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惊枝的推荐LOFTER(乐乎)

全校都在传楚子航谈恋爱了,路明非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

圣诞假期同样也是卡塞尔学院学生最多的时候,和其他大学计划出去旅游或者回家的学生不同,他们没什么特殊情况都会留在学院里,除了餐厅难得会更新菜单外,让大家留下来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毕业生也会回来。因为专业的特殊性,卡塞尔学院的毕业生基本都进了执行部或装备部或后勤处,总之摇身一变,从之前还能远远瞥见的状态变成神出鬼没薛定谔的存在,于是低年级生只能靠论坛里留存的帖子膜拜幻想留下许多传说的师兄师姐们,热度最高的就是在东京一战成名的楚子航恺撒芬格尔。前者实力强又低调,该狂的时候倒也能一人面对审判团的质问...

圣诞假期同样也是卡塞尔学院学生最多的时候,和其他大学计划出去旅游或者回家的学生不同,他们没什么特殊情况都会留在学院里,除了餐厅难得会更新菜单外,让大家留下来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毕业生也会回来。因为专业的特殊性,卡塞尔学院的毕业生基本都进了执行部或装备部或后勤处,总之摇身一变,从之前还能远远瞥见的状态变成神出鬼没薛定谔的存在,于是低年级生只能靠论坛里留存的帖子膜拜幻想留下许多传说的师兄师姐们,热度最高的就是在东京一战成名的楚子航恺撒芬格尔。前者实力强又低调,该狂的时候倒也能一人面对审判团的质问;中者从未试图掩饰自己的存在,还跟前女友诺诺留下若干校园传说让无数师妹艳羡不已;至于后者毕业后仍然高强度在论坛冲浪,大家获取毕业生的消息都是靠芬格尔零散的发言推断。而今年选择留在学院度过假期的学生人数应该创下了历史新高,原因就是芬格尔两天前在论坛上线,跟大家闲聊的时候说:“楚子航好像谈恋爱了。”

此言一出,那个帖子立马被置顶,在深夜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大部分人迅速上线截图,生怕芬格尔删掉那层楼,没曾想他大方地留下供大家打卡,还非常热情地补充:我是两周前跟他见面时发现的。

路明非看到这个贴子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卡塞尔食堂的早餐现已没有了油条豆浆,伊丽莎白给他选了冰美式和黑麦面包。路明非强忍着胃里翻腾的酸意维持学生会主席该有的波澜不惊面瘫脸,然后点进论坛,血红的帖子飘来飘去:爆!前狮心会会长楚子航疑似脱单成功?!

?!路明非维持的高冷人设被卡在嗓子里的冰美式打破,他咳得天昏地暗的同时不忘迅速点进去,看见楼主截图芬格尔的两句话,试图在短短二十几个字里揪出蛛丝马迹,一点点理清楚子航默不作声找了个对象的来龙去脉。

看到爆料人的ID后,路明非迅速起身离开食堂,在伊丽莎白谴责的眼神中不顾风度一路小跑冲到诺顿会馆,确认这里没其他人后迅速拨通爆料人的手机:“你昨晚在论坛上的发言是怎么回事?”

回答他的是对面传来的一声娇嗔。路明非立马拉远手机跟他的距离,愤怒又惊恐地推断芬格尔是不是选择了变性,紧接着对方熟悉的声音才响起:“啥?”

在昨夜宿醉中尚未清醒的芬格尔有一搭没一搭回答着路明非的质问:“就是我说的怎么了”“这是业余新闻从业者还未丧失的敏锐度”“想知道就求我啊”“实在不行欠你的信用卡能不能一笔勾销”……最后在路明非的怒吼声中芬格尔敲定欠款就此结清,然后快速地说:“两周前我跟他在机场见了一面,当时他好像是要回一趟家。”

严谨来讲,芬格尔发在论坛里的那两句话有很大一部分是他揣摩出来的。毕竟他和楚子航单独相处时,实在找不出什么好话题,看着对方的机票,芬格尔才没话找话地问:“要回家?”

楚子航点点头,芬格尔趁机问那里天气如何饮食如何美女如何,说到一半喃喃自语到:“哦你是不是和路明非一个高中来着,那我就不问了,他之前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难得的,楚子航问他:“路明非怎么说?”

一般情况下,芬格尔和路明非在宿舍摆烂吃夜宵时,会问问路明非之前过得如何,因为人在陷入回忆时,对当下的感知会弱一些,对芬格尔偷偷藏起的夜宵账单也会视而不见。路明非说起那个湿热的小城和夜晚灯火辉煌的CBD,还有一袭雪纺白裙的女孩,以及仕兰中学门前络绎不绝的豪车。他站在第三视角描述过很多次,倒是没怎么说起自己的生活。芬格尔鹦鹉学舌地把那些话全部倒给楚子航,然后看见对方来回摩挲着手中的机票。

“你要回去和家人过新年吗?”看着没多大反应的楚子航,芬格尔试图再挑起一个话题,这下楚子航很爽快地否决了,说只是回去几天,圣诞之前就会回到卡塞尔。“啊?”芬格尔转了转眼珠,“你不是每天都要给家里发邮件吗?难得有假期……”他的语速越来越慢,“难道是……学院里有非见不可的人?”

楚子航点点头,紧接着登机提示音响起,看着对方手拎背包朝登机口走去的背影,芬格尔以拳击掌,深知自己挖到了大料。原本他打算让新闻部的学弟放出来,没想到昨晚喝上头一时口嗨说漏嘴,失去了重振新闻部威风的打算。不过这会儿他也不失望,还问路明非:“现在大家都什么反应?”

在上一届师兄师姐毕业后不到两个月,曾经有两个突发事件占据论坛版头。一是恺撒和诺诺解除婚约,二是楚子航单打独斗搞垮一个尼伯龙根。当时大家两头吃瓜不亦乐乎,路明非却正在被抓起来进行苦训,等他终于成为伊丽莎白嘴中“稍微配得上学生会”的模样时,这两件事已经被大家抛开,躺在宿舍床上的路明非从头到尾刷了一遍。

恺撒和诺诺的结婚地点选在加图索本家的教堂里,当时路明非正在苦哈哈地练臀桥,而承诺陪他打爆车轴的楚子航独自出任务不知所踪。在白鸽飞过彩绘窗外,神父说完长长的誓词后,穿着白色婚纱的诺诺摘掉了头顶的花环,朝恺撒说了句抱歉:“我还是希望能有人随时开车陪我去芝加哥,去任何我想去的城市。”

听说恺撒那时笑得风度翩翩,把衣兜里的戒指戴在诺诺的食指上,说这个就算是送你的幸运戒指,希望你永远都是我喜欢的女孩。然后在其他加图索们勃然大怒的时候他掏出沙漠之鹰朝一旁的窗户点射三枪,螺旋桨的声音响起时恺撒绅士又礼貌地亲了诺诺的脸颊。

因为加图索家族的财大气粗,或许也是为了炫耀,婚礼是实时直播的,于是路明非看完了整段视频,紧接着去看楚子航的事。听说他作为专员拒不与其他人配合,在独自出任务的途中发现了尼伯龙根,一个人在里面死斗,出来的时候眼角流下血泪。万幸楚子航是在朝阳区晕倒的,热心群众将他送去医院,刚好被分部的人刷到见义勇为的新闻报道,在医院抽血检查之前将人带走了。

那次还是大一暑假回家,按照就近分配的原则诺玛将他和楚子航组队,在出发之前楚子航还专门将累活揽在自己身上,反观路明非交接文件失败,同学会出丑,最后和自己的暗恋对象吃饭时全程坐立不安一脸困窘,不过那个任务是怎么完成来着?路明非皱眉苦苦思索,只记得自己陷入尴尬境地的时候,似乎都是楚子航过来接他。

后来路明非才知道拿回文件后楚子航自己回到卧室用透明胶带包扎了伤口——那是楚子航在毕业晚会上告诉他的,目的是为了减轻路明非突如其来的感伤与自卑,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缓解他的深夜emo。当时看着漫天的彩带气球,以及周围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已经喝晕了的路明非摇摇晃晃地蹲下来,将脑袋埋在自己的双臂中,如同一个躲避现状的鸵鸟。

楚子航找过来的时候路明非还蹲在那里,他今天喝了很多酒,学生会欢送恺撒的红酒,全校毕业晚会的气泡酒和啤酒,以及庆祝路明非成功当选学生会主席的鸡尾酒……路明非对酒的认知不多,也唱不出醒酒前后的口味差异,他只能满脸带笑祝福恺撒,祝福每位师兄师姐,然后再接下别人的祝福,喝下一杯又一杯饱含对方祝愿的酒。等眼前的东西终于停止摇晃时,路明非才看清楚子航距离过近的脸,以及对方贴在自己脸上的冰水。

“谢谢师兄。”路明非咕哝了一声试图拧开那瓶冰水,尝试五次失败后楚子航又将那瓶水拿过去,拧开后再递过来。温度过低的冰水让路明非清醒了一点,也抚平了食道和胃部的灼热感,他叹了一口气,说师兄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路明非在真情实感地感谢,他说刚来卡塞尔的时候能有个引路人真的是太好了,更何况这个引路人还是他单方面认识的高中学长大学师兄。只不过刚入学的路明非还过于警惕,怀揣了太多不值钱的自尊心,总想着不要打扰到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于是也踩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坑,但说到底“还是我自己能力不足,空有S级的血统却没有S级的实力,我真的很羡慕什么都做得很好的师兄你啊,就算带着我这个废柴出任务也能成功完成,顺便给我安排一场合适的晚餐,虽然我最后还是把那个告别搞砸了……”路明非颠三倒四地说,又开始担忧学生会在自己手中败落,恺撒会不会杀到卡塞尔让他自裁,那么他死之前想看到芭蕾团给他最后的挽歌……眼看路明非声音越来越大越说越离谱,楚子航只能在学生会成员的注视下将路明非单手拽走。

后来路明非有一段回忆是断片的,他觉得自己漂浮在空中,不怎么费力就能飞起来。再次睁开眼睛时,路明非以为自己已经睡到天荒地老,没想到夜空依然深沉,就是山顶上风有点大。他默默裹紧身上的T恤,心想师兄给他醒酒的手法太粗暴了点,虽然他确实清醒了不少。

但楚子航其实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单独跟路明非呆一会,他觉得路明非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今夜无人比我更丧”的情绪,秉承相互比惨痛苦减半的原则,楚子航对着黑漆漆夜空中的一轮上弦月,说着自己从小到大的失败与挫折。他算不上一个很好的倾诉者,从少年宫学竹剑到初中因为同学嘴了句他妈妈而扭打在一起再到后来和继父生涩地相处,路明非越听越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在炫耀,因为楚子航每一个失败的故事都带着一个完美的结局,虽然其中不乏师兄自己的努力,但周围人的宽容也太让路明非嫉妒了点。他赶紧打断楚子航记叙文一般的回忆,说自己的心情好多了,师兄真不愧是开导大师,紧接着转移话题说起他们读高中的时候,路明非说自己当时对楚子航还是有点讨厌的,紧接着他连忙补充:“那时候我主要是嫉妒师兄你的人气!都毕业了还是仕兰的传说,当年荣誉毕业生那一栏你的照片被偷了好几次,最后校长在开周会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不许破坏公物,我就跟别人讨论说这人真讨厌,其实在想我的照片要是能贴上去就好了……”

