西:“那月月几点放学?幼儿园是不是一般放学都挺早的?反正学校离这也近,让他自己走过来也行。”

“我给他申请了晚托,下班正好去接他。”马蓝星毫不领情。

“那行吧。周末我有空,可以带他出去玩。”

“朱皮特,你好端端的,干嘛对独孤月这么热情?你要是喜欢,给你领养得了。”

朱皮特赶紧否认:“这可不能乱说,被独孤月听到,他会难过的,这么大的小朋友,内心都很敏感,他会以为,又要被你抛弃了。”

马蓝星不想继续聊天:“我还有事。”拿着一份文件,去找实验室主任,没有再理会。

转眼月月上学快一个半月,他的生日快到了。马蓝星问他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想要什么礼物。

独孤月说:“我什么都有了呀。”

“玩具呢?新玩具?”

月月想了想:“我真的想不起来。我已经太快乐了。”

“我说,你对生活要求高一点行不行啊!”

月月慎重地答应:“我好好想一想。”

到了生日前夕,他还是没有想好自己的生日愿望。

10月23号那天,正好老师也在群里通知,周五下午,会开一个家长会。马蓝星顺嘴跟独孤月说:“我想起来了。你们开学到今天,老师也没联系过我。”

独孤月解释:“老师只会跟很淘气的小朋友家的监护人联系。”

马蓝星说:“哎呀,你在生气吧?”

“没有呀。”

“你说监护人耶。”

“是的。你说过,只是监护人。”

马蓝星抿嘴,不再说话。她总不能说: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只有你的是监护人。

不知道朱皮特从哪里知道独孤月生日。晚上拎了蛋糕和游戏机过来。很不见外进屋:“月月今天生日,你们都干嘛了?”

马蓝星:“我上班,月月上学。晚上——点了外卖还没送来。

“生日还吃外卖啊?”

月月不服气:“比平时点的要贵很多!”

朱皮特说:“你俩这日子过的。我给你们做一顿。”

马蓝星:“你可别。我厨房干干净净的。”

“回头我给你收拾。”

“那能跟没做过饭的厨房一样吗!有啥吃啥吧!”

外卖送来,独孤月强调:“这是89块的。”

朱皮特问:“平时呢?”

“49的就够了。”

披萨、蛋糕、五只蜡烛,就是独孤月的生日。还在吃蛋糕时,朱皮特跟马蓝星说:”还有个事儿想问问你。月盾计划……”

“我不清楚。”很显然,马蓝星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孙光阳没找你说?”

“说了,我说不感兴趣。我还有孩子,实在不方便参与。”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他找我了,还说人手不够。”

“让你来劝我的吧。”马蓝星一针见血指出朱皮特此行的目的。

“那不能够。我今天来,真的就是为月月过生日。”

“呵,你们这些人。行了,不早了,蛋糕也吃了,蜡烛也吹了,你回家吧。我们也要休息了。”

“哎!马蓝星,你!”朱皮特被毫不留情地推出门外。

月月问:“什么是月盾计划?”

马蓝星难得一次说脏话:“特傻逼的计划。小孩子不用管。”

月月看了一眼桌上剩的蛋糕,说:“我长大了。”

“好的。以后有事情,我会跟你商量。”

月底家长会。班主任特地留下马蓝星,还让生活老师带独孤月去玩。

独孤月不肯去:“我想回家。我现在就想回家,我肚子好痛。”

马蓝星问:“怎么突然肚子疼?我带你去医院。”

月月哭着说:“我回家去就好了。快点带我回去吧。”

一向乖巧的独孤月在幼儿园不管不顾地哭闹。马蓝星只好说:“老师我们回头联系。”

回家之后,马蓝星不太开心:“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月还在哭:“我在幼儿园真的肚子很痛。”

“那我们去医院。”

“可是我现在不疼了。我想睡觉,你让我睡觉好不好。”

马蓝星有些生气:“独孤月,我对你很凶吗?”

月月摇头。

“我很不讲理吗?”

月月说:“没有。”

“那为什么你要这个样子,好像我整天欺负你一样。”

月月已经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哭得咳嗽,差一点吐出来。马蓝星倒水给他喝,拍他的背。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才能安慰5岁的独孤月。她想回忆一点自己小时候,哭的时候,爸爸妈妈是如何对待她的。那是她一直不愿意想起的,如今,为了独孤月,她愿意航行到黑暗的记忆河流,绕过亲情的暗礁,找到一点温暖,燃烧给她的月月。她想得头疼,还是没有翻找到方法,只好依靠本能,将这个小孩搂进怀里,抱起他,在屋子里慢慢走动。

“有点沉。”马蓝星说。

月月想停止哭泣,他满是泪水的小脸,耷拉在马蓝星肩膀上,可还是难忍抽泣。他的手臂小心地搂住马蓝星的脖子,不知什么缘故,他终于,哭得更大声了。

“你想要干嘛,直接跟我说好不好?你这样子哭,我实在是……”

“那我,那我……”月月哭得气喘,“我,我的生日愿望,现在,还算不算数……”

“算数的。”

“那我……我晚上睡觉害怕,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就这个愿望吗?”

他持续哭泣,是的,就只有这个愿望。孤儿院的那几年,他也这样哭过一次,院长妈妈说,勇敢的小孩是不会哭的。每个小朋友都要学会自己睡,如果每个人都害怕,那院长妈妈到底要带谁睡呢?

可是,黑夜真的让孩子恐惧,哪怕床上有熊仔,有兔宝宝,还是会忍不住害怕漆黑的房间、紧闭的衣柜、被风吹动的窗帘……还有,迷雾中的过往、无知又无尽的未来。

“就这个愿望吗?”马蓝星再次同他确认。

独孤月慎重地点了点头。

4、

马蓝星没有与人共眠的记忆。她的母亲一直都在炫耀,星星是一个多么独立的孩子,一岁半就自己睡小房间小床,不会打扰到父母。如今,身边多了这样一小团孩子——哭累了,还坚持刷牙洗澡。不能把监护人的床睡脏脏。马蓝星明白了一件事:之前过于信任独孤月,觉得他能照顾好自己。

当小孩越挤越近,马蓝星隐约闻到他臭臭的头发,衣服没有清洗干净的馊馊的味道。马蓝星忍不住皱眉,勉勉强强伸出手臂,让他枕着。他突然又发出颤颤的抽泣。

“月月?”马蓝星小声喊。

他没有回应,慢慢止住哭。发出呼噜呼噜的呼吸声。啊,幼崽睡着了呢。

黑夜依然是黑夜,马蓝星房间的衣柜更大更深,可是没有人再害怕了。

比较迷惑的是,第二天一早醒来,马蓝星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身边空无一人,她迷迷糊糊坐起来,四下看了看。哦,月月是什么时候睡到地上的呢,还睡得那么香?

她重又睡下,侧身看他,睫毛好长呀,真是个好看的宝宝。

新的一天开始了。马蓝星让独孤月张开嘴,看他的牙,不出所料,已有蛀牙。果然不能太相信人类幼崽。她强制给独孤月洗脸,湿毛巾揉他头发。独孤月小脑瓜被揉得左摇右晃。

“我自己……”

“以后我给你刷牙洗脸洗澡。”马蓝星打断他,十分强硬。

“不行!我是男孩子!”

“我是监护人。”

“监护人也不可以!”

“那妈妈呢。”

月月愣住,抬头望她。马蓝星转开视线,有点慌乱:“我是说,但是,你呢……小孩子……”

独孤月始终保持仰望的姿势,期待她把话说完。

马蓝星瞪他,吼了一句:“小孩子懂什么!”

小孩子确实不懂,监护人为啥突然脸红暴躁,用力拧毛巾,像是要把毛巾拧断。

马蓝星刚到单位,朱皮特神秘兮兮地凑近了说:“孙主任找你。别惹他,他今天看起来好可怕。”

“知道了。”

她放下包,整理了一下衣领,挺直脊背,去找孙光阳。

看来他来得很早,茶已经沏好,杯盖开着,没有冒出热气。

“坐。”孙光阳示意她。

“我站着就好,您有什么事,直接说吧。”马蓝星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稳当,神色冷峻。

“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参加月盾计划。”

“我说过,不行。”

“这是命令。”

“我可以辞职。”马蓝星毫不畏惧。

孙光阳端起杯子,并未喝水,随即放下:“我不同意。”

马蓝星沉默。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不过让我猜一下,是为了你领养的那个孩子吧。”孙光阳目光如炬,盯着马蓝星,“据我了解,你领养的手续其实有很大漏洞。”

马蓝星面上表情无丝毫波动,背在身后的手却握成了拳头。

孙光阳继续说:“月盾计划不是你我能拒绝的。你考虑清楚,这不仅关系到我们研究所……”

“您真卑鄙。用独孤月来威胁我。”

“我也没有办法。你准备好材料,尽快进组。孩子的事你不用担心,单位的福利很完美,就是为了不让父母有后顾之忧。并且,这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等我们去月球那一天,独孤月已经长大了。”

“是。”她回复,“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出去了。”

“去吧,马蓝星,我们对你寄予厚望。说不定有一天,你会成为人类的英雄。”

她轻蔑一笑。

5、

中午,马蓝星按时赴约。她在自动咖啡机前接了一杯拿铁,靠在墙边喝。老师推门进来,跟她招手。马蓝星走过去,跟她面对面坐在靠窗户的座位。“老师您要喝什么?”“我不用,坐一小会就得回学校,我出来的时候,小朋友们都在午睡。等他们醒了,生活老师一个人给他们穿衣服会很慢。”“好的。”

月盾计划中国总指挥部正式成立,依然在原址办公。随着地球环境的日益恶化,末日恐惧时刻笼罩着这颗灰蓝色的星球。很多国家已经颁布法令,教育机构、养老机构先行搬入地下城市。独孤月的学校也不例外。马蓝星没有跟独孤月商量,擅自做了决定:“月月,我们不读书了。你每天跟着我一起去实验室。你放心,到哪里我都不会丢下你的。”“好的。”“你回难过吗?”“不会,我不太喜欢跟小孩子玩,我比较喜欢跟你待在一起。”“但是我很无趣唉,也不太会照顾你,不太会陪你做游戏。”月月的小脸上,满是严肃的神情:“待着就行了。”

马蓝星申请带孩子上班,实验室里这个不能碰,那个不能动,小孩子通常会觉得无聊。月月喜欢搭积木,她就带来许多积木,把他放在空置的会议室,让他一个人玩。月月喜欢吃巧克力,马蓝星一袋子一袋子给他买,月月比较理智:“要是牙齿痛怎么办?”“去看牙医。喜欢就吃。”月月喜欢看没有字的漫画,她恨不能把全世界的漫画堆到他面前。

马蓝星路过朱皮特的工位,他喊住马蓝星,质问:“你是要把他养废吗?不上学也就算了,你自己也有能力教,可是这么溺爱,真的好吗?”“跟你有关系吗。”“我是为了那孩子好。”“不劳你费心。”“至少你该给他制定一个详细的成长计划。”马蓝星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唐的笑话:“成长计划?朱皮特,你疯了吗?这样朝不保夕的世界,你确定成长能按计划来?”朱皮特被问住了:“至少……男孩子需要一个爸爸。”马蓝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他连妈妈都没有,要什么爸爸。”朱皮特只剩尴尬。

不过,他没有停止讨好独孤月。独孤月问什么他都很认真回答。关于大人们正在做的事情,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月月也喜欢朱皮特,带他去看在会议室里搭建的积木:没有图纸,没有指导,独孤月能用最简单的拼插积木,搭建出复杂的飞机模型。

朱皮特一时激动,跑到马蓝星面前说:“我猜到你为什么要领养他了,这小孩是个天才。”“只是小孩子的游戏而已,你不要这样大惊小怪。”“我们应该好好培养他。”“你疯了吗。他才几岁?!好好玩才是正经事,何必要一个小孩背负这么重的心理负担。能不能活到明天还不一定呢!”

“马蓝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突然对未来这么绝望?我们现在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孩子们能有更好的未来吗?”“您随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我跟你一起面对。”马蓝星长长叹息:“你想太多了。”

马蓝星每天按时上下班,只是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敷衍。孙光阳找到马蓝星,这一次谈话,没有安排在办公室,而是独孤月平时玩耍的会议室门外。门虚掩着,马蓝星轻轻关好,门落锁时,发出轻轻的咔嗒声。

“马蓝星,你目前的思想很危险。”孙光阳直接指出她的问题。“我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但是,我们现在需要尽全力,甚至是用我们的性命,保证月盾计划成功。”“我只有一条命。还想好好留着。”“如果计划失败,没有人能活下去。包括你,还有独孤月。”马蓝星反问:“成功了就一定能活着吗。”孙光阳:“至少我们努力过。”“主任,您凭什么认为,我们能对抗宇宙的旨意?”

她是不可或缺的人,否则,孙光阳不会这样忍耐。本身这方面的专家就极其难得,更难得的是她还年轻,精力、潜力都是别人不可企及的。孙光阳最看重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判断。无垠宇宙中,每一刻都可能发生无数变化,只有绝对冷静的人,才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可是现在,孙光阳怀疑自己看走了眼。他要的是冷静,而不是冷漠。马蓝星对一切漠然的态度让他害怕。

马蓝星看出他的犹疑:“您可以找人代替我。”孙光阳思考了片刻,仍然坚持:“我不会看错。”

马蓝星笑了笑,她在心里回答:站在您面前的人,跟过去,完全不同了。

6、

马蓝星要去地下城找一个工程部的同事对数据,暂且把独孤月交给朱皮特和魏辣思照顾。月月问:“你晚上回来吗?”“可能不回来,我让朱皮特带你回家。”“我不想去他家。我能回自己家吗?”“可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他睡你的房间。他可以住在我屋里。”“好的,谢谢你。”月月追问:“你明天回来吗?”“明天应该不行,我尽量后天下午。”他伸出拇指,跟她盖章:“后天下午。”马蓝星摸摸他的脑袋,嘱咐他:“好好刷牙。”

魏辣思对独孤月好奇已久,她悄悄问朱皮特:“真不是星星亲生的?”“长得也不像吧?”“我怎么看着那眉眼怪像的呢?”“是不是都跟咱没关系。”“你怎么说话呢!怎么没关系!咱们跟星星多浓的同事情,多深的战友情,她的孩子不就是我们的孩子。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我们偷偷给他俩做个亲子鉴定!”“你这都是什么毛病!让你照顾孩子,你给人做亲子鉴定。”“就是想不明白,这日子,自己一个人都懒得往下过,还搞个孩子~”

中午一起吃饭,魏辣思想要捏月月脸,月月敏捷躲开。她忍不住问:“月月,你平时都叫星星什么?妈妈?阿姨?还是别的?”月月说:“哎~”“哎?”“嗯。”“离谱了。”魏辣思不解。

第二天,朱皮特带了一副国际象棋来,想要教月月,正好遇到孙光阳,问他:“干嘛去?”朱皮特扬了一下手中的折叠棋盘:“教小孩下棋去。”“独孤月?”“嗯。”“一起。”“您去干啥?”“跟你切磋一盘。这玩意儿,我在俄罗斯留学那几年,可爱玩这个了。”“但是……”“怎么?马蓝星不让我见孩子?”“主任您这话说的,太有歧义了。”朱皮特哭笑不得。

他们进了会议室,独孤月正在看一本漫画。抬头望了一眼,又低头继续看书。孙光阳翻了翻桌子上的漫画:“就看这些呀?马蓝星是想把你培养成小文盲吗?”独孤月不吱声。孙光阳从朱皮特手中接过棋盒,打开。俩人石头剪刀布,孙光阳执黑,摆好棋,朱皮特先手,走了几步,孙光阳说:“卡洛康?”“嗯。我就这个熟。”独孤月被吸引住,坐在一边看,问:“卡洛康是什么?”孙光阳和蔼地解释:“是国际象棋的一种开局。”

第一局jie结束得很快,孙光阳送了一个后,局势急转直下,朱皮特再两步就杀了王。第二局孙光阳执白,攻势很强,朱皮特一直防守,最终被将杀。独孤月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两盘,孙光阳问:“要来一局吗?”“我不会。”“试试。”孙光阳鼓励他,“白棋给你。”他示意朱皮特让座位给独孤月,将白色棋子推到独孤月那边:“会摆吗?”独孤月点头,他准确无误地将每一颗棋子放在正确的位置。“知不知道怎么走棋?”孙光阳问。独孤月又点了点头。孙光阳笑了。

下午,孙光阳送来一本俄文版的国际象棋开局大全。独孤月翻了翻书:“我看不懂。”“朱皮特会教你。他俄文很好。”“我为什么要学这个?”“好玩呗。”孙光阳轻轻松松地回答,离开会议室前又加了一句:“我看了你搭的模型,有个地方有一点点小错误。我记得我抽屉里有图纸,等我找到给你拿来。”月月甜甜地一笑:“谢谢你。”

自然生长的食物明显减少,餐桌上更多的是合成食品。独孤月吃得很少。马蓝星默默放下筷子,握住他的右手:“多吃一点,才能长成大孩子。”“我是不是已经长很大了。”马蓝星说:“嗯,你很厉害。每年都会长大一岁。”“长大了都能做些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啊。”马蓝星叹气。“要是地球没有了,我们怎么办呢。”“总归会有办法的。”“其实你也不知道怎么办,对吧。”“是。”马蓝星诚实地回答。“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马蓝星听到这句话,脸色骤变,不过转念一想,他是多小的孩子啊。遂又松了口气,看着他说:“好,那你加油。”

魏辣思吃完过来,想去捏独孤月的脸——“你有没有洗手?”“不要随便碰我!”马蓝星和独孤月同时拒绝。

独孤月在航空航天中心长大。他活动的范围,不止会议室,逐渐扩展到图书馆,篮球场,跑道,储藏室。甚至开会的时候,他进去会议室,在孙光阳的默许下,也没有人会赶他出去。

独孤月并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他总觉得,和星星之间的链接太脆弱了,没有血缘,没有责任,一点点孺慕之情,随着他长大,却让他有些不自在,有一种远不得也近不得的空洞和慌张。他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用哭闹,换取同她一起睡的机会。他成长出了自尊心和羞耻感,很努力洗头洗澡,洗得毫无瑕疵,让马蓝星再没有理由看到他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小小身体。

让独孤月开心的是,研究院的同事们对他都很好。朱皮特热衷教他数学,独孤月拥有很神奇的数感,一个人的名字,他看一眼,就知道有多少笔划,一道复杂的计算题,他一眼就能说出正确的数字。一本开局大全,他翻到书又软又烂,不仅学会了棋,顺便连俄文,也熟练到可以阅读的地步。朱皮特训练他速算和解题的能力,所有的题都没有步骤,全部直接抵达答案。

朱皮特说:“你这要是考试,分都能给你扣没咯。”独孤月说:“我又不能考试。”“你会责怪马蓝星吗?”“为什么要怪她?”“她不让你去读书,只让你待在她身边。你难道不想跟其他小孩一起玩吗?”“不想。”“为什么?”独孤月很认真地想了一会:“我需要她,但是她不需要我。”“嗯?什么意思?”他用尚且稚嫩的声音解释:“只要他不抛弃我,我就很满足了。”朱皮特说:“小孩子心思很重啊。”“聪明的小孩都这样。”“那倒是。”朱皮特同意,点了点头。

马蓝星和各国的科学家一起,在浩如烟海的数字中,寻找拯救地球的咒语。她越来越绝望。所有的计算、数据,跟上一次相比,都没有任何变化,她找不出一个错的数字,一个不严谨的坐标,也就是说,宇宙制定的死亡轨迹悄无声息,小行星将如约而来。

让她欣慰的是,这一次的死亡,不会那么孤独。这是她此行唯一能改变的事情。

7、

孙光阳送了独孤月一个小的折叠棋盘,他就装在随身背的小包里,有人来找他玩,他就跟人下一盘。半年后,他没有再输过。数不清的会议,多如雪片的演算纸,白板上的公式写了又擦,擦完随又写满。独孤月了解了全部计划,马蓝星和朱皮特他们,在做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孙光阳还悄悄对他许诺,等他长大以后,就可以加入这个队伍,大家一起当拯救地球的英雄。

独孤月和马蓝星第一次漫长的分别,在月月12岁那一年。32岁的马蓝星成为了月盾计划的总指挥长。即将带队去往月球,连同两个宇宙之锤。独孤月最后一次询问:“我真的不能去吗?”“你还是小孩子呢。”“法律不允许是吗?”“嗯。”“我没有看过这样的法律。”“有的,你再去找找看,写得很清楚:未成年人请勿登月。”知道马蓝星在逗他,他笑得有些勉强。离别根本不好笑。

马蓝星跟他讲了一个独行月球的故事,一个男人,为了拯救地球,牺牲了自己,一个女人,为了拯救地球,成全了他。马蓝星问:“月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独孤月毫不犹豫:“我一定会选择牺牲自己。”“但是留下的人会很痛苦啊。”“可以忘记的吧。会遇到新的人,重新开始生活。只要地球还存在,就有希望呀。”马蓝星说:“是啊。”

独孤月问马蓝星想不想下一盘棋。马蓝星说:“我不会哎。”“我教你。”他从摆棋教起,教她最简单的规则,教她如何记棋谱。他一步一步记录,写在记录本上。像在写少年的第一封情书,或者是,第一封告别的信件。最后马蓝星问:“我输了是吗?”独孤月说:“你回家我会再教你。”“谢谢你,独孤月。”她想起来,朱皮特提醒她,独孤月的内心的孤独,当时她想要说的是,没有她,独孤月会照常长大。可是如果没有独孤月,她早就不存在了。她再次嘱咐:“好好刷牙。”他的乳牙全部被恒牙替换。上排牙齿,多出两颗小虎牙。一笑起来,自己就会有点害羞。她拿开他挡在嘴边的手:“很可爱。不要遮起来。”

独孤月期待着重逢,或者是18岁,他去月球;或者,等不到18岁,马蓝星就已经回来了。他无法形容自己对待马蓝星的感情。不像是一个小孩依恋母亲,而是幼兽依恋母兽。想要一整个滚落到她怀中,翻滚,撒娇,来来回回蹭她,他的每一根毛发,每一寸肌肤,全部的思维,都在渴望同她亲昵。想回到她的身体之中,回到生命最初的血肉的融合;想要回到宇宙初始,不要天地初开,只想在一片黑暗中,共为混沌。

在月球上的马蓝星,以及在地球上的独孤月,他们时常思考同一个“故事”中的同一个问题。要不要去炸π+,要不要按下按钮。要不要用生命去爱一个人。

月球上的工作如期进行,独孤月守在屏幕前看月球的画面,马蓝星说得很对,没有她,月月也能正常长大。他们一起期待π到来的那一刻——除了马蓝星。

直到匆忙撤离前,她的信念都没有发生改变:回到地球,同独孤月一起迎接死亡的到来。行星碎片落到月球表面,她有条不紊安排人员撤退。这一次,独孤月的位置仍然是空的。再过几天,就是独孤月18岁的生日了。他说痛苦会被遗忘,只要地球存在,就还有希望。独孤月,尽管重来一世,他仍然没有获得幸福。

马蓝星恍惚了,她只犹豫几秒,对朱皮特说:“你操作一号火箭。”“我吗?”“对。”“那你呢?”“我驾驶运物火箭。”“为什么突然有变化?”“我有安排。”“什么安排?”“你是指挥长吗?问这么多。”她冷冰冰地回答。

朱皮特不疑有他,执行命令。

马蓝星登上载物火箭,设置自动驾驶,打开舱门,回到月球表面。在巨大的火箭发射器脚下,她是渺小的。“这一次,我留下。”

剧情与之前重合,只是,独自在月球上的人,是马蓝星。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会直播回到地球。没有人比她更淡定:每天给仓库里的袋鼠投喂食物,同唯一的动物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她找到一副国际象棋,自己同自己对弈;她等到同地球的通讯恢复,煞有其事地和他们一起配合,为自己返回地球做好准备;她安慰在屏幕前的独孤月:“别哭啦。哭起来显得好老。你还没到18岁呢。”

她等到π+,地球指挥室里乱成一片,孙光阳神色严肃,说只剩一个办法。马蓝星说:“我去。”

独孤月被反锁在孙光阳的办公室,任他在里面声嘶力竭地拍门,痛哭、辱骂,他骂孙光阳是个骗子,骂马蓝星是个笨蛋,骂自己是个废物。他骂这个虚伪破烂的地球,根本不值得马蓝星拯救。他嗓子彻底嘶哑,瘫坐在椅子上,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孙光阳转动轮椅,来到蓝色的盒子前,伸手要去按那个按钮。独孤月看着玻璃窗外的一切,无力说:不要按。在这一刻,他回想起马蓝星问过的问题。他后悔了。他想起起朱皮特和孙光阳下的第一盘棋的棋谱;他记得第一次见马蓝星时,她穿的衣服、窗外的天气,院子里的西柚树,挂了第一批小小绿色的果实;她带他回家时,开车的时速;她留下的那张购买蔬菜的券,放在相框背面。。他惊人的记忆力,在此刻迸发,他的心脏随之碎裂,在胸腔血肉模糊。

怎么可能会忘掉痛苦。

他的乞求失去了声音:不要按。求求你们放过她,让她回来。让马蓝星回来。不要保护我,不要拯救我。同我一起死去吧。

“解脱了。”马蓝星想。她不要学唱任何歌曲,不要变成星环,不要变成任何存在的事物。她要成为虚无,成为空,成为宇宙的一小段起伏的波段,闪烁一秒之后,彻底熄灭。

孙光阳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幸亏他从来没有动摇对马蓝星的信任。再理性的人,也有脆弱的软肋。这短短几分钟内,他想好了对独孤月的说辞:“马蓝星为了保护我们,牺牲了自己。我们要更加珍惜这个星球。”没有人是不可以替代的。看,独孤月长大了,成为了可以替代马蓝星的人。他将在无尽的悲伤中,用自己的生命,守护地球上剩余的每一个人。个人的痛苦在在孙光阳的眼中、在群体的命运之前,从来都不值一提。

之后,独孤月最害怕的,是浩渺星空。夜晚天空中的每一颗星星,都不是她。

【全文完】

宇宙这么大,我们还会遇见——《红烧鱼》

两天后st收到回复,wq的关系网并没有一个孟姓的女孩。St算是松口气,他对当年的事心有余悸。(不过sss,你不知道这世上不是只有lp才疯狂啊…)

第二季团综终于要开录了,这一季确实做了大的调整,像是旅游综艺、游戏综艺、慢综艺集合。每次录制,整个团队会前往一个地方集体生活五天四夜。会展示一些当地风土人情,甚至加入一些助农直播。也有一些任务和游戏环节,以及网友期待的“唠家常式”的慢综艺。

第一个五天四夜去的是云南大理。第一期为了开个好头,麻花上下从老到少没有通稿的全都去了。

公司租下了一整个民宿用于此次......

公司租下了一整个民宿用于此次拍摄和人员住宿。分配房间的时候,自然是按咖位区别的,st被分到当然是最大的并且位置最好的房间,面朝洱海,名副其实的“海”景套房。Ml的房间稍微小一点点,但是也是面朝洱海的套房,只是不跟st在同一层。并且,xwh被安排和ml一起住。这安排不用说一下打翻sss的小醋坛子。可是导演组也很为难,就算给xwh单独一个房间,肯定不如ml那个,人家照样可以去投奔老婆。

餐厅里除了st几乎都到了,入座后大家发现大哥竟然没来,艾伦问st的助理,st的助理支支吾吾,求助的看了一眼ml。ml不好当众做出什么反应,只好当做没看见。艾伦继续追问小助理“tg是晕车了吗?”小助理含含糊糊的应了,心想他也不知道啊,就很突然….小助理太难了。常远最懂醋坛子的tg了,就说了一句“让tg先休息吧,饿了再说。”大家便不再说什么开始用餐了。

楼上的st气鼓鼓的点了一根雪茄去露台坐着消气。他的房间面朝洱海有个大露台。他心里有个想法,如果ml看到他没去吃饭会不会一会来找他,st想着应该会的,而且小助理肯定会暗示ml的。这样想着心里的气也就消了一半,变成了期待,期待门铃响起。越想越着急,雪茄只抽到一半,st就回去房间里了,怕在露台听不到他li敲门。

果然过了十分钟,st听到门铃响,那简直是分奔过去开门。打开门,站在门外的竟然是孟曼蕾,st原本喜悦的脸上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自从第一次见面后,st就不是很喜欢这个人,说不上来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她上次提起问候wq,虽然st已经确定她不是wq的人,但是还是本能的就不喜欢。

St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来找他,“tg,我刚下去吃饭去晚了,我就想打包回来吃,听说你还没吃,我就顺便帮你捎上来一份。”“我也住这层,我在912房间。”孟曼蕾永远都挂着很美丽的笑容,但是st就是觉得这个笑容让让人不舒服,这大概就是社恐对社牛的恐惧吧。孟曼蕾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饭拎高一些展示给st。st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说实话,st很少经验应对社牛的热情,麻花上下都知道他其实私下里安静,多余的话不说,多余的社交那更别指望。至于做节目的时候,那都是为了营造搞笑的效果,他有无数的梗去应对。孟曼蕾看st有点愣,就更主动了一些“tg我帮你放进去吧。”st鬼使神差的竟然就让她进去了。

孟曼蕾将饭菜一一拿出摆在餐桌上,看着眼前的女孩忙碌,st倒是觉得这画面很似曾相识。这时门铃又响了,st才回过神去开门,是小助理,也拎了一份饭菜。小助理讨好的笑着“tg,li..”小助理似乎瞄到了屋里还有人,那个li姐就没li出来,“tg,我给你打包了一份午饭上来。”st说了句拿进去吧,可是说完又想到那个孟曼蕾已经拿来一份了,但是还是让小助理拿进去了。St压根没听到小助理刚才没的“li”。小助理进屋后认出房间里的人是孟曼蕾,很吃惊,但是也忙打了声招呼,“曼蕾姐好”,虽然按理说孟曼蕾这种新入职的辈分最小,但是麻花都在传这个孟曼蕾有背景。所以小助理还是很给面子的叫了声姐。孟曼蕾依然笑意盈盈的“可别叫我姐,叫我Lily就好。”小助理含糊的应了一声。孟曼蕾发现小助理拿的也是饭,就将刚才在门外对st说的说辞又说了一遍,是因为自己跟tg住同层才帮忙捎回来。其实是st在露台抽烟的时候就被孟曼蕾看到了,孟曼蕾的房间虽然也算不错,甚至比海银的要好很多,但是没有那么大的露台,她从阳台看到st的时候是在st的侧后方,所以st没有注意到他。她猜测st应该没去吃饭,才下楼去打包了两份饭上来。

孟曼蕾本来意思是自己拿上来的那份已经摆好了,让小助理要不然将另一份就带走吧。可是小助理多机灵啊,“tg给我发消息说想吃鱼,所以我特意打包的他爱吃的红烧鱼。”说着小助理将饭菜摆上餐桌了,一时餐桌都要放不下了。孟曼蕾倒也不见生气,依然挂着笑脸,拎着自己那份要回去了,小助理也一起走了。

马丽已经好几天没见沈腾了,他太忙了,公司的事,剧组的事,结婚的事。

她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难得的假期,马丽倒是享受

她的生活又恢复成安静的一个人,一个人买菜,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发呆。

打车去了最常去的那家超市,在超市门口下车,正要进去的时候余光暼到一个骑着三轮车的老奶奶从旁边经过,自行车后边绑着超多气球,是用来...

打车去了最常去的那家超市,在超市门口下车,正要进去的时候余光暼到一个骑着三轮车的老奶奶从旁边经过,自行车后边绑着超多气球,是用来卖的。

其中粉红小熊气球勾走了马丽的魂儿,她当即忘记了自己出来的目的,就这么跟着老奶奶走了。

倒不是不正常,只是觉得少了工作时的沉稳严肃,现在的她像个不经世事的孩童,给人一种呆呆的印象。

就像现在,她追了老奶奶一路,追着追着忽然清醒。

环顾四周,她身处十字路口,耳边时不时传来鸣笛声。

马丽闭眼按着脑袋,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又傻了。

这个地方不能打车,正好绿灯亮了,马丽就先过了人行道,准备去对面路边打车。

过了马路,看着四周的建筑物,恍惚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才想到地质礼堂就在附近。

地质礼堂……

马丽脑子里顿时又多了想法,等再清醒时人已经站在地质礼堂门口了。

踩在地质礼堂的地上,这块地方陌生又熟悉。

马丽作为一个话剧演员,在这个地方不知道待了多少个日夜,付出了数不尽的汗水

她独自一人在礼堂里漫无目的的打着转。

她去了舞台上面空无一人,但她的耳畔却想起了台词

又去了后台里面安静的没有一丝杂音,以前的道具早就被淘汰了,一个个新的道具整齐的摆好

马丽坐在观众席中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认真祈祷。

如果真的有用,她希望自己的愿望可以实现。

在礼堂里逛了一圈便准备离开了,在距离门口不远处时,看到有个照片墙,是每一部话剧的大合照,中间是她和沈腾的乌龙山伯爵,走近一看,发现上边还有每个话剧演员的签名

应该是工作人员觉得很有纪念意义,所以布置的吧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马丽从左至右,由上到下一个个的看。

没有找到沈腾的名字,也没有她的

她熟练的从前台抽屉里拿出一支笔,思考了一下在左边最上方的位置签上了沈腾的名字,又在右边最下方签上了自己的

马丽。

看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的照片墙上,她开心了。

这代表着,她曾经出现过。从地质礼堂回来后,马丽便病了,做了检查说是着凉了,多吃药,多休息就能好。

“咳咳咳,咳咳咳……”她躺在床上剧烈咳嗽着,脸色苍白,十分虚弱。

感冒药止咳药一把抓,塞进嘴里,然后喝水顺下去。

“咳咳咳……”才喝完水便又开始咳嗽,药刚从她的喉管顺下,猛的咳嗽让她开始干呕。

马丽立刻拉过垃圾桶,趴在床边呕吐。

刚才吃的药全都被她吐了出来。也不知道吐了多久,只觉得胃里的残存全被她吐了出来,吐到最后已经无东西可吐,还在吐苦水。

好不容易终于缓和过来,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漱了下口,然后吐进垃圾桶里。

她已经吃了好几天的药了,完全不见效果,反而越来越严重。

短短几天,马丽瘦了五斤,让本就不胖的她更显消瘦。

嗓子里残存着药的苦涩味,她吃的一款感冒胶囊味道十分冲鼻,只是闻着都让人想吐。

靠在床上,闭眼平复着。

东西全被吐了出来,马丽觉得有些饿了,但嘴里苦涩,一点胃口都没有。

“叮咚——叮咚——”

旁边手机传来提示音,她闭眼摸索着,摸到手机拿过来,才缓缓睁开眼。

点进去,是沈腾给她发的几十秒语音。

沈腾这几天出差去了,并不在北京,他说最晚要月底才能回来。

点开语音,音筒传来沈腾温柔好听的声音。

“丽丽,戏拍完了,我马上就回来,别太想我。”

“咳咳咳……”马丽捂嘴咳嗽,咳完了深呼吸一口气,给他回复语音。

“好”

最快速度说完,才松开按键便又开始咳。

她的支气管炎十分严重。

一边咳一边在屏幕上敲打着,继续和沈腾聊一些无关的小事,她不想让他看出她的异常也不想让他担心

和沈腾说了几句,马丽便要放下手机。

王琦为她发了一份电子结婚邀请函,并配文字——

【马丽,本想亲手将我的结婚邀请函送你的,但我今天去公司的时候才知道你休假了。因为不知道你的住址所以也不能给你快递寄过去,想了一下还是给你发送电子的吧。诚挚邀请你来参加我和沈腾的婚礼,另外也很感谢你这些年对沈腾的帮助。】

“咳咳咳咳……”马丽咳的肺疼的厉害,还是点开了那份电子结婚邀请函。

是个特别不错的小动画,一开始有两个卡通人物,长头发的是女生,短头发的是男生。两人相遇,再相爱,之后步入婚姻的殿堂,然后相守,从黑发走到白发苍苍。

背景配着优美的音乐,动画到最后,一封邀请函出现。

马丽一边咳,一边念着上面的文字。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咳咳咳……”她的咳嗽特别严重,却还努力念着。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咳咳……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在此诚挚邀请您于12月24日……参加我们的婚礼……”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大幅度起伏着。

“亲眼见证我们的幸福……见证我们迎接新的生活……希望能得到来自您的祝福。”

“新郎,沈腾。”

“新娘,王琦……”

马丽看着12月24日这个日期。

24日平安夜,25日圣诞节……

真是个不错的日子,既容易记,又有特别意义。

真好。

她苍白的脸上勉强要勾起笑容,下一秒又被咳嗽打断。

床头柜上已经叠了好多药盒,都是她这几天吃的,每天准时准点的吃,却一点效果都没。

捂着嘴,一边咳,一边伸手拿过那些药,一盒盒,全都丢进了垃圾桶。

没有效果的药,不必留着。

………………

之后的几天又恢复了平静,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结婚的前一天是他们的单身夜,深夜尽情狂欢,告别单身的自己,因为踏入婚姻后便不能像以前这么无拘无束毫无顾忌了,要经营自己的小家。

都知道沈腾要结婚了,一堆合伙人嚷嚷着要给他办单身派对。常远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沈腾,还是询问了好几个服务员,才知道了他的位置。

踏上天台时,沈腾正坐在天台抽烟。

他融入黑暗中,一言不发,安静的过分。

常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

第三支抽完,眼瞧着要抽第四支了,常远才忍不住开口打断。

“别抽了,再抽就要成烟盒了。”

烟瘾再大,也不能一根接着一根不停息的抽吧。

“……”听到常远的话,沈腾要拿烟的手顿住。

瞧他沉默的过分,常远故意提:“明天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了,新郎官。”

这话触到了沈腾,他的手猛的一抖,烟盒掉在了地上,却没有立刻捡,只是垂着头。

沉默良久,他声音沙哑。

“没有人告诉她吧?”“她?”常远故作不解:“她是谁?”