这种类似对神父忏悔的场景让路明非尴尬地住了嘴,楚子航问他后来有没有再去仕兰中学看过,路明非摇摇头:“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后来天蒙蒙擦亮,路明非被带露水的晨风吹得瑟瑟发抖,楚子航说带他下山,起身的时候路明非才看到对方身后的哈雷机车。“嗯……那个车是不是我的……”路明非恍惚想起自己之前好像打赌赢过一辆机车,只不过没有考下来驾驶证所以一直放在学生会的车库吃灰。看着楚子航坦然的眼神他只好闭嘴爬上去,在引擎呼啸的一瞬间顺从惯性抱住对方劲瘦的腰,楚子航身上的热度传过来,驱散路明非过重的寒意。路明非喝了一堆酒又深夜交心没睡觉,这会矜持地考虑了一下,还是整个人跟烂泥般瘫在楚子航后背上。后山有不少弯道公路,每一次楚子航压弯时,路明非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肩胛骨和肌肉的起伏,不过在呼啸而过的风中,他们彼此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

后来他们没有再见面,交流也仅限于节日生日的特定问候。这次楚子航还没回来就传出脱单的消息,路明非陷入“师兄谈恋爱了我居然最后一个知道”的惶然中,一边让伊丽莎白时刻盯着楚子航什么时候回来,一边偷偷视奸论坛上的讨论。大家对“楚子航和谁谈恋爱”相当有兴趣,芬格尔早已开了盘等着大家下注,路明非点进去,惊恐地发现除了一水儿的软妹以外,恺撒和他也赫然在列,排名还不低。

自己就算了,师兄和老大是怎么回事?!路明非回想着之前两人凑一起就能掐起来的尴尬气氛,以及飞东京的途中坐立难安的自己,坚决地给恺撒投了反对票。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顶着大号投票了,伊丽莎白说楚子航刚刚在卡塞尔旁边的酒店办理了入住。于是路主席退出论坛一跃而起,打算直接去问当事人。

权力的滋味啊。站在乌木门前路明非还在无声赞叹伊丽莎白做事的效率性,等到磁卡贴上门锁发出嘀的一声时,路明非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样做似乎有点不太礼貌。

最重要的是,他看见地上散落的衣物,以及S级敏锐的听力传给他的哗哗水声。

伊丽莎白也没说是两个人入住吧……啊。看清屋子里的个人物品后路明非认定只有楚子航一个人在洗澡,于是放松下来朝里走。楚子航带过来的东西很少,只有装备部统一发放的武器箱和旅行箱,里面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应该是刚到酒店就去洗澡了。路明非转悠了一圈,看见茶几上摆着个颜色造型都有点花哨的积木模型,他走过去,发现是个小型贩卖机,里面摆满了花花绿绿的情趣用品。

正当路明非蹲在那里琢磨表面布满圆刺的小球是个什么东西时,洗手间的磨砂门被推开。他扭头,跟围着浴巾走出来的楚子航对上了眼。

哎哟我的妈,幸好师兄一个人的时候也不裸奔。路明非艰难地闭眼,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喝水吗?”楚子航的声音传过来,有点近。路明非再次睁眼,看见楚子航走到他身边,递了一瓶酒店附赠的矿泉水,眼神在他身后的贩卖机上停了一秒。

路明非觉得当下自己仍然蹲着有点不礼貌,更何况楚子航离他太近了,近到路明非能看见对方身上的水珠还没有擦干。于是他迅速起身说着“谢谢师兄”一边朝沙发走去,他低头认真地拧开瓶盖,抬头喝水时看见眼前的楚子航掀了浴巾换衣服,下面如他所料一般光着,不对他为什么要推测这个……路明非立马打住天马行空的想法视线朝上,紧接着就看见楚子航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疤,应该是出任务留下的。不知道校医院有没有皮肤修复仪,或者让装备部调几个人研究研究……还在胡思乱想的路明非看着楚子航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距离似乎有点近,对方身上的水汽都渡到他衣服上了。

路明非本来是打算八卦一下楚子航谈恋爱的事,但是真见到楚子航却不好再问,只能开口瞎扯几句,问师兄你回家躺了两周啊?

楚子航摇摇头,说他妈妈最近突发奇想要去海边度假,刚好跟自己的假期重合了,于是回国当了两周拎包小弟。

但老家也回了一趟。这么说着楚子航起身去翻行李箱,路明非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黑色的衣料裹着楚子航突出的肩胛骨和瘦削有力的脊背,再往下的腰线被过于宽大的衣服下摆藏住,紧接着晃动起来——楚子航站起来,朝路明非递过来一张照片,路明非低头,看见自己直冒傻气的脸。

“?”他不明所以地抬头,楚子航说回卡塞尔的前一天他去了仕兰中学,路明非的照片也在往年荣誉生一栏里。

“嗯……”路明非心想,虽然没理解对方撕照片的举动,但是想想楚子航估计还要等到晚上四下无人时才动手,怎么觉得有点搞笑。

接下来他们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路明非离开之前还答应了楚子航邀请他去破冰船过圣诞节,走在路上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要问师兄谈恋爱的事来着。

但是很快路明非就不琢磨这个了,他打算在破冰船上人少点的时候再问,主要是伊丽莎白让他安分点,上午路明非拿大号投票的事被芬格尔抓住大肆炒作,现在大家都在推断路主席是不是暗恋前任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气得路明非差点吐血。幸好两天后他就要和楚子航逃离这是非之地踏上破冰船,路明非决定到时候美美炫十八条动态证明自己并不是暗恋别人的苦情人设。

踏上破冰船后路明非又开始惶恐了,因为他眼睁睁看着楚子航只拿了一个房间钥匙就示意他跟上,面对狭窄双人间的上下铺,路明非只能安慰自己师兄最近可能要省钱谈恋爱,作为兄弟也只能无条件支持,就是希望晚上他能睡下铺,不然会晕船。

楚子航说这是他之前出任务时偶然发现的项目,每年都有破冰船定期载着客人驶入北极圈,能不能看到极光要视季节和运气而定,但每一次都有很多人上船。“人们总是相信自己的运气能够赌到更好的结果。”说这话的时候路明非和楚子航待在酒吧的吧台边,坐在这里能看见窗外遥远的浮冰和酒吧其他角落举杯聊天的人们,是个非常不错的视角。楚子航要了一杯威士忌和一杯冰水,又拿了两个空杯开始调酒,路明非问这又是从哪学来的,楚子航说:“网络视频。”

这个答案跟路明非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师兄又要说是哪次任务偶然学到的。楚子航说他毕业后第一次任务是在赌场里潜伏,那里的保镖在下班后都很喜欢去酒吧喝一杯,但菜单上的名字乱七八糟,不是“大满贯女神之吻”就是“沉迷于清晨宿醉的你的眼”,于是在应聘保镖之前楚子航在网络平台认真研习若干调酒视频和穿搭视频,最终以综合成绩第一成为新生代最受期待的保镖,不但格斗术极强还长得好看还会调酒,凡是赌场的熟客都会问他能不能为自己调制一杯酒,但楚子航都拒绝了,直到目标出现的那晚,他径直走进吧台,在众人狂热的注视下抽出双刀。

后来任务完成得如何,楚子航并没有说,只是将自制酒递给了路明非。辛辣的酒液从食道灼到胃部,驱散路明非身上的寒意时顺带扰乱了他的理智,于是他单刀直入地说:“师兄,论坛里都说你谈恋爱了。”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他今天仍然戴了黑色的美瞳,不知道是不是路明非的错觉,瞳片的颜色似乎浅了一些。很快他就为自己找补,说这是芬格尔放出来的假料,如果师兄你想揍他的话下船后我俩一起去,造谣真是可耻——“——他没有造谣,我确实有喜欢的人。”楚子航打断了路明非的喋喋不休,“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跟对方说。”

“哦……哦。”路明非愣愣地应下,心想那这算什么?薛定谔的谈恋爱?师兄是没找到好时机,还是害怕告诉对方后被拒绝?拒绝楚子航?不可能吧?谁能拒绝得了楚子航啊?他脑子里又开始转起数睫毛那些不着调的想法,直到楚子航将杯子放在吧台上,玻璃与木头之间发出“咚”的声音,路明非才发现自己已经沉默太久了。

“那,那你打算啥时候说啊,还是就苦情地暗恋?单恋的滋味可太难受了,我觉得趁这个假期说开挺好的……”路明非挠挠头,突然灵光一闪:卧槽,师兄不会是邀请对方被拒绝了,所以带我上破冰船吧?!

想到那逼仄的上下铺和楚子航自学的调酒,路明非越发觉得自己的这个推断靠谱,既然如此,作为楚子航的朋友兼老乡,路明非就得承担起活跃气氛的责任了。于是他豪气地将剩下的酒一口干完,冲得脑子发懵,听见楚子航说:“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师兄你要cos圣诞老人吗?”路明非顺畅地接话,说完才意识到有可能这是楚子航和他在排练告白的流程,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他朝楚子航挑眉,递了一个“我懂”的眼神:“希望我的意中人能够如天神下凡般降临在我身边。”

楚子航又要了酒跟柠檬汁开始自调,路明非咳嗽一声:“开玩笑的哈哈……我没什么愿望。”一想起之前拿命换愿望的经历路明非浑身不舒服,他随口说,“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没有龙类肆虐,不需要担心血统突破界限的后果,也不用操心那个总让别人拯救的世界。他跟楚子航坐在熙熙攘攘的酒吧里,在吧台前肩并肩坐着聊天,听着周围人倒计时的声音,还有五秒今天就要过去,迎接新的明天。

“四!”路明非突然用胳膊撞了撞楚子航。

“三!”楚子航看过来,路明非大声喊:“我希望这一秒能够永恒!”

“二!”他们的手指碰到一起,路明非闭上眼睛。

“一!”

如果可以,希望今天和明天交界的这一秒永远属于自己。

“零!”

如果可以,希望楚子航今天和明天交界的这一秒永远属于自己。

路明非睁开眼睛,放在一边的酒杯已经被屋子里热闹的气氛沁出水珠,垫在下方的纸巾有洇湿的痕迹。大家互相拍肩打招呼开怀痛饮,他端起那个杯子,已经见底的玻璃折射出酒吧里炫丽的灯光,酒保很热情地问:“还需要再来一杯吗?”

“不了。”路明非扭头,这里不见楚子航的身影。他起身走过喧腾的人群,走出温暖的房间,在甲板上有三三两两的人站在一起,楚子航不在这里。他走到船舱里,那个逼仄的双人间没有上锁,路明非推开门,下铺随意扔着自己的背包,行李箱斜斜地停在一边,楚子航不在这里。

不在酒吧,不在房间,破冰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见过楚子航,他们对路明非所描述的黑发高个年轻人毫无印象,信誓旦旦地说路明非是一个人上船的,善意地开着玩笑,问路明非是不是在找自己的命定之人。“他不在这里。”他们这么说着朝前走去,路明非看向四周,破冰船周围只有望不到边际的海洋,以及藏在海面之下的暗礁和浮冰。

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希望楚子航今天和明天交界的这一秒永远属于自己。

他的愿望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楚子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圣诞假期还没有结束,卡塞尔论坛再一次有了新头版:现任学生会主席疑似发疯叛逃?!

根据楼里各路人员七嘴八舌的拼凑,事情的大概经过是路明非不知道从哪回来,疯了一样到处找叫楚子航的人,还不停地去狮心会那边比比划划,问他们对前任会长有没有印象?因为给大家造成的困扰太大,富山雅史拉着路明非给他做心理疏导,差点被对方爆头。这么一来,没人敢招惹路明非了,只能报给副校长和昂热,建议给路明非做个全身检查,特别是检查血液,看看对方是否有龙化的倾向。还没等校董会做出决定,路明非拎着宿舍里不多的家当跑路了。

S级的消失对卡塞尔来说是可以紧急下达通缉令的程度,所有人都在揣测“楚子航”跟路明非是什么关系,能让向来沉稳的学生会主席性情大变,但就连诺玛都没有找到对方的任何踪迹,于是他们开始全力搜捕路明非。

论坛上挂出悬赏令时,芬格尔正窝在副驾驶座上,平板电脑的光照得他的脸隐隐发青:“我说师弟啊,你为啥非得找到一个不存在的人?”他晃了晃手中的平板,“现在大家都说你的血统破限疑似龙化了,要抓你回去做研究呢。”

“我要是真被人抓住了,肯定是你偷偷放的消息,到时候我先弄掉你再束手就擒。”路明非一脚踩下油门,芬格尔立马低头检查自己的安全带,一脸正气凛然地说:“这是什么话?好兄弟就该两肋插刀,你看现在相信你的只有我了!”

他们在高速路上一路疾行,路明非答应之前芬格尔欠他的钱一笔勾销,再加上他或多或少的威胁才让芬格尔勉强答应跟他组队找人。从卡塞尔周边到破冰船,即使路明非找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发现楚子航的任何踪迹。这会儿他们搭货轮回到了路明非老家,企图在仕兰中学看看有没有新发现。

正值寒假,仕兰中学空荡荡的,芬格尔和路明非坐在对面的便利店吃泡面,决定等夜再深一点了进去。“我还剩一个问题啊,就最后一个。”芬格尔吸溜了一口面条,含糊地问:“你就没有考虑过,或许楚子航真的只是你幻想出来的一个角色吗?”

路明非盯着叉子上的一滴油花,芬格尔也不催他,又去买了瓶可乐回来,拧开瓶盖时碳酸饮料发出扑哧声,路明非说:“我没想过。”

“我只知道现在只有我记得他,要是我忘了那楚子航就真的不存在了。”路明非顿了顿,“就算几率很小,我也希望能找到他。”

“如果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呢?”站在校门口,芬格尔最后问了路明非这么一句。路明非说:“你怎么话这么多,另外我们不走正门,要翻墙。”

他们走在空旷的楼道里时,湿热黏稠的空气闷得路明非有点呼吸困难,这种感觉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不知道为什么,伴随着故地重游的忐忑不安,连气温都一点点回到过去。仕兰中学翻修了不少地方,只剩下大致方位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芬格尔晃着晃着就被年级光荣榜吸引了注意力,走过去仔细打量。路明非凭着模糊的记忆走到教导处,印象中两边的走廊里都是往届荣誉生的照片。他看着玻璃橱窗里的照片,不出所料地,楚子航那一届并没有对方的存在。再往前面走一点,路明非停下了脚步。

仕兰中学荣誉毕业生路明非

红纸黑字喜庆地宣告路明非在毕业后也成为了往届荣誉生之一,但是纸条上面,本该有照片的地方空空荡荡。

他们在酒店里闲聊时,楚子航曾经给路明非展示过自己撕下来的、贴在橱窗里的荣誉生路明非的照片。不久后所有人都说没有楚子航这个人的存在,只剩下这个空荡荡的地方告诉路明非,楚子航并非幻觉。

耳边的淅沥雨声骤然间变重变急,等到路明非扭头,就看见走廊对面蔓延开的雾气,里面隐约有黄金瞳一闪而过。

“我读高中的时候可没觉得这里有尼伯龙根啊……”路明非嘟囔着,将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外套随手搭在栏杆上,就那样空着手走了过去。

在破冰船上,路明非告诉楚子航希望有一天他的意中人可以如天神下凡一样来到他的身边,还说自己没有什么要实现的愿望。不过这会儿,尘埃弥漫的尼伯龙根里,楚子航靠在一旁,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模糊的血迹,路明非只能叹口气。

“什么情况,剧本完全拿反了,怎么变成我从天而降了。”他蹲在楚子航身前,握住对方的手腕,虽然脉搏微弱,但确实还在跳动着。

“师兄,我这个人最讨厌愿望了,因为我运气很差,一个愿望要用很大的代价来交换。”路明非絮絮叨叨地说着,顺手擦掉楚子航脸上的灰,“但是没办法,不管是意中人救我还是我救意中人,你和暗恋对象的结局应该都可以是happyending,所以你……不要死。”

不要死。

再次重复这三个字时,路明非的眼睛变成可怕的黄金竖瞳,有积攒千万年的愤怒咆哮自尼伯龙根响起,一切都在坍塌,只有这里安详地如同午后在河边小憩一样平静。

“不管怎么样,你出去之后别人就会想起你啦,至于我嘛……”路明非站起身,看着身后盘踞的龙类,“最后一个四分之一交换关于你的愿望,也不算亏。”

“找到你了。”与这句话一起响起的,是路明非轰然跪地的声音,他晕倒在楚子航的怀里,坚硬的鳞片给对方带来不少擦伤。

路明非奄奄一息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吐槽天堂的这个天花板是不是太单调了点,就听见熟悉的“嘀嘀嘀”声,有护士一路小跑推开门进来,问他感觉怎么样,又盯着仪器记录着数据,路明非说:“我没死?”

“活得很健康。”护士简短地回答,然后又说了一堆最近饮水控量饮食从流质开始,路明非抓住对方说话间隙问:“你知道楚子航吗?”

护士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微妙,她说:“知道。”

路明非放下心来,然后听见护士接着说:“从你被送到这里来他就天天守着你,刚刚去食堂打饭了,看来你俩感情不错。”

护士合上门出去时,路明非还躺在床上,眼睛四处乱转,他感受了一下,四肢尚在,就是躺得有点久纱布裹得有点厚,其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难道最后四分之一的生命献祭完成,和小魔鬼的交易也就完成了?路明非余光看到病床边的网球包,不出意外那应该是楚子航用来装刀的背包。

这会他还不知道论坛上已经将他和楚子航传成何种惊天动地的双向奔赴,路明非只是觉得还有点困有点晕,护士刚才关了门,他就放心大胆地闭着眼睛打算睡回笼觉。不过刚刚醒过来的人要再次快速入睡确实有点困难,路明非还在默念大悲咒,就听到有脚步声渐近,在他的病房门口停下。

过了几秒,有人推门走进来,先是站在床尾停了一会儿,然后走上前俯身。从脚步声里路明非已经认出了来者何人,他本打算在楚子航坐下后睁开眼睛大喊爷爷在此,不过师兄接下来的动作让路明非的计划彻底胎死腹中。

楚子航握住路明非的指尖,然后顺着指缝往下,与他完成了一个过于亲密的十指相扣。在路明非内心大喊发生什么事了的时候,有柔软的吻落在他的额头。

我还没醒我还没醒我还没醒……路明非给自己内心催眠假装是死人,然后他听见楚子航说:“路明非,你心跳变快了。”

路明非只好睁开眼睛,看着楚子航大拇指搭在自己的脉搏上,本来打算说点白烂话缓解当下暗潮涌动的气氛,但是楚子航离他太近了,他们额头相抵,楚子航没有美瞳掩饰的黄金瞳里全是路明非的倒影,这让学生会主席可耻地红了脸。

“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在路明非从天而降拯救了楚子航之后,这个问题再一次被楚子航问出口。不是排练与演习,路明非知道这次他要认真说出自己的答案。

“我希望前狮心会会长能成为我的男朋友。”

———END———

【关于身高】(上)

[艾伦篇]

佩特拉小姐是位温柔又干练的女性,我很喜欢和她交谈。那天她在喂马,我刚好结束扫除,就上前和她一起喂马聊天。

我们友好地闲扯着,她站在我身侧,那落差让我有种熟悉感,于是我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佩特拉桑,你和兵长谁高?”

问完我就觉得很失礼,但出于好奇又特别想知道,就张着眼望佩特拉小姐。

她似乎有些尴尬地支吾:“当、当然是兵长高啦……”

诶?是吗?我有点惊讶,又问:“那兵长有多高呢?我感觉和您差不多呀?”

“兵长……好像……”佩特拉小姐脸憋得有些红,小声说:“...

“兵长……好像……”佩特拉小姐脸憋得有些红,小声说:“一米六吧……”

“一米六八?!才比我矮两厘米?”我吓了一跳,惊问。天哪,仅仅两厘米我就天天俯视兵长吗?

佩特拉小姐一副又要笑又要哭的表情说:“不是一米六八,是一米六……吧……”

原来如此,我舒了一口气,低头看佩特拉小姐含笑的面容很亲切,不禁又多嘴开了个玩笑:“真的吗?兵长的靴子里会不会垫了很多层鞋垫?”

我只是打个趣,但佩特拉小姐一向仰慕兵长,听了竟有些恼,她半笑半认真地捶我胳膊一下,训我:“艾伦,你也太没大没……兵长!”

佩特拉小姐一瞬间向我背后大叫,她脸色由刚才的红润一下子变白了,甚至下意识地行了个军礼。

我看她那副样子也吓傻了,僵硬地回头看去,颈椎都咔咔作响。

我的监护人站在我身后不到五米的地方,脸色黑得都分不清五官了。

“兵、兵长……”我缩起脖子难堪地招呼,心里想着他会不会再踹掉我一颗牙。

“艾伦·耶格尔。”他阴森森地叫我的全名,让我的汗毛像刺猬一样炸开。

“到!”我诚惶诚恐地答到,战战兢兢地捶胸敬礼。

“晚上来我房间,把我所有靴子擦一遍。”兵长面无表情地吩咐。

“诶?……是!”没大弄清状况的我只得立马答应。接着兵长就顶着那张阴云密布的脸走了,什么血腥暴力的场面都没有发生,真令人惊奇。

那晚我带上工具去兵长房间蹲在角落擦鞋,兵长则坐在桌前看文件,不理我。我觉得该为白天的事道个歉,但又想到他因一句玩笑而剥削我一晚的劳动力,况且白天明明是他偷听别人私聊,瞬间就不愿道歉了。

不过,我发现他每双靴子里都只垫了一层鞋垫。我有些赌气,暗自寻思是他在我进屋之前把多垫的那些撤走了。

擦完一遍,我心情微妙地去告诉他我干完了,结果他看也不看我,指指自己脚上的靴子说:“都擦完了?这不还一双么?”