“……”沈腾给了他一个飞眼。

常远却不害怕,他刚才上来的时候顺便拿了两罐啤酒,自己留了一罐,另一罐直接丢给了沈腾。

沈腾接过,抠开拉环,喝了一大口。

常远捏着啤酒罐碰了一下他的,也喝了一口,才开口问:“后悔了?”

“……”男人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着前方。

面前一片黑,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常远没指望听到他的回答,自顾自继续说:“既然你已经做了这个决定,那她迟早会有一天知道的,何必自欺欺人呢…”

“……”

沈腾依旧沉默不语,冷风打在他脸上,十二月的夜晚已经很冷了。

“她明天会来吗?”良久,沈腾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

常远愣了一下,没有回他,只是问:“你都没让人告诉她,况且她来怎样,不来又怎样?”

“如果她来……我一定跟她走。”说完,沈腾捏着啤酒罐又猛喝一大口。

常远眉头一挑,立刻就明白了:“你想让她抢婚?只要她先鼓起勇气争取,你就也能义无反顾抛弃一切,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她?”

“一定要让她抢婚吗?为什么你自己不愿意逃婚?”常远反问。

“腾哥,我知道在创作方面别说两个了,三个我都比不上一个你。但如果只谈感情,你要承认,你真的很烂。”常远说的十分直接,一点面子都没给沈腾。

猛喝了一大口啤酒,他看着沈腾,又接着说。

“可我又没有资格对你指指点点。因为若是站在你的角度考虑整件事,你的这个决定又没错。在这段错综复杂的感情里,你的决定的确是目前而言最好的结束。但细细再想,还是有很多遗憾。”

“很多事情是没法去辩论孰是孰非的,这样做是错,那样做也是错。选择哪个决定全看你愿意舍弃哪一边。”

有些事情是没有正确答案的,怎么选择都可以打对勾。

但在做出这个选项的同时,也会失去一些东西。

沈腾之前一直在逃避,而现在,他做出了选择。

“……”沈腾从头至尾无话可说。

自从做出那个决定后,他变得沉默了很多,很多时候都是像现在一样,别人说几十句话,都听不见他回一句。

常远又和他碰了一下啤酒罐,看着他道:“哥,对于你们来说,我一直都是局外人。因为我不是你们,我做不到身临其境,也不能完全理解你们的煎熬。但有一点我想我应该说出来。

“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只希望你永远不会后悔,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将罐子里仅剩不多的啤酒一饮而尽,常远站了起来。

“最后,祝你新婚愉快。”

说罢,他起身,离开了天台,独剩沈腾一人坐在那里,又恢复了孤独。

翌日,12月24日。

沈腾和王琦的婚礼当天。沈腾包下了北京最高档的星级酒店,各路人接到邀请,纷纷出席婚礼。

开心麻花的全体员工全都放了假,邀请他们来见证。

除了麻花的人,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为新郎高兴,为新娘高兴,为今天美好的一天高兴,身为新郎官的沈腾。

他从一大早就不对劲了,似乎有心事,一直都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接亲时频频出错,临时取消了很多步骤。

婚礼是在晚上举行,现在外边的天已经黑了。

站在台上,王琦面带笑容挽着父亲的胳膊一步步朝他走来,他却没看王琦,而是失魂落魄盯着角落艾伦旁边的空位看了很久很久。

她没来……

……………

公寓里,卧室一片黑暗,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

躺在大床上的马丽深陷梦魇之中,她睡得很不安稳,头左右摇摆着,以往柔和的五官此刻拧在一起。

她很难受,高烧烧的浑身滚烫。

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在响,叮铃铃叮铃铃……

猛的睁开眼睛,马丽大口喘着气,呆滞看着眼前的黑暗。

她的呼吸急促,大幅度喘着气,一只手死死按着胸口。

今天是24号,平安夜,她却一点也不平安。

手死死扣住床头柜的角,摸到了下边的抽屉,拉开。

里面塞的东西太多,一时拉不开,还卡住了。

她用力扯开,药板从里边飞出来掉在地毯上。

药板和药瓶塞了满满一抽屉,比之前多了好多。

很多药板上的药已经被扣完了,只剩下了铝板。

马丽的脑子都是昏沉的,因为高烧眼睛睁都睁不开,甚至不知道自己拿的什么药,摸到什么便是什么,一把一把的不要命地往嘴里塞,麻木机械的吞下去。

手机来电铃声成了背景音乐,一直响个不停。

感觉像是被人反复碾压着胃部,刚才吞药的反应来了。

她的身体比她的精神更爱自己,胃液伴随着各类消化物冲击着受伤的喉管。

马丽残存着微弱的意识,胸口大幅度起伏。

她想吐。

去拉垃圾桶,微微侧身,身子不受控制的滚到了地上,药品散落一地。

无意识的干呕着,她眼前越来越模糊。

最后几秒,马丽好像听见了沈腾近乎崩溃的喊声,可不等她细听,便彻底没了意识。

………………………

马丽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不出意外看到了沈腾。

盯着他十分憔悴的脸,应该是彻夜未眠。

她晃了晃头,已经不觉得晕了,应该是退烧了。

想要起身,却感觉手背一疼,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还在挂点滴。

“别动!”怕她的手鼓针,沈腾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将她扶住。

马丽躺在病床上,对着沈腾扯了扯嘴角:“近一年来好像光顾了太多次医院了,我是不是得拜拜佛给自己去去身上的晦气?”

都这个时候了,她能开出玩笑来。这是第一次看到她笑的那么温柔沈腾却没跟着笑。

他从来都没露出过如此恐惧的表情,就连手都在轻轻颤抖。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红着眼眶,声音沙哑。

带着自责。

直到现在一闭眼脑子里都是昨晚马丽狼狈摔在地上,四周散落一地的药,触目惊心的画面。

他一直以为他在好好的守护马丽,可到最后,他连她病的这么重了都不知道。

“……”马丽怔了一下,随即对他微微一笑:“又不是什么大事。”

“还不大吗?”沈腾打断她:“如果我没有及时带医生过去,给你洗胃,你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高烧还吞了那么多药,她还能醒过来是真的万幸。

从后门跑出去后便向马丽的公寓飞奔而来。

冲进卧室,便看到了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意识的马丽。

当时他感觉天都要塌了。

“我真没想自杀。”虽然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话不可信,但马丽还是无奈解释着:“昨天烧的迷迷糊糊的,原本想拿点退烧药吃,谁想到拿错了……”

“你吃退烧药不限量的一颗颗往嘴里塞?”沈腾问她。

“……”马丽抿了抿唇,自知心虚。

“丽。”沈腾抓着她没有挂水的那只手,抓的紧紧的。

不敢抓松,他怕抓不住她便彻底失去她了。

他说:“别想不开,你还有我呢。”

马丽抬头,对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罕见的没有因为安慰他而强颜欢笑。

她敛着眸,安静了良久才道:“都过去了……”

沈腾已经结婚了,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

即便今天再不幸,第二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不好的事都会成为曾经。

……………………………

马丽本想出院的,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没事了。

但她身体不好,沈腾勒令她多住几天,医生也建议住一个星期的院,以便观察情况。

自从醒过来后,马丽便出奇的安静,每天的话少的可怜,不是在休息就是透过窗户盯着外面的风景出神。

现在已经十二月底了,以往十二月的京城早已飞雪满天,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现在都没下过雪。

“她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最好还是给她找一位心理医生好好治疗一下,否则……”

办公室里,沈腾坐在医生对面,听着医生告知着马丽的情况。

医生顿了顿,神色凝重:“她很有可能会走极端……”

“……”闻言,沈腾放在膝盖上的手一颤,人差点没坐住。

“您说……什么?”他的脸色苍白,薄唇轻轻颤抖着。

“别紧张。”医生立刻安抚他:“我说的只是最差的结果罢了,抑郁症不在于疗人,而是疗心。那些治抑郁的药虽然能最大可能安抚住她的情绪让她冷静下来,但药吃多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沈腾过了很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动了动干涩的唇。

“我该怎么做……”他的声音里带着疲倦。

“疗心。”医生只能这么和他说:“或许目前的生活环境并不适合她,也许换个环境,或着出去旅游改善一下眼界和心态,毕竟人不能只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封闭着,多走动,多看看,就算不能治标治本,也能陶冶情操。”

沈腾艰难点头:“我知道了。”

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沈腾回到病房,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闭上眼睛努力调整着呼吸,再次睁开眼时,脸上又挂起了温柔的笑。

从知道她生病后的这几天里,除了第一天,即便心里再不好受,可再面对马丽时,他都是带着笑容的。

她已经很苦了,他不能再对她臭着脸。

推开门进去,马丽又在盯着外面看。

“挂完水了?”沈腾看着床边放挂架上已经没了点滴瓶。

听见沈腾的声音马丽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回了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贴着医用胶带的手背,轻应了一声:“嗯。”

沈腾走过来,看着桌子上才买的草莓,主动攀谈着:“现在这个季节的草莓正好,昨天听护士讨论的时候才想到现在是吃草莓的季节了,所以请她们帮我买了一份,又大又甜,我给你洗几个好不好?”

“嗯。”她这几天里对沈腾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字。

沈腾毫不介意,对她笑了笑,拿着草莓去洗。

几分钟后,他端着洗好的草莓回来草莓叶子被他揪掉了,可以直接吃。

将放草莓的碗先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沈腾拿过旁边的湿巾,打开盖子抽了几张,低头耐心地帮她擦着手,擦干净之后才挑了个又大又红的草莓递给她。

“草莓凉,你身体不好,只允许你吃三颗。”说完,顿了顿,勾唇继续道:“等身体好了再给你买。”

马丽捏着草莓,默默咬了一口草莓尖尖。

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天了,马丽都没洗过澡,知道她爱干净,沈腾先打开病房里的空调,然后又打了盆热水,将干净的毛巾浸湿。

让她一只手拿着草莓,腾出另一只手来。

先帮她将病号服的袖子往上卷,露出她又细又白的手臂。

她太瘦了,瘦到能将袖子轻轻松松卷到腋下的位置。

把手露出来,他才将毛巾从盆里拿出来,拧干净上面的水,然后帮马丽擦着手。

“还要三天才能出院,医院里的洗澡设施不完善,没有暖气,现在洗可能会着凉,现在先擦,等咱们出院之后再洗,嗯?”

“……”马丽只是安静地吃着草莓。

马丽认真看着他:“我想出去逛逛。”

顿了顿,她试探问着:“可以吗?”

“……”沈腾本想着外面太冷,还是待在屋子里好,可又想到了她的抑郁症。

医生说了,抑郁症最重要的不是疗人,而是疗心。

多出去走走看看可能都会让她心里舒服一些。

“好。”他温柔答应了她的请求:“正好你也挂完水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嗯。”

沈腾带着马丽离开了医院,她还是病人,不宜走太远,所以只带她在医院附近逛逛。

没有目的地,就是随便的走,走到哪里是哪里。

沈腾扶着她,动作温柔。

“这里有家照相馆。”马丽老远看到了前面店铺的店名。

沈腾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点头:“是。”

“好久没有拍照了。”马丽喃喃,脑子里突然又蹦出了新的想法,扭头看向沈腾:“我想进去拍个照。”

“拍照?”沈腾意外。

“好。”

对于她的要求,他从来都舍不得拒绝。别说拍张照了,就算立刻让他把这家照相馆买下来他都不会犹豫。

两人推开门进去,门口的店员看到他们立刻过来道。

“欢迎光临两位,请问两位是来拍婚纱照的吗?”

因为沈腾和马丽看起来太登对了,帅哥和美女的组合,也不怪店员会误会他们是小两口。

“不是。”沈腾微笑否认,然后看向马丽。

马丽问店员:“请问你们家可以拍证件照吗?”

店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当然可以,红底,蓝底和白底,请问需要拍什么样的。”

马丽想了下,然后说:“白底吧。”

“好的。”员工点头:“先跟我来选衣服吧。”

“好。”马丽跟着员工走。

能感觉到沈腾一直在注视着自己,马丽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不等他问,便主动解释着。

“我要换工作了。”她说,“所以要重新拍证件照,之后投简历的时候需要用的。”

沈腾愣了一下。

换工作,离开舞台?

所以,她是真的放下了?

店员带着马丽来挑衣服,白底证件照需要配深色衣服,不然会和底色撞色导致区分度太低。

“这一条都是拍白底证件照可以穿的,选一件自己喜欢的就行。”

马丽十分认真的挑选着,在触到一件深色格子衬衣时顿住。

她将那件衣服拿起来,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转身看着沈腾,问着:“这件好看吗?”

“好看。”沈腾毫不吝啬地夸奖:“你穿什么都好看。”

马丽笑的很开心,“那就这件吧。”

十二月底的天只穿衬衣肯定是冷的,趁着马丽换衣服的功夫,沈腾要到了化妆间和拍摄间的空调遥控器,先把空调打开了。

扫了一下店里的收件码,沈腾非常大方的填了500,一边输入支付密码一边解释:“她还在生病,我怕她冻到。”

支付成功后,沈腾将页面给店员看了下:“这是电费,麻烦了。”

这句“麻烦了”直接戳中了店员小姐姐的心,店员小姐姐星星眼,一脸羡慕道:“小哥哥,你女朋友真幸福。”

见过太多对女朋友体贴的了,给女朋友捂手,给女朋友买零食,但细心到这种程度的还是头一次见。

闻言,沈腾莞尔一笑:“借你吉言。”

回去的时候马丽已经换完衣服了,她坐在化妆镜前,化妆师在给她化妆。

马丽已经很白了,所以都不需要打粉底,只是她的面容憔悴,化妆师帮她简单遮一下,然后又打了些腮红,涂了口红,给她提升了气色。

每次抬头化妆师都通过镜子察觉到沈腾一直在盯着马丽,他看的十分认真,化妆师自然而然认为他们是一对情侣,所以笑着开玩笑。

“好看吗?”

“好看。”沈腾还是这两个字。

证件照不能化大浓妆,淡淡的就行,马丽的五官非常好,不管什么妆都可以驾驭,这种白开水淡妆,妥妥众多男生中白月光的样子。

化完妆,工作人员调了白色背景板,马丽坐在白色背景前。

头发披散,两边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眉毛耳朵。

“一二三,看镜头。”她看着前面,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

相机里马丽的脸对焦,然后定格。

“麻烦帮我们俩拍一张合照,用他……我先生的手机,谢谢”马丽冲着沈腾笑了一下,沈腾自觉的做到她的旁边

“好嘞小姐姐,三二一,茄子!”把手机还给沈腾后,沈腾的笑容更大了,一直盯着那张照片不肯熄屏,马丽看着沈腾这样也露出了笑容

照片拍完,

“丽丽。”沈腾叫她。

“嗯?”马丽还在看着他

“新的工作想做什么?”沈腾问她。

听到这个问题,马丽非常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摇头:“还没想过,不过估计要转行了。”

“转行也好。”沈腾想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勾心斗角太累了,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以后都过得轻松些,开心些。

“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他现在什么都不奢求了,只希望她能开心,余生幸福。

在决定默默守护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再奢望得到任何回报了。

“……”马丽对上他认真的神色,怔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问:“真的?”

“真的。”沈腾回。

“嗯……那我得好好想想。”马丽非常认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十几秒钟,她又看向沈腾,然后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好好旅游一次,领略我国的大好河山。你…想和我一起去吗?”马丽越说,眼底的期待越明亮。

想想都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

“我很喜欢大海……”

她一直都很喜欢大海,踩在沙滩上,沐浴着海风,恐怕没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了。

说话间,店员已经把马丽的照片修好然后打印了出来,用裁纸器将照片分成一张张的,然后放进一个小纸袋里,这才递给马丽。“谢谢。”

马丽打开小纸袋,看着里面自己的证件照,十分满意。

抬头,便见沈腾在盯着己

马丽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问:“好看吗?”这三个字今天他已经听了第三遍了,沈腾仍旧毫不犹豫点头,还是那个答案:“好看。”

沈腾把他俩的合照也洗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手机壳后面

有人说,放在手机后面的都是对手机主人而言很有寓意的东西,沈腾以前后面空空,从现在开始,便多了一张照片。

转眼又过了两天,天又冷了很多,一到晚上风便吹的呼呼作响。

过了今天,就是元旦节了,新一年的开始。马丽靠坐在病床上,怔怔盯着窗外:“是下雪了吗?”她问。

沈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瞧见窗户外飘着雪花,因为太冷,窗户上也起了雾。

“是。”沈腾点头,然后说:“下雪了。”

说完他又笑了笑:“今年的初雪来的有些晚,平常十二月初就来了。”

今年只是有些冷,却一直不下雪。今天,也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才下了初雪。

马丽似乎很喜欢雪天,一直盯着外面,目光移都移不开。

有护士来通知他们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沈腾去办,让马丽在病房里待着,他回来的时候马丽还在看着外面。

“听护士说,外面挺冷的。”沈腾走过来,帮她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马丽还是看着外边,一言不发。

不过他也不需要听见她的回答,沈腾自顾自继续说着。

“今天是31号了,晚上有跨年夜,听说有商场老板申请了烟花燃放,上面已经通过了,凌晨0:00准时烟花表演呢。咱们先回家休息一下,晚上我早点带你去占位置?”

“过了今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新一年开始,就算有再难过的事也都是去年的悲伤了,忘记不好的回忆,迎接新年。”

“我把明年的工作都推了,准备带你好好出去玩一趟。你之前不是说想去旅游吗?这几天我特意查看了很多旅游攻略,发现国内的确有不少漂亮景点。”

“国内最美的雪山,梅里雪山。听说万丈金光从天而降照射在雪山之巅,犹如一座金色的“布达拉宫”,美得不行。”“还有天鹅湖,称为‘最美的湖泊’,袅袅薄雾浮在水面,优雅的天鹅一展歌喉,恍若置身世外之感。”

“最美的诗情画意,西湖。‘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千百年来多少文人墨客想道出却难以描画西湖的美。”

不做功课不知道,国内有太多美丽风景了,多的都去不完。

马丽的注意力终于从外边收了回来,她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安静的听着沈腾说,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她难得笑的那么干净,那么温柔,让沈腾恍惚间以为看到了20岁时的马丽。他见过20岁的马丽,在舞台上,那时她脸上的笑容干净极了,就像现在这样。

她好像深处人世间的花仙子,又如那为了爱情甘愿放弃自己嗓音也要换条双腿与王子相见的海的女儿,即便一句话也不说,也丝毫不影响她惊心动魄的美。

她的笑容感染了沈腾,连沈腾的心也跟着柔了很多,语气越发的温柔。

“过了今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明年是你的本命年。”

是啊,明年的马丽就36岁了。

“人家说,本命年是最幸福的一年,因为十二年才会轮到一次。这么美好的一年,一定会好运满满。”沈腾像哄孩子一样。

“明年是我们家丽丽的第三个本命年这一次让我一个人陪着你好不好?”

他温柔地询问着。

马丽依旧对他微笑。

“新的一年,我希望你忘记曾经,重新开始,健康开心。”

沈腾说完,从旁边拿过来马丽自己的衣服。

住院的这几天,她一直都穿着病号服,如今要出院了,自然要换上自己的衣服。

他一边忙碌一边还不忘和马丽说话。

“跨年之后就要春节了,这个时候出去旅游的人不少,到时候估计要人挤人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挤,今年先带你去国外,旅行过年怎么样?”

沈腾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将做好的攻略给马丽看。

这几天,每在马丽熟睡他却睡不着时,便会多刷刷旅游攻略,记录好的地方以便之后带马丽去。

“我看过了,国外也有特别多值得去的地方。巴厘岛,大堡礁,还有普吉岛普罗旺斯,马尔代夫也是世界知名的海边旅游圣地,世界文化古迹的泰姬陵似乎也不错。”

想到什么,沈腾又道:“听说佛罗伦萨是欧洲最著名的艺术中心,你不是喜欢这些吗,这里很适合你,咱们第一站就去佛罗伦萨怎么样?”

马丽抿了一下唇,并没有答应,只是说:“让我想一下。”

“好。”沈腾一脸宠溺:“不急着过去,你慢慢想,想去哪里和我说,我来安排。”

“嗯。”马丽点头。

马丽只有一件薄薄的毛衣,连外套都没有。

那晚情况紧急,他根本来不及为她收拾衣服。

沈腾只摸了一下便蹙眉。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今天的温度,这几天降温降的厉害,起码下降了十度。

外面还下着雪,穿这么薄,肯定会冻感冒。

反正也不急着离开,沈腾放下薄衣服,对马丽说。

“你先自己把衣服换好,我去给你买厚点的外套和裤子。”

即便出医院到停车场这段距离很短,上车之后就能吹热空调了,但沈腾还是不想她被冻到。

“嗯。”马丽乖乖应了一声,然后又说:“我饿了。”

“饿了?”沈腾立刻紧张起来:“想吃什么,哥给你带回来好不好?”

“嗯……”马丽认真想了一下:“我想吃你前几天给我买的皮蛋瘦肉粥。”

皮蛋瘦肉粥啊……沈腾蹙了蹙眉。

那家店离医院有些远。

不过马丽难得主动提出来想吃,沈腾自然舍不得拒绝,点头:“好,我去给你买?”

他的声音温柔到了极致。

马丽立刻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好。”

“那你先在这里等着。”沈腾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要出去买衣服和粥。

“腾哥…。”

身后传来马丽的声音。

沈腾转过身来,看着她:“嗯?”

马丽抿唇看着他,沉默。

几秒钟后还是低了头,将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向日葵项链摘下,然后递给沈腾。她说,“我再也不喜欢向日葵了。”

盯着她手上的向日葵项链,沈腾无言

“好。”他点头,然后走过去从她手上拿过那条项链,温柔低哄:“那咱们就再也不喜欢向日葵了。”

马丽重重点了点头:“嗯。”

将项链随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沈腾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温和:“等我回来,哥带你回家。”

马丽还是点头:“嗯。”想到什么,她又说:“外面下雪了,雪天路滑,你走路小心些,不用急着赶回来的。”

沈腾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好。”

话落,依依不舍的离开病房。

马丽靠坐在病床上,看着沈腾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她才低喃。

“我爱你”

………………………………

医院附近就有不少服装店,沈腾进了一家,挑了比较厚的外套,又为马丽买了厚袜子和带绒的鞋子,怕她脚冷。

心里只惦记着马丽,连自己还穿着薄大衣都忘了,也不记得给自己买一件厚点的外套。

买完衣服后,他拎着大包小包,去给马丽买她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

这家店的粥是附近出了名的好喝,尤其现在这么冷的天,今天还下了雪,喝一口热乎乎的粥别提有多温暖了。

雪花落在沈腾的肩头,沈腾搓了搓手,呼出来白气。

他看着前面还有十几个人的队伍,虽然马丽让他慢慢来,但他还是有些着急。想了一下,他拿出手机,拍了拍前面的人,说:“你好,我老婆生病了,她很想喝这家的粥,我想赶紧买了给她带回去,我给您发50元的红包,麻烦您允许我插个队好吗?”

好在前面排队的人都很好说话,听到沈腾的诉求后十分爽快地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就算碰到几个自己也排了很久不乐意让出位置的,沈腾也发了红包,让他们心甘情愿让了位置。

一碗粥的价值连十块钱都没有,沈腾为了一个位置红包一发就是一百两百。

其实钱还是次要的,沈腾想要的只是那碗粥,因为马丽想要,他便想尽办法争取。买到了马丽喜欢的粥,沈腾抬头看了一眼天气,雪花越来越大了。

虽然粥的外面有保温袋,但他还是把袋子塞进外套里边,用自己的体温替马丽保温皮蛋瘦肉粥。

他步伐匆匆,急着回去见马丽。

走的太慢,粥就要凉了。

…………………

马丽躲开了护士的监视,独自一人去了医院的天台。

推开天台的门,上面一片白雪皑皑。

她踩着拖鞋一步步走去,雪地上留下了她的鞋印。

长长一条,在不见尽头的雪地上落下痕迹。

沈腾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花店,店员正站在门口热情地招着客。

看到沈腾,店员立刻笑吟吟道:“先生,今年的最后一天,给您爱的人买一束花吧,让她将笑容带到明年。”

听到这话,沈腾顿住步子,心动几秒还是走了进去,屋子里十分温暖。

他跺跺脚抖掉身上的雪,店员已经将她们店卖的不错的花分别挑了几枝拿过来。

“我们家的红玫瑰一直都卖的特别不错的,你看品相,绝对不差。”

“不用。”沈腾习惯性拒绝,然后问道:“有向日葵吗?”

这些年,每次进花店给马丽买花,沈腾都会选择送她向日葵。

“……”店员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然后笑的十分尴尬:“先生,现在12月的天,不是向日葵的季节啊,别说我们店了,你去其他花店,也都买不到的。”

闻言,沈腾有些失望,拿着东西就要离开。

“哎,先生。”今天下雪了,外面的行人本就不多,店员不愿意放过好不容易进来的客人。

“先生,我们家的红玫瑰是真的没话说的,看先生年轻又帅气,想必是为自己心爱的姑娘挑选花束吧。”

“红玫瑰是比较普通,现在很多小姑娘都不喜欢红玫瑰而是喜欢一些小众花,不过即便如此,一个女孩子一生中还是要收到一次红玫瑰的,这样才不会有遗憾。”

他想到什么,摸向口袋,里面放着那条向日葵项链。

她说,再也不喜欢向日葵了。

思考几秒沈腾还是点头:“请为我包一束,谢谢。”

闻言,店员脸上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好嘞!”

她立刻去挑花,一边挑一边忍不住夸着:“先生,有你这样的男朋友,你女朋友真的很幸福。”

沈腾脸上的笑意更深。

从花店出来,沈腾怀里抱着红玫瑰,脚上的步伐越来越快,嘴里的笑容难以掩饰。

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她身上还是那身病号服。站在天台边上,从左至右一点点看过来。

又抬头看着天,只看到了飘下来的雪花。

她笑了,笑容中带着些惋惜。

还以为能再看看太阳的,遗憾呢。

她的手按在栏杆上,翻了过去,站在栏杆外,那狭窄的边缘。

直到这一刻,站在这里,低头看着下面。

竟不觉得害怕,更多的是释然。

马丽拿出手机,缓缓打下了几个字

………

雪下的不大,但天太冷了,地上已经结了冰,沈腾知道雪天路难走,徒步出的门,没有开车。

脚上一滑,他差点摔倒。

不过好在及时稳住自己。

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红玫瑰,又检查了一下瘦肉粥,确定没有撒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起马上就要见到马丽了,他脸上的笑容更深,加快了步伐。

马丽看着屏幕上发送短信的界面,指腹停在上空,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

马丽忽然释然一笑,她闭上眼睛,带着笑容,踏出了那一步。

沈腾加快脚步,离住院部越来越近了。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马丽了,他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嘴角勾起笑容。

突然“嘣”的一声剧烈声响让他骤然僵住,一道身影在他眼前极速坠落,重重摔在了地上,紧接着耳边传来行人的尖叫声。

“啊!有人跳楼了!”

不远处的大家听见声音立刻过来围观,不少住院部的窗户也纷纷打开探出头来。

沈腾的笑容僵在嘴角,像是被劈头盖脸浇了一桶冰水,由身到心透心的凉。

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他僵硬地看着前面的人群,像年过百岁的老人,走一步,踉跄一步。

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在扒开围观众人时突然崩溃。

“让开!都让开!”

扒开一条路,在看到躺在血泊中的那个人时彻底怔住,他要冲上去,却腿软跌倒在雪地里。

他为她买的衣服散落在地上,还是热的皮蛋瘦肉粥也都撒在了地上。

玫瑰已经散了,花瓣掉的四处都是。

他刚才跌倒的时候口袋里的向日葵项链掉了出来,一片玫瑰花瓣盖在上面。

沈腾狼狈摔在地上,那抹血色比鲜艳的红玫瑰还要红,刺红了他的眼。

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他张开嘴巴,努力发出声音,嗓音间只有无声的嘶吼。

周围是路人的指点声和匆匆赶来的医生的吩咐声,沈腾却像听不见一样,跪在地上,一点点朝着她爬去。

太阳到底是要下山的,月亮也注定会西沉。

即便今天的雪那么冷,夜那么长。

雪天过去,太阳依旧会升起,新的一天也照样会开始。

马丽死在了一年的最后一天,死在了这场初雪里。

她注定过不上第三个本命年了,她今年35岁,生命也永远定格在了35岁。

猫妖梗终于来了微沙雕向

我果真还是不太会可爱风我恨

写的很难字数倒是一点儿没少虐身也没少

掺了一点儿腾远私心tag

8.7k,勿上升。

常远是猫这件事,艾伦其实知道很久了。

只是那人大概以为自己伪装的天衣无缝,他便也懒得拆穿。

第一次见他露出端倪是他们聚会破天荒的喝了点儿酒,常远是个典型的一杯倒,喝醉了就闹着要回家。艾伦拿他没办法,也只能先扶着人上了车,一转头就看到两只雪白的耳朵咻的弹了出来。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喝的太多了。

于是他拼命揉了揉眼睛,在确定那对扑闪扑闪的小东西还在的同时,狠狠的扣上了...

于是他拼命揉了揉眼睛,在确定那对扑闪扑闪的小东西还在的同时,狠狠的扣上了那人的卫衣帽子。

开什么玩笑。

他可不想让司机报警。

还没等舒一口气,他便有感觉到大腿边被什么东西扫过,低头一看,毛茸茸的大尾巴正来回扫着,几乎要让他吓得跳起来。

啪。

“唉,伦儿哥,干嘛扇自己啊?”

艾伦只是示意司机闭嘴,又给了自己一比兜。

总算到了家,把自己的外套裹在那人腰间,艾伦半扶半抱着给人送回卧室里。他现在脑子还是混乱得很——朝夕相处这么久,他都没发现常远是……

是什么?

猫妖?兽人?还是纯属在玩cospaly?

嗯……最后一条基本可以排除。

那是他认识常远的第四年,时过境迁,他也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到了现在。从同事到朋友,又从朋友到家人,他没敢问其他人有没有发现过,只是虔诚的绝口不提。

知情之后,他就更觉得常远的一些表现像猫。那人总会以不爱肢体接触为理由拒绝他人,其实只是怕被人一撸就舒服到瘫软;总是带着点小洁癖,衣服脏了就会非常嫌弃的伸伸舌头——现在回忆起来,可能是下意识的想舔毛。

以及……

真的非常喜欢收集纸箱子。

艾伦总会忍不住想象,等他接了私人行程出远门,只有常远自己在家的时候,是不是都会变回小猫的样子,窝在纸箱里睡。

他居然无耻的有点想看。

常远一直都有胃病,吃东西非常注意,却还是免不了犯。艾伦知道那人是猫之后就更加注意,每次都会问他想吃什么,再根据那人的回答仔细准备。

他甚至有想过给人买点儿猫粮。

可是刚提出要养只小猫,就看到常远跳起来大发雷霆。

嗯……

大猫吃醋了。

艾伦其实一直想看看常远的本体。

这个机会,他一直苦等到今天,才总算是让他抓住。

录过采访之后大家一起聚了餐,艾伦积极地替常远挡了酒,却还是避免不了执意递过的酒杯。常远脸皮薄,自然是不懂拒绝,只能说着软话抿一口,却仍是看的艾伦心焦。

“远儿,你少喝点儿,过会儿该胃疼了。”

艾伦回头瞥了那人一眼,终究还是犯胃疼了,脸色白的厉害。

“那什么,我也去趟。”

艾伦走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尾巴就又撞进视线里。他不由得顿了顿脚步,抻着脖子看向那人的头顶——果然耳朵也冒出来了,只是无精打采的垂着。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常远现在吐的厉害,可他不敢进去。他怕常远会被他吓到,然后忍着痛分出精力来掩藏自己的耳朵尾巴。

可他分明看到那人撑着洗手台的身影晃了晃,眼瞅着就要倒下去。

“远儿!”

他一向行动比脑子快,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常远已经在他怀里了。

那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慌,被疼痛惹到颤抖的身躯瞬间抖得更厉害了,像极了炸毛。那人头顶的耳朵焦虑的动了动,却只收进去半秒就又整个弹出来。

他已经没力气了。

眼看着面前的人急的就要哭,艾伦忙把他搂紧了哄着,“没事儿没事儿,把帽子带上,咱回家。”

常远总爱穿卫衣,大概也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艾伦仔细的把他的小耳朵冲前捋好,又把卫衣帽子轻轻盖上。而后他又脱下外套,小心的系在人腰间,这才终于舒一口气,“走吧?”

“伦儿……”

“没事儿,先回家好不好?”

他看到常远毛茸茸的尾巴卷了起来,老老实实的藏进他的外套里。艾伦怜惜的揽过那人的肩,抬手打了辆车。

他有些庆幸他们这次聚会在北京,起码能回到温暖的家里,给怀里的小猫一点儿慰藉。

上了车常远便乖乖缩在他怀里,尾巴抵在他腰侧,大概是被疼痛折磨的难忍,抖得他有些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给你揉揉?”

常远轻轻摇头,艾伦忙扶住他的帽子。他感受得到那人兴致不高,除了胃痛,大概还有第一次暴露的焦虑。

虽然,只是他自认为的第一次。

撑着走回家常远便走不动了,胃里疼的实在太厉害,他最失败的决策就是空腹喝酒。手下意识的伸了伸想要讨抱抱,却又在一半儿停住——他还不知道艾伦能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艾伦在外面给他留了面子,他已经万分感激。

艾伦见人举起的手又缓缓垂下去,帽子适时地滑落,露出他因为委屈而耷拉下来的耳朵。蓬松的尾巴也无力地从外套里垂出来,我见犹怜,勾的他心跳都停滞了几拍。

于是艾伦一声不吭的抱住那人疼到发冷的身子,小心翼翼的给他脱掉鞋塞进被窝里。正当他打算回身去客厅拿药烧水的时候,手却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勾住了。

他的……尾巴。

艾伦于是狠狠咽了口唾沫。

“远儿,怎么了?”

“伦儿,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艾伦有些着急的回过身,顾不上隐藏因为害羞发红的耳尖,只蹲下身去避开他的耳朵抚上发顶,“怎么突然道歉。”

“我,我本来不想骗你的,但我不敢说。”

床上的小猫蜷成一团,两只手都抵着痛处抽不开,只能用脑袋讨好般的蹭着他的手,“对不起……别走。”

“不走啊远儿,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骗人,你刚明明都要走了……”

胃痛让常远的声音带着些轻颤,哭唧唧的发出些嘤咛,只惹得艾伦忍不住抱住他,轻轻顺着那人的背,“没有,我去找药。”

“我,我要一起去。”

末了大概是怕他拒绝,常远勉强抬起头,眨着眼低声求着,“带我一起……好不好?”

他哪里舍得拒绝。

“那我抱你好不好?”

常远勉强点点头,分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仍是用力的按在腹间。艾伦拖住人的腰,小心的找了药,又抱着人在沙发上等着水烧热。

常远一颤一颤的耳朵看得他出了神。

他看起来好痛的样子。

可这并不算常远犯胃病里最严重的一次。他记得那人疼进过医院,在高热的情况下被迫输着退烧药,疼到无意识的抽泣时,头顶的耳朵也仍是没有冒出来过。

他总是会乖觉的判断场合,不给他们制造麻烦。

“远儿,以后疼咱就不忍着了,怎么舒服怎么来好不好?”艾伦盯着那人卷在自己腿上的尾巴,忍了忍还是没去摸,继续抚着常远的背,“你是人是妖我都不介意的。”

“只要是你。”

“无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吃过药常远仍是没有缓解,这让艾伦急出一头冷汗。按说宠物和人类的药物也只是剂量不同罢了,不该一点儿作用都不起才是。

可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怀里的小猫不停地发抖,紧紧攥着他胸口的衣物,乖乖忍受着痉挛带来的剧痛。

“真的不用给你揉揉吗?”

常远没说话,只是勾了勾他的手。艾伦不懂那人的意思,愣神的功夫就看到怀里的人慢慢变小,他惊讶的张着嘴,一点点儿的看着常远缩成一只布偶。

小猫费力的抬起头看了看他,似乎是怕他厌恶自己的现在的形象。艾伦忙伸手撸了撸猫,“你变回去会舒服一点吗?”

他听到一声虚弱的猫叫。

“好,只要你不痛,变成什么样都可以。”

可常远显然只是懒得分出力气维持人形,小团子颤抖的比人形更要明显,他又不舍得摸上去——他的手几乎有团子一半儿大。

“远儿,疼的厉害吗,要不我去给你找点儿止痛药?”

小猫只是勉强分出力气舔了舔他的手,又往他怀里靠了靠。布偶是出了名的玻璃胃,吃了止痛药只怕情况更糟。

“那就这么疼着?不行吧?”

他现在开始后悔想要看看这人的原型。

如果常远变回猫的前提是疼痛难耐,那是不是可以变相的说明,在他出差的日子里,怀里的小猫都是这样自己蜷缩着忍痛。

“远儿。”

他却也只能小心翼翼的揉着猫的后颈。

“我真没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他看到它在自己胳膊上难耐的蹭了蹭。

的确,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好吧,那我陪着你。”

艾伦只能继续无措的抚着它颤抖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把被子拉到小猫的背上。疼痛经久不息,似乎是看出他愈发的慌乱,小猫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艰难的变回了人形。

“远儿?你不用……”

不用勉强的。

可看到熟悉的爱人,他确实安心许多。

艾伦于是把手试探性的放到那人的腹间,不出意料的看见常远难忍的闭上眼睛,连着睫毛都打颤。他哪里看得了他这副模样,手下意识的就要撤开,又被人轻轻按住。

艾伦的声音放倒了最轻,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他也只能微微支起身子,把仍旧蜷缩成团的人抱紧些,盯着小猫无力轻颤的尾巴出了神。

“揉一揉好不好?我会轻点儿的。”

直到常远点了点头,艾伦才敢把僵了许久的手在人的腹部打圈儿。手下没什么动静,他也尽量放轻动作,却还是疼的那人发出几声下意识的呜咽。

“要,要不还是算了?”

艾伦对这样的爱人毫无办法,只觉得怎样都舍不得。倒是常远乖觉的很,只一味的往他怀里钻,示意他可以继续。

他也就只能这样断断续续的揉着,哪怕仍旧是起不了任何作用。一天的疲惫混着酒精作祟,艾伦强撑了几个小时,还是在反复枯燥的动作中睡着。

常远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没忘撑着最后的力气给人盖好被子,这才又变回猫,小心翼翼的窝在人身边趴着,好让那人的体温顺着床单给冰冷的胃腹一些慰藉。

他本以为艾伦就会这样睡到天光大亮,可事实上那人不多时便因为扑空惊醒过来,着急忙慌的唤着他,“远儿?远儿,你在哪儿?”

眼见着艾伦就要坐起来,常远也只能探了探头,开口咬住他的手。艾伦吃痛的缩了缩,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又变成猫的事实,却总算是如释重负,“吓死我了。”

黑夜对猫的视线来说不成限制,常远能清晰的捕捉到那人脸上惊慌褪去后的愧疚。他的眼睛里甚至含着一层薄泪,小心翼翼的揉上它的头,“对不起啊,远儿,我睡着了。”

常远还想变回人宽慰他,却实在挤不出力气,只能小声的叫着。艾伦往他身旁凑了凑,“还疼不疼了?”

醒了半天艾伦也适应点儿黑暗,看到小猫学着人的模样晃了晃头,却仍是不愿意相信,“骗人,不疼了你才不会变回去。”

常远被疼痛惹得有些烦躁,不由得开口抱怨,“那你还问。”

“卧槽!你这样也能说话?!”

常远看着被他吓到弹起来的人,不屑的扭过头去。

人类好吵。

又折腾了一阵子艾伦才又想到个办法,翻箱倒柜的折腾半天,只让常远觉得更烦躁了。等了半天才见人怀里抱着个热水袋回来,小心的放到他身边,“远儿,你趴这儿上头试试。”

天气还不算凉,但猫生性怕冷,有了热源属实舒服了许多。折腾了大几个小时的器官也终于力竭,在一阵阵的暖意中微微平息着,供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常远再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甚至可以算得上傍晚。他舔了舔身上因为翻腾变得杂乱的毛发,变回人形下床找艾伦,尾巴大摇大摆的晃着,头上的耳朵也挺立,只觉得无比舒心。

他终于不必再隐瞒什么。

“远儿,你醒啦?”

艾伦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什么,常远应了一声凑过去,脸色不由自主的僵了僵。

“艾伦,你什么意思?”

“啊,我上网查了,说没有猫不喜欢吃猫饭……”

“你干脆买点猫草呗!”

“啊,你怎么知道的,我刚下单……”

“艾伦!”

“所以你是可以吃人类吃的东西的?”

艾伦坐在沙发上,委屈的揉着被人一爪子扫痛的脑袋,只换来常远的一个白眼,“废话,不然我之前跟你吃的都是什么?”

“我以为你就是吃那些才会得胃病的。”

“这是先天遗传,和吃什么没关系。”

艾伦眨了眨眼,紧张的吞了口唾沫。

“那,那你是怎么变成猫的?”怕那人不想回答,艾伦又匆忙的找补,“我就随口问问,修行?变异?还是……”

眼见着那人就要扯出一本聊斋,常远忙捂住他的嘴,“我妈妈是猫妖,爸爸是人。”

“那你是个串儿啊?”

“别说的这么难听行不行?”

“呃……混血?”

“随便你吧。”常远无奈的扶额,扭头就看见艾伦对着自己的尾巴出神,“干嘛?”

“远儿……”艾伦抬起眼看着他,眼里满是祈求和无辜,“能不能让我摸一下?”

“这有什么不能的,摸呗。”

“我看网上说猫的尾巴不能随便摸,会应激。”

“哦,这也分猫,我就不会。”常远不再多话,只是把尾巴翘到那人腿上,“不许拔毛。”

“那耳朵……”

“也可以摸。”

五分钟后,常远看着把自己揉到摇头晃脑还亮着星星眼的傻大个,有些后悔的亮了亮小虎牙。

“艾伦,你别得寸进尺!”

虽然在艾伦身边愈发肆无忌惮,但真的在麻花公开的速度还是有些超乎了常远的意料。

倒不是他故意露出马脚,只是录团综的时候被玩疯了的艾伦一把拉进水里,呛了几口之后就无法控制的露出了耳朵和尾巴。

“咳……艾伦!”

艾伦看着那人逆着水流弹出来的小耳朵,只觉得血压暴增。

他把人抱在怀里,常远弓着背,显然已经有些迷糊,不管不顾的甩着头,溅了他一身水。

艾伦没空去管身后一个个震惊到下巴脱臼的人。

只抱着人飞速上了岸,跑回休息室撸猫。

“远儿,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儿玩上头了。”艾伦给人吹着头发,贴心的压住他的小耳朵好让他不觉得那么吵,另一只手也胡乱在人背上抚着,总算把炸毛的小猫安抚下来。

收拾好的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出门。

“远儿,这……怎么解释?”

“我怎么知道,你别指望我了。”

艾伦硬着头皮出了门,刚吸一口气就被人薅住了头发,疼得他惨叫出声,“啊,腾哥,你干嘛啊?”

“操他妈的,艾伦,我就说我他妈看见他长耳朵不是熬夜熬出来的幻觉,你还打算蒙我多久?!”

拉架的人越来越多,场面乱做一团。

直到沈腾在混战中不小心扯掉了常远尾巴上的一小撮毛。

“我靠,这啥啊?”

没有回答。

一只白色的小猫弹起来,狠狠给了他脑袋一爪子。

艾伦只觉得熟悉又亲切。

只是这次捂着头的人,变成了沈腾。

一撮头发不紧不慢的飘下来。

和沈腾扯下来的猫毛数量一模一样。

团综没能再录下去,一大家子人都挤在休息室里,等着常远一字一句的介绍自己的身世。

人多问题也多,七嘴八舌的给人探了个清楚。

作为猫,虽然有一半儿猫妖的血统,可常远没继承多少妖力,只是能随意控制变形。作为人,他也没和人类差出太多,只是生活习性上有些靠近猫,怕冷嗜睡,有些东西不能吃。

沈腾想了想每到冬天就把自己裹成个粽子的人,只觉得愈发贴合。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怕你们接受不了。”

“这么看不起我?我思想前卫,什么接受不了?”

艾伦扭头看了一眼常远,“上才艺。”

几秒种后,沈腾看着艾伦怀里边舔毛边叫他腾哥的布偶,只剩下惊呼和惨叫的份儿。

生活同之前来说没什么变化,只是每个人都更加照顾这只猫。冬天的暖风开到最大,常远裹着被子在桌前写本,剩下的人穿着半袖,愤恨的咬着比夏天化的还快的冰棍。

“这狗屁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沈腾扇着风,看了一眼身后快要热到昏厥的王成思,愤恨的踹了艾伦一脚,“你小子真行啊,这在家睡觉不中暑?”

“别提了哥,我脱的就他妈剩条裤衩……”

沈腾实在热的受不了,转头想冲常远打个申请把空调温度调低点儿,却发现人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这一天能睡多久啊?”

“没通告的话基本得十四五个小时,吃饭都得拽起来。”

“那今天晚上聚餐他能行吗?”

“嗐,猫嘛,就数晚上有精神。”艾伦摆了摆手,把头伸到窗户外面吹着冷风,又被沈腾一把扯回来,“嘛呢,一会儿又得犯头疼。”

“哥,你对我真好。”

“起开,主要是我想吹。”

晚上也就是他们这群人一起聚聚,本想着常远睡不醒就先送他回家,可那人果然在八点之后就精神起来,大家也便默契的没有提。他们聚餐向来不喝酒,只是闷头吃菜,聊点八卦的话题。

而今天的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常远。

“远儿,你能吃这个不?”

“远儿,你能喝这个吗?”

“能,能,都能,你们快别问了,我又不是没长手。”常远烦躁的捂住耳朵,“都自己吃!”

“你那不是也长爪子嘛,唉,怪不得你筷子拿的不怎么标准。”

“少污蔑我,我从小就用筷子!”

“唉,远儿,你这两幅耳朵都出现的情况下,用哪个听声音啊?”

“用鼻子听!都给我吃饭!”

常远愤恨的拿筷子扎起个点心塞进嘴里,吞下去才觉出些不对——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味道。

“伦儿,这是什么馅儿的?”

“嗯?巧克力啊。”

完蛋。

巧克力,他是真的不能吃。

可他也实在不想体会自主催吐的痛苦,只能报这些侥幸心理多喝了几杯水,希望自己能躲过去。

反正他也只是道听途说,家里人不让他碰,他也就没吃过,万一是可以吃的呢?

反正他严格意义上,也算半个人类。

当腹间丝丝拉拉的开始绞痛时,常远才觉出些后悔。他果真不该企图钻空子的,尤其是疼痛攀升的极快,他已经快要坐不住。

“远儿?”

他坐立难安的表现很快被身旁的艾伦发觉,担忧的揽住他的身子,“冷吗?还是胃不舒服了?”

“伦儿。”

常远的声音哑下去,小心的拽住他的衣角。

“我想回家。”

“好,怎么了,是不是胃疼?”

常远点点头,不打算告诉那人自己发病的缘由,免得这一桌子人又要为他操心。艾伦站起身来同大家打了招呼,沈腾也随着他俩站起来,“我送你们。”

艾伦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没开车。若是平时打车也一样,但如果是沈腾送,常远起码不需要再收起耳朵和尾巴。

于是他没犹豫,想着把人塞到后座,却又被沈腾拦住,“让他在副驾吧,把椅子放倒了还能躺会儿。”

“行。”

艾伦身上只有一件卫衣,沈腾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已经微微蜷缩的人身上。他看到常远的耳朵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忙放轻力气抚了抚小猫的头,“远儿,很难受你就变回去啊,哥现在就送你们俩回家。”

副驾的人恹恹的摇头。他倒不是非要撑着这股力气,只是刚才他就发现,他变不回猫了。

他的妖力似乎不听使唤的全都集中在了胃脘,胃壁拼命地收缩翻涌,疼得他满头冷汗,连喘息都不敢太用力。

不对劲,可他也不知道能怎么办。

胃里疼的他眼泪跟着冷汗一起流,艾伦也只能替他擦着,急的声音都发颤,“远儿,怎么突然疼成这样啊?”

常远说不出话,他已经感觉到喉间堵着些血腥气。他只能默默忍着,忍到车子开进车库时才急急忙忙的拉开车门,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他看到艾伦的手抖得厉害,身后的沈腾也被他吓了个不轻,正小心的替他拍着背,嘴里的话也颠三倒四,“这,医院,要不咱还是去趟医院吧?”

“不……”

常远吐了太多血,多到自己也觉得触目惊心。可心悸窒息的感觉渐渐消失,他知道误食巧克力的事情算是过了。

最起码,他不会因此丧命。

“我,我是因为吃了巧克力。”常远抓着艾伦的手,疼痛太厉害,他几乎要疼的昏过去,“没,没事了,吐出来就好。”

妖力似乎也开始听他使唤,常远没再多说,趁艾伦愧疚前就赶紧变回了猫,把自己塞进那人怀里。艾伦只闷着头把他抱回家,兑了杯温水给他漱口,“怎么样?不去医院能行吗?”

怀里的猫没搭话,只是又慢慢变成他熟悉的爱人。艾伦有些着急,却也只能小心的抚着他的头,“远儿,你别逞强。”

“没……我这样舒服点儿。”

常远皱着眉头,身子拼命地蜷缩着,膝盖几乎快要顶到胸口。支撑他维持人形的主要原因大概就是可以拼命抵着痛到发疯的胃脘,还不至于拿疼痛毫无办法。

艾伦正拿着手机查资料,常远缓了几口气,扯住那人的衣角,“伦儿,抱我。”

“唉,远儿,我看网上说……”

“不用看了。”

常远只是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放心吧,吐出来就好了。”

“那你胃疼怎么办,我找个医生来吧?”

他看到怀里的人叹了口气,咬着牙松开抵着胃的手,拉过他的手按下去。艾伦不敢动,只能等着人捱过最疼的那阵儿主动松开他,才在他胃脘处轻轻的揉。

可他知道,这样没用。

他唯一的用处,似乎也就是这样陪着他,给他一点儿精神支柱,却没有一点儿让他脱离痛苦的能力。

哪怕他知道,作为妖,常远有自愈的能力。

可他仍旧不愿意看他在这样的疼痛中,苦苦挣扎那么久。

“远儿,找医生来看看好不好。”艾伦的声音已经低下去,怀里的人抖得几乎要碎掉,“我真的担心你。”

没再让他为难,常远不情不愿的点头。其实他是认生的,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只是没和艾伦说过。

算了,他也不想他难过。

艾伦给人盖好了被子,宽大的尾巴藏在被子下,遮了个严严实实。耳朵虽然不好处理,但也不是毫无办法,艾伦伸手遮住那人的发顶,马马虎虎倒也能凑合过去。

可是他的手只是刚碰上那人的耳朵,便感觉到它们消失了。

敲门声想起来,打断了艾伦宽慰的话。他也只能起身开门,在医生掀开被子准备触诊时才幡然醒悟,自己拙劣的招数是瞒不住的。

到头来,还是委屈了他的小猫,靠自己的力量拼命忍住。

常远平躺在床上,安静得很,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乖乖地回答医生的问题。他总是这样,敏感又爱逞强,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展现不出一点儿痛苦。

只有抓着他的手,用力到发白。

小猫的呼吸断断续续,时轻时重,却再也没有发出丝毫的痛哼。他甚至连最熟练的蜷姿都压抑的很好,只是乖觉的躺着,隐忍着想要躲开医生按压的欲望。

艾伦终于是没忍住摸了摸那人的头,想要给他一点儿宽慰。常远微微望向他,示意他不要抬手,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手下钻出两个毛茸茸的小东西,紧贴着他的手心发抖。

他终于能为他分担点儿什么了。

虽然,仍旧是微不足道。

打过针的人显然好熬了一点儿,艾伦送走了医生,这才终于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他还是有些懊恼的,为什么不能再多做些功课,让他避免这不必要的痛苦。

毛茸茸的尾巴突然扫过他的脸颊,撒娇似的落在他的手心里。艾伦抬起眼,看到的只有小猫带着水汽的眼睛。

“想什么呢。”

他大概还是在痛的,声音暗哑,却一点儿没压住那股子奶劲儿。尾巴又在他手里晃了晃,带着些勾引的意味,“不摸了?”

“远儿,对不……”

“别小瞧我,猫的恢复能力很强的。”

他看到常远对他笑了笑。

“你抱抱我的话,会好得更快。”

他知道常远是撒谎的,可他无力拆穿,只能小心的抱住他仍旧疼到发抖的身子。常远知道他情绪不好,哪怕精疲力竭也不肯变回猫,只是把头抵在他的胸前,嗅着他独有的味道。

他的胃脘有规律的起伏着,那是妖力在帮他清理残余的咖啡因。艾伦盯着出了神,他知道,这样的抽动一定痛到惨绝人寰。

怀里的小猫就像睡着了,眉头都没再皱一下。

比起恢复能力,猫的忍痛能力大概更胜一筹。只要不是主观上想同他撒娇,常远大概一直可以忍住。

艾伦没忍心打破他强撑着的体面。

他知道,常远怕他担心。

他只能在他的腹间不再作乱后才把手附上去,一边轻揉一边哄着人赶紧睡着。睡眠中的人反倒是痛哼出声,身体也终于不再是克制的放松,在他怀里蜷作一团。

艾伦的手没停,只是动作更轻了些。

他怎么敢对他有一点儿怠慢。

因为他的搭档,他的爱人,是一只猫。

他会永远把他捧在手心里,做一个合格的饲养员。

艾伦替人裹紧被子,打开让他又爱又恨的空调,全然不顾自己热出的汗,尽心尽力的暖着怀里的团子。

是猫又有什么不好的?

反正他对常远的任何形态,都可以迁就和让步。

困死了

写的啥破烂儿不知道别管凑合看

小猫妖真色啊写的痛苦但看下来还是有点爽的

接下来的更新:

完结巨星&开伦远古风长篇

偏现实向独立篇

哥姐友谊长存

沈腾收到通告,二月四号的时候正好是夏洛特烦恼的话剧十周年,应抖音邀约参加直播,马丽也在。

拿到台本时看到曾经借位亲吻的片段不由得感概,这么做马丽那边行的通吗,马丽怎么没看剧本没让改改。

“诶哟,我这老搭档又漂亮了。”沈腾弄完妆发一个回身就看到走进来的马丽。

马丽挑了挑眉,算打了声招呼,转头和艾伦等人讨论起了剧本。...

马丽挑了挑眉,算打了声招呼,转头和艾伦等人讨论起了剧本。

沈腾神色不算自然,眼神总往那边瞟,一想到晚上要重新演绎夏洛特烦恼不由得紧张,低头习惯性的舔舔嘴唇。

“哥,走了。”马丽心里不由得一笑,看来腾哥今晚很紧张啊。

“啊,走吧。”

做游戏的时候沈腾的身体刚开始刻意回避马丽,坐的远远的,哪成想二人一笑的时候动作一模一样,沈腾心里叹口气,刻在骨子里的默契无法克制。

等到其他人上台演绎前几幕话剧的时候,沈腾余光看到马丽认真的在看,假意借聊天的方式坐到了离马丽最近的地方。

马丽怎么能不知道老搭档的小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偏过头悄悄问了一句。

“怎么了哥。”

“这演的挺好,就是和咱当初差了那么一点点。”

沈腾被偏头吓了一跳,暗自稳住没过脑子得说了这句话。

但是,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们还是默默无名的话剧演员,每天在不同的剧院奔波,还记得,冬天的时候马丽总会挽住他的手臂生怕滑倒了。

最后一幕要做准备时,沈腾无疑是紧张的,当真正看到马丽作为马冬梅出现的时候,他总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慨。

“这个梦,我一共做过1222次,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不打算做这个梦了…”

沈腾转身跑去拥抱马丽,舞台亮起。

“干什么..你干什么..”

沈腾的拥抱无疑是炙热的,当真正时隔多年再次拥抱马丽的滋味是不一样的,好想念当初的日子啊,马丽。

马丽被拥抱的一瞬间放下手中的道具,眼含热泪夺眶而出,都怪腾哥抱的太紧了,这个拥抱等了好多年,心中的感情再也没办隐忍,随着加深这个拥抱,心中久藏的爱意无法克制。

一次就好响起的时候,马丽有些颤抖,沈腾为了安抚拥抱的手不自觉的拍了几下,以示安慰。

谢幕的时候,在黑暗中沈腾牵起马丽的手,另一只手为她抚去泪水,小声说道。

“我们过后谈谈吧…阿丽。”

走到观众面前时,二人的手早已悄悄放开,马丽赶紧擦掉眼泪,笑着打起招呼。

“开心麻花的功勋演员,马丽。”主持人兴奋的介绍麻花的一姐。

“开心麻花的功勋演员,沈腾。”

沈腾上前几步走,深深鞠躬,马丽在身后和当年一样,为她的腾哥高举双手鼓掌,一如当年丝毫未变。

直播结束的时候,麻花的各位准备出去聚聚,沈腾马丽二人一对视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沈腾开车载着马丽。

原本艾伦还想去后座,哪成想手刚摸到把手,车就开走了,留下原地满脸问号的艾伦。

“今天的有些话,是夏洛对马冬梅说的,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我知道,可能现在说这些搁你眼里都有些荒唐了,但我还是想说…”

“马丽…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马丽自认为是很冷静的人,心里能藏得住事情,但是听到她哥这番话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那得看你表现了。”马丽歪头靠着座椅,俏皮得和当年的小姑娘一样。

原本没听到回复心灰意冷的沈腾,此刻像打了鸡血一般,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那.那..那说好了啊,看我表现行,不能再…”躲着我了。

没说完的话,马丽已经知道了。

“好啊,腾哥。”

另一边的艾伦被常远拉上了车。

“我惹他们谁生气了吗,没有吧。”艾伦百思不得其解。

“让你演傻大春果然没错,估计啊,腾哥和丽姐是要和好了。”常远戳了一下艾伦的头。

“哦…”

“所以是他俩之前吵架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常远没忍住,叹口气,这么复杂的事情本来也不是艾伦该想的。

题外话:夏洛特烦恼十周年生日快乐

已开启互动抓人,照例抽取奶茶一份+随时点梗

远儿第一视角预警

仍旧是周止礼和远儿哥的故事,前两篇见本合集

这次虐的是小孩儿

7.6k,纯做梦,勿上升。

连同心里那份儿难以言说的复杂,让我心虚着,几乎要拿不稳举在耳边的手机。

“远儿哥?”

“止,止礼……”

“嗯,这么晚了还没睡啊,远儿哥。”

他的声音与之前无异,似乎一点儿也没计较我出尔反尔的那场戏,还是那么纯粹的,偏爱着我。

我哽了哽,又听到他温柔的开口,“有急事儿吧?你尽管说,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只得深吸一口气,艰难的问着他。

“止礼,你在北京吗?”

“不在,但可以赶过去。”他没有犹豫,语气微...

“不在,但可以赶过去。”他没有犹豫,语气微微上扬,制造出轻快的气氛,“几点到?去哪儿找你?”

“我还没说要干嘛……”

“无所谓,只要知道你需要我就够了。”

心脏震颤着,我有些鼻酸,不由得心疼起他来。

哪怕他再怎么掩饰,我也还是听得出他声音中的疲惫,还是听得出他因为困倦暗哑的尾音。

即便如此,也还是同他之前许诺过的一样。

我只用站在原地等他。

无论多远,他都会来找我的。

周止礼的情绪总是很稳定的,有种超出年龄的成熟。似乎是感受到我的局促与愧疚,他甚至强打着精神同我开玩笑,“远儿哥,你能找到我,算不算是想见我了?”

算,当然算。

可我现在后悔了。

我害得他要拖着疲惫的身躯,匆匆赴约。

还是没听到我的回答,他微微的叹出口气来,换上一副哄孩子的口吻,却相当真挚。

“我也想见你。”

“所以远儿哥,你愿意联系我,我很开心。”

他那么了解我,哪怕我不说出口,也能明白我的想念。

可我怕他只是给自己台阶,既然已经决定开始这段荒谬的感情,我也必须跳出舒适圈,给他应得的爱意。

或许,我不该再这样畏缩。

“止礼。”

我闷闷地开口,脑袋埋到臂弯里,似乎这样就不会那么难以启齿。

“嗯?”

“我真的很想你。”

“知道了,马上就去陪你。”

见到他的时候是六点四十,我刚做好妆发,就被人从后面抱进怀里。我扭不过头,只能在镜子里望着已经化好妆的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在飞机上睡没睡啊?”

答案已经肯定了,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责怪。

“不困。”他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住我的肩头,把嘴靠近我的耳边低声问,“有多想我?”

我被他吐出的气息惹得缩了缩肩膀,却并不反感,甚至觉得开心。于是我微微挣扎两下,冲他撇撇嘴,假装委屈的回应。

“松手,来正面抱我。”

他乖乖绕到椅子前面,眼底的疲惫藏不住,却还是笑意满满的看着我,冲我伸出手臂。我没犹豫的揽住他的腰,在他怀里找到个最舒服的姿势,吸取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气。

“谢谢你能来……”

话音未落他便在我头上轻拍了一下,我连忙闭嘴,只听他漫不经心的强调,“我说过不喜欢听你说谢谢和对不起。”

“我忘了。”

“下不为例。”

他的手轻柔的抚过我的头发,很舒服,更多的是安心。

“你看起来好累……要不还是不录了?”

头顶又被人拍了一下,这次大抵是还不解气,小孩儿拽住我的耳朵,过家家似的轻轻抚过,就当是威胁。

“再加一条,别总质疑我的身体和判断力。”

我知道他只是怕我自责。

可我莫名就是点了点头,乖乖赖在他怀里。

或许很丢人。

可这个年龄只有我一半的小孩儿,当真就是我最坚实的依靠。

“我好像被你惯坏了……”

我又听见他的轻笑,带着些无奈与宠溺,在不揉乱我发型的前提下,不停地抚摸我的后颈。

“挺好的,我愿意。”

周止礼是个很能撑的人,各个方面。

因此,虽然从我见到他时他就已经疲惫至极,可录制时却一点儿没耽搁,只比我们完成度还要高。

“要不要歇会儿?”

我总是这样问他,他也从起先的微笑摇头到后来的假装嗔怒,凑过来点点我的头,“都问了多少次了?”

“我怕你太……”

“问就是不累。”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觉得他的呼吸明显比往常重了些。偏偏如今的环节是要比跑步速度,我平时经常长跑,按说不成问题,却还是被他一把拦下。

“你脖子还没好全,我来跑吧。”

担心的情绪终于掺杂上些许恼怒,我皱起眉头,拉住他因为过度疲惫不再挺拔的身子,“你能不能不逞强了?”

他自知理亏,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脖子,耍赖似的抱住我。重量微微压在我身上,我不舍得推开他,只能由他抱着,又在我耳边黏黏糊糊的吐出一句。

“同样的话,也送给你。”

我最终还是看着他站在了跑道上。

如今想起来,当时的我,怎么就那么懦弱,那么犯浑。

这大抵是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决定。

周止礼对自己太严苛了,他可以为了跳好一支舞在练舞室练到跪地不起,也可以为了唱好一首歌练到吃着含片才说的出话。

体能方面,他确实不在话下,只比其他组两人轮换还要轻快似的,看似毫不费力的拿了第一。

可我只是赶紧跟过去,手里握着的水没着急递给他,他也很明白的冲我勾起嘴角,“远儿哥,陪我走几圈顺顺气儿吧。”

他的气息紊乱的厉害,这是我第一次看他不得不张嘴换气。我犹豫着想要扶住他,却只换来他大大咧咧的揽住我的肩,“没事儿,陪我走走就好了。”

可他的唇色分明已经微微发白,我心慌的厉害,却又清楚现在停下来,对身体只会是更大的负担。

我只能就这样陪他走着,小心的开口问他,“有没有不舒服?”

我本以为还是会听到他否认,又或是继续被他敲打着威胁。

可都没有。

身旁的人安静的可怕,我慌乱的冲他看过去,只见到他隐忍抿起的唇和身侧微微握拳的手。

“止礼?你别吓我……”

我的呼唤似乎让他回过神,他转过头来,眼神空洞到几乎照不进我的影子,“远儿哥……”

“止礼,你哪里难受,快告诉我!”

我看到他难捱的闭了闭眼睛,末了却还是扯出个苍白的笑来,搭在我肩上的手安抚似的揉了揉。

“远儿哥,扶我过去坐会儿吧。”

我赶忙揽住他的腰,身子低了些,他心脏剧烈又紊乱的跳动传进我的耳朵里,听得我鼻子酸疼。

可他仍是不舍得分给我多少重量,几乎是自己走到长椅上坐好,不等我开口便又气若游丝的哄着。

“没事儿的,坐会儿就好。”

可他的左手已经攥住胸口的衣物,指节泛青。

“心脏难受是不是,你有没有药?”我的眼泪快要忍不住,憋的眼眶生疼,却也不敢摇晃身旁的人,“止礼,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似乎已经无力思考,好半天才又顶起一口气,摇摇晃晃的回答我。

“包里有。”

我忙挥手示意工作人员去取,轻轻抱住他冰冷的身子,把他的头扶到我的肩上倚好,“疼吗?还是心悸?”

这一次,我没得到他冷静又宽慰的回答。

他终于像个小孩儿一样,额头抵住我的颈窝,无力地冲我示弱,“远儿哥,我有点儿困。”

“不,不能睡,等吃过药再睡,好不好?”

我的眼泪还是落下来了,我哪里见过他这样脆弱。

“止礼,不要睡,听哥的话……”

我看到他的眼皮艰难的抬了抬,像是每秒都在强撑,却还是顺从的点头,哑着嗓子回应我,“放心,我不睡。”

我终是没忍住。

抱着怀里虚弱的人,哽咽出声。

周止礼的助理和工作人员前后脚赶回来,礼貌的推拒了工作人员从小孩儿包中翻出的止痛药,递过一瓶新买的速效救心丸。

小孩儿眼皮都没抬一下,熟练地倒出药吞下去,又乖乖接过我手里替他拧开多时的水,没忘在嘴里含一会儿再吞。

我带着几分恳求与探究望向助理,后者却无奈的摇了摇头,眼里只剩抱歉。

我知道,周止礼一定嘱咐过他,不许和我说出实情。

可我也没空责怪,只能继续轻唤着怀里快要睡着的人,“止礼,再坚持一会儿,不疼了再睡。”

心脏病发作时是不能睡觉的,很容易在睡梦中出事。

可怀里的人似乎真的困到撑不住了,竭力睁眼也只是半阖着,听到我的话沉默了几秒,右手的虎口熟练地推开左前臂的衣物,毫不客气的掐住自己内侧的软肉。

我知道他是真的到极限了,也知道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难以承受的痛苦。

他的动作太熟练了,熟练到让我悲痛欲绝。

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他还有心脏病。

小孩儿的手掐的越来越用力,总算是捱到药效发挥,却死咬着下唇站起身来,“没事儿了,远儿哥,我们走吧。”

“去哪儿?”我赶忙扶住他打晃的身子,气的又落下两滴泪,“可以睡了,止礼,安心睡一觉吧。”

“上车。”

他只丢下两个字,可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趁着赶到下一个录制场地的间隙,在车上睡一会儿了事。

“不录了,我们不录了,睡醒了去趟……”

周止礼没力气反驳我,只固执的抬了腿,我也不得不扶着他跟上。他几乎是坐进车里的那一刻就睡着了,倚在我身上乖的不像话,可我只心疼的要命。

我不敢想,也想不到,他会有多疲倦。

我还是死死盯着他的助理,那人也总算承受不住压力,在手机上敲打好文字递给我看。我只看了两行就又掉眼泪,怕吵醒了怀里的人,只能忍着不哭出声来。

傻子。

周止礼就是傻子。

如果我不问,他一定会坚持到最后。

“去医院。”

我压低了声音,所幸怀里的人睡得很沉,没有一点儿反应。

司机识趣的掉了头,可这里离最近的医院也要半个多小时的路。我本只是担心拖久了情况更紧急,却不料那人会在短短二十分钟后悠悠转醒,迷糊的扯住我的衣袖。

“是不是要到了……”

他的声音暗哑,带着些许隐忍,大概还是痛着的。

“哥怎么没叫我?”

我看到他坐直了些,在看清楚方向不对时愣了愣,赶紧适时地开口打断他,“闭嘴,老实待着。”

怀里的小孩抖了抖,喉结微颤,似乎是忍下了一声呻吟,又有些急切的开口唤我,“远儿哥,你生气了吗?”

只问的我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再也没了方才的气势,“不录了,你这样必须去医院。”

我能感受到他的为难。

可出乎意料的,他冰冷的手抚上我的手背,软着声音答应下来,“好,你别哭。”

可这话说的我更想哭了。

“你再睡会儿,别说话了。”

我看得出他仍旧是困倦至极的,只得忍住了泪开口催促他,却换来他讨好般的在我颈窝里磨蹭,“你不哭了我再睡。”

我也只得尽快缓着呼吸。

在我平静下来的那一刻,怀里的人也适时地闭上眼睛,拼命冲破困意的折磨,冲我递过话来。

“怕什么,你当时……明明更疼的。”

他的咬字已经不清晰,却还是强撑着说完。

“不过……这样能不能,算扯平……”

只换得我几乎落不尽的泪。

车子总算停在医院门口。

可我的恐惧,只被愈发的放大。

怀里的小孩儿叫不醒,我抖着手揽过他单薄的肩,穿过他的腿弯,几乎是拼尽全力的想要将他抱起。迎接我的是用力过猛的趔趄,是医护人员嗔怪的声音,是人群嘈杂中,我怀里缩成小小一团,没有一点儿肉的身躯。

“这么用力干什么,孩子瘦的皮包骨头!”