他这是让我给他脱鞋?不带这么使唤人的吧?我顿时萌生了咬他一口的冲动。

好在他识时务,在我咬他之前自己两三下脱了靴子,扔给我后穿上桌下的布鞋。我自知理亏,只得认命地继续干活,好在他爱干净,即使刚脱下的鞋也没有异味。

但是,我对他增高行为的幻想却彻底落了空,因为他这最后一双刚脱的靴子里,也只有一层鞋垫。

我可真会没事找事……

【关于身高】(下)

[利威尔篇]

那天本来是想去问问佩特拉关于艾伦的近况的。我班里其他三个成员我已经询问过了,但他们都是男性,看问题的角度或许和身为女性的佩特拉不太一样。佩特拉最近和艾伦混得很熟,我想,从她那里,应该能获悉更多我所不知的艾伦的情况。

我朝她常喂马的地方走,临近转角处果然听到了她的声音,说什么“兵长似乎一米六吧”,紧接着听到艾伦那小鬼一惊一乍的嚷嚷:“一米六八?!才比我矮两厘米?”我不禁叹气扶额,心想这俩人真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又来玩我的身高。

其实对于自己的身高,我真没什么可说的。我那未曾谋面的父母给了我这样一个令人遗憾的基因,我能有什么办法?当然,我并不怨恨他们,他们给了我生命,这就足够了。对于这些没事就玩我身高的家伙,我也没多大意见,毕竟人家说得是事实,反正又不会把我越玩越矮,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隐约又听见佩特拉纠正艾伦“不是一米六八,是一米六”,我靠在墙上烦躁地期盼他们这场无聊的对话赶快结束,我好拐出去和佩特拉谈正事。

结果下一刻,我就听到了那臭小鬼关于“鞋垫”的新奇论调。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并不是因为被冒犯的愤怒,而是忽然想起了十九年前我刚加入兵团的时候,那时战友之间也是这样互相拿长官开玩笑,我虽不参与,但他们热闹又愉悦的氛围多少是影响到了我。说实话,我怀念那段时光,单纯又亲切的人际关系,年轻又富有朝气和活力。可是后来……活着的还剩几个呢。

神游着,我一个没注意,身子倾出了墙,待我反应过来时,已然听到了佩特拉惊慌喊出的“兵长”,我瞬间就觉得麻烦透顶。佩特拉,你发现我就发现呗,干嘛要叫啊?我本可以装作没来过一样一走了之,这下可怎么办?讨论这种话题还被当事人的长官逮个正着,这种事情我都替你们尴尬。况且,你叫我怎么面对那个口无遮拦的小混蛋?骂他?揍他?让他跑圈?佩特拉哟,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儿……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努力板出一张“被冒犯的长官”的黑脸,为了制造气氛,还喊了小鬼的全名。他的嚣张气焰霎时消失,像被碰了触角的蜗牛一样缩起来,叫我的声音也软得像糯米糕,瘆得我脸更僵了。

我脑中焦急地搜索收场对策,甚至想当场脱鞋给他证明我没有多垫鞋垫来结束这场闹剧,又想到那样可能会闹成更大的笑话,便忍住了。

最终我让他晚上去给我擦靴子,既惩戒了他的以下犯上,又证明了我鞋垫的清白,一举两得。不过那小鬼似乎很气苦,哭丧个脸擦着鞋,一副包身工的可怜样,搞得我像个压榨贫民的地主。

嘁,臭小鬼,我可真想再踹你两脚。

光之战士已经死了一百万次。刚来艾欧泽亚的时候光之战士只是个小豆芽,路边的蜥蜴和鱼都可以啃一口,不晓得看眼睛要背对,也不知道躲圈,光之战士于是死了许多次。但一个故事里必定要有主角,主角要是死了,故事也会不复存在,于是光之战士并不能真正死掉,每次醒来,又会在上次出发的地方,光之战士因此学会了时刻改变返回点。虽然并不能真正死掉,但死的感觉还是在的,光之战士有时会因为中毒口吐白沫缩在一团死掉,有时候会被火烧死,有时候是被石头砸死,也有时候会被冰成一块碎掉。每次死去都非常痛苦,但光之战士一个人时会静下心来想:其他人死掉就是真的死了,但他死了却还会活过来,...

光之战士已经死了一百万次。刚来艾欧泽亚的时候光之战士只是个小豆芽,路边的蜥蜴和鱼都可以啃一口,不晓得看眼睛要背对,也不知道躲圈,光之战士于是死了许多次。但一个故事里必定要有主角,主角要是死了,故事也会不复存在,于是光之战士并不能真正死掉,每次醒来,又会在上次出发的地方,光之战士因此学会了时刻改变返回点。虽然并不能真正死掉,但死的感觉还是在的,光之战士有时会因为中毒口吐白沫缩在一团死掉,有时候会被火烧死,有时候是被石头砸死,也有时候会被冰成一块碎掉。每次死去都非常痛苦,但光之战士一个人时会静下心来想:其他人死掉就是真的死了,但他死了却还会活过来,倘若真的需要有个人去死,光之战士觉得自己有义务承担这个责任。

光之战士于是死来死去的,慢慢解决了很多事,一次不行就来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一个人倘若连死都不怕,显然也就无所畏惧了。

当然,光之战士在这途中也有了一些新的朋友,朋友们会拜托他去办事,光之战士也很乐意帮助自己的朋友。艾欧泽亚太大了!不晓得什么时候朋友就会死掉,所以要珍惜朋友,也要爱护朋友。尽管朋友们也会担心光之战士的安危,但毕竟他不会真的死掉,而且每次回去告知前光之战士都会修好自己的衣服和武器,看起来就和崭新的一样:完全瞧不出他已经在办事时死了许多次。大家都很信任光之战士。

光之战士对这样的自己也很满意,能够帮助别人让他感到幸福……当然他也可以不做英雄,去钓鱼,去挖矿,这也是选择:但要是他不去当英雄,很多人就得去做他要做的事,而他们死掉是不会活过来的,一想到这将沉下多少泪水和悲伤,就让光之战士感到无法忍受。

不是我,还能是谁呢?光之战士想,必须是我嘛。

有一次光之战士乘船去海上和利维亚桑作战,其实他晕船很严重,但是事到临头,不去战斗就要海啸,而海啸则要死许多人。光之战士于是吃了许多片晕船药勉强上阵,在甲板上吐得稀里哗啦,自然掉进海里淹死好多次,不过自个儿又爬了回来。真英雄怎么能被晕船难倒?光之战士咬牙想着,连这点困难都无法克服,以后怎么办呢。一次又一次死掉后,光之战士终于掌握了海神的动向,把它给死磕过去了,回到陆地后,也还是眼冒金星,那堆演讲自然也没听进去:身体素质有待加强啊!他在心里想,回去再继续打木桩吧。

有一次光之战士和一个拉拉菲尔去墓穴:最初光之战士还是很胆小,有点儿怕鬼的,后来一路过去,打过的鬼魂怨灵不计其数,也就习惯成自然了。我应该不会变成那样吧,他想,毕竟我是不会死的,痛倒是真的痛……但其他人可没我这种第二次机会,我可不能因为怕痛而逃走。至于在光之战士手上变成鬼魂的,那更是不计其数,因此他其实很庆幸自己不会死,因为要真死了,岂不是要变成一个无比强悍的怨灵?光之战士不确定有人能打得过他,他也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死了也不要。

有一次光之战士被请去和娜娜莫女王喝茶,喝到一半,女王就倒下了。光之战士被架着进会场,其实也不是不能反抗,但他毕竟是个守法公民,艾欧泽亚本来就很乱了,他不希望自己看起来不受控制:那显然是危险的,更甚蛮神。而且有人死在面前,也让他很是慌张,尽管后来他知道那不是真的,但此刻冲击却相当强:我难道不是无所不能的吗?光之战士呆呆的坐在地上,一种迷惑升腾起来:为什么我不能替她喝了,这样就什么事都没有,而我只需要死一次。这是多么简单的事啊!只要死一次就行了。

有一次光之战士跟着阿尔菲诺和伊赛勒和埃斯蒂尼安去龙堡,走到半途,又要去打架了。但这不是事儿,因为光之战士打架和死来死去已经很熟练,可埃斯蒂尼安却和阿尔菲诺说:你怎么能这么轻易让光之战士去讨伐蛮神?难道你没想过这可能会让他死掉吗?而阿尔菲诺看来很有些沮丧,这让光之战士感到不知所措。没关系的,他对自己的老朋友道,反正我会活过来,不会怎样呀。但阿尔菲诺似乎并未因为他的劝解高兴起来。光之战士于是又去和埃斯蒂尼安对话:你干嘛这么凶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真的死掉。

埃斯蒂尼安的面孔藏在盔甲里,声音闷闷的:我可不觉得这是好事儿。

不好吗?光之战士更惊讶了,我以为不会死掉谁都想要。

不是因为这个,埃斯蒂尼安显得有些无奈,难道你觉得死来死去变成常态很好吗?你跟我说还是有痛觉的,而其他人也知道这个——但他们看起来就像不知道一样。

光之战士不大明白埃斯蒂尼安在纠结什么,反正现在一切都好,那么就这样持续也不错,既然他想不出更好的存活方式,那么帮助他人就是最好的。再者光之战士觉得埃斯蒂尼安根本没资格说他,因为埃斯蒂尼安只能死一次,还是不要命一样去放尼德霍格的风筝……一般人能干出这种事吗?光之战士苦口婆心:你应该珍爱生命。

埃斯蒂尼安像是被他气乐了:这话也送给你,大英雄。

在伊修加德光之战士交了很多新朋友,这让他很高兴,尽管他更忙了,但显然他的朋友们都是很好的人,为他们做点事也是他乐意的。在光之战士的朋友里,奥尔什方是非常特别的一个,尽管一开始他们也不算很熟,但熟了之后就特别熟:说起来绕口,事情却就是这样。最有趣的是一开始奥尔什方和其他人一样拜托他去做事,这是他所熟悉的,但后面就变了,对方常常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真是不可思议,光之战士想,他明明知道我才是最适合的人选,因为我不会死掉,却还是问我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这个人可真是傻的可爱呀!

其他一些时候,奥尔什方也还是会写信叫他来,但却并不拜托他做事,也不帮他做事,只是邀请他坐下来喝一杯,吃点东西。这让光之战士迷糊起来:这样就行了吗?真的不用我去干什么?

不用,奥尔什方道,难道没有事,挚友就不愿意来巨龙首了?

也不是这样,光之战士挠挠头,有点儿不习惯而已。

多几次就习惯了,奥尔什方请他坐下:喝点吃点,休息一下,挚友应该学会放松自己,而不是时刻都有很强的目的性。挚友难道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我有啊,光之战士安定的嚼着肉排,帮人做事就是我的生活,不然我怎么当英雄。

奥尔什方严肃道:那可不叫生活。

光之战士心想你一个成天在天寒地冻里守要塞的有什么资格说我,要说有没有生活,至少我还经常旅游呢,还报销一半!你有什么,你的生活比我还贫乏,还只能死一次,你可不能嘲笑我了。再说了你们又没死过,其实除了痛也还好,而且疼痛有助于记忆,下次打架比上次又会熟练了。一举两得,美滋滋的。尽管心里多有腹诽,光之战士还是答应的从善如流,他自觉应该原谅奥尔什方的瞎担心,因为对方毕竟不是他,不知道死习惯的体验:二来虽然这和他熟悉的打架前开会打架后演讲模式不大相同,但有喝的有吃的,自然也很好,光之战士可不愿意因为坚持说出真实想法而失去如此体验。

不吃白不吃,光之战士朴实的想,有人对我好就该享受,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换地图了呢?

临别时奥尔什方又叮嘱了他一遍:挚友应该珍重自己。

这话听起来蛮耳熟啊,光之战士敷衍道:我会的我会的。

要是挚友只能死一次,奥尔什方忽然说,那怎么办?

那怎么办,光之战士沉吟,那就死了呗,估计我也活不到成为英雄。

我是说如果。

如果只能死一次,我就不做英雄了吧!毕竟相比其他人我也没优势啊那样。

奥尔什方忽然用力握住他的双肩:如果你死去,关心你的人会为之痛苦。

光之战士忽然明白了。

而后他微笑起来:我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当英雄,倘若是我,至少这种痛苦会从世上消失许多。

但奥尔什方看他的眼神,又让他感觉自己根本没领会到中心思想,这让光之战士相当沮丧:他还以为自己察言观色已经满级了呢。

后来奥尔什方死在他跟前,还是为他挡刀,光之战士感到万分的不可理喻:何必如此,既然他根本不会真的死掉,那就让他去死啊,奥尔什方怎么这样傻乎乎的冲上去呢?那一刀比起过去火烧冰冻,也没有可怕到哪里去,创口大小的模样,也并不非常痛苦的样子。光之战士有把握挺过去,但奥尔什方肉体凡胎,就真的没办法了。别说哈罗妮,光之战士看着对方的棺椁想,就是再来几个神也救不了你啊,有理智的人都不该选择为我挡刀罢!你看到现在我死了多少次,没有谁这么不明智的,所有人里你看起来智商也在水平线上,这种举动未免有失水准。

想多了就有些想不下去,光之战士勉强参加完葬礼,逃之夭夭。

如果你死去,关心你的人会为之痛苦。回忆这句话,光之战士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奥尔什方是在对此话做亲身演示罢?有这么刺激的演示吗?