我的脑子乱的要命,几乎要不能呼吸似的,心脏拼了命的痛。

我的力气很小,在我心里,我怎么也不会抱的动这个正值年少,与我身高相仿的小孩儿。

可他仍在我怀里沉睡着,我的胳膊也没有一点儿吃力。

只像是环住了一只寿命将至的蝴蝶。

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低下头去看着怀里的人,他的眉眼生的实在是太漂亮了,可如今那双总含着笑意望向我的眼睛,如今却紧闭着。

平日里他总会用生人勿进的神情包裹自己,就连我也觉得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如今在我怀里,微蹙着眉,却变成了高高瘦瘦一把,任风雨袭击的骨头。

最可怖的莫过于,他再也没有我记忆中,那样蓬勃的生命力。

仿佛一个我轻柔的触碰也会碎掉的标本。

他为什么会这么瘦?

他又是什么时候瘦成这副模样的?

我的脑子乱的要命,眼泪又落下来,却也只能死咬着下唇,不敢打扰他来之不易的休憩。

小孩儿浑身的骨头都清晰异常,只剩随着呼吸起伏的腹部,尚存着一点儿脂肪似的。

止礼。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是这副样子。

他被冰冷的仪器和滴瓶包围,哪怕一路颠簸着被移动到病房,也仍旧没有醒来的意思。

我愈发不敢想他录制期间,到底是多难捱。

药液的输入似乎没有让他好过一些,小孩儿的身子无助的翻腾着,却还是找不到缓解痛苦的姿势,最终也不得不艰难的睁开眼醒来。我连忙扶住他输液的手,尽量把语气放轻,“哪里疼?”

他不吭声,抬眼望了望滴瓶,又望向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有些不明所以,只得等着他顿了顿重新开口,“远儿哥,能不输液吗。”

我看到他抿了抿嘴,似乎在艰难的忍耐痛楚,“这药输了我胃疼。”

我心酸的厉害,不知道他是病过多少次才能如此了解。可我没办法答应,他的状态太差了,身旁跳动不算有力的心电图仪告诉我,我不能放任他闹孩子气。

哪怕这样任性的周止礼,百年难得一遇。

“坚持一下可以吗?你的心率还没稳定,我担心出事儿。”

床上的人隐忍的叹气,带着些吞不下的尾音,扯出点儿几乎要消散在风里的闷哼。他额前的冷汗几乎要落下去,没输液的手也紧紧攥着床单,大概确实是很疼的。

我也只能小心的凑过去,贴住他汗湿的额头。

“止礼,哥在这儿呢,你乖,再忍一下好不好?”

小孩儿乖乖忍着痛没再吭声,只是微蹙着眉头,没忘冲我扯出个虚弱的笑容,艰难的点了下头。我抬手轻柔的抚了抚他的发顶,发丝也微微汗湿,或许他的疼痛比我想象里难忍。

我只是利用他的顺从,就像他也是利用我的固执那样,我们总是抓住对方的弱点,逼迫彼此忍下去。

可小孩儿的身子突然挺了挺,输液的手也反握住我的手腕,不等我反应过来就艰难的开口,“远儿哥……”

“怎么了?疼的受不了了吗?”

“没事儿的……别怕……”

他没再给我叫医生的机会。

匆匆宽慰过我后,就这样硬生生的,疼晕过去。

我又被医护人员谴责了。

因为我看护不当,居然放任他痛到这样也不知道叫人。

可又有谁能相信呢。

又有谁能相信,疼到昏厥的人,至多只是放出了几声零碎的叹息。

我不明白,这样一个二十岁出头,换做旁人大抵还是父母掌心里的宝贝年纪的人,怎么就这么能忍痛。

连超出承受范围的痛,都只是安静地昏过去。

记忆翻腾着快速涌入脑海,头疼的我几乎要蜷起身子。

我该死的全都想起来了。

那些我只是以为他有些疲惫的画面,他原来都是在默默忍痛,还能做到与我谈笑风生。

我本以为我一生最迷茫焦虑的时刻都会停留在那个楼梯口的拥抱,都会结束在他轻柔的抚摸。

可如今的我,只比当时还要崩溃。

他那些时候多痛啊?

他为我喝下那么多辣椒水,为我挡下那么多刁难的时候,他到底该有多痛啊?

我就这么荒谬的,心安理得的,在他为我搭建的避风港下,天真自信的以为护住了他。

天大的笑话。

我本以为我看透了他,我本以为他冷静的外表下也偶尔有这属于少年人的放纵的内核。

可我现在才明白,他的那点儿放纵与逾越似乎只是为我生出来的,也似乎只是给我看的,而周止礼,永远都只有克制隐忍。

正因如此,他才会小小年纪,这么勉强自己。

他宁愿为了我清醒的坐上那架会害得他心脏痛的飞机,愿意为了我三四十小时连轴转,却不愿意告诉我,不愿意从我这里讨要到一丁点儿本该属于他的甜。

我的小孩儿。

你怎么能这么傻,怎么能这么懂事?

情绪波动太大,我的胃脘也不合时宜的抽动起来,在腹间奏出华丽的乐章,疼得我弯下腰去。

我有什么痛的资格。

我这样的痛,怕是不及他晕过去时的十分之一。

牵扯到他我的眼泪就像流不干那般,忍不住坐在床边又哭起来。大概是因为这次没力气压制哭声,床上的人皱着眉头醒来,看清我哭到一团糟的脸时抬了抬手,却还是因为无力放下了。

“怎么又哭了……”

他的声音虚弱的很,第一次没有叫我的名字,又回到那个悉心照顾我保护我的周止礼那般,轻声地哄着我。

“又在瞎担心了?我没事儿的。”

我的眼神扫过他苍白的唇,略过他颤抖的身子,没张嘴反驳,但意味已经太过明显。

可他只是上下打量着我,看过一圈儿,竟是掀开被子下了床,熟练地拔掉已经见底的止痛针。

“你干什么?”

我惊愕的起身,却被他一把搀住,带着些心疼的眼神看过来,手还是冰冷,却如同之前那般有力。

“你胃疼了。”

一如既往的肯定句,我哽了哽,他却已经失了耐心,半推半搡的把我赶到他的病床上,“躺会儿,我去给你打水吃药。”

“止礼,你别折腾了,快回来……”

“马上就回。”

他迎着夕阳走出门的背影因为镀了层光显得更渺小,窄窄一条,看的我痛哭失声,几乎要抽搐起来。

这一次,我知道他很痛很痛。

周止礼显然不知道我已经挨过训了。

他拼了命的隐藏自己身体里令人崩溃的剧痛,给我递来热水和胃药,替我擦着额前的冷汗,只在实在忍不住要露出破绽的时候,匆匆的钻进洗手间。

他还不知道,他的伪装在如今的我眼里,分崩离析。

可我哪里说得出口?

我要怎么质问一个忍着痛照顾我的人,要怎么拆穿他拼命堆砌的体面和尊严,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害这个倔强的小孩儿。

我像是一个无法思考的巨婴,只会越哭越崩溃。

我看到他从洗手间里急匆匆的出来,带着没来得及擦去的冷汗,头一次忘记展开紧蹙的眉头,慌张的揽过我的身子,“怎么了,是不是疼的太厉害了,我给你揉揉。”

我看着他汗湿的鬓角,听着他竭力忍耐也仍旧发颤的声线,终于是不管不顾的伸出手,在他作乱的腹间逆时针按揉。

我看到他的眼角抽了抽,拼命吞下喉间的呻吟,只放出两声欲盖弥彰的轻咳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我。

我不说话,他于是小心的试图拨开我的手,再开口的声音已经因为拼命忍痛而哑掉,“远儿哥,我没……”

“不要再说没事儿了!”

我哭着,继续替他揉胃,“让我,给你,给你揉揉……”

我的小孩儿总是那么懂事的。

他乖觉的垂下妨碍我的手,乖乖忍受揉开痉挛的,惨绝人寰的痛苦,固执的没发出一点儿痛哼。

结局显而易见。

我击不破他固若金汤的防守,也狠不下心,一直给予他这样无休止的剧痛折磨。

我先停了手,他随后便放开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试探的掀开被子钻到我身边来,“远儿哥,可以陪我睡一觉吗?”

小孩儿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身子还止不住的打颤,虽然已经极力克制,我却也还是能清晰地感知到。

我揽过他的身子,哽咽着抱紧。

“对不起。”

“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是对不起。”

对不起,我一直活在你堆砌的象牙塔中。

对不起,我一直在你的怀抱中兴风作乱,以为自己保护着你。

对不起,我懦弱我犹豫,没能给你想要的爱。

我对不起周止礼很多很多。

“远儿哥,我从来没怪过你。”

小孩儿的声音很低,划过我心间却要命的痛,“我不喜欢你和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我觉得,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小孩儿在我怀里喃喃自语到睡着。

他说他感谢我愿意答应他,感谢我给他的爱,感谢我能突破内心,做出这样大胆的决定。

他说他才对不起我,他说没有保护好我,让我落了这么重的胃病,时不时就要遭受胃痛的折磨。

可是周止礼,这些事情,本都该我来做。

弟弟是不需要看人脸色的,是不需要做那些不愿意做的事情的,也是可以放肆依靠别人,不需要自己忍痛的。

任何的困难,由我来面对就好了。

任何的破事儿和烂摊子,有哥哥扛着。

“哥哥就不会累吗?”

我方才的声音轻的要命,可怀里的小孩儿还是突然反问我,不知道他是没睡着还是被我吵醒。

“为了你就不会累。”

“我为了哥的话,也不会累的。”

我早就想到他这样的回答。

我成熟到令人心疼的,把我宠坏的小孩儿,我要拿你怎么办?

“睡吧,乖。”

我只能在以后的路上尽力跑到你身前,为你遮风挡雨。

日常后记:

远儿视角也写了,之后可能会有上帝视角,也就是我最熟练地第三人称,再次完整的细化他俩的小故事。

还是我的梦改,睡醒发现小崽子也挺好虐的,又老早就想补充年长者隐忍在心里的爱意和关爱了,索性直接冲。

ooc

全文虚构,请勿上升

祝两位老师长命百岁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觉得不算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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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腾没两天就出了院,不管艾伦怎么劝,文的武的都不好使。

“腾哥,你就不能好好配合治疗么?”

“要来不及了”

“什么事儿比你的命还重要!”

“她的幸福。我欠她的。”

“腾哥”徐温贺敲门进来谄媚的喊着。

“这个,看看吧。”沈腾将剧本大纲扔到徐温贺面前,而后点了一支烟半瘫在他对面。

“这什么意思……”徐温贺大致扫了一眼,是个好故事,不过看着不大像喜剧。

“导”

“让我导?”徐温贺一脸不可思议,他十分清楚沈腾跟马丽的恩恩怨怨,更何况他...

“让我导?”徐温贺一脸不可思议,他十分清楚沈腾跟马丽的恩恩怨怨,更何况他们还为此打过架。早已不祈祷沈腾能照顾照顾他了别给他下绊子就是阿弥陀佛了。如今这是抽哪门子的疯。

“我们做个交易。”沈腾还是扣开了手边的酒瓶,这玩意儿比手里的烟难戒。

“你挂个名请马丽拍这个电影,后续的成与败都挂你名上。”

沈腾清楚如果这个剧本跟他们麻花初代这群人沾一点边儿,马丽都不会演。只要她演是谁导也无所谓了,倘若这电影成了,这小逼崽子也能有个除马丽丈夫外的标签。外界的污言秽语能少些,她也能快乐自在些。她快乐是他顶天重要的事。

“交易是什么呢?”徐温贺没有质疑,这样好的买卖他只想知道要用什么来交换。

“别告诉她跟我有关且电影有关的一切都听我的你只挂名。”这可能是他送给马丽最后的礼物,虽然得假借他人之手。

“好,我没问题。”徐温贺盯着沈腾,从他的表情里实在看不出什么,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轮着自己了。先不说电影好坏,能有个团队能让他导是他一直想实现的愿望。虽说没实权,受益方是他就好了。反正他想导电影图的就是虚名没有那些酸唧唧的情怀更没有什么大抱负。

“把心揣骨盆里吧,没有任何陷阱。”沈腾看得出他的顾虑,晃晃手里的酒瓶。又空了。起身去拿昨天刚屯的酒,将完整剧本丢给他。

徐温贺抱着厚厚一沓的剧本起了身,看着床上铺满的稿纸跟烟灰缸里溢出来的烟蒂皱了皱眉毛。

“不过我警告你,倘若你小子这辈子敢欺负她,老子他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徐温贺只觉这不过是他撂下的狠话也没多深究,点头哈腰的出了门。

“你导”马丽盯着桌子上的剧本,又看了一眼徐温贺。这些年徐温贺借着她的资源也导过一两部作品都反响平平。她有看过这几部片子,或许他并不是适合当导演。

“你不是也想尝试不同的风格么?这个剧本正合适,跟以往你拍的那些完全不同。而且这个角色简直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徐温贺迫不及待的需要得到马丽肯定的答复,抛出一千个一万个让马丽点头的理由。

“故事不错,你要是想拍这个电影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找人,但是我不能拍。”马丽合上手里的剧本,撕掉脸上的面膜。

“为什么?”徐温贺不明白这么好的本子,这么好的团队,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不拍麻花的戏。”马丽看向剧本右上角的一行小字开心麻花内部文件。

“可是这个角色真的很适合你,不着急,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会有比我适合的演员,或者可以依人再改线,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马丽丢掉手里黏腻的面膜起身去了洗手间。

对啊,没有谁是不可替代。搭档也好,情人也罢。

年初从医院出来以后她便开始盘怎么与沈腾此生不复相见。签过合同的节目总还是要录完的,别扭的录了一期又一期,想要远离他的心动摇再动摇。有些人出现在你面前什么都不做你便会心软。

“腾哥跟倩芸的关系好好啊”

“腾芸驾雾是真的”

“腾哥真的好宠他的搭档”

“要一直搭档一百岁”

马丽换好衣服坐在化妆镜前托着脑袋去看台本。翻到最后一页惊喜嘉宾——徐温贺。

“真有必要么?”她将最后一页朝经纪人偏了偏

“你老公来你怕啥?腾云驾雾热度那么高,礼盒也不能落下啊…”经纪人坐在沙发上码着二郎腿抬头瞟了一眼眼睛又落到手机屏幕上。

马丽找不出反驳的话来无奈低头扣着指甲顺从的默着台本。

“还不行?”沈腾看见在走廊溜达的徐温贺,确认马丽休息室房门关紧才三步两回头的走过来。

“麻花的东西她不拍啊,我嘴皮子都磨破了”徐温贺也没有办法,好说歹说怎么着都不行。

“她脾气你是知道的,真不是我不乐意”交代的事儿没办好,但他还得在麻花待下去呢。

沈腾靠着墙沉默了很久冷不丁的扯出一句

“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不是,腾哥,真不是我不乐意啊,我也想啊,是她说麻花的东西她不演,我没办法啊。腾哥,你不能这样……”徐温贺就差给沈腾跪下了。他何尝不想马丽同意呢,啥活儿不干就能得到所有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前两天还在做名利双收的梦,今天怎么就一无所有了呢。

“诶行了行了…不是真开除你,懂我意思不?”

沈腾抽出被徐温贺抓住的胳膊,背靠着墙看向马丽的休息室,话语声有气无力的。徐温贺顺着他瞄过去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沈腾站稳深吸了两口气拔高调门

“我说!让你!他妈!现在收拾收拾东西给老子滚蛋!”

“腾哥,腾哥,这个角色真的不能让”

“滚”

“腾哥!”

李倩芸闻声从休息室出来,走廊里围了不少人七嘴八舌的谈论着。这大概是徐温贺演技的高光时刻了,没人怀疑他被沈腾扫地出门的事实,或许大家早就觉得徐温贺本就理应被沈腾开除。

“怎么了?外面怎么这么吵?”马丽换好衣服推开门,看着走廊里人群,踮脚想去看舆论中心。

“带着你和你的东西滚蛋”沈腾抓住徐温贺的衣领往后推了一把,他没用多大力气并不是为了顾及是否会伤害到徐温贺,只是病痛的折磨让他抬起胳膊都费力极了。

徐温贺借着力后仰了几步,人群跟着他往后退。马丽听到熟悉的声音正好奇的想往人群挤,就看见徐温贺捏着拳头从人群中走出来看了她一眼,自顾自的离开了后台。

“发生了什么?”马丽感受到了大家投来的目光莫名其妙。

“姐夫好像跟腾哥吵架了……”好心的小助理凑到马丽跟前。人群被轰散了,沈腾站在走廊的尽头眼神撞上也就一秒,他们彼此刻意避开。

在马丽的注视下他搭上了站在门口的李倩芸的腰进了她的休息室。

最后一期收官,无非那么几个游戏玩来玩去,她跟沈腾隔的很远,被导演cue了好几次让她凑近点,带不到画面。她无奈的朝舞台中央走了两步,别着麦但很少说话。毕竟他的梗有的是人接,她算的了什么呢。

他倒异常兴奋包袱不断,万事都要损上一句当然避开马丽。参与游戏倒还是能偷懒就偷懒,胳膊腿没嘴动的勤快,奸懒馋滑的人设立的很足,保护李倩芸也是做满了十二期。不过眉宇间总流露出淡淡的焦躁,眼神比平时要阴沉了许多,眉头微皱,眼睛深处不时跳出一股痛苦与颓废。马丽看得出他不是真高兴。

休息间隙,沈腾坐在台下旁边围来几个工作人员,他像是在吃什么药。她克制自己关切的心扭过头去与其他嘉宾聊些有的没的转移注意力。

“咳咳”

沈腾还别着麦,这几声咳嗽马丽听的真切,终究是在第三声咳嗽落下时没忍住起身往台下走,其实她也没想好走过去能干些什么,但就莫名觉得她应该去。可在看到李倩芸拿过去的水跟搭在他后背的手时止住了脚步。

孤零零的站在舞台上,往前走也不是再退回去也不是。好在导演通知休息结束,她在沈腾站起身的那刻偏过头装作漠不关心。

怎么会不关心呢,后半场马丽的眼睛几乎要粘在沈腾的身上。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还在参与游戏。

“丽姐,丽姐,击掌啊击掌,该你了”

张昊扬伸出手掌在马丽面前晃,她才缓过神儿来,大象转了三圈去走独木桥,晃晃悠悠的中途掉下来很多次,第五次才平稳过去跟最后一个队员击掌。

沈腾在他的队伍里被安排到了最后一部分,去满是海洋球的池子里摸皮球,再投进两米远的篮筐里。输掉的队伍还是熟悉的柠檬汁惩罚。

“不是,丽姐你这也放水放的太明显了”队员看着沈腾已经帅先拿到皮球,埋怨着拖累队伍的马丽。

其实她没有很晕,她也能走直。节目效果是一方面不想让他喝柠檬汁是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

“好,我们恭喜腾云驾雾再次取得胜利。”

马丽不知道喝了多少杯,总之现在的舌根都在发苦。蹲在地上缓解胃里顶上来的一股又一股的酸水。

又一轮游戏开始,输掉的队伍需要吃掉一整块芥末蛋糕,蛋糕推上来的时候马丽便拧紧了眉头。酸点倒没事儿但是这芥末她是真的顶不住,想想那个家伙还是硬着头皮上吧。

游戏开始,你画我猜。沈腾跟马丽都被分到了猜,李倩芸跟张昊扬画。

“驴?”

“不是不是”

“马?”

“对对对”

“加油”

“不是,失败的反义词”

“成功?”

“马成功?”

“四个字,丽姐,四个字,一个成语”

“噢…马…马到成功。”

“你这画的啥啊,我咋一个也看不明白呢?”

“不是腾哥,你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先看这个”

“菜刀”

“不是”

“剑?”

“诶呀不是,你先看下一个吧”

“鸭子”

“不是,但是差不多”

“跟鸭子差不多?鹅?这也不像啊……”

“不是不是,除了鹅除了鹅,诶呀……你还是看第四个吧,这个像……”

“猩猩”

“比猩猩小”

“小猩猩?”

“不是”李倩芸扶着画反着胳膊在眼前比划成猴子模样。

“啊啊啊,猴…猴子”沈腾眯着眼睛反应半天。

“对。”

“那你这画的也太像猩猩了。昂,猴子,猴子咋了……”

“噢,杀鸡儆猴啊,那你画两把菜刀干啥?”沈腾看到答案的时候一脸懊恼,丝毫看不出表演的痕迹。

“杀啊,我那鸡画的多明显啊”李倩芸不服的指着自己的画。可惜她画的是鸡但没有鸡冠,也给了沈腾装瞎的成本。

“你这谁能看出来是鸡,我猜到鸭都是我聪明,还有你这猴子画的跟金刚似的”现场观众被沈腾的破包袱逗的前仰后合,没人在意他的故意放水。接下来的几轮游戏都是如此,马丽很想输,沈腾是直接摆烂。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腾芸驾雾输的彻底,沈腾拿起芥末蛋糕闻到味道就已经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一口下去,他不吐一天也得躺三天。

“要不一人吃一口吧,大家胃都不太好。”马丽扶着麦提出建议,其余的胃好不好她不知道她也不在意,她只在意有个家伙的胃,好不好很重要。

“没事儿,我替腾哥吃吧,我还挺喜欢吃蛋糕的,虽然是芥末味儿的。”李倩芸两口吃完了自己的还没咽完,就续上沈腾手里的。芥末上头呛出眼泪,一群人围了过去,递水的递纸巾的安慰的,马丽默默退后站着摆弄上一句游戏剩下的道具。

挨到了惊喜嘉宾环节,马丽上台前也没联系上徐温贺,本以为会就此取消。在看到徐温贺推着蛋糕出来的时候,确实有被惊到喜倒是没有。

“我们欢迎知名导演徐温贺老师。”主持人照着手卡念着主持词。

“大家好,我是马丽的徐温贺。”又是这句,马丽无奈的扯扯嘴角搭上他的胳膊。

“节目播出那天呢,是我们丽姐的生日,今天也是我们节目的最后一期,所以我们来许个愿吧,这里有卡纸,我们把愿望写下来。”主持人拿出一叠彩色的卡纸分发下去。

马丽站在蛋糕前挑了个粉色,半蹲下来去写心愿再认真叠成纸飞机。

“321”蜡烛燃起来了,扔了攥在手心的纸飞机马丽双手合十贴近唇边,每次愿望都许的无比真诚,希望神能看见替她实现。

大家齐声喊着生日快乐,沈腾没有。沈腾捏着手里没有飞出去的纸飞机,在蜡烛灭下的瞬间丢了出去。

“我希望你永远快乐,不止生日。”

录制结束,大家便都匆忙的散了场。唯独沈腾一个人坐在台上迟迟未动身,去捡地上的粉色纸飞机。保洁阿姨扫了满满一簸箕的纸飞机要倒进垃圾桶里

“阿姨,您把那粉色的都给我呗”

“那这可有得挑了”

阿姨说完便去挑簸箕里的粉色纸飞机,沈腾跳下台脱掉外套去装

“怎么?有心上人的愿望?”

“害,想看那丫头快乐点……临走前……”

沈腾用外套兜走了所有粉色纸飞机缩进车里,一张一张的拆开来。大部分都是白纸或一些莫名其妙的标点符号,录节目装装样子也没人指望自己的愿望在别人的生日里能成真。

他没放弃的继续往下拆,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好像他就笃定马丽一定会写些什么。

“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他铺开纸飞机的折痕,将卡纸平铺在掌心。仅是一瞬间马克笔留下的字迹花了,融作一团。这姑娘怎么就那么犟呢,一个愿望愣许了十几年。

他将那左一瓶右一瓶的药片摊在手上,以他现在的状况并不允许他一口咽下去。只好一粒粒地放在嘴巴里,再拿起清水一口口的往下顺,毫无血色的面孔上出现了痛苦的神情,吃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别接,别管……”

熟悉的呕吐感涌上他的咽喉,他死命地咬紧后槽牙想要抑制更多的酸水返上来,全身的肌肉都在绷紧抗拒,却还是压抑不住胃部的强烈收缩。

沈腾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往外涌着血,因急剧腹痛身体不自控的缩成婴儿状浑身止不住的哆嗦,额头冒出冷汗,他无力的坐在地上,闭上眼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你还行么,腾哥?”李倩芸站在客厅看向趴在马桶上的沈腾不知所措。

滴咚,滴咚,滴咚。

门铃声摁的急切,李倩芸快步走到门口本想直接打开,握上门把手那一刻瞟了一眼旁边的可视门铃,是马丽。她扭头看向还趴在马桶前的沈腾。

“腾哥,是丽姐。”

因为剧烈的生理反应,酸涩眼泪自然地涌出眼眶,沈腾一面痉挛地往外吐着,一面断断续续地说着。

“等…会儿……等……”

他微颤的把着洗手台站起来擦干嘴角血迹,清水不停的冲击面部让自己保持清醒,而后攥着拳头闭眼靠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换上浴袍,故意拉的松垮,露出部分裸露的胸腔。又顺出一件儿扔给李倩芸

“去里面换……垮一点…出来………”

李倩芸扶着他走到门口倚住墙而后进了房间。沈腾看着可视门铃里气的红着眼的姑娘摇摇头扬了扬嘴角,开门的那一刻强迫自己冷下脸。

“难得啊,马老师有事儿么?”

马丽颦着眉本挂着一脸愤怒,在看到立在眼前这张没有血色的脸和一双猩红的眼,担忧和心疼掩盖了本愤怒的神情。

“你没事儿吧?是胃又难受了么?你怎么了?”

“我能有什么事儿,我这能吃能喝的……”

他用力把这门把手让自己还能勉强站立在她面前。马丽半信半疑的收敛了挂在他脸上的目光换了双凌厉的眸子

“所以大晚上的来找我就为了你那小老公?”沈腾踉跄了一下,马丽胳膊伸的比脑子转的快,见他站稳后急忙抽回手

“我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什么理由?噢,倩芸看上了他手里的本子,他不愿,不愿意那就让他自己玩吧。”沈腾很好的融进他给自己设定的角色,一只手摊在胸前。

“沈腾,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哪样?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哪样?我不是个混蛋么?混蛋怎么样应该不用理由吧?麻花不养废物,那个电影他要是能做成呢……不过凭他也做不成……”沈腾回头看着从卧室出来的李倩芸,胃里的不适感再次袭来,他必须得让马丽立刻离开。

“快回去安慰你的小老公吧,我这儿可没空陪你了。”待李倩芸走过来之时一把搂住她,将身上大部分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他就要站不住了。他用力把这李倩芸侧身的浴袍,两眼通红的侧过头靠在她的怀里,李倩芸努力支撑着尽力去遮盖沈腾的脑袋。可在马丽看来这些动作过于暧昧,她愣了一下退后了半步。

“混蛋……”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沈腾跪倒在地,胃里的血瞬时涌出来染红了白色的浴袍,他昏了过去。

“姐?”等到马丽彻底冷静下来,李蔷递过去一张面巾纸。

“我没事儿,走吧”马丽扬起下巴好控制另外几颗呼之欲出的泪。

“回…回家吗?”

“去徐温贺那儿……”

她闭上眼睛靠上后座,去猜去琢磨他的每一个行为每一个举动,去给他找理由找说辞,可这回真的找不到。飞驰进来的救护车与马丽擦肩而过。

“你愿意了?”徐温贺惊讶的站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沈腾还真是了解她。

“你建组了么,还是说现在什么都没弄?就只有个剧本?”执拗的脾气上来了,尽管徐温贺能力不足是大家公认的,她也要尽全力帮他弄好这个项目,不争馒头争口气。况且这的确是个好本子。

“建…建…这个你不用管,我能处理好……”徐温贺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毕竟现在他除了知道自己是个挂名导演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马丽签完合同后不到两个月便进了组,看着成熟的班底和贴近角色的演员,她欣慰的朝徐温贺拉了个笑脸,像在赞赏他终于有点出息。

白天马丽在剧组拍戏,徐温贺坐在监视器前带上蓝牙耳机听着在附近酒店里远程监控的沈腾传来的专业建议。夜晚马丽跟朋友组团聚餐,沈腾吞下药片缩在床上琢磨剧本怎么改才能解决马丽拍摄时提出的问题。天光大亮时找到最优解。

“丽丽,昨天你说那儿我夜晚回去跟编剧商量了下改了改词儿,你看……”徐温贺递过来涂抹明显的剧本,马丽反应了一下没想到徐温贺效率能这么快。

这五个月以来,由于在片场跟徐温贺总是不谋而合,马丽慢慢放下偏见与他越走越近。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同她最默契的永远只有一人——藏在蓝牙耳机里的男人。

“给,总带个耳机耳朵难受么?”马丽拎过来一杯咖啡递给徐温贺,坐在他旁边去看刚刚的回放。

“没事儿”说些闲话的时候徐温贺总习惯关掉耳机,以免让沈腾知道他们假夫妻的真相。正准备抬手时

“别关。”

耳机里传来了低沉的男声命令使他放下了抬起的胳膊。

“谢谢你啊”

“昂?”

“在别人都看不上我的时候选择了我。”

“我也没做什么……”

“不管这个片子上映会获得了什么样的口碑有没有得奖都不重要,在我这里你是个好导演。”马丽朝徐温贺挑挑眉,裂开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徐温贺拿起马丽带来的咖啡喝了两口,凑的离她近了些,马丽没有躲开。徐温贺咬瘪了吸管,从一开始他接近马丽也不能说纯为了利益,只能说利益要大过他爱马丽。如今歪打正着两个都能得到。也算得上是祖上冒青烟的好事。

“拍完了咱去吃宵夜?你有什么推荐么?”马丽歪头看向徐温贺眨巴眨巴眼。

“出去右拐第三个路口,有家沿海的烧烤摊”徐温贺呆愣的重复耳机里的话。

“他家的鸡肉特别好吃,你应该会喜欢。”

“怎么跟个机器人似的。愣愣的”马丽笑的戳他脑袋起身往外走。

“走啦徐导。”

电影后期一路绿灯拿到发行许可。

蒲公英爆了。一天三亿,两天八亿,今天是刚刚开始的第十天,电影破了十五亿。

蒲公英上映之前没几个人看好,甚至不少官方号叫衰。只觉得的不过是女明星拿钱哄小老公高兴罢了。谁能想到在上映短短十天便破了十五亿。

马丽迷瞪着眼强迫支起一只眼皮走进洗手间,捧起净骨的水拍在脸上快速清醒。烦透了的手机铃声再次想起,含着牙刷走出来伸着中指去滑接听键,刚沾了水不好识别直到变成未接来电的一个小标记。

“姐,吃饭就么?”蔷蔷刷卡进来将手里的衣服挂在衣架上打开防尘袋。

“不吃了,一会儿穿礼服有点显肚子”马丽敷上面膜坐在床角拉伸。

“好,给你装两片糖。”

她不喜欢参加酒会,但是在徐温贺的多次邀请下又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应下了。虽是晚宴,太阳还没落山,人已经差不多到的齐全。不少媒体记者早已架好机器想要精准的捕捉到她们的每一个表情。被安保拦在门外也不耽误他们换上简陋设备溜进去。

马丽托着一袭曳地礼裙进了会场,挽着徐温贺同他一起与各个知名的不知名的老总碰杯。晚宴向来是价值交换的一种媒介,觥筹交错,虚与委蛇。这场浮华泡沫的暗流下有各处圆滑的,也有端着架子的。

她陪着笑举过酒杯游刃有余的行走在这名利场上,抬臂间看见坐在沙发角落里的沈腾,一身黑色西装在灯光下能看到精致的刺绣,很衬他。看他身边人来人往,不是西装革履的资本家就是布料极少的妖精,当然还有常贴着他的那一个。她穿着一袭抹胸长裙捏着酒杯似是聊的投机,贴着他半边身子轻笑。

沈腾将手里余下的就灌进喉咙里扭脸朝这边看了过来,她侧过头赌气一般与站在老总一旁的男星交谈。实在是没了意思,找了个角落窝在里面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一瓶接着一瓶。

“松开”马丽挣脱着被突然握紧的手腕。

“你喝多了”

“管好你自己吧”她的眼神黯淡如一层灰,垂的睫毛,带着一点拒人千里的冷色调。

“马丽!”

“你不要总是给个巴掌喂个枣的成么……沈腾,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讨厌你。”

这是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马丽被徐温贺从他身边拉走。他认命地阖了眼,颤抖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绝望“好”

沈腾惨白的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上插满了管子,睁眼看去一望无际的白,病房里很暗,只有周遭的机器显示屏在亮着,发出不知道是生还是死的吼叫,吵的他用力挤弄了下眉头,嗓子干裂的有些疼,他想吞下口水,奈何插在喉咙里的管子却未能如他愿,口水顺着嘴角留到耳后。他扯了扯嘴角闭上眼睛,该结束了。

自那之后他们确实没再见过,艾伦说她又进了组,导演很严格收了手机,不然她看到消息一定会回来看他的。

由于病情发展迅速,他已经不能吃下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口水也不行,艾伦用沾水的棉签沁润他干裂的嘴唇。

“会来的。”三个月了,艾伦也没了底气。他给马丽发了很多消息但有关于沈腾的都没有得到回复。

“伦儿……”沈腾废力的侧过身看向艾伦“她不会来的,她讨厌我…她讨厌我……”

凌晨三点钟,沈腾开始发高烧,全身如堕冰窟般寒战,头痛欲裂,胃部发疯一般地绞痛着,剧烈的咳嗽让他的肺叶几乎要炸开,牵动插进喉咙里的管子,嘴脸撕裂的疼。周围的机器呲哇乱叫吵醒了陪床的艾伦。眼皮还未抬起便摁响了床头的呼叫器。

护士急忙赶到,瞄了眼心电监护上各项偏离正常生命体征的数值,收回了刚踏进病房的右脚扭头叫来值班医生。病床前围满了医护将艾伦挤到一角,他面对着墙双手合十的祷告。

各种各样的针管从各个管道里推进又抽出,终是在天亮的时候恢复平静。护士推走了急救车,这条命暂且是拉了回来。四转的机器又恢复了规律的声响,沈腾满脸冷汗地躺在病床上,胸口急促的起伏,哑声痛苦地呻吟。

天大亮的时候,沈腾醒了过来。医生叫走了一夜未眠的艾伦

“沈先生时日不多了,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艾伦贴着墙觉得腿软,躲在门口好久好久稳定这漫天的悲伤情绪,换上憨憨笑脸进了病房。

“腾哥,醒了?”

“金…金……鸡鸡…奖…”

“去看阿丽?”

沈腾艰难的点点头,她不来看我,我去看看她也是好的。

“最后一眼了,你知道的。”

刚做好的表情塌了,眉毛拧成了八字。艾伦帮着他瞒了所有医生护士,并在医生三令五申要求必须严格卧床的条件下还是带他出了院。

想着要见她,沈腾让艾伦将他先送回别墅,进了浴室想要洗掉这一身透尽皮肤的药味儿,换上了一套修身的白色的西装领口处有漂亮的暗纹,马丽总说他穿白色好看。买的时候还有点紧,如今拢在身上还有富裕,又穿了件打底塞进衬衫里也于事无补,他瘦的实在是太多了。

沈腾几乎是被艾伦一路背到典礼现场的。他拒绝了红毯环节也拒绝进入内场安排好的位置,他实在是走不动一步路。

他坐在了后排,小小一只缩在角落里。艾伦找来几个小靠枕塞到他的后腰,来支撑他看完这场典礼。

颁奖仪式开始了,繁杂的流程一步一步的往下走着,半个娱乐圈的女明星穿着私人定制又或品牌赞助掐着腰坐在台下。他不曾偏离视线始终盯着前排的那个姑娘,眨眼都是奢侈。

最后一眼了,应该看的这样久。

大大小小的奖颁了不少,压轴的便是这最佳男女主角了。圈子里的老前辈站在话筒前邀请大家一起观看vcr,屏幕上播着五位入围作品。

看着屏幕播到蒲公英的时候他才舍得偏移自己的视线,去看屏幕里的她。电影里的角色很圆满,可他没那么幸运。他从不奢求生活会如剧本一般,唯希望眼前这个姑娘苦难少一点再少一点。

“获得第三十二届金鸡奖的最佳女主角是…”镜头将入围的五位主演投在大屏幕上,老前辈故作卡顿,搞人心态。

马丽不可置信愣在那里,这是她第一次入围金鸡奖,能提名她已经很好高兴了,得奖是她不敢想的。起身与恭贺她的朋友拥抱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深吸一口气捏起拳头给自己打气步履沉稳的走上领奖台。

“恭喜马丽。有请开颁奖嘉宾为马丽颁发荣誉”

“下面有请马丽发表获奖感言”

他看着她背过身擦眼泪,再转过身平复情绪,低头端详属于自己的奖杯,坚定地走上前,长舒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短短几秒里她在想些什么,而他脑子里过的都是这些年,马丽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人前的。这个奖早就应该是她的。他低头快速拂掉眼角的泪挂上笑再去看她。

“大家好,我是演员马丽。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演喜剧,大家认识我也是因为喜剧。我一直在说喜剧演员不止于塑造喜剧角色,我们还可以塑造各种各样的不同类型的角色,所以今天要感谢,感谢金鸡奖的所有评委,谢谢你们给予我这个奖项,证明了,我没撒谎。也证明了马丽这个女演员确实是个好演员,谢谢。我觉得我们国家有特别多特别多的好演员,但是想让观众看到他记住他就需要有好的编剧好的角色和好的导演,所以在这里我要感谢,谢谢我们蒲公英的导演徐温贺先生,谢谢你坚持让我去扮演这样一个有温度有挑战的角色。”马丽看向坐在第三排的徐温贺满眼透着真诚,眼神回拉时扫到第一排空着的座位,椅背上写着“沈腾”两字。

“最后,要谢谢所有的观众也谢谢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爱你们,谢谢。”

沈腾撑着胳膊听她感谢所有包括徐温贺但并不包括他,又或许包括呢,家人亦或朋友,起码观众总能把他包括的。

“走吧”他扭头对一旁的艾伦轻声说。

“不去见见阿丽吗?我去找……”艾伦望向前排接受采访的马丽。

“不是见过了吗?走吧。”

沈腾勾着腰出了会场,掏出口袋里的药瓶塞进嘴里几颗,风灌进喉咙里顺势咳嗽了两声,眼泪便顺着眼角滑落。许是药苦,许是风大,不然这眼泪怎会像是开了阀的水龙头。他扶着一旁的石柱不再管挂在面上的泪等艾伦把车开过来。

“叔叔,给。”

沈腾低头看向还没有自己腿高的小男孩儿扬了扬嘴角摇摇头。

“妈妈说吃糖就不苦了,男子汉不能总是掉眼泪。”

沈腾接过了他手里的糖剥开塞进嘴巴里。

“这些都给你。”

小男孩儿看着沈腾手里捏着的药瓶将自己口袋里整盒糖果都倒了出来捧在手心里。

“一颗糖一颗药就不苦了。”

“谢谢你,小家伙。”

“你要走了么?”小男孩儿看着开过来的车又抬头看向沈腾。

“嗯,去很远的地方。”

刚到家门口便又吐了血,涌出来的血染红了铺在腿上他最最心爱的毯子。

“对不起……”嘴里喃喃。

毯子是马丽送给他的,那时候冬天便流行给男朋友织围巾。马丽一有闲暇工夫也不跟他们玩牌不跟他闹就坐在角落里勾勾织织,想来也是送给她男朋友的。沈腾便耍无赖说自己缺条毯子,非得让马丽先给他织一个。毯子不算大但是用完了所有的毛线,那条本来就打算送给他的围巾只好提前竣工作罢变成一个围脖。套在他脖子上兴许会小也没送出去,大概是丢在剧场落了灰。

他想掀开毯子,他不想它再被血浸染,可他没有任何力气,铺天盖地的黑暗将他裹挟。

“腾哥!”艾伦将他推到卫生间,用热毛巾将挂在下巴上的血擦干净。

“伦儿,倘若爱有来生……”

“腾哥…我现在去找阿丽……腾哥……我现在去找……”艾伦起身就要往门外跑。

“回来”

“腾哥……”

“我不想让她可怜我……挺好的,她很幸福……我?就是有点对不起爸妈…拜托你替我照顾好二老……”

“不…腾哥……我们去医院去国外…总会有办法的……”

“我命该如此的,只是总会有点遗憾罢了”

艾伦没再听沈腾的,转身去了楼上翻找沈腾的离婚证,捏着它就往外跑,到同城速递寄了出去,又发了疯似的朝回跑。

沈腾摁着手边的摁扭,轮椅转动将他带到院子里,用了些力气去搂着她送给他的那束早已干枯的向日葵。看着那块荒了的土地,废弃的钢架还胡乱插在地里。被他踩死在泥土里的蒲公英种子竟还有几株顽强的破土而出。

去看夕阳西下散落的余晖,他掏出口袋里的石块摩挲,举起来对上仅剩的太阳光盯着上面刻着的痕迹,他落日般的忧愁如那天边惆怅的飞鸟,故事的开始极致温柔,可这潦草的结局属实配不上开头。

“姐,有你的速递”

“我的?怎么寄这来了?”马丽接过速递正准备拆开的时候庆功晚会开始了。

“丽丽,开始了,咱们走吧”徐温贺满面春光穿着一身缎面的黑色燕尾西服朝马丽走了过来。

“好,你拆开瞅瞅是啥”马丽将速递递回给李蔷。

“对了,别再给念念糖了,昨天给他拆的那一盒他都吃完了。”说完便挽上徐温贺的胳膊进了会场。

“腾哥,还睡呢,演出就要开始了,咋还没换衣服呢?”常远用了些力气摇晃了两下还倚在化妆镜前的沈腾,“这咋还画一半呢,我给你补补啊,哥。”小姑娘打开自己的粉饼在沈腾脸上快速扑着。

“你愿意见我了?你终于肯见我了?”他猛地瞪大眼睛看着在他眼前站立的他日思夜想的姑娘。

“啥?你还没睡醒呢哥?说啥胡话呢,快换衣服,要上台了。”姑娘将他拽起来推了推他的肚皮,合上粉饼转身去换一旁的高跟鞋。歪斜的瞬间沈腾想去扶正她,可一伸手什么都没了。

一个踉跄他坐到了街边,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烧烤炉前的小伙儿肩膀上搭着毛巾,鬓边挂着汗渍,手里烤着的是一把她最爱的鸡翅。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边

“腾哥,可好吃了你快尝尝”没错,是她,正低头啃着鸡腿儿还不忘张罗着他,兴许是太烫的缘故,她嚼巴了两口便张着嘴巴伸出舌头来散热气。

这时她还是长发,夏日里她总嫌散下来太过闷热,便始终用根黑色的头绳绑着,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是他给买的,上面本是有朵向日葵,不过地摊里的玩意儿总是不大结实。想着什么时候一定去给她寻一个顶好的。

晚风吹过来的时候带起了她额前的碎发,耳边一两缕不听话的秀发贴上了嘴角,被没发觉的主人混着肉串吃进嘴里。

“干杯”姑娘拿起手边的酒小拇指勾掉被咬住的碎发朝他举着杯,他忙的去拾面前的酒瓶,握住的却是空气。

眨眼间他坐到了采访间,长枪短炮的架在他的面前,旁边的姑娘正得体在回答媒体提出的问题。话筒朝他这边移过来的时候,他懵了一下,仅一秒话筒又回到了姑娘胸前“腾哥其实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当他再次欣慰的想要搭上她的肩膀时,不出意外一片空无。

莫名就到了清迈,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台前,眼前站着的不是他想要的姑娘。司仪还在有条不紊的走着流程,在要回答我愿意时,他看到台下那个精简短发的她,笑的眉眼弯弯也遮盖不住眼底的忧伤。

她起身离了酒桌,沈腾撒开了新娘的手丢了捧花,去追她的脚步。纵使身后有千万人阻挡,嘶吼,威胁。他没有回头。

他们跑到大海边,眼前的姑娘一身红色舞衣,赤足上套着银钏儿,踩着节拍在阳光下婆娑起舞。她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裙裾飘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裙摆被掀起的白浪打湿,他与神明一起沉醉其中。舞毕。片刻没有停留的奔向大海去,风很大吹起的浪花更大,时不时的遮盖眼前的姑娘,他没有丝毫犹豫便随她去了深海里。

用力握着的向日葵啊,落了。

破土而出又怎么样,风吹过来的时候还不是各自离散了。夕阳落的完全,这世上最后的一丝光亮,灭了。

这个晚会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被徐温贺拉着跟一群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又是合照又是敬酒的。伸手揉搓跳了一天的右眼皮加之莫名的心慌令她烦闷异常。她不愿再去,一个人靠着吧台晃着手中的酒杯,想要快点结束这场无趣的晚会。

“姐……”李蔷攥着红本本和一张电影票步伐沉重的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了?”马丽抿了一口酒挑眉视线落到了她背在身后的手。

“沈…老师走…了,傍晚走的……”李蔷将手里的离婚证摊在吧台上还有一张蒲公英首映礼的电影票上面手写了一串俄语:“толькотакойисходсовпадаетснашейпервойВстречей”。

傍晚是她签收速递的时候。

手里的酒杯摔在地毯上,酒水染花了她昂贵的礼服。她脱掉高跟鞋一手拖着晚礼服,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跑出会场,电子罚单跟她一起到了别墅门口。

门口站满了人哀嚎一片。她还是不信,这一定是沈腾组的局,他总是骗她。她挤了进去,看见一袭白布盖在一具躯体之上,没了挪动一步路的力气。她还是不信,深吸一口气却没能治愈她不停抖动的躯体。

“阿丽,你怎么才来……”艾伦哑着嗓子走到她身边。马丽没有理会,没有故意只是现在的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尖锐的金属声充斥着她的耳膜要将她整个吞噬。

“丽姐……”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们在开玩笑对不对,这一点都不好笑……”她无法支配自己的四肢,巨大的痛苦压在她的肩上是她无法动弹。腿一软生磕在了地上,艾伦撑着她到了跟前。

“沈腾,你快点起来,演死人多不吉利啊,有人给你发红包嘛,你快起来……”

“沈腾?”

“沈腾!”

“腾哥~”

心脏抽搐的让人窒息,她神思恍惚呆愣着,不知道此刻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跪在他身边,浑身抖成了筛子无助的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她伸手去抓沈腾的手,才发现他手心里还攥着一块石块。

盯着这块刻着歪歪扭扭字迹的石块,回忆开始在她脑海中翻腾,像是无法遏制的浪花。

最后一场演出结束巡演算是告一段落,趁着难得的休息马丽想回老家看看。沈腾偏死皮赖脸的跟着,那年是他第一次去宽甸。

马丽坐在他的对面将菜单递给他,沈腾大概扫了一眼随手指了一个。

“换一个,这个你不能吃。”沈腾的肠胃毛病不断一直不好,自己也不知道禁嘴,全靠马丽时刻盯着。他不辩驳也没问原因,撇撇嘴指向另一道菜。

大大小小点了不少,铺满一张小木桌。沈腾埋头吸溜着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这就是你常说的你小时候吃的那家?”沈腾捏着装满温水的一次性塑料杯,太软了随着他的手指在手中变形。

“嗯,这以前是我妈妈的店。对面是买碟的,我每个星期都会买一张趁我妈不在家自己偷摸看。不过那些片子都很老,我也看不太懂,但就可喜欢那种感觉。”马丽叨着碗里鸡腿儿透过沈腾的肩膀去看对街的影像店。沈腾嗦完最后一口面扭头顺着她的目光。

“马丽,你确定喜欢这些电影?”沈腾最快速度的伺候好自己的胃便搭着马丽进了影像店。凑近去看摆在柜台侧边的碟片。

“昂,都特别有名……”马丽把眼睛从一众大片儿挪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封面上一个搔首弄姿的日本女孩子正水汪汪地望着她。

她刚准备开口便看见沈腾伸手指向那一侧碟片

“老板,这张多少钱?”

“二十五,买两张送一张。”

“那要三张卖的最好的”

她实在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沈腾!”

“我来得时候晓宇他们嚷嚷着让我带土特产回去,你们这那大人参我哪儿买的起,这个他仨指定喜欢。”沈腾从兜里掏出二十五块钱摊在玻璃柜台上。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碟片顺手就塞进马丽肩上挂着的帆布包。

“哪有送人这个的……”

“这多好啊,一人一张他仨都得抢……”沈腾摁住了马丽伸进包里的手“你要拿出来不嫌丢人你就拿吧”

“你知道丢人你还买”

“我那不是想欣赏一下马老师说的有名的电影,感受一下马老师的童年。不过,马老师你这也不晚熟啊,你早熟的有点过分……”

“沈腾!”马丽气不过,白瞪他一眼自顾自的出了店门往前走。

“诶诶诶,开玩笑呢开玩笑呢,我错了,诶?这是哪儿啊?”沈腾小跑两步跟上她的步子,看着沿街的铁栅栏。马丽扭头看了一眼

“那不写着呢嘛,宽甸县第一初级中学。”

沈腾突然很感兴趣地问“你小时候是不是在这里读书?”

“那咱进去看看。”

他直接往里面走,马丽跟在他的身后

“喂,你不是要去景点吗?学校有什么好看。”

“学校不好看,你的学校好看”

“诶呀,走这边。大门那儿你进不去。”马丽拉着沈腾走到铁栅栏的尽头翻了进去。

她拉着沈腾的手一路走到了后操场扒拉开了一方大石头上的一簇厚厚的草,石头的下方还看得到一道刻痕,马丽笑了笑

“还在。”

沈腾凑过去看了看“呦,许愿石呐?”

马丽蹲在大树下,对他抬头笑笑“昂,特别灵,你看都实现了。”

马丽骄傲将石头上刻的愿望展示给他看,

“你这字是一点儿没变”

“诶”

“你有刀片没有?”

“怎么?这就要谋杀亲搭档了?”

“哎呀,我是想再许一个。”

“用这个呗”沈腾拿起手边有些锋利的石块递给她。

“你也刻一个呗”

“我不信这个我就信我自己。”沈腾看她刻的认真凑过去看,刚碰着肩膀就见马丽朝后仰一屁股坐到草堆里,护住石头不让看。

“丽,你去给我买瓶汽水呗,我渴了。”

“一会儿一起呗”

“我这腰刚抻着了”

“真服了你,祖宗”马丽划好最后一个字,将石头小心的埋起来,又用脚踩踩实。搬过来一个石头划上标记。

“不许偷看昂,看了就不灵了”

“不看不看,谁看谁是小王八”沈腾一屁股坐在石堆上手做发誓状朝马丽保证。

“小王八就小王八吧”见马丽走远他三两下刨开了土堆,将石块掏了出来。

【希望沈腾长命百岁跟马丽搭档一辈子。】

“这个简单,我就能帮你实现。”

可惜那个不信佛不信神的少年郎终究还是没能实现心上人的愿望。

“我都说了……看了就不灵了……你怎么就不听呢…”马丽晕了过去。

葬礼办的低调,沈家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到昏厥,姐姐操持着整个葬礼。除去亲人来的便都是麻花初代那帮人,但也不乏一些无良媒体混进去,倘若拍到什么照片便会有一笔不小的奖金。在这个圈里就是如此,到死都得被绑在镜头下。

几个没良心的狗仔猫在各个角落,都没发现马丽的身影。她没走进葬礼,甚至掉不下眼泪,因为完全懵掉了,原来人痛到极致的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你只感觉到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黑了。只是一个人提前去了墓地,躲在角落里去看漫天的粉色烟火。确实很浪漫,倘若忽略这漫山的墓碑的话,又或者这漫山的墓碑里没他的话。

“腾哥,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要是没有呢?”

“那我就不去你的葬礼。”

“这么狠心呢?”

“昂”

“去我墓地吧,我放烟花给你看。”

“讨厌,谁要去墓地看烟花,那么悲伤,烟花应该是浪漫的。”

“那我给你放粉色的。”

“马丽,你真的有心么?腾哥对你那么好你看不见天天贴着废柴老公,他都去世了你都不去看一眼?”

“我本来挺心疼你的,现在觉得你活该”

“为什么,你就不能去看他一眼么?”

“为什么啊”

“多大仇啊,到死都不去看一眼”

“出于最普通的朋友你都应该去看一眼吧”

“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小舞台带出来的”

“你真的太令人失望了”

“呸,活该”

“那可是你最好的搭档,最好的大哥,最好的导演,你都不愿意看一眼么?”

“你还有心么?”

“现在只有说你悲痛欲绝还在昏迷,我才能原谅你。”

“如果你去参加他的葬礼,就会看见他为你放的粉色烟花”

他都那么难受了还去参加你的颁奖礼,你怎么忍心啊……

…………………………

“姐…你还是哭出来吧……”

“明明有那么多次可以去见他……”

“姐……”

受风波影响公司不得已停了马丽所有工作,连获得影后的宣传都连夜撤了干净,正和她意。她掰了手机卡回了宽甸,一个人窝在家里跟外界失了联系,没有人找得到她。不知道是默契还是刻意有样学样,整日烟酒作伴将自己困在这里足足半年。

又一个宿醉的午后,她从床上醒过来。按理说应该头疼但她早已适应这种神经炸裂的感觉,唯有感受到这一丝丝疼痛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再次闭上了眼,她是不想醒的她想永远活在梦里,梦里梦到的人是醒来不能说话的人。

外面很是吵闹,她皱着眉头抬起眼皮抻抻胳膊爬到窗户前拉开窗帘。暖黄的太阳光直直撒在她的脸上,她微眯着眼睛,外面挂满了红灯笼,漫天的雪白衬的灯笼格外红艳。

插着兜漫无目的的游荡,街上的节味儿再浓她好像都融入不进去。

“栗子,糖炒栗子,刚出锅的栗子”

“你买那么些能吃完嘛?”马丽给拎着沈腾买来的两大包炒栗子,好让他腾出双手来剥。

“可香了,你尝尝”沈腾将剥好的栗子塞进她嘴里。

“你别吃太多啊,吃多了不消化”马丽腮帮子被塞的鼓囊囊的像只可爱的松鼠。

“吃你消化不”

“这个栗子不让吃,这个丽子也不能吃?”沈腾说罢便作势要去咬她,马丽见状拔腿就跑,栗子从袋口颠簸出来撒了一路,沈腾无奈跟在后面一路捡。

马丽见他半天没有追上来才停了脚步,蹲下来去拾脚边儿的栗子。

“不让吃也不能浪费了昂”沈腾将兜里的栗子重新倒进袋子里,仔细的将袋口扎紧。

“还是我拎着吧,我肯定不……”

没等沈腾话说完,马丽便贴到他的唇边轻轻嘬上一口

“给你吃最后一颗。”

抿了抿嘴唇不等呆愣在原地的沈腾害羞的朝前走。

“再来一颗呗”

“你要买全部的炒栗子?”

老板娘吃惊地看着眼前面色苍白脸颊凹陷的马丽,她的手里已经提了两大袋子炒栗子,却还要她车里所有的炒栗子。

马丽肯定的点点头。

“稍等,我给你包起来。”老板娘虽是疑惑但还是将所有的炒栗子都装好交给了她,有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

“谢谢。”

马丽接过那一大袋炒栗子,继续漫无目的往前走,如果前面还有吆喝炒栗子的,她或许还会再停下来。街尾放起了烟花细细碎碎的光芒在她的眼里闪烁着,映衬着她的眼瞳宛如易碎的玻璃

“哗”

手中的纸袋子不堪重负裂开口子,栗子从袋中掉落洒落一地,马丽忙蹲下去捡散落到四处的炒栗子一颗一颗地往回装。

“阿姨,给。”

一只小胖手伸到了马丽的眼前,约莫五六岁的模样,小男孩儿将手里攥着的栗子递给马丽,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接过栗子塞到袋子里继续朝前走。

站在小男孩身后的妈妈走上前来拉住男孩的手温柔地夸奖他“宝宝真棒,我们宝宝也知道帮助别人啦。”

小男孩却眨巴着眼睛看向马丽快步离开的方向好半天,他忽然仰起头来,一双眼瞳犹如黑玛瑙凝般望着手边的妈妈。

“妈妈,捡栗子和切洋葱一样都会让人哭么?”

“小傻瓜,捡栗子怎么会哭呢?”

“怎么不会呢,刚刚那个阿姨脸上全部都是眼泪,她哭的特别难过。”

妈妈回头看向消失在街角的马丽,扭头回来朝小男孩儿挑挑眉“大概是捡栗子让阿姨想起来伤心的事儿……”

马丽没管眼泪,泪痕印在脸上风吹过来有些干裂。沈腾走的时候她没哭,去墓地看烟花的时候她没哭,却在无数个想起他的瞬间哭到不能自已。

她蹲在角落里压低了帽子,剥开手边的栗子塞进嘴巴里,直至清楚感觉到嘴角撕裂的疼才停下手,把又一次情绪失控的自己拉回来。

抬头看见街的对面“宽甸县第一初级中学”,没来由的顺着围栏一路走到尽头,还是那个位置,可惜这次没有能拉她一把的人。她废了些力气才翻进去,积雪打滑一脚没踩稳摔在了草地上。也没顾着疼,一瘸一拐的穿过树林去到后操场那棵槐树下。

她又拿起一块石头,这次带了刀。提起刀才想起来好像没什么愿望可许,该实现的已经实现了,剩下的都是奢望了。况且它也不灵验。

没什么理由的用手拨开积雪刨着土,尖锐的石子钻进了指甲缝里,血混着泥土缠绕在指尖,她不觉得疼。不知道刨了多久,内里出现一个檀木盒子。

本以为是动了谁的愿望,正准备合上被她刨出的坑,一阵风吹过,檀木盒子上的向日葵显现出来。不是盒子自带的倒像是后刻的,以及右下角的“s”,手里捧着的土漏的完全。

她下手掏出盒子,吹了吹面上的土打开,里面放着一沓电影票是关于她的每一场电影,一只粉色的纸飞机还有她以为早就在剧场里落了灰的围脖,最下面有一块石板上面刻着一段俄语“надеюсь,чтовашажизньнебудетмучитьсяболью,будущеепутиблагополучно”跟厚厚的一本(开在窗外的紫色蒲公英)初稿以及右下角:

丽啊,

我本想实现你所有的愿望,可偏偏你也是倔,单单一个愿望许了十几年。

对不起,我不该偷看的。

不过,

这回你偷看也会灵验的,我会保佑你,你的爱人一生无虞。

——致我此生唯一的女主角Mary

马丽将手稿合起,然后将面孔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掌心,泣不成声地痛哭着,晶莹的泪珠仿佛是破碎的星芒,从她的指缝间滴落……

可我的爱人从始至终都只是你啊,都只是你啊,沈腾。

2025年5月1日,沈腾走后的第九百七十九天。

“丽姐不在家么?”宋阳拎着一堆水果看着杵在大门两边跟左右护法似的常远艾伦。

“一会儿进去说啥啊?”艾伦快要将头发抓成鸡窝。自从沈腾走后马丽便跟大家失了联络,逢年过节会在群里回应一句证明自己安好便又下线影身。没人知道这三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发消息让大家聚聚,美其名曰是过节,再也不知道劳动节有什么好庆祝的。但是既然马丽开口,大家便都推了手边儿的工作来赴约,可是到了门口都有些发怵。

“哎呀,少提以前,不不不,禁忌提以前,走吧走吧”闫非伸手摁了门铃。

“呀,都一起来的昂,带这么些东西干啥这么客气,来来来来,进来吧,不用换鞋。”马丽接过一部分水果搁在桌子上招呼他们进门便走向了厨房。

“随便坐啊,厨房还炖着汤呢我得去看看……”

一群人左脚绊右脚推推搡搡的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都有些局促,搓手挠头扣指甲,结结巴巴,一群算是业内翘楚的语言工作者此时此刻愣憋不出一个字。

他们注意到垃圾桶里捏扁的酒瓶跟虽然清理过但还挂着些许烟灰的水晶烟灰缸,还有墙上挂着的计时被撕了很多页,单单剩一张贴在墙上随风左右摇晃。

“怎么样,最近大家都挺忙吧?”马丽摘了围裙搭在椅背上拿出几个杯子倒水。

常远最先反应,双手从膝盖搓到小腿“不忙不忙,最近都在家歇着呢”

“这不最近也没啥工作,歇两天。阿丽最近忙啥呢?”宋阳左右捏着带来的橙子缓解内心的紧张。

“我啊?我还有啥忙的,就陪陪孩子陪陪爸妈的。”马丽端着泡好的茶朝他们走过来“给,都尝尝”

艾伦握着玻璃杯“这是腾……”

一群人突然喉咙发痒,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盖过了艾伦没过脑子秃噜出的后半句。

“对,腾哥珍藏的茶叶,你们可有口福了。”马丽坐在沙发上小抿一口从容自若的接下话茬。放下茶杯微皱眉头,她还是喜欢酒。

直到进门前他们都还在想,见到马丽会是怎么样个场景。满地的酒瓶?凌乱的家具?发疯过的痕迹?枯槁的身体?都没有,除了垃圾桶里的酒瓶,这间屋子包括马丽本人看不出一点异常,很正常。但正因为过于正常反倒让他们更加害怕,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那…那是念念吧,长这么高啦……”大魔看着站在楼梯拐角的小男孩儿,总算找着个旁的话题扯过去。其余人扭头看过去,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

“昂,念念,快来……”马丽朝念念招手待到他跑过来将他圈在怀里。指着坐在沙发上的一群老爷们儿。

“这个是你艾伦舅舅,常远舅舅,大非舅舅,大魔舅舅,魏翔舅舅,宋阳舅舅,思思舅舅……”

“以后还得你们多多照顾他”

“阿丽,这话说的,你的孩子我们肯定都当亲儿子对待。”艾伦打开脚边儿装的机器人的纸盒,递给还躲在马丽怀里的念念。“看看喜不喜欢”

念念伸手接过摆弄着糯糯的朝艾伦道谢。

“开饭吧,汤应该炖的差不多了,我去给盛出来。你们坐……”马丽看着一群尬在沙发上的老爷们儿又进了厨房。

这顿饭吃的还算顺利,聊聊家常扯扯闲嗑,偶尔会提到以前,在瞬间安静的气氛下马丽总是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继续没说完的话题。

“害,这有什么麻烦的,顺带的事儿,念念,跟舅舅走……”艾伦伸出胳膊要去抓念念的手。

念念眼泪汪汪的盯着马丽,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牵上了艾伦的手。

“这孩子咋一脸不情愿呢?”

“他就是有点怕生,他很乖的……”

马丽站在门后朝他们招手,像是告别。念念没有回应在门要关上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两年前过完春节,马丽便回了北京。大病一场险些丧命,念念整日赖在她的怀里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念念,如果有一天妈妈要去找爸爸你会讨厌妈妈吗?”

“妈妈很想爸爸吗?”

“非常。”

“可念念也会非常想妈妈。”

“好,那妈妈不去找爸爸,妈妈陪着念念。”马丽将念念搂进怀里,这大概是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了。

她去看了医生,心理医生给她开了大把的药她一颗也没吃。只是装作正常人一样生活,所有人都以为她走出来了,就连她自己也认为她应该走出来了。夜晚把孩子哄睡了自己就去另一个房间哭上一会儿崩溃一会儿,偶尔会去墓地看看他也不说话单单坐着,脑袋倚着墓碑一坐便是一整夜。

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马丽哄睡完念念拎着酒瓶下楼缩在浴室里。将浴缸里放满水踩进去,冷的发抖却还要沉下去,痛苦的呻吟。

念念趴在门边哭着大声喊:“妈妈,我不会讨厌你。”

最后一次去看他那天雪下的特别大,她让沈腾再等等她。

“大魔舅舅,几点了?”

“十二点十分”大魔点开手边的手机屏幕。

“念念,怎么哭了呢?想妈妈了?妈妈明天就过去了……”宋阳掰着变形金刚的的胳膊腿逗着念念。

“妈妈要去找爸爸了”

“啊?你说什么?”

六个人手机同时收到短信:“拜托你替我照顾好他,念念是沈腾的孩子。”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豆大的泪珠不断的从念念眼眶里掉落,一群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没理会都低头去拨弄自己的手机,想要尽快联系上马丽。

“妈妈去找爸爸了”念念哭的大声。

艾伦将油门踩到底,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去往墓地,不要,千万不要。

“本来说给你带向日葵的,但是这捧白玫瑰是你儿子给你挑的,让我带过来送给你。”马丽将怀里的花放在台面上继而站起身拎起裙摆在墓前转了一圈。“我今天穿的裙子好看么?”

风吹过来带着树枝朝她点头

“我也觉得好看”

“你喜欢的那支舞,我学会了我跳给你看啊”大雨滂沱,雷声轰鸣,她赤脚提起裙摆摇曳在没天光的雨夜里。

“沈腾,我想你了。”

那把随身带的刀终是派上了用场,血色攀上玫瑰。身着红裙的姑娘去见她的白衣少年郎。

注:

1.电影情节请参考开在窗外的紫色蒲公英合集。前文只是剧本,原设定才是结局。

2.首映礼电影票上的俄语:“толькотакойисходсовпадаетснашейпервойВстречей”译为这样的结局才配得上当初的相遇。

3.马念谂,谂shen与“沈”谐音,意为想念。

4.石板上刻的:“надеюсь,чтовашажизньнебудетмучитьсяболью,будущеепутиблагополучно。Моядевочка。”译为愿你未来皆坦途,一生无恙。我的姑娘。

5.1979.10.23到1982.06.28共九百七十九天。爱有来生,他们会再遇见。

最终,招人稀罕的郝主任,认认真真稀罕了马胜男一辈子

*郝建和马胜男的漫长中老年爱情故事

——

郝主任最早不是主任,也不是科员。最早的时候,他是部队里一个文书。

小伙子长得好,写字好,出人意料还吹得一口好口琴,属实招人喜欢,转年的春天就被提成了文书,于是部队里档案管理,大大小小的清闲文活儿都到了他手里。

年底的时候,部队要提拔他当个书记,前一天晚上庆功宴都吃完了,大半夜的时候突然连夜一封信寄到连里,是告状的,说他家里政审不过,不能提拔。

委任状被他扯烂了扔一地,他妈妈说非得揪出来这个匿名信是谁干的,看看谁毁了她儿子的大好前程。结果还是被小郝拦下了,......