那他倒真是成功了,光之战士接着想,因为我现在就痛得快死了,痛得受不了。

光之战士已经死了一百万次。他是被命运所眷顾的那个,这不仅仅是指他不会死这一点,更多的是一种特殊的看顾:他不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剧痛和悲伤而放弃目标,也不会在任何一处停留,倘若他是只鸟,那就是被剪断了腿。因为这种眷顾,他从人应有的绝望和崩溃中幸免于难,刀枪不入,仿佛每一根神经都是被反复敲打过。因为这种眷顾,他变成了一个无血无泪的英雄,因为才能奔走到今日:倘若他变得像是人类,也就意味着他离真正死去的当儿不远了。而此时此刻,那种眷顾远离了他,光之战士忽然觉得全身每一根骨头和皮肤都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巨大的压迫下立刻要粉身碎骨似的,他甚至有个错觉:要是现在谁来碰他一下,哪怕一下,他就会化作齑粉。

他几乎在期待着这么一下。

但是没有。没人来打扰他,尽管他痛得呼吸不了,好像前头一百万次的疼痛又重新降临一遍,光之战士还是成功挺了下去。伯爵这地方选的好啊,他坐倒在奥尔什方的墓碑前撑着脸想:人少,风景好,视野佳,建房子建坟墓都是一流,要不是我不会死,也得考虑先圈个地了。又想奥尔什方的确是傻得可爱,因为没人会为英雄担心,英雄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要是英雄顾忌自己会不会死掉,所有史诗也要为之失色。最后想的是第一次死掉的时候,现在看来真是不该犯的错误,死的窝囊,死的可笑,倒毙在路边也没人记得罢……奥尔什方到底什么意思,光之战士想,他是想跟我说不会死是个祝福而非诅咒?可我从来也不把它当诅咒,因为这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他对自己做完心理疏导,感觉又好了起来,又可以重新面对明天。

只有一点,光之战士想,没人再时不时写信,叫我去喝点吃点了。

END。

揍敌客大宅门

第四话《棍棒教育》(中)-part1/2

页数太多了,只好再拆一下....

前篇可见合集

送给cp的恋人节贺文,阿尔博特中心向,光暗光无差,光呆形象是公式光,前面感情不怎么明显,后来写到失去理智就开始胡诌,大概是甜的?

一直很喜欢阿尔博特的心绪变化,从自暴自弃到继续前进,很心疼他同时也超级骄傲,所以有感而发写了这篇。出于私心,特地选了光呆在旅馆的时候光之力暴走的那段,做了一点和原剧情不符合的修改,因为真的很想让他俩抱在一起啊!

Answer

summary:阿尔博特没有跟随光前往安穆·艾兰,他留在了水晶都,思考一个未知的答案。

正文

阿尔博特并不会一直跟着光,就像他自己回答的那样:你也不想在洗澡的时候被一只幽灵盯着吧?所以他在某些时候会在其他地方一个...

阿尔博特并不会一直跟着光,就像他自己回答的那样:你也不想在洗澡的时候被一只幽灵盯着吧?所以他在某些时候会在其他地方一个人飘着,或者说是站着——如果没有实体的他也能这么定义的话——阿尔博特不喜欢飘着的感觉,尽管他是个鬼魂,还是会下意识地模仿活人,好像这样能抓住些什么。但是他什么也抓不住,不仅是精神上的,也是字面意义上的。

阿尔博特静静地在人群中站了很久,人们从他虚无的身体中穿过,没人能看到他,也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但是他却不像之前那般孤独了。不仅是因为现在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存在,还因为一些别的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在想什么,仿佛回到了之前浑浑噩噩的时候,但是他的头脑又是清醒的,他只是忍不住去看这座城市生机勃勃的样子,这份生命力,让他移不开眼,一种奇异的感觉骚动着他不存在的心脏,过了很久,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这是感动。

阿尔博特撇了撇嘴,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一个鬼魂还说什么感动,明明连心都没有了。

天上的无光之海散落着无数的星辰,如彩色的宝石落在黑色的绒布上,闪烁着七彩的微光,和阿尔博特还活着的时候一样美丽,但是那时候这只是最稀疏平常的景象,人们甚至畏惧黑夜的到来,夜晚总是危机四伏,灯火照不到的地方可能就潜藏着死亡。而现在人们祈祷黑夜的降临,传说那里是灵魂的归所,是希望的颜色。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片漆黑的夜空变得如此神圣而珍贵?是人们第一次意识到黑夜将不在降临的时候?还是食罪灵在光明下肆虐的时候?或者二者皆有。

阿尔博特突然想起光打倒第一只灵光卫的那天,他站在远处,脚边是燃烧倒塌的房屋残垣,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他在濒临毁灭的世界里看着原初世界的英雄在同伴的簇拥中抬起了右手,强烈的光芒从他的掌心溢出,化作光柱直冲刺眼的苍白天空。

像是魔法,又或是神迹,天黑了。厚重的无尽光被劈开,仿佛滔天巨浪一般翻滚着,大地和天空隆隆作响,行星颤抖着,轰鸣着,奏响撼动生命的乐章,迎接无光之海的降临。

对于阿尔博特来说,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如此贪恋地看着夜空,明明以前看过无数次,现在却怎么也看不够。这也是第一次,他对这个他曾经无法拯救的世界,对这个让他痛苦悔恨的世界,产生了一丝希望。

世界依然在转动,人们依然在为了生存斗争,那么他作为罪魁祸首,有什么理由放弃一切,自暴自弃。

但是,现在的他能做到什么?

阿尔博特在水晶都漫无目的地逛了逛,最后出了栈桥,穿过守卫去了雷克兰德。雷克兰德的紫色花海铺天盖地,在夜色下轻轻摇动,像是温柔摇晃着的摇篮,风哼着轻柔的歌谣哄这片土地入睡。阿尔博特没有多做逗留,而是向昨天战斗最激烈的前线走去。

奥斯塔尔严命城比起水晶都,损失十分严重,人力物力都遭到了极大的削弱,但仅仅过了一天,大片倒塌的石墙已经修复了大半,明亮的灯火在营地里闪烁,巡逻的士兵井然有序,如果不是氛围略显沉重,昨天的战斗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这就是人类,脆弱而又坚强的物种,不管面临何种的绝望,都能抓住希望,昂首挺胸地直面灾难。

阿尔博特最后看了一眼士兵们坚毅的眼神,默默地从营地里退了出来,孤身来到昨天那座小山坡上。明明他已经没有实体了,仍然感觉身体有千斤重,他沉默地看着眼前一大片凌乱的草地,就在这里,有两个士兵,因为他的无能为力,而命丧黄泉。

人类是坚强的,英雄是救世主,那他算什么呢?他只是一个摸不到看不到的鬼魂,连一个人都救不了,他能做什么呢?

他能为这个世界做什么?

阿尔博特时常会想,为什么敏菲利亚要将他留下,他的同伴们都为了阻止光之泛滥而烟消云散,为什么只有他不能献出自己的力量,而是独自一人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所有的问题,他需要一个答案。

————

当起居室的门被人推开时,阿尔博特正站在窗前望向夜空。

落地窗外的景色非常棒,能越过群山的棱角看到原始湖波光粼粼的湖水,星辰散落得满天都是,倒映在蓝色的湖面上,仿佛是落进水里的宝石,在湖心闪闪发亮。说真的,阿尔博特并不相信这间房是恰好剩下的,八成是水晶公为光特意安排的。

身后的人没有立刻说话,阿尔博特听见他轻微地吸了口气,才缓缓开口:“你这次为什么没有跟来?”

阿尔博特回过头,正好撞进一双来不及藏起疲倦的蓝眼睛里,但它们依然温和的微笑着,流露出一丝调侃。

“……偶尔一次不行吗,安穆·艾兰怎么样了?”阿尔博特被那双蓝眼睛噎了一下,停顿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丢给对方一个没好气的反问句,光不在意地眨了眨眼,兴致勃勃地开始和他讲述安穆·艾兰的旅途。

光看起来不太好。

阿尔博特盯着那张和自己十分相似的脸,从眼角的细纹扫到血色淡薄的嘴唇,那人背对着昏黄的灯光,把自己的表情藏在阴影里,但仅从温吞的步伐就能看出他已经疲惫不堪了。

大多数时候,原初世界的英雄都是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小到帮人取信,大到冲锋杀敌,只要有人拜托他,他全都会欣然接受。甚至在大战结束后,还有精力跑去中庸工艺馆帮忙,从白天干到黑夜,大有要凭一己之力养活整个工艺馆的气势。阿尔博特很少,甚至可以说是从来没看到他这么精疲力竭过,是受伤了吗,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发生什么了?”

他突兀地发问,打断了光的话语,这让男人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但并不恼怒,甚至还微微笑了起来。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他摆了摆手,同时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说实话这身铠甲真的有点重,我先把它脱了再和你说。”

阿尔博特还想说些什么,他知道光肯定有所隐瞒,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要深入了解,或者说,他是以什么身份在对话,他有立场过多干涉光的私事吗。这些念头在脑海中转瞬即逝,甚至来不及思考,最后他只是点点头,沉默地看男人把身上背着的大剑取下,靠在桌边。放下沉重的武器后,光开始卸暗黑骑士的铠甲,动作利索的把自己从沾满血气的铁旮沓里剥出来,只剩一件柔软的黑色套头衫。

“哈……这样就轻松多了。”光满足地叹了口气,好像这样真的能驱散他的不适似的,从桌边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

光是个优秀的讲述人,他总能把一段故事说得清晰明了,能让人一听就明白来龙去脉和重点,同时又不会枯燥无味,当他讲述那些或有趣或尴尬或幸运或惋惜的旅途中的小插曲时,眼睛都亮了起来,那些旅途中遇到的人和事,仿佛是落在沙地里的珍珠,他不需去寻找就能发现它们在那儿,并且一直在记忆中闪闪发亮。这在阿尔博特的心里引起了深深的共鸣,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生前自己还是个普通冒险者的时候,也是这般期待与他人的相遇,期待新的冒险,不由得柔和了嘴角的弧度。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光讲述到两个敏菲利亚的选择,阿尔博特的嘴角再次紧抿了起来,视线从光的目光中移开,低头看向冷冰冰的地板。

“是吗……敏菲利亚也走了……结果我再也没有机会问她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留下了。”

阿尔博特苦笑起来,他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大概是遗憾,或者是迷茫,但并不悲伤,不管是敏菲利亚还是琳,她们所做的选择都值得拥有他所有的尊重和敬佩,他甚至有些羡慕她们能够如此坚定自己的信念和理想,找到一条愿意奉献一切去开拓的道路。

他大概是有些不知所措,他本以为能从敏菲利亚那里得到答案,毕竟是她将他留下的不是吗,但是这个答案随着敏菲利亚的消失而无人能够解答。或许他可以自己寻找答案,但他很怀疑自己现在所做的任何一件事,他是否有足够的判断力,做出正确的选择。

阿尔博特垂着头,棕色的短发落在眼角,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穿过发丝落在脸上,却没有留下任何阴影。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站在这里。

啪——

一个奇怪的声音突然响起,在阿尔博特沉入乱七八糟的思绪之前把他拉了出来,像是玻璃瓶濒临碎裂时发出响声,这声音让阿尔博特没来由的全身一颤,他猛地抬头,就看到刚刚还若无其事和他说话的原初世界的英雄痛苦地撑住了桌子,一股股强烈的光之力从他的身上喷涌出来,苍白的光芒把他的脸照得惨白。

阿尔博特顿时慌了神,“喂,你没事吧!”