委任状被他扯烂了扔一地,他妈妈说非得揪出来这个匿名信是谁干的,看看谁毁了她儿子的大好前程。结果还是被小郝拦下了,说这上哪儿查去,一个匿名的,算了。

连长他们实在可惜小郝,把部队里带薪上学的名额给了他,跟他说,你把书读了,回头去当官,当大官。小郝点点头,扛着被子去上学,结果书没读完,学校取消了,问他能不能接受去遥远的大东北把书念完。

小郝问说,读完了有啥政策吗。得亏他问的是个熟人,跟他说了实话。

“郝啊,我不忽悠你,我也实在不知道。”

小郝认命多了,他闷闷地点点头,还扛着那床被子,坐绿皮火车去了大东北。

读完书的郝建本来被画饼说,可以去船厂当车间主任,结果饼熟了,他没走,被走后门的人挤得干干净净。

折腾一大圈,终于给他调到了政府当个小科员。他这回不用扛着被子,兜里揣着一个口琴,轻装上阵就来了科里。

进到科里的郝科员已经不那么年轻,他心里有数,留给他的晋升空间算是肉眼可见,抱着这种心态,郝同志选了一条十分省事的路子,开摆。

人家讲究事业爱情双丰收,他眼瞅着事业没什么丰收的余地,多少也得研究研究爱情吧。可他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功夫相个姑娘,当兵时候想着稳定了就谈,后来读书时候想着毕业了就谈,再后来说有工作了就谈,有钱了就谈。

小郝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啥都没有,上哪儿谈姑娘,这不耽误人家么。

再等等吧。

这一等,就从郝科员等到了郝主任。变化的是老成的皮囊和行头,不变的是他躺平的舒服心态,还有他吹得那口好口琴。

郝主任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自己办公室里喝口茶,然后吹一首喀秋莎。没什么情怀,纯属因为好听。

墙上那堆锦旗他倒也不往心里去,人家说放上几面显得好,他就挂着,人家说放个字画显格调,他也挂,总之他深怀一个宗旨,叫做“不用人人为我,我也不为人人”。

马局长跟他年龄差不多,这是他之前随眼扫到的,一想到人家比自己小,结果都坐上局长了,郝主任还有点感叹。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好在前浪已经在沙滩上了一觉,心态平和,生活愉悦。

谁料想,如今一场乌龙闹剧,一屋子孔雀开屏似的羽毛,我们郝主任也算是成功在纷飞的鹅毛大雪中认识了这位马局长。

马局长生得俊俏,这是郝主任完全没想到的,本着年轻时候当文书学会的好功夫,他可谓使出浑身解数,怎么好看怎么夸,怎么委屈怎么来。

倒没那么多花心思,他光想着先把工作保住再说。

“你有这个功夫,用在工作上早就提拔了。”马局长义正辞严地正告追过来的郝主任,哦不,前主任。

“局长你信我,我能改,真能改。”郝建举着三根手指发誓。

“你刚刚最后一句说什么。”

“真能改。”

“出门前的最后一句。”

“我说我是大龄剩男。”郝建乖乖说。

“你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马局长食指对着他的胸口,“工作躺平不说,还想上位是吧。”

郝建吓一跳,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局长,我就想夸你挺好看的。”

马局长眉头拧成个疙瘩,甩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气愤的走了。

“咱那小局长也太正了,不食人间烟火气,”郝建踹一脚河边沾泥的石头,郁闷地跟常远抱怨,“白长那么漂亮了,害得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赛脸。”

“主任,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啊。”

“瞎说八道,那么板楞,我都不如看上我门口那块地砖儿。”

话音刚落,郝建后脑勺就被一块小石子砸得生疼,一扭头,还是马局长,衣服上打了个新补丁,还是前两天办公室大戏那件。

天要亡我。

常远早就没影了,就剩个郝建自己跟犯事儿的小毛孩子一样站在河边,手足无措。

马局长插着兜,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也不说话,也不走,也不哭。就这么待了半天,郝建心里过意不去了。

“局长,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瞎说八道,”郝建挠挠头,“要不我给您写个春联吧,赔罪。”

“没事,我打小就这样,以前当班长时候,我们班同学跟你说的一样一样的。”

“那他们肯定是也瞎说八道呢。”

郝建说话会拿调子,跟说评书的似的,两三句硬是给马局长逗乐了。

“你还会写春联呢。”

“那肯定的,但好多好多年不写了,局长你得等我回家练练,过几天给你送去。”

“无功不受禄,算了吧。”

“诶别别别,要不这样吧,”郝建摸摸兜,摸出一把依然锃光瓦亮的口琴,“我给你吹个曲儿。”

一曲喀秋莎吹完的时候,郝建和马胜男已经一块儿坐在了河边的石头上,看着水里月亮波粼粼的倒影发呆。

“局长啊。”郝建扭头看她的小脸。

“说。”

“我明天还用上班吗。”

“你最好是不用。”

“那我去把我半包茶叶拿回来,我花不少钱呢。”

马局长气得狠狠踩他一脚,“还惦记你那破茶叶呢,我以为你良心发现要去填坑呢。”

“你要是发话,我马上就填。”

“行,给你十天。”

“那哪儿用十天啊。”

第二天的马局长打算去看看那个坑多大,自己安排给它填上,结果刚到那儿,就看见郝建带着艾伦一帮人撸起袖子填黄土。

马胜男气笑了,“你神经病啊,哪儿来的土。”

“隔壁村借的。”

“咱这儿就有你借隔壁的干嘛。”

“咱这儿的不得调度么,我管他们借,不用我调度。”

“郝主任,怎么不懒死你,那你咋还自己干。”

“工人不也得调度么。”

最后还是马胜男帮他还了黄土,请工人来铺上最后一块大石板,人家工人来了还说呢,底下填的够实诚的,绝对是干的行活儿。

“行,这回你失业也不愁了。”马胜男扭头朝他挑挑眉。

“别啊局长,真失业啊,我都贿赂你了。”

“别瞎说,你什么时候贿赂我的。”

“我给你吹曲儿了。”

“那是你自己非要吹的。”

“那你耳朵也收着了。”

最终,郝主任凭借着年轻时候攒下来的嘴皮子功夫,混到了在岗观察的决定。

一周一份检讨,连写两个月不能重样,他写了两个月,马局长就看了两个月。一开始写的规规矩矩,马胜男看了频频点头,后来他发现还真没别人看见,写的越来越不对劲,直到最后,写的全是什么“我曲子又精进了,特别好听,你一定得来听听。”

马胜男直到坐在他旁边,也没整明白自己怎么被忽悠来的,但清风里配上的喀秋莎,出乎意料的好听。

“你这吹得还真不错,要不明年去文艺团吧。”

“我不去,我就在这儿。”

“行。”马胜男笑眯眯的。

“我想在这儿给你一直吹曲子。”

也用不了那么多花里胡哨,郝建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话,结果说完那句之后,他紧张得全忘了。

于是直到后来,马胜男跟人还感叹,当初郝建这小伙子表白就一句话,啥也没准备,粗糙得不行。

叫做“我想在这儿给你一直吹曲子”。

马胜男当了半辈子板正官,攒不下钱,郝建躺平半辈子,更是没什么钱。

俩人想买个房子,后来合计合计算了,俩人卖了郝建那套一套小的,一块儿挤进马胜男那套大点的,又给屋里新添了不少家具。

结婚证是在换完房子之后领的,白天领证,晚上一众亲朋好友一起吃了顿酒席,就算是婚宴。

郝建真改了,学着马胜男当好官,一样没什么晋升机会,也没攒下几毛钱,但邻里右舍都夸,屋里多了好几面真锦旗。

他们琢磨着年纪在这儿摆着呢,得抓紧要个孩子,可一两年怎么也没个动静。到医院一看,医生说马胜男身子不好,想要的话可以试管,遭点罪。

马胜男点点头,郝建眼睛尖,一眼看见有一对夫妇也要试管,刚进诊室,一合上门,门板后头就传来一阵痛呼。

郝建脑门上立马冒汗了,两只手架着马胜男就往外走,嘴里赶紧说着,“不行不行,不做不做。”

回家磨叽半天,郝建说啥也不愿意,年纪在这儿呢,遭这罪干啥,就咱俩人也能过得舒舒服服。

“那不能没孩子啊。”

“那咋不能,”郝建吹胡子瞪眼,“我一个人就能给你照顾好。”

“你快别闹了,再过几年就超岁数了。”

“别琢磨那些了,我给你吹曲儿。”

不养孩子之后的两口子,日子比同龄人宽裕太多,马胜男有时候怕他后悔,一个劲儿问他,郝建就笑眯眯的,给她捏肩膀,花言巧语哄人家高兴。

攒下来的钱,郝建说想一块儿旅游,补个度蜜月,马胜男嘴上说着不愿意跑,都是冤枉钱,结果到了景点之后就回到了那个爱美的小姑娘,郝建一秒不停地在旁边给人家照相,乐乐呵呵的,盯着屏幕连连感叹真俊俏。

马胜男听他夸得还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叫他小点声,别瞎说。

郝建立马义正辞严,“哪儿瞎说了,咱这行就讲个实事求是,那好看就是好看,拿人儿。”

郝建就这么陪了马胜男好多好多年,可有一年开始,郝建突然就不记事儿了。

马胜男急坏了,带着他东看看西看看,医生开了一瓶一瓶的药,也没啥用,该忘还是忘。

他不仅忘,有时候还记混了,记着自己好多年前是个正直小科员,碰上个投机取巧的领导,叫马晶晶。马胜男琢磨琢磨,跟他说不对,没有马晶晶,她叫马胜男。

“不对,马胜男是我媳妇儿。”郝建摇摇头不听劝。

他又记着自己是个坏领导,碰见个大巫见小巫的马主任,也没多好。马胜男又琢磨琢磨,跟他说没有马主任,只有马局长。

“不对,马局长是我媳妇儿。”郝建又摇摇头。

有一天啊,郝建摸出一把口琴,拉着马胜男坐下,给她吹了一首喀秋莎。

“这曲子好听吧。”郝建得意地邀功。

“好听。”马胜男跟着捧他。

“那肯定的,”郝建笑眯眯摸着自己的口琴,“我给胜男吹得。”

“胜男是谁啊。”

“你不认识胜男啊,”郝建瞪大了眼睛,“你不认识马胜男啊。”

“那你给我介绍介绍。”马胜男说着,一颗豆大的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了。

郝建拉着她给她讲,“她是我们局长,我叫她马局长,也是我媳妇儿,最爱听喀秋莎。”

“嗯,她是爱听。”

“她可好看了,我感觉世界上没有比她再好看的了。”

“那你看我好看不。”

郝建扶着眼镜儿打量一下,摇摇头,“你也挺好看,但比胜男差点。”

马胜男带着泪儿就笑了。

郝建看她笑,忽然恍惚一阵,“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马胜男捏捏他的脸蛋,“我叫马胜男。”

这个指挥长冷冰冰,总是不等我把歌唱完

*能上升星月故事6k+食用愉快~

“指挥长!指挥长!”

重返月球的马蓝星一个人站在月表的崖尖上,看向蔚蓝的地球周围星环闪烁,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遥远的呼声。她深吸一口气,平缓片刻心情,回头看向匆忙跑来的朱皮特。

“什么事。”

“指挥长!你快跟我回基地看看!有重大发现。”

“发现什么了,”马蓝星皱着眉,“有损毁吗,还是当年有标本遗留。”

“硬说的话,也算是标本遗留,”朱皮特琢磨了一下,“独孤月算标本吗。”

等马蓝星跟着朱皮特快步跑到...

等马蓝星跟着朱皮特快步跑到月盾基地时,基地里早就已经闹开了花儿。

一帮人围着独孤月左拍拍右唠唠,兴奋极了,中间略带憔悴的独孤月倒是有点局促,不说话,只顾着点头。朱皮特咳嗽两声,大家一扭头,才看见站定在门口的马蓝星。

沸腾的人群逐渐安静,人群中自觉挪出一条小路,一头连着独孤月,一头连着一言不发的马蓝星。

马蓝星的面色依然冷静,可藏在宇航服里的指尖早已不自觉微微颤抖。

也足以让她每次面对地球署局的屏幕时,不再总是想起那个隔着报纸偷瞄她的家伙,不再去一遍又一遍听耳机里从前单曲循环的那首歌。

可当独孤月莫名又一次站在她的面前,她好像一眨眼回到了从未褪去的时刻,站在一个又一个屏幕前,隔着地月间38万公里的距离,和独孤月玩笑似的说话。

你好,独孤月。

她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说的。

现在,马蓝星不知道该问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为什么死里逃生,还是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十几年从不跟地球联络。

索性她选择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的当年。

“你好,独孤月。”

不同于疲惫的外表,独孤月看着她的眼神总是亮汪汪的,清澈,干净,悄悄闪着泪花又不想让她发现,于是拼了命在眨眼。

他看着马蓝星,看了好久。

终于红着眼尾笑了。

“你好,好久不见。”

喜悦过后,大家各司其职,该清扫的清扫,该测绘的测绘,留下马蓝星和独孤月一左一右,肩并着肩,把月盾基地当成公园遛弯儿。

从门口一路溜达到基地面向地球方向的落地玻璃窗,又一路溜达到马蓝星被炸开的房间门口。

独孤月中间几次开口,又憋回去,再开口,再憋。

马蓝星终于先忍不住了。

“有什么想说的。”

“你不问问我怎么回来的吗。”独孤月扭头,眼巴巴地看着一脸平静的指挥长。

马蓝星忍着笑,“你怎么回来的。”

“冷冰冰。”独孤月小声碎碎叨叨。

“我听见了,”马蓝星看着他,“你说我冷冰冰。”

“我那是,我那是说我手冷冰冰,”独孤月慌忙摆手,像个拨浪鼓,“我体寒。”

话音刚落,马蓝星忽然拉住了独孤月的手。

“也不是很凉嘛,”她捏捏,又举起来看看,“暖和的。”

一秒钟的功夫。

独孤月耳朵腾一下就红了,紧张得直咽口水,手下意识要往回缩,“不凉了,不凉。”

“那也攥着,”马蓝星把手放在他手心里,“我冷冰冰,要暖一下。”

弯弯的眼角和不时扬起的眉毛,都表明指挥长目前心情大好。

独孤月牵着指挥长的手,机械地往前走着,直到走到整个基地的背面尽头,两人才找了个桌子,找了两把椅子,又找了两瓶啤酒,成功落座。

“所以你怎么回来的。”马蓝星喝了口酒,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指挥长,你这样看着我,我有点害羞。”独孤月两只手捧着酒瓶子,紧张地跟马蓝星对视着。

马蓝星笑了,“那我不看你,你讲吧。”

“别,你还是看着我吧。”

“磨叽,快讲。”

“就是我当时在最后一秒脱手,借着宇宙之锤的力,一蹬脚,又加上冲击波的助推,我就飞出去了。”

“然后呢。”马蓝星依然看着他。

独孤月像工作汇报一样,有板有眼地继续讲着,“然后我就很巧,撞到了最早飘走的发动机,我扭了它的方向,借着发动机泄压的压强,往广寒宫号飞。”

马蓝星没说话了,眼神示意他继续。

“地球有星环,计算引力完全对不上,我就坐了登月的,回了月盾基地,真不是我故意不联系你们,我回来之后,这个地方就发不出信号了。”

“你知不知道这个过程,你很可能在宇宙飘荡,很可能非常痛苦。”

独孤月点点头。

“你可能饿死冻死,被小陨石撞到,你怎么想的你。”

马蓝星不知道独孤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要选择一个极有可能生不如死的选择,他看似随意的描述里,每一步都指向痛苦而窒息的死亡轨迹。

“我在胳膊上贴了你的照片,一低头就看见了,”独孤月还是那双清澈的眼神,“我不想你的照片被炸到,我想让你好好的。”

马蓝星有点想骂他,骂他一句笨蛋。

一开口,她觉得鼻尖酸酸的,又把话藏了回去。

“指挥长。”独孤月突然叫她。

“你要是想哭的话,我兜里有面巾纸,婴儿级别的,亲肤。”

“滚。”

过了初见的久别温情,马蓝星又投入了自己的工作之中,不同于往日,她这次身边还多了个助理。

虽然刚被从月球上捡回来,但作为宇航局编制内人员,任务向来见者有份。独孤月抱着一摞数据单,胳膊还夹着个卷尺,小步跑地跟在马蓝星的身边碎叨。

“指挥长,等核对完这些,你能听我唱个歌吗。”

“这只是A3区的,我们还有B4和Q8。”马蓝星低头飞速在纸上记录着。

“不长,空档时期就能唱完,”独孤月清了清嗓,“我曾经梦想......”

马蓝星又拿来一摞工作记录本,“啪”一下摞在独孤月的胳膊上,“拿稳,别倒。”

独孤月噘嘴,委屈地把本子摞得整齐些。

“冷冰冰。”他小声絮叨。

“我听见了。”

“冷冰冰。”独孤月大声反抗。

马蓝星扭头看他,“什么冷冰冰。”

独孤月噤声,宣告第一次起义计划失败。

屋门被曾经的独孤月当着全球人的面炸开,显然是修不好的。

独孤月倒是自告奋勇,“指挥长,要不你住我屋,我继续住这屋。”

“你一直住我屋?”

“这不是怕你屋落土嘛。”

马蓝星深吸一口气,扭头看着义正辞严的独孤月,伸手去摸他的裤腰带。这一举动惊世骇俗,给独孤月吓坏了,连连往后撤步,“不是,指挥长,太快了,太快了,我还没表白呢。”

“躲什么,我拿钥匙,”马蓝星抬头盯着他,“你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独孤月卸下裤腰上自己屋的钥匙递到马蓝星手里,“我也以为你要拿钥匙。”

“你最好是。”

绷着脸的马蓝星拿着钥匙,一本正经地扭身朝独孤月的房间走去。

“等等!指挥长!”独孤月在她身后突然喊着。

“怎么了。”

“你要不要听我唱歌,可好听了,”独孤月赶紧清清嗓,“我曾经梦想......”

刚唱半句,半路杀出个朱皮特,叫着指挥长就去商量机密。马蓝星应下邀约,扭头朝独孤月挥挥手,随后就匆忙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等深夜马蓝星回来,路过敞着大门的自家屋室,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的独孤月睡得酣甜,蜷缩的睡姿抱着卷成一条的被子,睡得可乖,像个小孩子。

马蓝星笑了。

他那点儿小心思呀。

独孤月的房间小小的,跟指挥长的屋子显然不能比,但好在收拾的还算干净,加上男孩子行李少,一进去出奇的整洁。

马蓝星环望一圈,看到了桌子上厚厚一摞横格纸,横格纸的角上标着数字,最上面一张是520,再下面一张是521,然后522,523......

前面标号的已经找不到了,马蓝星拎起最上面的那张520,用袖口的手电光透过纸背,依稀还能看见写上一张的时候留下的字迹。

她看见了自己的名字,看见了好多好多遍马蓝星,还看见他隐约提到了自己的猫,却看不清后面写的猫咪的名字。

那一摞纸最后一张是1314,看到这个,马蓝星又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一千多张呢。

目标还挺宏伟,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借一张纸应该没事吧,”马蓝星轻轻拿出第一张,标着520的横格纸,“这么多张,不差这一张。”

这次的计划有足足半个多月,马蓝星也顺利在他的小房子里住下。

独孤月十分殷勤,每天都来给她送咖啡,但还总是很执着,要她听他唱歌。马蓝星有几次都快要忍不住了,想看看这个浪漫小男生到底准备了什么花样。

但不巧的是,总有各种各样的插曲打断了独孤月的浪漫旅程。

好事多磨,马蓝星想着,毕竟她的信还没有写完。

她好想看看这个乖巧的月月同学看见这封信是什么模样。

想到这儿,她又不禁在心里感叹,真是和什么人呆久了就会变成什么样子,一转眼的功夫,自己都快被独孤月带跑了。

“你可得对我负责任。”

马蓝星下意识就把这句话秃噜出来。

对面喝咖啡的独孤月一个没绷住,呛个半死,疯狂咳嗽,吓得马蓝星给他拍了半天的背。

“你刚刚说啥。”独孤月好不容易缓过来,呆愣愣地问她。

“没啥,”马蓝星无奈地看着他,“我说你注意身体,长命百岁。”

临近返回地球,独孤月最近睡眠质量似乎变得不太理想。马蓝星有时半夜惊醒,出来走走,结果一开门就撞见个蹲在走廊里发呆的独孤月。

“大晚上你不睡觉干嘛呢,熬鹰呢。”马蓝星先发制人。

独孤月乐了,“那指挥长咋也不睡觉。”

“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了。”

短暂的沉默,马蓝星没说话,独孤月也猜到了她的所梦。他站起身,轻轻牵起她的手,“别想了,我不是在这儿呢么。”

马蓝星发现独孤月最近总爱盯着她发呆,一盯就是半天儿,朱皮特他们在旁边都偷偷笑,悄悄瞄着他们俩。

杂七杂八的眼神弄得马蓝星冷冰冰的面色下总是心脏砰砰地跳,她把座位换到左边,独孤月就盯着左边,她换到右边,独孤月就盯到右边。

马蓝星忍不了了,把手里的书扔向独孤月。

月月同学一把接住,抱着书,继续盯她。

“别看了独孤月,干活去。”马蓝星终于发话了。

“那你听我唱歌,听完我就去。”

还是朱皮特明事理,他拎着独孤月的胳膊,拖着他往外走,嘴上跟他念叨着他今天的工作任务。

马蓝星看他挣扎的样子偷笑,低头喝了口咖啡,忽略掉独孤月委屈巴巴的喊声。

返程的最后一天,大家收拾好包裹,各自开始跟月盾基地里最喜欢的部分告别。

马蓝星提前好久就开始催独孤月收拾行李,收拾背包,叫他所有流程提前五分钟,免得被落在月球上。

嘱咐完他,马蓝星又返回小屋里,把这几天她起早贪黑写好的信卷成小小的纸卷,塞进袖口里。

标着520的纸紧贴着她的小臂,有些不舒服,但她并不在意。

她想好了,等一落地,她就去听独孤月唱歌,等他唱完的一瞬间,她就像宝刀出鞘那样,刷一下抽出情书,打他个措手不及。

看他还会不会说自己冷冰冰。

坐在FM001上,马蓝星隔着舷窗看见独孤月早早地从月盾基地里跑出来,借着月球的低重力,在月面上一蹦一蹦的,像刚子。

她拿着对讲机,催他快点上火箭,别玩了,FM001上还给他留了一个位子,再不来就被别人占了。

独孤月走到火箭下,隔着舷窗,跟马蓝星摆摆手。

“我自己坐侧边的008回去。”他隔着对讲机说。

“为啥。”

“008就一个大驾驶座,单人单箭,英雄返乡,气派。”

008是001的子箭,挂在副翼,既能独立航行,又能附属航行。马蓝星无语了,看着一直跟她挥手的独孤月,她哭笑不得,也跟他挥挥手,看着他进了008的舱门,才按下按钮,进入发射程序。

火箭启程,烟云在月表震荡出可见度极低的云雾,遥远的蔚蓝色的地球若隐若现,在漆黑的宇宙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那是回家的路。

马蓝星已经开始期待,她很好奇地球上的大家看见独孤月之后,会怎么欢呼雀跃,怎么庆祝英雄的归来。

又有点担心自己到时候挤不上位置,毕竟要她跟大家一起蜂拥而上,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滴滴...滴滴...”

屏幕的扫描里出现了一个闪烁的红点。

红点前行的方向直指他们身后的003号箭航道,朱皮特马上开始计算,果不其然,这个不明的飞行物体将在之后和003撞个满怀。

马蓝星板着脸,打开对讲,“003,发射反导,及时规避,避免冲击。”

“003你们切换手动模式,先躲,先躲躲看。”

后面这句,不来自马蓝星,不来自朱皮特,来自008上孤零零的独孤月。

“独孤月你给我关上对讲,003,立刻打开反导,”马蓝星拧着眉头,“003,你们万一躲避不及时,到时候很有可能来不及补救。”

003上的队员开了对讲,“指挥长,我们计算了一下,这个反导后的反弹航道,正好会和001冲突。”

“你们把爆力开到最大,”马蓝星依然冷静地下达命令,“争取把它爆破。”

“马蓝星,你相信我,它会撞上的,会撞上001,真的。”独孤月又开口,他着急了,尾音都急得发抖。

马蓝星沉默片刻,关掉了独孤月的发言框。

“003,你们先规避你们的风险,我们会躲开的。”

反导系统迅速开启,小型核弹瞄准不明物体的方向发射,临近的时候,大家才发现那竟然又是一枚小行星碎片。

马蓝星袖口藏好的纸张划到了她的皮肤,换来轻微的刺痛。

她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定位标,眼看着核弹无济于事地爆破,产生的冲击波将那枚碎片直挺挺冲到FM001面前。

周围的信号波不断干扰,扫描定位板闪烁出雪花样的标,而后全部黑屏。

所有的联络和通讯全部成了滋滋的电流作响,其余箭队在他们的航道上孤零零地依靠系统开启自动引力驾驶,只有FM001上的众人,面对着不知道距离多远,不知道方向何方的未知恐惧。

在宇宙里飘荡的001,像是蒙眼的人扔进黑漆漆无顶无底的箱子,脚边扔下一个又一个滋滋作响的炮火,不知道哪一步,不知道那一秒,就要踩中脚边的雷。

“滴滴”“滴滴”

整个舱内回荡着警报器的声音,箭上的人都坐直了背,悉数望向马蓝星的方向,等着指挥长拿主意。

没有人不想回家。

马蓝星盯着黑屏的数据板,盯着黑屏的电脑,看着一样束手无策的朱皮特。

她又回头看向在座的大家,对上了无助又渴求的目光。

是啊,没有人不想回家。

“马蓝星,还有办法。”

朱皮特的对讲机里传来箭内通讯,是子箭008的呼叫,来自独孤月。

马蓝星深吸一口气,从自己的对讲里接通了他的对话。

“你说。”

“预计只剩下三十秒的缓冲期了,我的舷窗里,可以看见那个碎片的方向,你把008弹出去,借着冲击力,我可以把它撞到100度角开外的航线,避开所有的箭队。”

“独孤月。”

“你说说,还不如上次呢,”独孤月突然笑了,“上次还能让你看看我,这回只能听听声儿了。”

“独孤月,我们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你知道的,没有别的办法了,”独孤月的声音轻轻的,“马蓝星,做你该做的。”

倒计时同步到FM001上每个人手臂的工作台里,029,028,027。

“马蓝星。”“独孤月。”

最后的时刻,两人莫名地异口同声。

袖口的那张纸早就划破了马蓝星的皮肤,时刻提醒着马蓝星,她还有一个小秘密,偷偷藏在袖口里。

她死死捏着手臂,指尖悬停在动力弹出的按钮上。

算了。

还是先听他说吧。

“独孤月,你说。”

022,021。

“马蓝星,我想给你唱首歌。”

018。

“我曾经梦想,飞去远方。我曾经自由,像风一样流浪。”

010,009。

“怎知回望,最美的星光。”

004。

“指挥长!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箭上的人呼喊着。

“最渴望的地方。”

对讲机里轻轻唱着。

001,000。

“已确认动力弹出,008号子箭已顺利脱节。”

FM001号依然裹挟在无尽的黑暗里。

隔着厚厚的航空钛壁,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十几年前,π+爆炸的瞬间,有一个小小的穿着宇航服的身影,捂着手臂上藏起来的照片,随着冲击波进入了茫茫的宇宙。

白洞与黑洞的交织里,他进入了一个又一个星轨,一个又一个平行的世界。

他游离进又游离出,却最终选择了这个地方。

跌落月盾基地的瞬间,他看到刚从地球重返月球的摆渡火箭降落,看到远远有一个记忆里的身影出现在月表的沙土之上。

他问自己,为什么选择这里,选择又一次牺牲的可能性。

他看了看手臂上的照片。

马蓝星问他,“你怎么想的。”

独孤月回答得很如实。

“我想要你好好的。”

要每一个你都好好的,不要收到一点点的委屈,一点点的难过,一点点的伤害。

照片要好好的,马蓝星要好好的。

那是独孤月的秘密。

马蓝星捏着袖口里藏着的信,死死盯着那枚红色的按钮。

她轻轻唱着。

“是你的身旁。”

这是马蓝星的秘密。

“小宝小宝,你要快快长大,要像你腾舅舅一样厉害”

*勿上升记录此刻2023的春晚彩排

2023年的春晚紧锣密鼓,麻花团队的节目也在二审复核,和往年一样,下来的修改意见比他们剧本还要厚。

她给许文赫交代了自己可能后半夜回家,也可能明天再回家,叫他看好小宝的伙食,别给他吃些乱七八糟的,免得以后肠胃不舒服。

人嘛,都讲究个久病成医。

马丽自己心脏不好,就连带总担心家里周围人心脏不好,抽屉里全是硝酸甘油,连出门的包里也不落下,生...

马丽自己心脏不好,就连带总担心家里周围人心脏不好,抽屉里全是硝酸甘油,连出门的包里也不落下,生怕赶不上个救急的黄金时段。

“马丽你当初要是学个保姆行业,估计都能当上行业巨擘了”

“那不是孩子还小吗,”马丽瞪他一眼,“我跟你说,哥,你也得多学着点,小狮子也是关键期。”

“有他妈妈照顾呢,我就不添乱了。”沈腾还是一贯的作风。

“你有空该陪孩子就得陪孩子,这个阶段父爱和母爱都很重要,我听专家说了,要奠定性格的。”

“知道了知道了,又扯我身上来了。”

“你看,每次你都不耐烦。”马丽叉着腰教育他,“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都说了,”沈腾拽过旁边的剧本挡住脸,“他妈妈会照顾好的。”

夜场的彩排宣告开启,傍晚时分,窗外黑蒙蒙一片,排练厅灯火通明。

沈腾不再像年轻时候那般气盛,但小沈导的影子并不随之消失,反而依然藏在他的骨子里。

这也是马丽特别喜欢的时候,她喜欢看到排练厅里的他,舞台上的他,写剧本的他,和人吵架的他。仿佛一见到这些样子,就意味着年轻的他们依然存在。

刚跟常远争辩完台词的沈腾一扭头,就看见了偷偷笑着看他的马丽。

他也笑了。

“马老师乐啥呢。”

马丽笑弯了一双好看的眼睛,“笑你呢。”

“我有啥好笑的。”

“笑你跟年轻时候一样一样的,倔。”

沈腾改过的剧本,不能叫精益求精,按麻花人讲话,叫吹毛求疵。

但这并不是个坏词儿,相反地,在他们这儿算是最高赞誉。

年轻气盛的沈腾会强行拉着大家通宵熬大夜,凌晨三点依然滔滔不绝。现在的他,目的一样,手段变了,学会了跟人解释自己为什么坚决不改,也学会了拐弯抹角地让人主动跟他熬夜。

马丽坐在旁边捧着自己的剧本,看他一遍又一遍演示,说这段走位必须从门口走到对面再走回来,不能在对面停下。

等他解释完,终于敲定了本子之后,趁着大家中场休息的功夫,马丽又笑了。

沈腾走到她旁边问她,“马老师又乐啥呢。”

“笑你呢。”

“觉得你变得耐心细心了,”马丽眨眨眼睛看着他,“像我们的男妈妈。”

沈腾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都什么形容词儿。”

“喝水吗。”马丽边问他,边从旁边拿了个烧水壶,里面是刚晾好的温水。

“喝。”

沈腾伸手去拿杯子,还没碰到,就急忙被马丽喊停了动作。

“诶别用那个,”马丽又给他拿了个纸杯,“那个我用过了,你用新的。”

沈腾看着她递过来的杯子,里面倒了七分满的温水,他没说话,捧着那个杯子小口抿着,没两口就把杯子放到了马丽的纸杯旁边。

马丽看着他,“不喝了?”

“嗯,”沈腾闷着嗓子,“一会儿还排练,少喝点。”

“也对。”马丽把他的杯子放在左边,和自己的分开些距离,“记住了,左边的是你的,右边的是我的。”

后半程的排练一如既往,大家都闷头在剧本的钻研里焦头烂额,时而争得热火朝天,时而又全场沉默地盘腿坐在地上,谁也不先开口。

一般到后面这种情况,沈腾和马丽总会有一个先发言,打破僵局。

以前年轻时候,总是马丽站出来,给这帮倔得要命的大小伙子当和事佬。长大了,老了,变成了沈腾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再琢磨出个万全的想法来。

圆好场面,排练又顺风顺水,大家纷纷站起来继续走位。

马丽先起身,一扭头,沈腾还坐在原地不动弹,仰着头看她。马丽被他的眼神可爱得紧,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儿。

“等我扶呢啊。”

“啊。”沈腾理直气壮。

马丽笑眯眯弯腰,搀着他的胳膊扶他起来,“行行行,快起来。”

得了便宜的沈腾高高兴兴,站起来生龙活虎地去排练了。

终于完成了今天的计划,已经凌晨两点五十,大家打着哈欠互相道别,迷迷糊糊地陆续回家。

沈腾在最后一秒叫停了马丽的脚步。

“司机接你?”

“嗯,”马丽看着他,“沈老师需要送一段儿吗。”

“我自己开车,我想送你回家。”

沈腾开车开得很稳,不疾不徐,即使在车少的深夜,他也不开快车。

马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缩在副驾驶的软椅里打哈欠,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他们聊父母,聊孩子,聊即将到来的2023,什么都聊。

但有些不该聊的,他们也一句都没聊。

到了马丽家楼下分别时,沈腾还不忘嘱咐她,“明天降温啊,你多穿点,别回头感冒了。”

“知道了,你也是。”

马丽扶着门边站在车外看他,温柔地回应着。

沈腾轻轻地说。

“那晚安。”

“晚安,回去早点睡。”

月牙弯弯。

等沈腾开远了,马丽才一步一步地进了家门。

小宝在自己的小床里睡得酣甜,许文赫也睡了,在他们的大卧室。马丽放下包,脱了外套,轻手轻脚走到小宝旁边。

她想起白天沈腾彩排时候的模样,柔和地笑着。

“小宝小宝,你要快快长大,要像你腾舅舅那样厉害。”

想了想,她又轻声补了一句。

“不对,小宝,你要比他更厉害才行。”

“不然你就娶不到心爱的姑娘了。”

是不是也是真心话

*独行月球衍生/按电影结尾续写/麻花宇宙/7k字一次发

*铺垫较长,灵感源自多部科幻电影小说

(建议观影后食用)

独孤月没想到的是,他还能醒过来。

一道刺眼的光散去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水泊中,四周散着些碎石。

“切,就你特么叫π+啊。”

稍稍试着抬了下腿,浑身袭来的疼痛引得独孤月直骂娘。

检查设备,宇航服已经被泡得发软,头盔也破了个大洞。

氧气早已耗尽,但呼吸顺畅,空气中虽没有异味,可也算不上清新。独孤月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躺了多久。...

氧气早已耗尽,但呼吸顺畅,空气中虽没有异味,可也算不上清新。独孤月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躺了多久。

你说,一个慷慨赴义的人,如果发现自己没死,醒来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去找......”

印象中有张极美的脸,但他怎么也想不起名字。

独孤月索性摘了头盔,脱掉浸水的宇航服,抽出衣服最里层靠近心脏的那张照片,滴水未沾,保存完好——可是翻过来,却发现正面是空白的,不是磨损也不是褪色,是那种崭新而虚无的空白。

这上面原本的那抹春风拂面的微笑呢?

他瞬间有些恼怒,强撑着疼痛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独孤月怀疑自己被整蛊了。

可周边是碎石林立的荒原,一个人也没有,甚至没有山,没有河,没有树,天空是白色的,没有云。脚下水泊清澈,倒映出独孤月被玻璃划伤的脸。

“啧,抱着导弹撞陨石,拯救全人类,完了还能英姿依旧的地球人,我独孤月应该是头一个吧。”他摸着脸上结成血痂的伤疤,不疼,竟有一丝得意,“好像还变帅了点儿。”

管它是哪儿呢,景色不错。

独孤月没再细想,立刻动手用破损装备上的零部件做了个简易的指北罗盘。他现在只想回家,回到熟悉的生活里去。

可是,罗盘没有如愿转动,这一望无垠的荒原,就是神仙来了也没法判断自己在南半球还是北半球。

“我是03008号独孤月,听到请回答。”

设备里传来几声滋滋的电流声后,没了声音。

突然有阵酸楚像胃反酸一样涌上来,独孤月怅然若失地开始重复那些,曾喋喋不休五年的话。

只是这次,身边连刚子也没有了。

“马主任!培养皿M1023传来信号!”

“什么?”

几个年轻人围在工作台前,有的手忙脚乱地调试着设备,有的则欣喜若狂地输入新数据。

“复月计划培养皿M1023传来信号!请指示!”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放下茶杯,推着轮椅上前。

她到底还是接过了孙主任的宝座。

“冷静,先观察。”朱皮特轻轻按下了马蓝星颤抖的肩,担忧地瞟了眼她手上的留置针,“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这40年......”

朱皮特抽了抽眼镜,躲开了马蓝星瞩满泪光的眼睛,没再说下去。

“你也知道!”马蓝星激动得眼角抽搐,惊觉失态,又赶紧克制语调,“整整40年。”

紧着些避讳,她没能坦然说出独孤月的名字。

“马主任、朱教授,”魏辣思抱着一摞资料前来,“需要激活M1023中的金刚鼠吗。”

马蓝星夺过了资料,皱眉翻找着。

“我们刚刚发现独孤月的意识自动苏醒,就立刻将金刚鼠复制过去了。”

“做得好。”朱皮特放下茶杯,向魏辣思点点头。

“但是,M1023的系统并不稳定......”

朱皮特瞟了眼马蓝星。

“先激活全域npc,”马蓝星恢复往常的果断,“循序渐进,尝试让刚子跟他对话。”

“是。”

谢天谢地,马蓝星当初执意动员整个科研1所的人力,靠着科研经费和群众募资,共分上千余次前往太空收集π+碎片。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到底还是中国人更会表情达意,唐诗宋词里的浪漫都是与时俱进的。

朱皮特绘的图,马蓝星建的模,魏辣思编的码,八级钳工供的电,葫芦丝和子韬做的BGM,五湖四海的居民寄来的人生故事片段......加上隔壁MH虚拟现实技术中心提供的技术参考,所有惦念着英雄独孤月的人齐心协力,打造了为独孤月一人所建的意识世界——关于π的元宇宙,里面封存着一位人类英雄待恢复的残识。

每个字母为一组,每组十万个样本,在这个庞大的数据网中,人类建立起了一座思维的城。或许,人以后到了真正想摆脱肉体之重与世俗之欲的时候,就会搬进这里,虚无缥缈而又眷恋万物地生活。

对天生富有创造力和无限勇气的人类来说,还有什么事不可能的呢?毕竟当年那个圆月高升的夜晚,独孤月一个普通维修工,不也救了整个地球吗。

“成功了,”马蓝星看着屏幕上一格一格的模拟街景,那就是21世纪中叶的培养皿,“接下来,听天由命吧。”

自那天以后,她年年都去庙里烧香拜佛。凡人求而不得的重逢两个字,对神灵而言应该不难吧。

他们都说,顶尖科研专家马蓝星的后半辈子,为了独孤月,成了科学的异教徒。

一无所有的独孤月在荒原中行走半日,越来越不对劲。

这里虽然人能生存,但应该,也不是地球。

四面八方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苍白的天空、苍白的砂地、苍白的水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另一片富氧的星球吧,就像是一片永远也走不尽的、浩瀚无垠的白色沙洲。

“要是刚子在身边,也许能好过点儿。”

独孤月靠着块砂石坐了下来,叹了口气。

脚边的水泊中隐隐浮现一个熟悉的黄褐色身影,毛茸茸的。

“刚子?——刚子!”

脱口而出的瞬间,独孤月觉得自己疯了,但他还是控制不住激动地将手伸进水中,随着泛起的涟漪,那抹黄褐色消失了。

“独孤月,你干嘛呢?”

一转头,独孤月差点没吓晕过去,扑上去抱着那团黄褐色痛哭流涕。

“刚子,我可想死你了!”这坚实的胸肌,这柔软的毛发,太熟悉了,但是......“你怎么会说话啊?我不会又在做梦吧!”

猛掐大腿,不疼。用头撞地,也不疼。

“刚子,你踹我一脚?”

我靠,巨疼!

被踹飞半米远的独孤月龇牙咧嘴地扶着腰走回来,大脑飞速思考着自己醒来所发生的一切怪事,嘴上也没闲着:“没让你往死里踹!”

“你不会真觉得你牛逼到撞了陨石还能活吧。”刚子挠挠肚子,叹了口气,“科研所根据收集的残片,用新技术恢复了你的一些意识,所以你现在——”

“在元宇宙。”

屏幕外,朱皮特操作台上的手悬在半空,望向马蓝星。压根没人没想到独孤月能这么平静,脸上除了一丝疲惫以外什么也没有。

“你说你是不是笨,我硕士毕业论文就研究的虚拟现实技术。”独孤月翻了个白眼,“这都是我玩儿剩下的。”

科研所里一片无语。

“到底谁建的模啊?太敷衍了!”他一把揪起金刚鼠的尾巴,“这儿怎么我当年让刚子拉车时候拽掉的毛都还在呢!”