光艰难地看向他,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立刻被更汹涌的疼痛吞没,只能从咬紧的牙关中发出压抑的抽气声。从灵魂深处蔓延的疼痛似乎要把他撕裂开来,他徒劳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身体,但这根本没用,碎裂的声音还在继续,随着止不住的光之力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仿佛玻璃瓶上已经碎出了一大片裂纹,只差轻轻一碰,就会稀里哗啦掉落一地。

哐当一声,光坐着的椅子翻倒在一侧,而他本人则结结实实地摔进了阿尔博特的怀里。

或许是因为没有实体,无法触及到任何人,阿尔博特总有种漂浮不定的不安感,有时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是真实存在的。现在这实实在在的触感让几乎化为虚无的他僵在原地,像是被风吹向天空的气球突然被人拽在手里,又或者是在巨浪中航行多日的渔人终于上了岸,他终于结束了漂泊的旅途,找到了应该归去的地方。

他已经忘了触摸到他人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了,阿尔博特觉得有些陌生、不真实,甚至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然而梦这个东西,对于不需要睡眠的鬼魂来说早就是一个梦了,所以这只可能是真实的。

他真的触碰到了这个人。

阿尔博特拥抱着怀中的重量,感到光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蹭在颈间,身体因为疼痛而轻微颤抖,甚至在微微发烫,这让他不由得收紧了手臂,把男人更好的拥进怀里。

光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喘息,从阿尔博特的视角往下看,能看清他细密的睫毛在轻轻的抖动。多年的战斗经验让冒险者对伤痛有着超乎寻常的忍耐力,很快就缓过劲来,猛地睁开的蓝眼睛里的震惊并不比阿尔博特少。

“我竟然碰到你了。”光的声音还有些虚软,他不可思议地伸手捏了捏阿尔博特的臂甲,手指没有穿过去,而是如实感受到了冰凉的铁甲。他本来做好了直接摔到地面的准备,然而这出乎意料的拥抱比砸到坚硬的地板上更加令人头晕目眩。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阿尔博特的手贴在冒险者的身上,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正在源源不断的透过薄薄的套头衫传递过来,暖呼呼的,顺着手指一直流到并不存在的心脏,“你到底是什么情况,能看到我、听到我说话就算了,现在还能碰到……嘿,别摸那里,会痒!”

光不甘心地停下了不安分的手,他没说话,转而盯着阿尔博特的脸瞧,直到阿尔博特忍不住说了句“怎么了”,垂下眼帘转过头去,他突然伸手贴上了男人的脸颊——唯一一块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温暖的触感贴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和隔着衣服不同,阿尔博特能感受到冒险者掌心的老茧磨蹭在自己的皮肤上,他都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皮肤,但光的手确确实实的在抚摸他的脸,动作说不上温柔,但小心翼翼,像是在确认什么。

阿尔博特这次没有躲开,任凭光像探索宝物一样摸了把自己的脸,然后用力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仿佛找到了世界上最大的宝藏的笑容,“我真的能摸到你,不是做梦!”

“是的是的,你能。”阿尔博特也跟着笑了起来,眼角的弧度弯弯的,“先站起来吧,别一直坐在地上。”

这样的接触实在太奇妙了,谁能想到,死了百年的灵魂还能有拥抱他人的机会,阿尔博特甚至在一瞬间觉得自己还活着,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当他半抱着冒险者把他扶到另一把椅子上坐好,想把倒下的椅子扶正时,他的手没有任何阻碍的掠过了椅子,如此落差一下子把他打回现实——他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阿尔博特定了定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光褪下了笑意,垂下眼睛思索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的鬼魂,“说起来,敏菲利亚说过,英雄并不止有一个……”

光说话的声音不大,但阿尔博特听在耳朵里,像是有一根巨棍,蓦地砸在他心里的洪钟上,激起一阵悠远的轰鸣,他想起了敏菲利亚在呼啸而来的光之泛滥前对他说的话,少女的身形渐渐被白色吞没,但她的声音却清晰回荡。

“她也对我说过,说我还不能消失,还会有需要我的时候……”一个想法在阿尔博特的脑海中渐渐成型,紧缩的蓝色瞳孔中倒映着英雄的身影。

“难道是为了……让我帮助你?”

这个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着特殊的联系,必然是有所原因的。但是下一秒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为了说服自己似的摇了摇头,垂下眼睛里满是自嘲。

“不对……我现在已经不是英雄了。”阿尔博特想起了奥斯塔尔严命城的那片草地,那两个无助的士兵,终于说出了那句一直扎在心底的诅咒,“只是个救不了任何人,什么都做不了的亡灵!”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令人难耐的沉默啃食着阿尔博特并不存在的心脏,他没有抬头去看光的表情,但他能猜到,那人一定在不赞同地看着自己,或许还有愤怒和更沉重的感情,就像每次阿尔博特自暴自弃地嘲讽自己时那样。

平时阿尔博特都会迎着他的目光瞪回去,并且坚持自己的主张,那时的他还没有找到心中的答案,但是现在,这个答案已经触手可及了,他却没有了打开它的勇气。

他是否还有拯救他人的能力,是否能够做到正确的事?

扣扣扣——

两人沉默的对峙被一阵突来的敲门声打断,阿尔博特趁着光回头的间隙,如落荒而逃一般,飞快地从旅馆里消失了。

阿尔博特再回到悬挂公馆时,夜已经深了,许多无法适应黑夜的人们的屋里还亮着灯,在黑夜中与明星一起闪烁。

他无声地走在静悄悄的走廊上,身上背着一把染血的斧头,脚下没有影子,这幅模样能够成为任何一个恐怖故事里的最佳幽灵。他路过一扇扇紧闭的房门,最后熟稔停在其中一扇门前,径直地穿了进去。

他本以为光应该已经熄灯休息了,但冒险者的房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黑暗,大开的落地窗前撒了一地的星光,床头的小夜灯也亮着,仿佛是为了等待他回来一般,正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

这幅景象让阿尔博特杂乱了一个晚上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他在原地静默了片刻,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

光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清醒过来,平时为了适应野外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冒险者的睡眠一向很浅,住在安全的旅馆也无法改变这个习惯。这次大概是因为光之力侵蚀的缘故,他没有感知到阿尔博特的靠近,依然在熟睡。

阿尔博特看着冒险者疲惫的睡脸,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顺着他的眼角一直游离到皱起的眉心。

他真的能触摸到他,不是直接穿过去,像是掠过空气。

阿尔博特在水晶都的夜风里想了很多,从一开始踏上冒险者这条路,到为了拯救世界和同伴们一起自我了断,他曾经无比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坚信自己所走的道路是正确的。直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引起了光之泛滥,他被悔恨压垮,被自责吞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得到原谅,也不希望被原谅,看着苟延残喘的诺弗兰特,甚至觉得被合并或许还更幸福一些。

直到遇见光,他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开始从自暴自弃的恶性循环里脱离出来。光一步步证明了他的选择并不都是错的,他也一点点认识到这个世界并没有死去,每个人都在为了明天而奋斗。

这不仅仅是他的责任,也是所有人的战争。

如果说他无法前进的不安是来自无法触碰到这个世界,害怕自己的无能为力,那么冒险者的存在让他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再惴惴不安了。

第一世界在变得更好,人们团结一心,为生存开辟道路,而他也将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或许他这个大罪人说这种话有点太过冠冕堂皇了,但他不能让这成为拌住自己的理由。

他决定要继续前进,虽然已经无法拯救这个令人骄傲的世界,但他依然决定为世界而战,为这个人拼上仅剩的灵魂。

暖色光芒的阴影中,阿尔博特俯下身,轻轻地在冒险者的额上落下一吻。

他想他终于是找到答案了。

END.

[图片]事到如今我才发现这篇也吞了,我心里恨啊。

原作者:swallows

翻译:Kate.L

Relationship:EstinienWyrmblood/Ysayle

Rating:M

Summary:埃斯蒂尼安爱上了一位救世主。

1.

那些人称她为救世主,唤她为尊贵的圣女,而你,你以杀死她最珍爱的生灵而闻名。这令你不禁费解你们二人之间怎可能会有任何爱情。

光之战士怀揣着与你相同的疑问注视着他们,然后他会苦苦思索。你想道,...

光之战士怀揣着与你相同的疑问注视着他们,然后他会苦苦思索。你想道,你和他之间唯一的差别便是你虽然会提问,但你从不继续追究,至少不是在此时此刻:沉郁的空气中满是龙族的气息,你能听见飞龙四处肆虐,用纯粹的怒火与粗糙刺耳的咆哮——它们的声音野蛮狂躁。

一大群该死的野兽。你听见一部分的自己喃喃低语,但当你看向她时,那些声音开始渐渐消散,听起来似乎不再真切——但这才是谎言,你的脑子里总有一团噪声嗡鸣作响。你想或许当面对武神罗波那时,光之战士和冰之巫女也同样能听见它们。那噪音持续不断,永无休止,而你知晓那是来自邪龙血脉的哀嚎。

他们的号哭与你从过去哀痛并无不同。她说,令你想痛斥她道你的哀痛从未消散,这也绝不是什么轻易便能淡化的痛苦。但最终你一言不发。你并非那种愿意倾吐悲恸的人,可她注视着你,就仿佛她能知晓并领会你心中所想。你重新穿戴好全副铠甲,拿起头盔离开了帐篷。

你不想再看她一眼。

2.

她吻了你,双唇冷若冰雪,长发如同帘幕垂落,将你们二人与全世界隔开。她取下了你的头盔。你将她的长发拢到一侧,俯首在她的颈窝。

你将嘴唇贴在她脖颈的脉搏旁,某个念头唆使着你、叫你咬进她的血肉,直至留下青紫淤伤,因为无论她自称何人都绝非神圣。她似乎察觉到了你心中所想,于是推开了你,恼怒地拉扯你垂下的头发。她抓伤了你的后颈。

而你的指甲陷进她的腰肢。

这一切毫无圣洁,但你依然抵达了顶峰。

3.

沐浴之后,她用龙油涂抹全身,你古怪地盯着她,就好像她是在用婴儿的血泡澡一样。“我的皮肤很敏感。”之后她解释说——她跨坐在你身上,这让你没机会脱下盔甲,“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每到冬天我的皮肤就会皲裂刺痛。自从我被他们救了后,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象那其实是鳞片。他们的油能帮助我抵御酷寒,肌肤光滑完好,可惜没有东西能让我的嘴唇不因为寒冷开裂,变得不那么扎人。”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般补充道,一边用指尖摩挲着你的嘴唇。

“你还在那样看着我,好像我是在用婴孩的油洗澡。”她语带责难。

“我又不是那个把龙涂满全身的人。”你语气刻薄地反驳。她扬起眉毛看向你,用指甲刮过你的盔甲,在金属表面留下一条锋利的细线。现在她的指缝沾满了尼德霍格干涸的鲜血,而她平静地看着你。

“到底是谁泡在龙血里?”她问。仅此一次,你没能够回嘴。

无论如何,你到最后也没清洗过铠甲。

光之战士在瞥见你盔甲上的抓痕后移开了视线,没作出任何评价。你不由得想或许你真的该清洗下它。可冰之巫女望着你,洋洋自得地坏笑着;阿尔菲诺则理所当然地把它们当做树枝擦出的痕迹。于是你看着刻意避免与你对视的光之战士,开始思索艾默里克能否为这次短途探险支付他足够的补偿金。

4.