集体望向马蓝星,她尴尬地扶额。

谁知道他这些细节啊,这跟游戏一样,当然都只能植入编码者所知的事物了。不过,只记录了金刚鼠和他打架时的痛感,确实是马蓝星粗心大意的锅。

瞬间,刚子尾巴上的一块毛消失了。独孤月有些吃惊,随之背后一阵发凉,看来,元宇宙的技术已经超出了他当年的研究认知,所以按照推算,他应该在这儿睡了很久很久了。

“袋鼠的寿命也就22年左右,”刚子给了他一拳,被独孤月闪开了,“我在国级自然保护区过完了无忧无虑的后半生,死后让他们把我的意识植入π来陪陪你。怎么样,够兄弟吧?”

“那......”独孤月皱起眉头,“我还是不太接受你能说话。”

“物种缺陷在π宇宙里都不能弥补的话,还要科学家干嘛?”

“倒也是。”

“我不仅能说话,还能整点儿你喜欢的呢。”

眨眼功夫,刚子频闪几下,变成马蓝星的模样。

歪头挑眉,可以说除了两只手保持在小腹前的固定姿势以外,没有任何区别。

“这谁啊。”

“数据显示,独孤月记忆加载一直停在62%左右。”

“难怪呢。”

朱皮特回头时,马蓝星已经面容憔悴,泣不成声。

她裹上毯子,推着轮椅离开了操作台。

马蓝星想不通,为什么他残留的意识里,连刚子都有,却没有她。是不愿想起吗?还是在牺牲前就有预谋地忘记了。

“把独孤月已唤醒的残识复制到其他样本中,试试能不能有不同效果。”

“报告,无法复制。”

独孤月的意识源于真人移植,和金刚鼠一样,在π中无法像其他由人工编码制造的npc一样能随意修改。在这个真假含混的元宇宙中,真人意识是唯一的,独孤月也是唯一的。

“让我和刚子联脑。”

幸好还能通过拟态波与金刚鼠联系,主持大局的朱皮特打算下一招险棋:他想让独孤月在无数个虚拟宇宙中选择他最能接收的新身份,以替代独孤月本身。

说白了,这是下下策,但同时也是重塑完全形态的独孤月的最佳方案。

只是风险在于......如果独孤月能逐渐拼凑记忆碎片,则能在π中成为完整的人;如果不能,或有极端绝望的情绪冲击他现有的世界观,那么他的残识也会消失。

“走吧。”刚子示意独孤月牵住他的尾巴。

“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啊,”刚子努努嘴,“难道你要一直呆在新手村?我可得告诉你,在π宇宙,你得升级越快才能获得越多的操控自身的技能。”

“真当打游戏呢?”

“你别说,我的语言技能就是窜了十几个平行系统才获得的。”说到这儿,刚子有些得意地歪歪脑袋,“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嘛,得先去其他服务器,多听多看多感受其他地球居民的故事,慢慢恢复你自己记忆才行。”

“Takeiteasy~”

“听话,以后咱不说英语了啊,刚子。”独孤月环顾四周,嫌弃地摇摇头,“特别不标准。”

“滚吧,这我母语!”

传送的过程远没有独孤月想象的那样刺激,只是突然眼前一黑,然后耳边是汹涌的流水声,散去后,就到了另一个地方。

“乌龙山?”

独孤月抬头念着该服务器的名称,却被刚子一脚揣进了桌下。

“嘘,你弄清状况前先别影响npc原本的故事线。”

“行。”他做了个嘴上拉链的动作。

一来就是一场混战,一混战就是遍地尸体,把独孤月吓得不轻。

但桌前那纤细匀称的腿,娇艳的裙子,及腰的卷发,即使她站在逆光里,独孤月看不清她的脸,他也本能地觉得这个女人应该有倾城容貌。

“熟悉不?”刚子试探性地问了问,“我是说这位女士的身材。”

独孤月愣着不动,他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先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谁?”

一个身材挺拔的小伙儿踏步上前,显得特别没有礼貌。

“你的双眼,就好像一汪清澈的泉水,我多想站在你的鼻尖上扎个猛子!”

她的声音也动人极了,“哈哈哈,只是这小词太土。”

“糟了,我是不是说出声了?”

独孤月惊慌失措望向刚子的瞬间,便已经被带离到新的服务器。

这次,水波的声音更大了些,他们被传送到一个陈旧的校园塔楼下。

“能不能小心点儿啊!”

“那小子太糙了,根本配不上人姑娘的深情。”独孤月不以为然,“你说呢?”

即使会说话,也没法让袋鼠的脸上表现出调侃的表情,这是刚子在π中最大的遗憾。鼻子喷出热气,刚子说:“我也觉得。”

“那要是你,会在重逢时跟深爱的玛丽莲说什么?”

独孤月皱起眉头,望着天上想了想。

“念头垂垂,在银河系。”

“为什么?”刚子有点惊讶于他难得的深沉,“你是不是记起......”

独孤月无论如何都不是谢蟹,刚子想明白了,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过于温和、淡泊,并不适合杀伐决断的乌龙山,也没法爱上风情万种的玛丽莲。

“夏洛,只要你说一句你讨厌我,我就永远都不缠着你了。永远在你面前消失。”楼上,传来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哭腔,“你说吧。”

“我......”

男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局促。

“你说呀。”

“不讨厌!”

“我就说你不讨厌我嘛!回家吃饭去了!别跟着我了!”

这次,独孤月依旧没能看清女孩的脸,身旁便有一阵疾风拂过后,女孩留下的只有跃动的高马尾和扎在墙上的标枪。

“熟悉不?”刚子试探性地问了问,“我是说这个男孩的作风。”

“这小子,性格有点像我,哈哈。”独孤月点点头,“他俩后来怎么样了?”

此刻刚子眼中的独孤月就像那村口嗑瓜子的大姨,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你想去看哪个?”

“这还能选?”

“我们π宇宙可是大型人生模拟器诶,选择不同,结局当然不同了。”

最终,由于独孤月的选择恐惧症,两人把HE和BE两条线都走了一遍。

BE中,夏洛功成名就后豪掷千金,也没能情敌大春手中的马冬梅,最终在纵情享乐中病逝;HE中,夏洛一贫如洗却打肿脸充胖子,撑过了中年夫妻都会经历的厌倦期后,两人白头偕老。

这次的独孤月好像有了更激烈的情绪起伏,他对妄自尊大的夏洛非常鄙夷,也对穿着高跟鞋藏在向日葵后的马冬梅心生怜悯。

但一切结束后,独孤月却眉头紧锁。

“在π宇宙里,到底怎么界定HE和BE的?”

“幸福或不幸福吧,”他的表情严肃得让刚子无所适从,“嗯......应该是这样。人类的情感,我不是特别懂。”

“那个女孩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错,对吧。”独孤月捡起脚边的向日葵花瓣,“但这两个结局里,都是她爱得最辛苦。”

刚子无语凝噎,操作台前的朱皮特也怔住了,这一愣,差点让拟态波掉线。这么多年来,他们只是在π中如实记录居民寄来的故事,从没想过,以真实的人的感情去理解故事中的人们。

当他们被记录在故事中之前,也都是这地球上有血有肉、真情实感的人啊。

独孤月的哲思与博爱,并不适合九十年代的西虹市,也没法爱上迁就一生的马冬梅。

后来,刚子带着独孤月在π的各个服务器中穿梭,他们旁观了沈默与小丽的望穿秋水、王多鱼和马夏竹的细水长流、马亮与秋霞的相敬如宾......不同年代,不同的人,人类的情感总是相似,他们的命运却千差万别。

“刚子,你说,我如果找回记忆,是不是就能凭我的技术操控这个宇宙?”

一下子,周围的一切开始疯狂频闪,街景上的人物动作开始卡顿。

“朱教授,马主任她......”

朱皮特眼镜一滑,摘了耳机就往马蓝星的房间冲。

散落一地的空酒瓶,吱吱呀呀放着老歌的蓝牙音箱,都让窗边沐在月光下的轮椅上,古稀老人的背影显得更加落寞。

马蓝星戴着拟态波连接设备,人已经失去意识了。

“太危险了!把我的波频挤掉线,他就能认出你吗?”朱皮特望着马蓝星的微笑着的睡颜,又气又恼,“我会立刻向总部汇报,等你醒来,就退休吧。”

“继续监查π的情况。”

为了一个独孤月,这些年来耗费了多少心血,朱皮特想不通,为什么人总是想掌控一切,乃至生死的规律。他忍着濒临失控的情绪,快步折返操作台,大吼一声。

他没注意到的是,马蓝星毛毯下的手臂针孔清晰,手中捏着一张字条:

“独孤月,等我回家。”

她这次,就没打算再醒来。

独孤月找不到刚子了,急得团团转,按理说人类当前的虚拟现实技术不应该是这水平,低到连npc都能立刻消失吧。

“看见刚子了吗?一只金刚鼠,这老大,有我那么高。”独孤月不耐烦地比划着。

“你谁啊?”鲍抱面无表情地合上了灰色的百叶窗。

“一只袋鼠,会说话,还会说英语。”

“没看见。”秀念说完,转头迎来一辆重型卡车。

“你呢?”

“没有。”李茶拉上了浴室的窗帘。

无意间,他已经掌握了独自转换服务器的能力。

独孤月终于累了,躺在渐变色的海滩上。

风吹海浪的声音,总让他想起一双眼睛,里面藏着恒久不变的似水柔情。

那双眼睛像玛丽莲,像马冬梅,像马夏竹,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π的元宇宙中,环境不同又性格迥异的女人们,都有着同一双眼睛。

“他们的共同点除了眼睛,”独孤月抽了抽鼻子,“就是不够被偏爱。”

“为什么?”

“不知道。”

“那你呢,你爱谁?”

独孤月这时才反应过来,这温柔的女声不是来自π的系统音。

回头时,一个白发老人盘腿坐在不远处,她有些紧张地企图将佝偻的身子坐直,肩膀却止不住地发抖。

他认得那双眼睛,即使遍布皱纹,即使美人迟暮,那双眼睛也永远明亮,永远含情。

“马蓝星。”

“朱教授,整个π系统完全瘫痪了。”

“我知道。”

“正在紧急修复。”

“不用了,”朱皮特望着漆黑一片的屏幕浅笑,向魏辣思点点头,“准备开发布会吧,历时40年,我们的复月计划——宣布成功。”

“看来人老了,也不耽误思维果断嘛。”马蓝星的房间被上了锁,朱皮特收拾了她遗留的东西,将所有数据通过临时通道传送进π中,“这就当我随的份子了,我得孤独终老,你们永结同心。”

朱皮特望着窗外月光,键盘敲了一夜。他清除了系统入口,让π得以成为真正独立而完整的平行世界。

“我会永远怀念你,你们。”

“这样真的合适吗?会不会太不负责任了?毕竟我是科研所的主任......”

一头乌黑短发的马蓝星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听着歌,翻着书,喝着果汁。对,她不碰啤酒很久了。

“是离了你科研所不干活了,还是地球离了我就不转了啊?”屋里踩在高脚梯上的独孤月没好气地撇着嘴,“少担心那有的没的,人家朱皮特还巴不得当主任呢!”

“独孤月你这人真没意思。”

“没意思?马蓝星,”独孤月拧好了灯泡,屋内一瞬间灯火通明,“看不起我普通维修工啊。”

“诶,诶——”下梯子的独孤月差点摔倒,急得马蓝星猛地起身就要去迎。

“当心着点!”独孤月一手捧着半牙儿西瓜,一手揽住马蓝星,“让你重回20来岁,不是让你这么玩儿的啊。”

独孤月一口亲上去,差点没把牙磕了。

“没发挥好。”然后尴尬了几秒,又吻了吻她隆起的小腹。

“是汗还是口水啊!”马蓝星故作嫌弃地擦擦嘴。

“我永远爱你。”独孤月冷不丁的一句情话,显得有点单调,“在我完全可控的元宇宙里,我敢明明白白儿地跟你说永远,怎么样?”

“行,永远热恋。”

“走,领你去看点儿有意思的。”

修改数据,将房屋带着小院降成二维物,一同折叠起来,原地是一望无垠的向日葵海。

“什么时候弄的?昨天还没有呢!”马蓝星兴奋得眼中放光,顺手扯了扯独孤月的耳朵。

“切,我多大本事——”

马蓝星的审判式目光,毫无例外地打断了独孤月刚要开装的前奏。

“我、我、我借隔壁马亮的。”

“借?”

“哪个杀千刀的把我向日葵全!摘!了!”

(完)

虽然说两人实际年龄已经三十好几,谈个恋爱没一点问题,但是放在一群十七岁的孩子里,就显得格外扎眼了。

夏洛今天又是坐在马冬梅自行车后座来的学校。

“夏洛,你的自行车是不是坏了?”

夏洛正给马冬梅剥着早上没来得及吃的茶叶蛋,大春拉了张椅子坐在了他的旁边。

夏洛瞥他一眼:“没坏呀,咋的?”

大春挠了挠头:“那你咋天天让冬梅骑车带着你呀?”

夏洛压根不想回忆起大春买了绿帽子送给自己戴的那段经历。

“怎么着?我就喜欢跟我们家冬梅在一起!”

说着,夏洛宣誓主权似的把滑溜溜的茶叶蛋送到了马冬梅嘴边:“啊———张口。...

说着,夏洛宣誓主权似的把滑溜溜的茶叶蛋送到了马冬梅嘴边:“啊———张口。”

“哎呀夏洛,你别胡说!”

马冬梅锤了他一拳,微微红了脸,却还是乖乖张口咬了一口。

夏洛得意的挑了挑眉。

“不是,夏洛,你想什么呢?我是想说,你老让冬梅骑车多累呀,人毕竟是个女孩,你俩轮着来嘛。诶!这茶叶蛋好好吃的样子,夏洛你在哪买的啊?赶明儿我也买一个去!给我尝一口!”

大春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夏洛眼疾手快一口吃完。

大春傻眼了:“夏洛,你也太不讲义气了!都不给我留一口!”

“我就不给!告诉你!买不到的!这是我今天早上老早起来给我媳妇儿煮的!你快一边去吧!”

马冬梅看着身旁跟小孩似的和大春较劲的夏洛和桌柜里夏洛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上在放的时候就被冬梅看见了但是没揭穿他的情书,夏洛还在封面用红笔涂上了一个大大的爱心,居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冬梅仍然选择了继续练标枪,她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跌倒不丢人,丢人的是连爬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了。

夏洛呢,当时他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没忍住摸了摸冬梅的脑袋,笑的流里流气的夸赞到:“我媳妇儿就是有骨气!放心去吧,大不了就再摔一跤,洛哥保准接住你,摔不着的啊。”

是的,又挨一拳。

于是后来,冬梅继续在阳光沐浴下,在运动场上,在夏洛爱的注视中,尽情的挥洒汗水。

而夏洛更是跑去便利店屯了好多喝的,马冬梅去训练时,他一得空就跑下去给冬梅送水擦汗,算着日子,不能喝冰的就提前抱在怀里捂暖和。

因此可没少被打趣:“哟,洛哥,又来给嫂子送水啊?”“夏洛,好样的的!我爸可说了啊,宠老婆的男人命好!”“看不出来呀,咱洛哥还是妻管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每次夏洛都会笑着骂他们,心里却美滋滋的。

久而久之,大家达成了一个共识——只要马冬梅去练标枪了,要找夏洛,不是运动场就是小卖部,一抓一个准。

当然也有不少闲言碎语。

“夏洛不是喜欢秋雅吗?追不到就跑去追马冬梅了?”“真花心!渣男!”

“就是呀,他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众人一齐回头看向正翘着兰花指对着镜子小心翼翼的涂着口红的孟特。

“哎呀,可别把老娘跟那群大老爷们归一类~”

其实夏洛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好歹也是做过大明星的人,他早就屏蔽了,所以同学们议论他怎么怎么样,他并不放在心上,总不能把人嘴堵上不是?

但他偏偏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的冬梅不好。

所以在张扬半开玩笑的问他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居然看上了马冬梅的时候,他毫不犹疑的照他那张大脸来了一拳。

“嘶……媳妇儿你轻点!哎呀!疼死我了!”

“一大把年纪了还老去跟人高中生一般见识啥啊,你看你这弄的!”

马冬梅嘴上数落着,手上给夏洛用酒精擦拭伤口的力度还是轻了轻。

夏洛得意洋洋的邀功:“什么呀,现在我也是高中生!而且我还打赢了!你是没看见张扬那个样子,鼻青脸肿的。”

“你也没看看自己这个样子。”

是的,马冬梅当时一进教室就看见张扬把夏洛按在地上来了一拳。

“操你妈的!”

要不是马冬梅当即给了张扬两脚,现在夏洛能不能坐在这喊疼都是一回事。

但是此时看着眼眶都紫了却仍然呲个大牙乐呵呵的夏洛,马冬梅觉得还是给他留一点尊严吧。

“我跟你讲啊媳妇儿,张扬还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说你坏话了!这一战我可立威了,我看他们以后谁还敢说你坏话,听到一个我打一个!”

“你就让他们说去呗,反正我又不在乎,你瞅你这样,多亏,被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但你要再这么欠,会不会少块肉可就不一定了啊。”

夏洛一听,伸出手捏了捏马冬梅的脸:“那可不行,我媳妇只能我说。”

马冬梅还是没忍住笑了:“知道了,你可消停点吧啊。”

夏洛嘿嘿一笑,又扯到了伤口,疼的哇哇大叫,整栋楼都回荡着他凄惨的声音。

街坊邻居:“这,这夏洛这孩子咋回事,死了亲爹也没见他叫成这样啊……”

○沈马初试水,起名废,严重ooc,小学生文笔,短打,有刀慎入

“我记性差,唱不下来那首歌,人呐,到了岁数,他就得认。”

台下一阵哄笑,刚刚提起的话题也就这么被岔开了,谁也没发现不妥。

他接起。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你惹。”

是他的儿子。他的心一下就软了下去,语气是止不住的温柔。

“没事奥儿子,爸爸马上就回去了,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别等爸爸到太晚知道吗?”

“哟,腾哥,看现在说话给你可爱的,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当了爸爸果然不一样了啊。”

“害,我这也是自然而然嘛。”

两个人突然陷入沉默,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过了好久沈腾才动了起来,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手拍了拍马丽的肩膀,郑重地说:“丽啊,照顾好自己,哥走啦。”

他的老搭档若有所感,开口问:“哥,你这回是真的要走啦?”

说这回,是因为还有上回;说真的,因为她预感这次是真的。他们太懂彼此的欲言又止了。

“该走啦,因为有人来了。”因为这么多年我们虽然一直拼命地想留住过去但也都不可避免地朝前走,我们对彼此毫无保留但之间横亘太多,我有新的责任,你有新的坚守。

他转身走出门去,他感到在这个瞬间他已经把他十多年的热爱赤忱无力悔恨通通抛在了身后。

“哥。”马丽叫住了他,声音是带笑的,但沈腾还是听出她极力压制的哽咽,不用回头他就知道她扯出一副怎样的笑颜。

他这辈子有所亏欠的人太多,要说亏欠最多的还是她。她是他亲手从小剧场里挖掘的璞玉,是他无数个失眠夜里的灵感缪斯,是与他灵魂高度重合的默契知己,也是他权衡之后舍弃的部分,是他一生孤高自傲最大的受挫与失算。他们之间算不清、理不清、还不清,可是你知道有很多东西纠缠、无解,你再不甘再不舍,最后也只能算了。

所以算了。

“最后再给我唱一遍那歌呗。”

虽然你早就把这歌唱给别人了,虽然我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马冬梅,但如果你不能再是夏洛了,那能不能就当沈腾,给马丽唱一遍,哪怕只是一遍的“一次就好,我带你去看天荒地老”,我就会为了那一遍,付之我的千千万万。

“那词儿我都忘了。”

男人无声地笑了。

没有虎牙的笑脸像一颗丑橘。

2022/10/29

X.

一些发疯+时事+做梦文学,请见谅。

Victory?

沈腾一开始以为,《男人装》是马丽的底线。

没想到,铁拳的发布会,她套了一条深V的白纱短裙,那口子,都快开到肚脐眼儿了。

那是沈腾第一次看马丽穿深V。

深V的内衬在西装外套的加持下,将身前的性感,演绎到恰到好处,是一种呼之欲出的美。

白纱下的短裙,是若隐若现的万种风情,盖不住想要成为她裙下之臣的无尽渴求。

沈腾看到马丽的第一眼,自然是震惊。

随之而来的是无言。

沈腾不说多,按理得说点,但是马丽的眼神平静,毫无波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这样...

沈腾不说多,按理得说点,但是马丽的眼神平静,毫无波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这样的眼波之下,沈腾自然也没有当场表态。

哪怕心火如同烈焰,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吞噬着他的四肢躯干,让他差点被嫉妒的火海淹没。那刻他庆幸闪光灯的亮和摄像机的咔嚓声,虽是他厌恶至极的东西,但是却在那瞬成为救他出火海的唯一一个救生圈。

在马丽笑着拒绝沈腾挽手并亲昵地搭上艾伦臂弯的那刻,他站在马丽身旁,把自己天然丧的属性,释放到极致。

首场发布会结束,他们在后台休息,一个小时后要到后续的站点去。

所有人都在后台坐着或瘫在沙发上,唯独少了沈腾和马丽。

艾伦觉得奇怪,见沈腾的助理站在门口,便问他“你们家腾哥呢?阿丽也不见了……”

小助理站在门边,直直地挺着背,认真地回答道“腾哥刚刚说有东西给丽姐,两人去地库了,等会就回来跟大家汇合。”

常远闻声,和他眼神对视了一下,两人相视而笑,别无他话。

艾伦在一旁小声嘀咕着“是么?刚阿丽不还说我们得去下一个站点的……”

沈腾连拉带拽,把马丽拖上了房车。

“沈腾,你干什么?你疯啦?”

他护着她的后脑勺把她压到门边“不想我发疯,就把你这身衣服换了!”

马丽被他桎梏得动弹不得,他的怒气,差点就要把她灼伤。

“关你什么事?腾哥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知道么?”

沈腾抽出她后脑勺的手,一把抓住她的双手,锁着手腕举在她的头顶“我在干什么,马老师还看不出来?”话音和她西装外套的那颗扣子,一起掉了。

略带狠意的反问,轻佻的尾调裹着浓浓的调戏的意味。

她先动的手,他只不过是回应而已。

马丽气不过,就想抬腿踢他,不曾想被他预判了她的动作,身下早已被他挡得严严实实,腿根本抬不起来,被他压制得死死的。

“沈腾……你……”马丽又羞又恼,但是又被他堵得话也说不全。

“马丽,半个小时,你说够不够?”掌心已然越过了裙纱,和肌肤碰头。

像被争渡的人群声和划水声惊起的鸥鹭

像落石跌进水面,撩开的层层波纹

唇热攀上锁骨,耳畔间都是他的气息,但是身后就是车门,哪里还有退路?方才的发布会,他也是当着媒体,当着观众,故作委屈就靠了上来,只一秒,马丽大脑都还没过筛,手就不自觉的扶着他……

有那么一秒钟,马丽恨死自己这本能的反应……

沈腾永远懂得,怎么让她无路可退,怎么让她无可奈何……

金属拉链响起的声音,在这个逼仄的空间,显得特别清晰。马丽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沈腾,你别发疯,我换!我换!……啊……”嘶啦一声,领口沦陷“我已经答应你换了,你……”

沈腾扯掉了他的领结扔在地上,马丽看着自己身前的牙印,恨不得也在他的喉结上狠狠咬上一口!他的声音低沉,但是显然之前的不悦已经消失大半“裙子我会赔,你别想再穿这种类型的衣服,我已经让你助理把衣服放在里边了,你换吧”

哪怕当下欲望早已冲天,但是他还是松开了她,收住了脚步,明明脚下都已经有碎石掉落。

马丽气愤地脱了那件堪堪挂在自己肩上的外套,扔到他脸上“疯子”

沈腾也不躲,就直直坐在那里,面对着她的“愤怒”,甘之如饴。

他宁可要她在自己的跟前,歇斯底里;也不愿她在自己的身旁,和别人笑靥如花。

马丽,就算你看向我的眼光里没有爱意,有恨意也是好的。

马丽换好衣服出来,走到他跟前“腾哥,满意了么?”

沈腾站起身,把她拥进怀里“对不起,但是你不要不理我,后面的站点我们好好宣传,好好配合好么?”

马丽拿他没辙,每次都跟自己说,不要再理他,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她好像永远都逃不出他织的这张网……

“好,我答应你。”她败下阵来。

这场对峙,明面上是沈腾赢了,但是其实,没有人是赢家。

大开大合?

北影节,马丽的几套V字礼服造型上了热搜。

这是沈腾在多年后,再次看马丽穿这种类型的裙子。但是两人之间已非当年。

现在马丽已经不会这么放肆了,虽然还是开了口子,但是已经没有开得这么夸张,刚好在想入非非前面,在引人遐想后面。

沈腾的状态不是很好。

在摄像机面前,也只有那一两分的配合,热情也不算高涨,但是在后台给马丽扇扇子,倒是积极得很。

趁着两人说话的空隙,她低声问他“腾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完还要抬手去探他额间的温度,但是被沈腾挡了回去“别,等下有媒体拍到,指不定又会怎么写”

马丽惊讶“哥你这,进化了呀……”

虽然是戏言,但是马丽还是看出来,沈腾有问题,只是现在不方便说,所以她当下也没有再追问。

散场结束,她拉着沈腾上了自己的车,跟助理说“开去腾哥家,我有事跟他说”也没有管他愿不愿意,就自顾自的安排了,说了这话以后,就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没有再说话。

沈腾看着她一通安排,也没有说什么,就乖乖的坐在那里笑着。

沈腾最讨厌别人安排他了,拿着本子来跟他说,要怎么做怎么做。但是永远服从马丽的安排,只有马丽可以做他的主。

马丽当年也是吃准了他这一点,才狠心的让他结婚,亲手将彼此送到背道而驰的路口。

到了沈腾家以后,助理把车留下,就自行离开了。马丽和沈腾前后脚进了屋。马丽把鞋子脱了以后,坐在沙发上,看着倚在鞋柜边上的沈腾,她单刀直入“哥,说说看,什么事?”

沈腾没有看她,然后把玩着手里的钥匙扣,那还是有一次出去玩,马丽随手买来送他的,被他把玩得都掉色了。

马丽见他没有一点要说真话的样子,就起身走到他跟前“不是,腾哥,你说话呀,你有事你还瞒着我?”

沈腾放下手里的钥匙扣,推着她道沙发上坐下“马老师能不能别老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马丽转头看着他“不是,你一直不说,你都要急死我了,你还在这说我,沈老师,做人要有良心啊,我还不是担心你……”

沈腾笑了笑“我没事,身体没事,就前些天拍戏累着了,这……不是上了年纪,没以前能折腾了嘛”

马丽听着这解释,一点也没有要相信的意思,这么多年,她太了解他了。

“腾哥,你这话拿去堵艾伦和才伦的嘴还行,堵我,你得再编得真一点。”

马丽自信的抛出这话。

“马丽,你先坐会儿,我……”沈腾想逃,但是没想到马丽一只手扶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就跨坐在他腿上“不说不让走,你要不说,别怪我把你腿坐麻了,我最近可是胖了好几斤的”

沈腾轻哂了一声“马丽,你确定要知道?”

马丽搂着他的脖子“我还不能知道了?腾哥,你别让我担心,咱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

沈腾看着她担心的样子,心里很满足,她漆黑的眸子里,全是自己。只是他没想到,她为了这个答案,竟然……

沈腾“马丽,你确定么?我再问你一遍?”

马丽“腾哥,这不像你啊,你怎么回事?你……”话未完,身下的动静让她一下羞红了脸,她锤了他一拳“你……我跟你说正事呢!你……”

余下的话都被他堵在嘴边,耳尖在他的气息冲进来的瞬间,被染上了绯色,红得吓人。

沈腾没忍住。在双唇碰上的那刻,沈腾从心底里笑自己“你TM对着马丽什么时候忍得住?”

好一阵厮磨,他才从她的呼吸里退出来“谁谈正事坐成这样?”低哑的嗓音染红了她的双颊,粉扑扑的,像盖着晚霞的棉花糖,粉红诱人且甜滋滋的。

说罢马丽就要下去,只是为时已晚了。他没有要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马丽动弹不得,便推着他的肩膀“让我下去呀,今天这个活动好累人,明天我们还要赶场呢,早点休息好么?你不是说拍戏身体累着了?”

沈腾把她拥进怀里“咱们的车速够快,啥赶不上?”

马丽推开他,一下没听出来啥意思”什么车速?你要飙车?”

沈腾没说话,只是眼神从她的脸一直往下,她跟着他的眼神往下走,才反应过来,羞赧顿时上了脸,伸手去捂住他的眼睛“哎呀!你往哪儿看?”

沈腾笑着摘下她的手“马老师这一身,比当年保守了呀”

一句话带马丽回到当年铁拳发布会的时候,她苦笑了一声“保守不保守的,不也让你撕坏了?”

沈腾捏着她的下巴“你等下别喊停,我就放过这条裙子,好不?”

马丽“我不的……我……唔……”

呢喃不清的音节,原本密接的拉链,还有搂在她腰间的双手……都成了沈腾转移马丽注意力的辅助。

是呀,射手,怎么能没有辅助?

马丽还在头脑风暴,但是双脚已然离地,黑色的薄纱自然垂下,在动作的摇摆下轻微晃动,迷人的好看。

马丽来不及思考太多,在喊停之前,尚且还记得,自己是来问他要答案的,只是最后反被他要了?

“腾哥……你……不是,你……停一下……啊……”

良久,他握着她的手“你手机响了,那小子打来的。”

他的温热落在她的额头“那看我们谁的证到手快一点……”

所以,大开大合的前提是不要喊停?V字礼服这么好看,很难喊停,属实是。

俩?

又是一年微博之夜。

沈腾马丽牵手在红毯亮相。

马丽也从V字礼服走向了圆领,沈腾也配合的换上了黑色西装,星光熠熠。

两人在媒体采访环节就是焦点。

新浪电影“腾哥,这是你和丽姐一次全新的合作,听说今天是电影上映的第12天,票房已经突破52亿了,请问有什么想跟观众说一下的么?”

在记者说前面这段话的时候,沈腾牵着马丽的手,确定她站稳了,贴心地为她弄好了裙摆,才接过话筒,所以在记者问完后,还有十几秒这个空白,是沈腾正认真地为马丽弄裙摆的画面。

沈腾拿起话筒,笑着说了起来“不好意思,得先照顾好马老师,先稳定好大后方,我才能到摄像机前面来,不然回头我再走这,没人陪我了……哈哈哈”引得众人忍俊不禁,马丽笑着拍了他的胳膊,娇嗔的表情全在脸上。

沈腾“那个,首先,很高兴大家对电影的喜爱,也很感谢大家这么多年一直这么支持我和马丽,这次是我和马丽第一次对于文艺片的踏足,谢谢大家支持”

记者递话筒给马丽,马丽顺手接过了沈腾手里的话筒,微笑着“其实我想说的,刚刚沈老师已经说了,那我就再说两句……”

话没说完,沈腾就握着她的手,拉过话筒到自己跟前“既然都说我说完了,怎么还要说两句?”

众人大笑。

马丽假意要去打他“我还不能再说两句啊?我作为女主角……”

沈腾笑着回道“可以可以,马老师作为谁的女主角都能说两句,这是真的”

记者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也忍不住想调侃两句“那腾哥,马丽老师作为你的女主角,能说几句呀?”

沈腾眼角边的褶子聚集,嘴角往上扬起,露出那两颗可爱的虎牙“那肯定不止两句,下次得让马老师替我发言”

马丽“哎呦,那哪行啊……好吧,那我就说两句吧,感恩大家的支持,我们会不负众望,砥砺前行,谢谢”

说完沈腾就接过她手里的话筒交给采访的记者,然后牵起她的手往内场走去。

记者特意让摄影机拍下两人的牵手离去的背影。

我会一直如此坚定的牵着你,往前走。

后台很热,沈腾特意让人助理背了两个风扇,一前一后对着马丽吹,然后他拿着扇子在旁边给她扇风“马老师,小腾子这服务到位吧?”

马丽被他逗笑“你让人家小助理给你把这俩风扇背过来啊?你给人家发高温补贴了么?这么大热天,你给人加这么些工作”

沈腾“嗯呐,你老公我是这么抠门的人啊?”

马丽的笑纹更明显了,她问了小助理“你们家腾哥给了你多少补贴”

小助理连忙摆手“不不不,丽姐,腾哥是您的,我可不敢当”

沈腾竖起大拇指“说得好,回去给你加奖金!”

马丽揪了揪他的耳朵“就你能……”

没想到沈腾一直往她那里凑“继续继续,现在不怕媒体拍,也不怕他们写了”

马丽白了他一眼,看他鬓角处挂着汗珠,她拿着纸巾帮他擦了“你别光给我扇,你自己都热成什么样了……”

沈腾一边享受着自己媳妇儿给自己擦汗,一边给自己媳妇儿扇风,还能乐呵地逗着自己的媳妇儿“你给我擦汗,我就不热了……”

两位的助理在一旁看着,私下协商“咱为啥不拍下来拿到cp粉的群里卖啊?这物料,能卖老鼻子钱了”

“可拉倒吧,现在全世界谁不知道他俩是一对?你说这人尽皆知的事儿,还卖啥?”

“失算了,应该早点卖的……”

晚会开始,沈腾和马丽,作为夫妻档,免不了又是主持人调侃的对象。

尼格买提“沈腾马丽,很高兴今年微博之夜的年度最受欢迎演员又是你们,恭喜恭喜。”

蓝羽“那请两位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沈腾一手拿着奖杯,一手牵着马丽走上话筒“马老师,您先说两句?”

马丽笑着说“沈老师,您先,我得尊老”

沈腾笑了笑“首先,感谢所有支持我们的观众,很感谢各位这么多年来对我和马丽,对我们俩的支持和认可,往后我们也会继续做出好的作品,回馈大家。额,感谢微博,感谢微博之夜,感谢CCTV6,谢谢”

马丽接棒“谢谢大家对我们的喜欢和认可,很高兴能获得这个荣誉,站在这里,谢谢所有喜欢我们的观众的支持,谢谢!”

全场响起掌声,沈腾牵着马丽的手,并肩台上,笑着向观众鞠躬。

王子和公主会献上最诚挚的礼仪,这是对舞台,对观众最高的敬意。

尼格买提“我刚刚听见沈腾说的感言的时候,说了你和马丽,你们俩,所以你们现在已经从你们两个人走向你们俩了,这我也要说恭喜了是不是?”

蓝羽“确实,以后沈腾应该不会再和谢楠站在一起主持了”。

沈腾笑了笑“谢楠现在身边换了搭档了呀,以后我得陪我们家马老师走红毯了”

台下观众笑个不停,也再次为这对走过满丛荆棘才走到他们跟前的新晋夫妻搭档响起热烈的掌声。

散场后沈腾和马丽回到家,卸下一身的面具后,周身的疲惫,沈腾把奖杯放在柜子里,拉着马丽的手站在柜子前“媳妇儿,你看,我们获得的所有重要的奖项,陪在身边的都是彼此。你看见那个结婚证了没?你再也没有理由,挣脱我的手了,知道不?”

马丽窝在他怀里,被他拥在身前“腾哥,我很庆幸,我们都没有放开彼此,沈腾和马丽还是一个词语,没有被拆分”

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写了啥,就跟开头说的那样,发疯+时事+做梦=其实就是沈马批的每日状态嘛

一直都是那个愿望,想在面朝大海的地方埋下一颗名为奇迹的种子,希望有一天春暖花开,沈马不止有阳春白雪,也有柴米油盐。

前几天看剪辑突然嗑到夏洛和马冬梅。

从电影上映后看了很多遍,但一直没入坑,现在好像有点晚了哈哈哈哈。

突然嗑到CP是个神奇的事情,兴奋过头激情码字。

关于电影结尾夏洛梦醒后的故事。

全文1w,有点长,ooc我的。

1

邻里八乡都在议论马冬梅那家男人,结婚几年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吃媳妇儿软饭的街溜子夏洛开始换上西装东奔西跑找工作了。

麻将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有人兴奋地说了句“杠”,接着把牌一推,明着摆在面儿上,“杠上开花!嘿嘿嘿嘿!”

单听声音只会觉得是个粗犷汉子。

同桌人还没来得及叹息自己钱财飞走,旁观者倒是笑起来:“冬梅今天手气挺好啊,最近都乐呵呵...

马冬梅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人模狗样,夏洛本来就挺帅的。龙在山中卧知不知道?他以前就是在家学习各种技能考各种证,现在学成了,开始出山大展宏图。”

人群开始唏嘘起哄,他们显然是不信的,因为只有马冬梅才会把夏洛当神仙一样捧上天,别人都不能数落他。马冬梅的勤恳这些年大家都看在眼里,夏洛的懒散也是有目共睹,邻居都在为马冬梅感到惋惜,明明她值得更好的人去疼爱,却偏偏要守着一个夏洛过苦日子。

估计夏洛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肯定整天跟马冬梅吹牛呢。

“好了,不打了,夏洛发信息叫我回家吃饭。”马冬梅把钱往兜里一收,起身准备回家。

“夏洛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要喊你回家做饭呀?”牌友之一发话,因为以往都是夏洛喊马冬梅赶紧回家做饭。

马冬梅笑着冲她摆摆手:“不是,姐,你误会了,夏洛已经把饭做好了,等我回家吃呢。”

众人看着马冬梅逐渐走远,有人嘟囔一句:“冬梅真傻,还顾及夏洛的面子,跟我们扯谎。”

2

马冬梅钥匙还没掏出来,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回来了媳妇儿。”夏洛扶着门把手嘴角都要咧上天。

马冬梅手还在包里没有拿出来,颇为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我听见你掏钥匙的声儿了。”

“我掏钥匙……有那么大声儿?”马冬梅还没想明白,就被夏洛推搡着坐在餐桌前。

今天是三菜一汤,不过菜的卖相不怎么好。

夏洛坐在对面给马冬梅夹菜,直到马冬梅碗里堆成了个小山,他才放下筷子。

但是他自己也不动,就眼巴巴看着马冬梅。

马冬梅知道夏洛的意思,扒了口饭细细品慢慢嚼,最后给出一个走心评价:“味道不错,少放点胡椒和老抽就更好了。”

夏洛听完直笑,夹了一口菜在嘴里边嚼边说:“我知道自己做的还是不好吃,你就会夸我。”

“哪有!”马冬梅十分认真地反驳他,“跟昨天比起来进步海了去了,成为大厨指日可待。”

夏洛还是笑,马冬梅伸手搓他脑袋:“别笑了,傻乎乎,跟大春儿似的。”

对面的人慢慢低下头噤了声,马冬梅还未察觉,陷在回忆里:“你还记得他吧?当时上学的时候就给人家起外号叫傻大春,上次秋雅婚礼上看见他,虽说穿着西装吧,但看着还是傻的要命。夏洛?”

“嗯?”夏洛仰起脸冲她笑,眼里却无了方才的开心。

马冬梅愣了愣:“你咋啦?”

“没事儿,被胡椒辣着了。”夏洛不想让马冬梅察觉到更多,起身给她盛了碗汤,“尝口汤。”

他害怕马冬梅提到大春。

好像只要她叫大春的名字,下一秒就会从自己身边消失掉,挽着大春的手带着些许陌生的口吻叫他夏洛。

那个不知道真假的梦不会被淡忘,只会日渐深刻,深刻到夏洛夜夜失眠,怕再度睁开眼自己躺在一间豪华的卧室,没有马冬梅半点踪迹。

人架不住日日不睡,夏洛最后想了个法子,就是死死抱住马冬梅。

马冬梅坐在对面低头喝碗里的汤,夏洛伸出手,轻轻碰到她挽起的头发,又飞快地收回去。

“冬梅,我找着工作了。”

“我就说吧!你肯定没问题!哪个大老板会看不上你啊!”马冬梅放下汤匙,捧起他的手,比他自己都开心。

夏洛手指绞在一起,十分难为情:“钱不多,只有三四千,单休,还经常加班。不过,这是我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

虽然是大学毕业,但是几年时光被自己荒废,新的人才早就顶上去,自己已经被淘汰掉。年龄,履历,都是一座座跨不过去的大山。

他看到马冬梅脸有些垮下来,急忙想认错,却听见她说:“怎么只有单休啊,这么辛苦。”

夏洛睁大眼睛,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不,不嫌弃钱太少?”

“怎么会?这钱又不是不够咱俩过,比我一个人赚钱好多了。”

“嗯。”夏洛又不说话了,专心吃饭。

直到冬梅开始收拾碗筷,他才开口:“我会努力工作,等发工资了请你吃顿好的。”

马冬梅笑道:“行啊,我提前跟你预订好哈,东大街夜市那家串串,我老馋了。”

那家串串很久以前他们去吃过,一根签子五毛,他们俩胃口好,一次吃一百来串,算上锅底蘸料也就八十多块。

马冬梅很少在外头吃火锅,她觉得火锅店一盘份量不多的土豆片要价八块很贵,两个人随便就上百,所以喜欢吃串串。

她说都是往锅里煮的东西,一样的。

夏洛想起自己跟几个狐朋狗友聚会总是吃海底捞,四五个人能吃六百多。秋雅婚礼上更是打肿脸充胖子租豪车送大红包。

挥霍的都是马冬梅委屈自己省下来的钱。

现在他说他发工资请她吃顿好的,她却还是想着那家并不昂贵的串串。

夏洛难受得想哭。

3

左邻右舍连续一个月见着夏洛提着公文包叼着葱油饼早出晚归,有好奇八卦的直接上去打招呼:“哟夏洛,干什么去呀。”

夏洛走得快,匆匆招个手:“上班去。”

二楼大妈拽了下马冬梅衣袖。

“冬梅,他真的在上班啊?”

“真的,骗你们干什么。夏洛每天可努力了,经常加班,有时候忙到把工作拿回家做呢。”

“这么辛苦,那工资多少啊?”

听到冬梅说三四千,有人又笑话她,怎么在家闭关几年的卧龙跟他们拿一样的钱。

马冬梅气的把手里拔罐用的工具一甩:“夏洛这才刚起步呢,会越来越好的。”

到试用期结束的那天,领导宣布正式入职名单,夏洛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差点跳起来。回家路上,夏洛左手握着工牌右手攥着工资卡,卡里是一个月试用期的两千五百块工资,他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怎么也怼不进锁孔。

在他后面上楼的马冬梅看见夏洛跟鬼附身一样,上前稳住他手腕把钥匙送进去拧开。夏洛一看是她,直接在门口紧紧把人抱住,把工牌和卡往她手里塞。

“冬梅,我转正了,还发了试用期工资。今晚上咱出去吃,我带你吃顿好的。”

马冬梅闻言突然推开他,抓着他肩膀直视他的眼睛,眼里亮堂堂一片,中间只有他的倒影。

接着马冬梅扑上去环住夏洛脖子,兴奋地大喊:“夏洛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

这一嗓子喊出了楼上楼下邻里乡亲,大家都出门吃瓜,马冬梅换成单手搂着夏洛脖子,一脸骄傲地给他们说:“夏洛今天转正了,邀请我吃大餐!”

众人先是惊讶,随后纷纷道贺,真心与否已经不重要,夏洛看着马冬梅如领导人视察一般招手说谢谢,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自豪。

跟当年听见自己写的歌后一样。

那时她扔下手里标枪蹦蹦跳跳围着他转了一圈,说:“夏洛你就是个天才!你一定能成为特别棒的歌手!”

少年马冬梅的影像逐渐与现在重合,他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拼命眨眼睛把眼泪憋回去,夏洛露出一个笑来,揽着马冬梅进屋。

“走,回家,咱换上漂亮衣服去吃饭。”

4

马冬梅很少穿裙子,也不怎么化妆,因为晚上要蹬三轮,所以从不穿高跟鞋,衣柜里衣服都朴素的紧。相比之下夏洛就像只花孔雀,衣服款式种类多,每双皮鞋都锃亮。

夏洛看着两人衣柜里的差距,有种想把自己衣柜扔掉的冲动,里面装的都是自己犯下的错。

“我突然想起来,吃东西要避免滴上油,而且衣服吸味儿,穿的太漂亮不容易清洗。咱换上黑T恤牛仔裤就行。”像是怕马冬梅反悔,夏洛快速把衣服换上,反复照着镜子,自我肯定地点头,“平平淡淡才是真。”

接着他还补一句:“媳妇儿你跟我换一样的颜色,咱们还是情侣装呢。”

马冬梅没有多说什么,换好衣服高高兴兴被夏洛牵着出去吃饭。

走路上夏洛问马冬梅要不要换个别的,比如西餐火锅烤肉之类,马冬梅都说不要,她就想吃串串。

店铺装修很简单,生意却很好,他们来时还排了会儿队才等到一个空桌。马冬梅点了锅底要了饮料,夏洛去冰箱选菜,他拿的都是马冬梅喜欢吃的,印象里马冬梅几乎不挑食,但是对牛肉很偏爱。有天早上她买完菜回来会嚷嚷牛肉价格贵,他满不在乎地说想吃就买呗,马冬梅却摇摇头说算了过年再吃也是一样。

那时他觉得一块肉而已,反正啥时候都是吃,便再没说下去,压根没想到马冬梅是因为不舍得给她自己花钱。

夏洛站在冰柜前又开始难受,拿了一个空盆把冰柜里各种肉都拿了个遍,牛肉更是每个种类都多拿了几串。

“你这拿的太多了吧,吃不完咋整?”

马冬梅看见夏洛端来满满两盆菜,有些担忧。

“吃吧吃吧,吃不完咱打包带回去。”

夏洛率先把肉串下到锅里,趁着煮东西的功夫,马冬梅环视一周,隔着一层浅浅的白烟跟他说:“好久都没来了,生意还是这么好。你记得吗夏洛,那个时候你刚毕业,我带着你过来吃串儿,我正埋头吃着呢,你突然跟我说,明天准备九块钱,咱把证领了。”

马冬梅顿时兴奋起来,拍了下大腿:“哎呀当时我就傻了,还问了你一遍拿九块钱干什么,后面才反应过来你跟我求婚呢,激动的差点把锅掀了哈哈哈哈哈。”

夏洛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自己什么也没准备,没有戒指没有花,仿佛发通知一样让马冬梅跟他结婚。

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认为这是求婚。

对象是没车没房没工作,心里对别人念念不忘的混蛋夏洛。

这场“求婚”毫无浪漫可言,马冬梅却一直记到今天,回忆起来都是甜蜜。

“我记得,你可傻了,稀里糊涂就跟我扯证。”夏洛拿出煮好的牛肉拨进马梅碗里,“我啥也没给你,啥也给不了你,你还是选择跟我结婚。”

夏洛露出一个酸涩的笑。

“媳妇儿啊,别那么容易满足。”

5

吃完饭两人决定逛街消食,夏洛像是一直在寻找某样东西,掉头拐进旁边女装店,拿起挂在最中间衣架上红底白波点的裙子往马冬梅身上比划。

“媳妇儿,你觉得这条裙子好看吗?”

言下之意就是他想给马冬梅买一件。

这条裙子跟马冬梅高中穿过的那件半身白纱裙所配的上衣样子十分相像,虽然当时她扎着凌乱的发型,脸上化着不成熟的浓妆,高跟鞋都穿不稳,别人都笑话她是模仿秋雅的失败品,但夏洛看过马冬梅的背影,匀称又好看,跟秋雅文静淑女的风格完全不同,整个人都充满活力,像每天升起的太阳。

“我觉得你穿这个一定好看。”他补充道。

马冬梅盯着这条裙子,思绪一下子被拉回高中那个课间,她站在台阶上,抬头仰望站在更上方的秋雅,同样的服饰在对方身上如同镀了层光,美丽动人。

秋雅俯视着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连嘲讽都是轻声细语:“冬梅,你知道,什么叫东施效颦吗?”

她学习不好,摆出不解的样子问东施是谁,为什么尿频。

那副样子配上她搞笑的妆容和头发一定很丑很滑稽,她活成了同学嘴里的笑话。

马冬梅神经大条,等她回味过来已经是大一社团活动,部长皱着眉头瘪着嘴对穿着裙子的她说:“下次换身衣服吧,这身实在太丑了。”

于是马冬梅再没穿过裙子。

东施效颦四个字仿若魔咒一般,在她动了念头的时候紧紧把她锢住。

马冬梅拿过裙子挂回衣架,说:“不喜欢,我不喜欢穿裙子。”

夏洛看见她的手分明留恋地在上面蹭了两下。

“我记得你上学时候穿过……”

“夏洛!”

话刚说到一半,马冬梅气愤地打断了他。

夏洛被马冬梅的吼声吓得僵在原地。

“你明知道我那时是什么鬼样子,别让我东施效颦。”

马冬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是体育生,走得快,夏洛需要小跑几步才能追上,他伸出手想拉住她,结果一路都扑了空。

回到家马冬梅的气已经消了,跟平常一样对夏洛说赶紧洗洗睡,还计划明早起床给他下碗阳春面当早餐。

今夜夏洛又开始做噩梦,梦见成为天王巨星的自己开着一卡车的向日葵来到操场,撞见高中时期的大春拿着两株向日葵送给穿着红裙子同样年轻漂亮的马冬梅,然后马冬梅高兴地跳进大春怀里,自己被拦在人群外边儿,喊破嗓子也没人听见。

夏洛从黑暗里睁开眼,等眼睛适应后支起身子死死盯住枕边人。

是马冬梅。

幸好是马冬梅。

夏洛慢慢躺下,用胳膊环住她,头放在她肩膀旁边,几乎快埋进床单里,肩膀微微颤抖。

他不想哭出声,房间里却都是他低声的啜泣。

6

转正后工资三千五,夏洛时不时买点护肤品护手霜,冬梅拔火罐伤手的很,他心疼。那件裙子夏洛依旧耿耿于怀,他跟马冬梅一样,都不算是敏感的人,那天之后,他想了很久很久,直到在街上偶遇秋雅,才隐约猜到马冬梅生气的原因。

遇见秋雅的时候,夏洛正站在玻璃橱窗前,对着模特身上的红裙子发呆。这条裙子没有多余图案,通体都是鲜艳的红色,领口处加了一些充满设计的花边,夏洛只看一眼,脑子里便立即映出马冬梅穿着它的样子。

旁边一声不合时宜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夏洛?”

是许久不见的秋雅。

跟高中一样披散头发,穿着白色的裙子,双手拎着小巧的手提包,安静规矩地放在身前,嘴角弧度也是刚刚好不露齿,文静大方。

夏洛此时心情有些复杂,有他在人家婚礼上出洋相的难堪与尴尬,也有在那个重活一次的梦里被她背叛隐瞒的气愤,更多是无奈。

穿越后的夏洛用吉他弹唱《一次就好》被秋雅无情打断,他终于清醒过来,心中女神从不欣赏自己的歌。

想到这,他自嘲地笑了下。

“好久不见,秋雅。”

“在看衣服啊?”秋雅顺他目光看去,定睛在橱窗里那件红裙上,“好漂亮的裙子。”

夏洛轻轻“嗯”了一声,越过秋雅走进店里。

裙子将近一千块,意味着夏洛这个月工资会消失三分之一,不过他付款十分果断。因为进店后他看到裙子背面的设计,V字型露背,马冬梅的背很漂亮。

不一会儿夏洛就拎着袋子出来了。

他举起袋子在秋雅探寻的目光前晃了晃:“我一看到它就想起冬梅,她穿上肯定好看。”

夏洛又指了指另一个橱窗里的黑色抹胸裙说:“人呐,过了二十岁就不能穿得跟个小孩子一样了,我建议你尝试一下这个风格。”

说完,他擦过秋雅肩头往家走去。

裙子被夏洛藏到自己的衣柜里,他不敢贸然拿出它,因为马冬梅的心结还没过去。

当年的夏洛喜欢秋雅,马冬梅才模仿秋雅,穿一样的上衣和白纱裙,却闹了大笑话。

夏洛亲手系上的结,得由他亲自解。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7

夏洛总是抓住一切时机夸马冬梅漂亮,当面儿夸,对着别人夸,换季买衣服的时候夸,朋友聚会也夸。马冬梅经常羞得直拍他,体育生手劲儿大,打在肉上非常疼,夏洛通常边揉捏被打的部位边嬉皮笑脸地说:“我这都是真心话!”

马冬梅相信夏洛说的实话,夏洛也没告诉马冬梅他曾在高中对她穿裙子的背影真实心动,与秋雅无关。

转眼入冬,夏洛虽然姓夏,却是冬天出生,冬梅则生在夏天。生日那天夏洛还在公司加班,腹中空空却忍住没吃零食,因为马冬梅说她亲手做了蛋糕。

加紧赶完任务,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开门的时候他听见屋内急促的脚步声,肯定是马冬梅手忙脚乱地去关灯点蜡烛。

“先别进来!”

马冬梅说话又急又慌乱,夏洛也在关上门后乖乖站原地看着屋内漆黑一片。

黑暗中冒出个光点,逐渐扩散,照亮马冬梅的脸庞,她藏在烛光后笑着打节拍为他唱生日歌。

夏洛放下包,拿走门口挂着的吉他,生疏地按着和弦配合马冬梅的歌声,他一边弹一边走向餐桌,中间几个音都走了调。

最后一个音符随着他落座消失,夏洛看清马冬梅把头发散下来全部拨在一边,还烫了波浪卷。

“冬梅,你真好看。”

“夏洛,生日快乐!”

同时开口说的却是不同的话题,都是关于对方,也不知道属不属于有默契。

马冬梅抓了抓头发:“你生日我不得打扮一下,不能愧对于你平时的夸奖不是。”

语毕她立马冲夏洛挥了挥手,掩盖掉自己的害羞:“赶紧许愿,蜡烛都快烧完啦。”

夏洛没有闭眼,隔着烛光深深凝望马冬梅。

“我希望,马冬梅从现在起可以一直幸福快乐。往后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永远幸福快乐。”

他不是个合格的爱人,但马冬梅从出生起就应该被狠狠爱着。

后半句才是愿望,前半句是他要用余生去实现的目标。

马冬梅不知晓这句话的含义,哭笑不得地说:“你过生日,愿望应该许给自己,说我干什么。”

夏洛轻笑。

“我就是许给自己的。”

他吹灭蜡烛。

马冬梅把灯打开,小心翼翼拔掉蜡烛,将蛋糕表层的蜡油刮去,把餐刀递给夏洛:“寿星切蛋糕咯!”

蛋糕侧边裱花歪歪扭扭,中间祝福语“生日快乐”写得颤颤巍巍,“夏洛”二字却写得极好。

夏洛没有按常规将蛋糕切分,他把带有“生日快乐”的部分切下给自己,将写有“夏洛”字样的部分给马冬梅。

“祝福给我,夏洛是马冬梅的。”

8

夏洛又开始坐在阳台捣鼓自己的吉他。

邻居闻声前来,寒暄一句:“哟,夏洛,你这是又弹上了?”

语气总有点不对劲。

夏洛以前没工作,整天抱着吉他弹也没弹出个名堂,他们害怕夏洛又变回去。

夏洛只是淡淡一笑:“嗯,好久没弹,练练。”

生日那晚他和马冬梅吃饱喝足后躺在床上,马冬梅说好久没见他弹吉他。

他笑道:“生疏了,弹个生日快乐都走调。我是真没什么音乐天赋。”

马冬梅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怎么会?打小你就自学吉他,边弹边唱可好听了,我最喜欢听你写的歌。夏洛,你本来就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她一直觉得夏洛才华横溢,但他的音乐梦想总是被嘲笑,变得有些自卑。上学时候她总是挤掉那些喝倒彩的围观者,把标枪往地上一立,喊出孙悟空在妖怪洞口叫阵的气势,对他们说夏洛写的歌就是好,她最喜欢听他唱歌。

“一次就好/我带你去看天荒地老/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开怀大笑/在自由自在的空气里吵吵闹闹……”

夏洛轻声哼唱马冬梅最喜欢的歌,也是自己唯一的原创。他边唱边意识到,歌词里大半部分的内容早就实现了,是他没发现,是他不知足。

“不错,眼影可以再淡些。”

“有进步,腮红可以选个不那么红的。”

“真棒,睫毛可以再调整下。”

等到树枝抽出新芽,马冬梅的化妆技术跟夏洛的厨艺都拥有了质的飞跃。

正值倒春寒,马冬梅比夏洛下班早,进门挂衣服看见夏洛挂在墙上的吉他,几根琴弦不知何时已经生锈,她再度穿上大衣,背起吉他出门。

今天夏洛按时下班,路过干果店,门口机器满载板栗呼呼啦啦运作,他闻见香味,退回去买了袋糖炒栗子。纸袋不保温,夏洛就把大衣扣子解开将袋子揣进怀里,一路小跑回家,出了层汗。

冬梅不在家里。

已经过了集体供暖的时候,不然他还可以把纸袋放暖气片上热着。正当夏洛发愁如何给板栗保温,马冬梅背着吉他打开门。

二人对视皆是一愣。

“给人拔火罐儿,还要配乐的吗?”

马冬梅被夏洛迷惑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我回家发现你琴弦生锈了,找了家店换了新的。”马冬梅用吉他换走夏洛手里还有余温的板栗,“给我的呀?”

夏洛点头。

马冬梅坐到沙发上开始剥板栗,第一个剥出来喂到夏洛嘴边。夏洛微微朝后仰了下头,把板栗推回去。

“你吃,我给你唱歌儿。”

这是夏洛自“复健”以来第一次主动要求给她唱歌。马冬梅觉得高中肆意挥洒才华的夏洛要回来了,连忙把板栗塞进嘴里给他鼓掌。

夏洛拨动琴弦,轻快的曲调倾泻而出:

向日葵紧贴我胸膛

扭头是她拍我肩膀

半身长裙令人向往

忽略手里的标枪

手写情歌来不及躲藏

我满脸尴尬想着如何退场

她却夸我作词真棒

抱起吉他把歌唱

夏天的风拂过脸庞

白色裙摆围绕我转了一圈

她将天才二字用我身上

夏天生冬梅

一年四季扎着马尾

送架纸飞机

海阔天高任你飞

即使撞衫也别气馁

你的背影比她更美

冬梅你千万别自卑

谁娶了你稳赚不赔

每条通向幸福的路

都有夏洛在后面追

……

二人的青春年少表露在起承转合,作者脉脉情意藏匿于字里行间。夕阳钻进屋里,一半洒在夏洛身上,夏洛抱着吉他,像极了高中在天台唱歌的样子。

“这首歌,献给世界上最好的马冬梅。”

“谢谢你,相信他拥有才华。”

“谢谢你,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谢谢你,爱夏洛这个混蛋。”

在马冬梅第一次听夏洛唱《一次就好》的时候,她就幻想自己是夏洛歌里的女主角。后来知道这首歌是为秋雅所作,她失落了很久。马冬梅没想过夏洛会再创作新歌,这次她年少时的梦真的实现了,尽管极尽忍耐情绪,泪水还是充满了眼眶。听见夏洛这番话,她用手抹了抹眼睛,视线从一片朦胧转为清晰。

夏洛正看着她,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什么都有,唯独永远失去你了。我用自己的一切跟人换,都换不回马冬梅。”

“别哭啊。”马冬梅起身走过去给他擦眼泪,指尖沾上滚烫的液体在顷刻间灼烧,视线再度模糊时发现自己也已经泪流满面。夏洛扔掉吉他站起来死死将她抱住,两个人相拥哭泣,把各自多年来的感情都化作泪水向对方倾诉。

心情慢慢平复下去,夏洛轻拍马冬梅脊背:“媳妇儿,跟你说个事儿,你别生气。”

马冬梅还带着哭腔:“啥呀?”

“我鼻涕流你衣服上了。”

方才感动的氛围骤然消失,马冬梅嗓音变回往日粗犷:“做完饭给我洗咯。”

“好嘞。”

9

家门附近新修了个商场,为吸引顾客,准备开业当天举办舞蹈比赛,报名参赛者均可获得参与奖,比赛前十名可获得行李箱到平板电脑不等的奖品。

夏洛和马冬梅积极参与,抱着得名次就是赚到没名次也能领包抽纸的心努力练习。

不知不觉日期将近,演出服装还没定下来,夏洛没有忘记在自己衣柜那条藏了将近一年的红裙,他报名参赛的最终目的也不是拿奖,只是想趁这个机会把它送给马冬梅。

比赛前三天,夏洛跟她提起服装的事儿,才刚说了第一句,马冬梅就跟他说先等一下,然后进了厕所。

夏洛从自己衣柜拿出那件红裙子,站在镜子前抖开。他无数次想象马冬梅穿着它翩翩起舞的样子,裙子面料细软顺滑,夏洛甚至光是触摸就能幻想到冬梅穿着它,自己的手顺她背脊滑下。

厕所门被打开,马冬梅走出来的时候,夏洛还站在镜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正背对着她。

“夏洛。”

夏洛转过身的瞬间,顿时呆住。

与此同时,马冬梅也一样。

马冬梅身上穿着上次他看中的红底波点连衣裙,头发散下来拨到一边,还是美丽大气的波浪卷。她脚上是新买的白色高跟凉鞋,纤细的鞋带从她脚踝上方环了一圈,紧紧扣住。

马冬梅愣愣地看着夏洛手上的红裙,连他的名字都说的迟钝起来。

“夏……洛?”

夏洛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提着裙子慢慢走到她面前:“去年路过橱窗一眼就相中了,我凭直觉认为你穿上肯定好看。本来还在犹豫,怕你不愿穿。结果门口碰见秋雅,她好像也对这裙子感兴趣,我怕她把裙子抢走,就立马进店买下来了。买回来不知道该怎么给你,搁衣柜里窝了大半年,这次再不给你,就真要发霉了。”

他被马冬梅这一身惹得移不开眼,问道:“这裙子,你怎么……”

“第二天我偷偷回去把它买回来,没告诉你,因为我还是不敢穿。”她抬眼对夏洛仓促地笑了下,“你当时对我说的话我一直没忘,你说如果我穿上肯定好看。现在又到夏天,我想是时候了。”

马冬梅原地转了一圈,问:“好看吗?”

“好看,好看。”夏洛频频点头,笑着笑着鼻子又是一酸,真是上年纪了,遇个啥事儿都想哭。

马冬梅用手指了指他手上的裙子,冲他笑:“这个,我也去试一下?”

夏洛慌忙点头,将裙子递给她。

马冬梅再次从厕所出来,所有的光仿佛都在向她聚拢。与刚刚的裙子风格不同,现在她就像是舞台上聚光灯下惊艳全场的女主角,一袭红裙性感大方。

夏洛差点当场跪下跟她求婚。

他忍住没这么做,双手贴在腿边把拳头捏住又松开。

“你等我,你,我去换个衣服。”夏洛说话都有点不利索,转身去衣柜翻出自己一次也没穿过的白西装,摸出跟马冬梅裙子颜色一样的领带系上。

再次走向马冬梅,他的步子都慢了许多,手不停整理衣服,带着点期盼问她:“这身儿用来配你,你看行不?”

马冬梅勾住他脖子,凑到他耳边大声说:“夏洛,你可太帅啦!”

夏洛激动地把马冬梅抱起来转圈,嘴里只会喊仨字。

“媳妇儿!”

高兴过头的后果就是,夏洛闪到腰了。

比赛当天躺在床上的夏洛欲哭无泪,不断拍打床铺发泄自己的悲愤。

马冬梅拍拍他的脸蛋示意他不要乱动。

“媳妇儿啊呜呜呜呜呜呜……”夏洛含糊不清地叫着,“我想要跟你跳舞。”

马冬梅跟哄孩子似的:“没事儿没事儿啊,等你好了咱上广场去,挤到那些老头老太太中间跳,羡慕死他们。”

马冬梅去商场领了参与奖——一包抽纸,夏洛狠狠将包装拆开,誓要把它用光用尽,弥补自己稀碎的心。

10

腰伤养好后,夏洛换上白西装,让马冬梅穿上那条开背红裙,找了个天气晴朗的周日,骑着小电驴带马冬梅远离市中心。

电动车停在一片向日葵花海前。

“本来我早就跟种这片地的大爷协商好把定金都付了,等它们开了我整几十株搬回家去。你之前不是许愿要一屋子向日葵吗,结果我不争气闪到腰没法搬,思来想去,干脆直接带你过来看。”

夏洛做了个跳舞前邀请的手势,马冬梅搭上他的手。白衣红裙旋转在金黄花海中,二人总算盛装出席,跳完没能参加比赛的舞蹈。

一舞终了,夏洛从怀里掏出个盒子,缓缓撤步单膝跪地。

“冬梅,不怕你打我,我打小就觉得你这人缺乏点浪漫细胞。一顿串串就让你跟我领了证,没花没戒指,我也没单膝下跪跟你说嫁给我。”

夏洛抬头仰视马冬梅。

“我不是个灵感丰富的高产量创作型歌手,但你永远都是我歌里的女主角,我的歌不用被别人知道,唱给你听就够了。”

“媳妇儿,虽然咱做夫妻好几年,但是今天,请你再嫁给我一次吧。”

马冬梅脑子一片空白,站原地半天憋出一句:“那我不就二婚了吗。”

夏洛表情出现了点裂痕。

“头婚,咱永远头婚。”

马冬梅下句也不是常规的“我愿意”,而是干脆简短的一个字。

夏洛嘴角开始抽搐。

戒指套在马冬梅无名指上,夏洛再次等到马冬梅开口,却是三声清晰的:“哈哈哈。”

夏洛仅存的那丝感动被这声开心且透着些许豪迈的笑彻底磨灭掉。

好好的言情剧咂摸出梁山好汉结拜兄弟的味道。

夏洛从旁边薅了株向日葵递给马冬梅,牵起她的手同她在花海里散步。难得穿这么好看,马冬梅跟他拍了好多照片。

“这条裙子在重大日子穿,那条裙子平时穿。”马冬梅说。

夏洛揽过她:“那你回家可要帮我找找配你那件裙子的衣服了。”

马冬梅锤了下他胸口:“你那堆都衣服穿多久了,我裙子是新的,你也买身新的。”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转身挽起手跑向电动车停放的位置。

“走走走!哈哈哈哈哈哈……”

迎着风回家的路上,夏洛唱起给马冬梅写的歌。

“向日葵紧贴我胸膛/扭头是她拍我肩膀/半身长裙令人向往/忽略手里的标枪”

马冬梅环住夏洛的腰,跟他一起唱。

夏洛又做了个梦。

梦见学生时代的秋雅跟他表白。

他听见自己说:“你回去吧,我已经有了马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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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结合了《我和我的家乡》和《乌龙山伯爵》的场景,算是弥补一下我的一些小遗憾。

私心打上沈马组合的tag,我真的很喜欢他俩的电影,希望以后多多合作。

以下是我对电影的一点点个人感悟:

夏洛爱的其实一直是马冬梅。穿越后他看到马冬梅受欺负把她护在身下,不自觉叫她媳妇儿,也说不出讨厌她的话。他记得马冬梅偶像是张国荣,而他卧室里有张国荣大大的海报,他也记得她最喜欢的花是向日葵。

他什么都记得,什么都知道,就是对自己曾经的幻想耿耿于怀,成为巨星名利双收是他遥不可及的梦,秋雅是年少时未能征服校花的不甘心。后来他才大梦初醒,觉得自己荒唐至极。梦里他没能换回马冬梅,如果说梦是人类潜意识的产物,那么夏洛梦里的冬梅一生平淡幸福。

独孤月*马蓝星

独孤月附身他的猫,很老套的梗

双视角

—————以下正文—————

马蓝星视角:

独孤月死了。

据我所了解的中外历史人物,天才大多多情,一种是明知多情而表露,另一种是自己意识不到还故作无情。虽然我和独孤月都算不上天才,但也能勉强算上人才,这样看来,他是前者,而我是后者。

他留给我的信里说,他养了一只小猫,登上月球之前寄养在单位对面的宠物店里,等他回来要和我一起养。

可他死了,死在了太空里,回不来了,于是我把它收养了。

他的猫很普通,不是布偶猫加菲猫这类名贵品种,就是一只一般的黑猫,脸上带着规则的白花纹,长得还算不错。

大多数猫防备心都很强......

大多数猫防备心都很强,可它一点都不认生,似乎特别期待跟我回家。如果是别人想带它回家,它也会这样吗?

它好像不喜欢和我自己养的猫玩,天天动不动就打起来,倒是喜欢跟着我。现在天挺冷的,加班打字打久了用趴在桌子上的猫暖暖手也挺好的,这猫真懂事。

我梦见独孤月了,他好狡猾,不能让我爱上他,便让我记住他一辈子。我是时候给他找块墓地了,哦对,他不喜欢出风头,要深山老林里的那种。

但我醒来看见那只猫不知怎么进入我的房间,还来到床上直往我怀里蹭,让我想起它主人在月球上不要脸地闯入我的房间。呵,真是猫随主人。

猫越发黏我了,每天下班回到家一开门都看见它守在门口,比看门狗还看门狗。偶尔摸摸它的头,尾巴能摇得像直升机螺旋桨,似乎下一秒就能直冲云霄。

真没见过这么像狗的猫,这就是猫身狗心吧。

我洗澡脱衣服之前居然没看到猫在我房间里,它好像流鼻血了,好尴尬,猫也会流鼻血吗?

直到我洗完澡出来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男的,以及地上蹲着很有猫的气质,一点也不像狗的那只猫。

天哪!独孤月!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人鬼情未了”,可显然躺着床上笑得无比开心的人显然不是鬼。

这世界上还真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

独孤月视角:

我死了。

我终于做了她的盖世英雄,可我从此以后见不到她了,好难过,希望她有机会看到我给她写的情书,我可是每天一篇,从不断更啊。

我感觉我在太空中一边翻滚一边熔化,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人对我说:“要不是你拯救了地球,我们阎王殿都要被炸没了,你命不该绝。”不出意外应该是阎王在说话。

难不成我还能复活?如我所愿,我复活了,但映入眼帘的是笼子的铁丝,我正准备抬手摸一摸是不是真的,却看见了自己毛茸茸的黑色爪子。

这毛色,这质感,是我家的猫没错了。感谢老天爷,我附体在了我家宠物身上。对不起,喵喵,你的身体暂且借我一用。

我就这样吃着猫粮,挂着人类英雄之猫的名头,过着摆烂生活,品种一般,毛色一般,颜值一般的我活成了中间猫。

直到有一天,我那敏锐的猫耳朵听到了我日思夜想的声音,是马蓝星,她来宠物店做什么。

“我来领养独孤月的猫。”

天哪!我抖了一下身上的毛,这么快就能登堂入室了吗?

然后我在马蓝星家过上了佳人在侧的生活。马蓝星看电视,我窝在她怀里;马蓝星加班,我在电脑旁边陪她;马蓝星早上不清醒,我大叫三声。

稍微有些遗憾的是,她养的橘猫实在是太烦人了,算了,不跟一只猫计较。

我的猫终于能控制它自己的身体了,猫就是猫,比我像样多了。

然后我变回了人,或者说我的灵魂脱离了猫化为实体,压在猫身上躺在地上。

我不由自主地坐上她的床,准确来说是靠着,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从人鼻子吸进的地球上的空气真清新。

浴室的门打开了,她看见我了。

我以为她会生气,会惊讶,会把我赶出去,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眼睛红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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