她在离开天极白垩宫后便消失了,正如所有先知一样,他们总会忽然消失。而你既非追随者亦非信徒,因此你并没有停下来等待。

你是她的情人,但与此同时你也是苍天之龙骑士。

也正如所有先知一样,她曾被人们唤作假先知,然而这一次这个称呼来自赫拉斯瓦尔。一切迫使她走向自我放逐。你没去安慰她,也不认为自己应该去。

先知是引导群众的人,她不需要收集水晶或化身希瓦也能引人敬仰。她所迈向的是她自身的审判。

她从未想过为自己赢得敬畏,然而正因如此,她获得了敬畏。

5.

你绝非圣人,也从未信仰虔诚:无论是信仰正教还是信仰十二神。对教廷的虔诚于你而言一文不值。信仰无法终止战争,也无法复活死者——而武器则全然不同。

绝大多数晚上你都有其他计划,但今夜你也加入了他。

“要是看到你还没睡,阿尔菲诺肯定会很惊讶,他认为你和伊塞勒都是那种早睡早起的人。”

“我和她都不是。”你冷淡地回答,企图结束这个话题。

“好吧,不过你们确实很早上床啊。”光之战士假咳一声,显然在竭尽全力憋住笑意。你皱起眉,不禁庆幸头盔遮住了泛红的面颊,同时对一贯沉默寡言的冒险者居然真的有所谓幽默感而感到难以置信。

你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但冒险者已经沉浸回了他自己的思绪当中。他注视着刀刃的双眼渐渐归于冷却。

你没有回复,甚至没再提起这个话题,不管你有没有总结发言的机会,这都会是一场必输的仗。你回想着自己之前的对答,忽然意识到它只说对了一部分——直到深夜最寂静时,你和冰之巫女都几近无眠;直到你们的淤青都不再疼痛,她会将头颅靠在你的臂膀上,然后再翻过身去。你能看到的全部只有她赤裸延伸的背部和散漫开的长发。

不论先前你们之间是怎样的激情在炽烈燃烧,它们终究都平息为了某种安静温和的情感、某种你们踌躇着不曾提及的情感。若是要给这份感情命名,实在过于危险。

当你醒来时,你发现自己正环抱着她。

6.

你决定在她离开后把尼德霍格的血迹洗掉。等你回到了皇都,远离她自鸣得意的双眼、光之战士与阿尔菲诺二人狡黠的微笑后。他们认定你是出于怨恨才会留下那些血。至少回到伊修加德后,你便能声称是艾默里克勒令你去清扫干净。然而在你触碰到她的指甲曾留下的痕迹时,你的动作凝固了。

在决定洗去浑身的血污、尘土和污秽前,你用指腹慢慢地扫过那道压痕,追踪着她的肌肤过去留下的印记。

尼德霍格的鲜血味仍旧挥之不去,你茫然地疑惑着这股腥臭是否将跟随你一生。

7.

你们之间没有最后一吻,也不存在临别时分的拥抱。你们互相致意过,有过一个诺言,承诺过未来两人会再次相见。

你们都没天真到将这一切真的视作任何爱情故事、视作一场罗曼史。

可是当希瓦消逝,而冰之巫女从空中坠落,你感受到了一种长久以来从未再感受过的悲恸。那时候你还只是个男孩,年轻,没有固若金汤的盔甲包裹全身。

可惜当邪龙之影将你湮没时,你猛然意识到那铠甲仍然不够坚固。

你害怕他的血腥味再不会从你身上消除,但这也成为你最后的担忧了。

8.

你欣然接受死亡,并且或许,或许有一小部分的你渴望着它。可是你看见——不,不是看见,你感受到她将你拉回地面,将你稳固。而你,是啊,你绝不是任何圣人——但你和所有伊修加德人一样,听过战神,听过哈罗妮。你知道哈罗妮是拉尔戈的女儿,她是毁灭苏醒后唯一的坚固。

如果是拉尔戈将你用伤痕累累的双拳和颤抖的手臂托起,那么是哈罗妮紧跟其后,使你安稳。

你确信自己感到了她,并认为光之战士也看到了她,又或许还有其他什么、还有什么更多的。

你疲惫不堪,浑身昏沉虚弱,想象不出除她以外还能有何人。

然后你的视线沉入黑暗。

9.

“究竟发生了什么,埃斯蒂尼安?”艾默里克问道。你移开视线,有那么一会儿你感觉自己不会回答,你不想回答。但紧接着你看见了放在窗沿上的头盔,忽然意识到你或许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你内心深处某块脆弱的地方为这个想法隐隐作痛,然则这疼痛反而令人如释重负。多年来,你头一次感到自己终于能够呼吸。

“我想那大概是爱。”你承认道。不过由于你还是你,所以它唐突又简略,虽说故事本身不仅仅如此。

“你有过了什么人。”艾默里克说。他双眼中的神色你说不清,那是种你曾模糊地从光之战士的眼睛中辨认出的东西。但艾默里克总能从你这里套出更多话,你只好选择了坦白。

“我遇到了一位女孩——我失去了一位女孩。”

艾默里克了然了。“……冰之巫女。”他叹息道。

你点了点头,随即便归于沉默。你没多少好说的,也不想再说下去。何况你不是那种乐于倾诉的人——无论是否仍身为龙骑士团的首席,哪怕抛开苍天龙骑的头衔后,你依然是个保守隐私的人。你和她之中所涉及到的远远不止肢体相缠或耳鬓厮磨、她覆盖在你嘴唇上的寒冷唇瓣,甚至远超那之后难以言喻的温和柔软。

你和她余下了那么多未尽的将来,有那么多不曾揭开或提及的话语。你过去没来得及与她倾吐过的,以后也更不会和任何人谈论。

于是你开始与内心交谈,企图疗愈伤口。

10.

决战所留下伤势不轻,你还没蠢到坚持自己状态绝佳。尽管有时当你惊醒过来,感到肺部充斥着烧焦的余烬,忍不住错觉自己真的成为了龙。

等他们离开房间后,你在无数噩梦间沉沉浮浮,四周寂静得令人不安。你给壁炉添了柴,混沌的黑暗会令你想起被吞噬的时刻,因此你渴望炉火和光明。

还有一部分的你渴望着她。仿佛只要你点起一团紫色火焰,她便会响应你的呼唤。光之战士告诉你说,异端者们用紫色的烟雾点亮了天空,哀悼他们逝去的圣女。

那时冒险者正骑在龙背上眺望着那些火堆,缄默地缅怀。

病榻上的你同样在哀悼。你心想,她正是你的火焰。你在那几场良梦中把这句话说给她听,而她靠近你问道:“不是你的心?”

“有什么区别。”你反驳道——油然而生一种被剖白摊开的脆弱无力。如今二人间剩下的是支离破碎的和解与妥协。她将一只手盖在你的前胸,你的心脏正在底下跳动。“你的火焰,你的心。”她说。

在这场梦中你触碰起来很冰冷,冷——比她还要冰冷。那是你体内的恶龙。你紧张又困惑,从头盔后看着她明亮的眼眸和温柔的唇,忽然间意识到你有多么想取下这铠甲。她轻轻地抚摸着你的嘴唇,像鬼魂一般轻盈,然后开口重复:

“你的心。”

你将手环过她的腰。你仍旧没能彻底直视她,不过这次你决意诚实地承认。你郑重地回答她:“是的,我的心。”

你再次苏醒。

后日谈.

伤口痊愈后你就离开了。虽说官方还没正式撤除你的职位,可那又如何——在你看来,自龙眼从你的盔甲上被拔下、扔进云海深渊的那一刻起,你的职责便彻底结束了。

你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如今你可以换上宽松的衣物、把头发束起,不再有任何事物挡住你的视线,没有头盔来隐藏你的双眼。

有时你觉得你现在能看清许多。

因此你开始旅行。

你回到了那些你曾经去过的地方,和光之战士与阿尔菲诺一起——当然,还有伊塞勒。你在过去露宿过的地点重新扎营,这一次你自周围感受到了苍天龙骑士绝不可能感到的宁静。你带着花束旅行。在启程去魔大陆前,你在天极白垩宫为圣女希瓦留下了一束,但与那些朝圣的异端者不同,你还为伊塞勒放下了另一束。

周围的龙族注意到了这点,但没有作声。为此你心怀感激。

+++

魔大陆令你苦恼,你迫使思绪收拢,以免想起关于尼德霍格的部分。“这很可能是创伤。”艾默里克告诉你,你则把他推到一边。

“这是创伤。”那个很像艾默里克的声音说道,这次听上去更加坚定。但你早已厌倦了自己脑子里的那些声音,选择继续无视他。圣女希瓦召唤你来此地,你便回应呼唤。你仍旧不是个信徒,但是这与宗教或是信仰无关。

可或许这确实有关于信仰。

信仰你的朋友、你的同胞……信仰那名曾于此地却终究逝去的人。

你没继续想下去,你为她带来了花,为伊塞勒。过去你只在脑海中用名字称呼过她,你疑惑过是否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你会直呼她的名字。而今天就是“那一天”。

“伊塞勒。”你跪在花束边,试探地念出这个词。再一次重复它时,你的语气更加确信。

“做个好梦,我的女士。”你说,小心地掸去花瓣上的尘土。你想这是多么叫人惊愕,你的指间沾着的不再是干涸血迹,仅仅是普通的尘土,如同一名活生生的人。在为这些花束浇水时,你首次切实感到自己正活着。

结束后,你仍停留下来,注视着自己种出的花朵。你将剩余的种子洒进周围的土壤。作为祭品它并不丰厚——可这不是祭品,这是一份礼物。

这是一句道歉。

你呆站在那里。直到一丝凉风吹过你的身侧,在你裸露的皮肤上留下幽灵的触摸,你才想起离开。你知道你还会回来,你发誓你会让这里花丛繁茂。

你发誓你会成长。

-END-

第四话《棍棒教育》(上)

因为太长了所以拆分一下。

前篇传送可见合集.

2.3w字一发完结,看完需要一点耐心

这一篇大概名字叫做

用奇怪的设定强行补完魔法法庭的来由【。

没什么用的哨向,私设一堆,ooc一筐

很差劲的补全,受作者智商限制,没法写出很好的4代

1

2026年6月15日上午10点15分

引田医院

病床上铺满了一盒盒大将军录像带,刚向王泥喜布置好琐碎的委派任务的男人穿着一身舒适的运动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作为一个听觉极其敏锐的哨兵,王泥喜无法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他呼吸轻缓,心跳平稳,好像要求他去做一件大事,又不指望他做成任何事,他或许是一个普通到走路会被车撞的普通人,又或许有一个深不...

病床上铺满了一盒盒大将军录像带,刚向王泥喜布置好琐碎的委派任务的男人穿着一身舒适的运动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作为一个听觉极其敏锐的哨兵,王泥喜无法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他呼吸轻缓,心跳平稳,好像要求他去做一件大事,又不指望他做成任何事,他或许是一个普通到走路会被车撞的普通人,又或许有一个深不可测的身份。

只是眼下,男人让王泥喜离开的要求太过明显,加上旁边这位少女哨兵跃跃欲试,拽着王泥喜的袖子,快要把好不容易才攒钱买到的高级衬衫袖子扯破。“好啦好啦,美贯,别扯了,我们出发吧。”王泥喜向男人鞠了一躬,带着蹦蹦跳跳的少女,轻轻合上病房门。

往前走,一步,两步。

好像一脚踏进虚空,脚底荡出层层涟漪,一阵寒凉的风拂过他的头发,王泥喜肩膀一抖,打了一个激灵。

那瞬间,少女的心跳、血液通过血管壁的碰撞、隔壁病房夫妻吵架之后的喘气、楼上医生匆匆踏过的脚步、脚底陈旧的水管艰难地通水,串串杂音光斑如同被一层温柔的屏障隔绝在外,如同一个膨胀的气球,不断将喧闹的噪音往外推,他一晃神,回到了还没有觉醒的儿童时代,鸟儿扑翅,流沙漫漫,同伴快乐的笑声,奔跑在修剪精致的草地上,那时候,这些都不是负担。

他扶了扶额头,转头看向小小年纪便觉醒的少女哨兵,后者同样充满惊讶,表情好像还夹在高兴的神色。

来者是一个极其强悍的向导,张开了他的屏障,也许不是故意而为之,但踏进他领域中的哨兵,全部都被不甚温柔却高效地疏导安抚感官。

王泥喜作为一个哨兵,竟没有发现这所有点陈旧的引田医院,除了那个男人以及隔壁那对夫妻外的其他人。

不清楚对方来意,他下意识单手张开,护着瘦小的少女。

他眉毛一竖,正想使用自己的法庭发声练习成果大声发问,少女突然哎呀一声:“啊!是他来了!”

少女——成步堂美贯双手捂嘴,眼睛都笑弯了。

“啊?是谁?”

“好舒服!唔,他不是去出差吗,哦,我懂了。”看着美贯絮絮叨叨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自言自语,王泥喜刚想发问,就被少女拽着衣袖往外面跑。

“诶诶诶你别拽!!”王泥喜龇牙咧嘴道,“是谁来了啊!”

“好啦你别管了,”美贯笑嘻嘻地说,“王泥喜君今天的助手是美贯,可别惦记着别人的向导啦!”

“谁,谁惦记着了啊!谁的向导啊!”

外面的喧闹渐渐远去,两把年轻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到病房内的成步堂耳边,他闭着眼睛凝神,却是没有感受到任何向导的保护屏障——这家伙,肯定又生气了。

他刚把背贴到舒服的床褥上,就听到门被轻轻顶开。

“喵呜”

一只矫健又轻盈的阿比西尼亚猫轻快地奔来,跳到成步堂怀里发出震天呼噜。

成步堂揉着红猫又大又软的耳朵:“小御,你想不想我呀。”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敏感的精神体全身抖了一下,因为受到自己主人情绪的波及,他呼噜都没打得这么响了,巨大的身躯缩成在成步堂怀里瑟瑟发抖。

“喂喂,轻点。”成步堂单手摸着红猫,声音里满满都是愉悦,“门挺旧了,坏了我可要赔偿的。”

“美贯的零花钱又要预支好几年了,”对方没说话,他又自顾自地把话接下去,“你说怎么办呀,御剑。”

熟悉的古龙水气味逐渐靠近,男人睁开眼睛,正好对上那双熟悉的灰色眼眸。

御剑怜侍风尘仆仆,手上甚至还拿着出差用的公文包,剑眉倒竖,眼睛里含着温怒。

20个小时前,他在凌晨一点结束当天的工作,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在深夜突然惊醒,头部像被人敲了一闷棍,他的手狠狠抓住左胸,满身冷汗在床上喘息。

那一瞬间,如同灵魂撕裂,他以为自己要失去自己的哨兵了。

向导胸脯剧烈起伏,他一言不发,眼睛里全是疲惫的血丝。

成步堂看到站着的人脸色煞白,连嘴唇的血色都要褪尽,他伸出手去碰了碰那只紧握成拳的手,触感是有异于现今季节的冰凉,果不其然被甩开。

哎呀哎呀,他真的很容易生气啊。

御剑狠狠一甩,没挣动,他瞪着眼前这个带着蓝色绒帽的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没什么立场生气。

那时候,御剑才真正听到心跳的声音,仿佛绑在心脏上的绳索突然松开。

当检察官多年,他经历了无数的惊险,被人用枪指着后背、用生锈的刀敲击太阳穴、被穷凶极恶的异国大使用烟斗顶在胸前威胁,他都没怕过。

那时,御剑的耳边嗡嗡响,眼球如同被灼烧一样疼痛。

“我没事。”本来松弛地靠在床边的男人直起身子来,向御剑张开怀抱。

“我没事。”

他用力强调,用力向自己的向导承诺。

紧紧捏着的公文包骤然落地,成步堂听到向导长长呼了一口气,像弯弯绕的迷宫一样紊乱不堪。他的怀抱终于有一个人落在上面,颈部散发着熟悉的柑橘清香。

他的西服布料透气又轻薄,成步堂揉了揉御剑的短发,把手落在他的背上,紧紧拥住——这时候,他才发现御剑的西服里面不是惯常的马甲,而是一件普通的白色衬衫。

向导因为赌气而紧收的屏障再度张开,柔和地包裹着成步堂,细密的精神网贴近哨兵的精神领域,疏导着男人紧绷的神经。

成步堂轻叹一声。

这真的太舒服了,难怪美贯如此迷恋御剑,哪个哨兵不喜欢这样强而有力的精神疏导呢——如果能再温柔点就好了。

怀中的阿比西尼亚猫不满意两人对他的压迫,喵呜一声翻了个身,从缝隙中跳了出去,美滋滋地晒着夏日的太阳。

噗呲一下,懒洋洋的大猫就消失在阳光之下、

“无可救药的笨猫。”埋在脖颈里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哎呀,别这样嫌弃他嘛。”成步堂笑得呵呵的,震动从两人紧贴的胸膛传到御剑心中,“我看小御还挺像你的。”

“不许叫他小御。”御剑恶狠狠地说。

好像是因为没用的精神体,御剑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推开成步堂。

“别想着就这样糊弄我。”御剑盯着那个长着胡茬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2

2019年2月9日??????

?????

如果世界上有一项比赛,是竞选“最不像哨兵的哨兵”,成步堂绝对能拿全满贯,包揽所有项目的冠军。

在这个发达的和平年代,哨兵与向导不再是以一敌百的天之骄子,但这两类特殊的人种,依然在社会占有优势。现今很多行业的象牙塔尖,都是被敏、力、五感都优异于常人的哨兵所占据,稳定产出的向导素使哨兵五感过载的机会降到最低,而天生精神力强大的向导,平均智商也比普通人高出很多,为社会承担了很大部分的生产力。

战争时代的塔,如今变成了无国界的哨兵向导协会,全球潜在约百分之一的哨兵向导*,觉醒后均可以到协会注册并测试能力,哨兵得以领取自己份额的向导素。

哨兵与向导的结合不再是当务之急,似乎要比两性之间,更早实现婚姻自由。

成步堂9岁觉醒,被母亲送到协会测试,结果竟是惊人的S级。

“怎么会呢,龙一他,是S级?”成步堂牵着母亲的手,感觉到温和的女性手心冒出冷汗,“他连精神向导都还没能喊出来,怎么会是罕有的S级呢?”

“这位女士,你为什么要害怕?”工作人员好奇地看着这个拥有刺猬头的男孩,“S级哨兵非常罕见,他会拥有别人无法想象的智力和体力,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我不希望他太过优秀。”母亲轻轻叹了口气,“我希望他健康成长,一生无忧无虑。”

“女士,您真的多虑了。”工作人员笑了笑,将一张表格递到他们面前,“只要不犯罪,现今还会有什么危险?说到这个,我们还要对您的孩子进行进一步的测评,也请您将你们往上三代家族的资料提交给我,我们需要确保龙一不会用自己的能力来犯罪。”

“他一定不会的。”母亲紧握着成步堂的手,语调铿锵有力。

他本应该在4年级转学。

本来,协会是不会强迫学生就读哨兵向导专属学校,但是成步堂的在他与自己的哨兵身份进行和睦友好的第一次会面后,第二次五感过载实在过于可怕,几乎要了他的命。在第一针向导素推进身体前,成步堂用力抱着头蜷缩在床上,修剪整齐的指甲掐出了鲜血,他用力嘶吼着,可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听到母亲在木地板上急促的脚步声如同巨大的铁锤重击胸脯,轻声的询问像有人贴在鼓膜边用喇叭吼叫,用力闭着眼睛,外面强烈的光影依然缠绕眼球,他不停地流眼泪,体内的血液似乎在燃烧。

一道清泉自手臂流出,一路荡平四肢百骸中的烈火。

四周的声音逐渐散去,成步堂泪眼朦胧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那天在协会见到的向导轻轻抱着自己,手里拿着已经推干净的针管,向导温柔的精神网包裹着男孩脆弱的神经,一点点进行安抚。

自那以后,一直坚持让孩子读普通学校的母亲也慌了——她曾经是那么不愿意成步堂进入专属学校,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普通人”。而直到协会派来的向导离开,她握着成步堂的手,再一次认真询问他的意向。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一直很温和乖巧的孩子,却给了母亲一个坚定的否决。

成步堂没有告诉母亲具体原因,只是一再表示,自己希望在普通学校上学。母亲只当他是不习惯更换环境,却也尊重成步堂的意见——当然,这是成步堂再也没有出现五感过载的两个月后做出的决定。

一次惊慌失措的事故后,他突然和他的哨兵力量妥协,甚至没有再额外使用过向导素。

天气逐渐转凉,成步堂拖着脚步走在放学的路上,竖起变得灵敏的耳朵倾听背后的脚步声,心里默数一、二、三、四、五……!

一只纤细美丽的红猫高昂着小巧的头颅,迈着轻快的脚步从他身边经过。

成步堂露出灿烂的笑容。

“御剑!”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小向导用力挥手,身旁的红猫也停了下来,优雅地绕着他的腿转圈。

他没有告诉母亲,下定决心不去专属学校,是因为他认识了与他一样已经觉醒的向导。

这名叫做御剑怜侍的向导,四年级才转学到他们班里,来到的时候引起一阵轰动,并不是因为向导能力异常,而是他管不住自己的精神向导。

“那个,御剑!”在老师领着这个白肤灰发的孩子做完自我介绍后,一个留着黄色冲冠发的男孩大声逼逼,“你为什么带着宠物进来啊?”

孩子的脸一下变得通红。

所有同学的目光都聚集在悠哉悠哉跳上书桌的猫,这只半点都不怕生的猫长长的尾巴卷住猫爪,耳朵动了动,优雅地打了个哈欠。

“这……不是宠物,很抱歉。”御剑咬了咬牙,“这是我的精神向导,它不需要吃喝也不会乱叫,不会影响到学习。”

“你的猫真的好活泼啊。”成步堂和御剑并肩走着,红猫像只狗子一样在他们脚边打转,成步堂好奇地蹲下来,盯着那双酷似主人的灰眼睛,“他好漂亮,为什么跟我平时看到的猫不一样?”

“我父亲说,比较类似的品种是阿比西尼亚猫。”

“嗯?什么猫?”

御剑无可奈何地看着猫在成步堂的抚摸下直接瘫倒在地上,把整片肚皮露出来,尾巴几乎能扫出影子:“是我能力不足,觉醒之后,我就没办法控制它的出现。”

御剑没说说出口的是,他惊讶于这只不听话的猫对成步堂异乎寻常的亲近,在他为数不多的向导生涯中,这只猫一直都跟在自己身边,遇到任何陌生人都会做出防御姿态,除了同为向导的父亲外,基本没人能够接近。

“他可真是显眼呢,”成步堂撸了一会猫,突然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崇拜,“不过,御剑比他要更耀眼啊!”

“这没什么。”御剑别过头去,“你是无辜的,自然不能让他们判有罪。”

他自然知道成步堂说的是什么。

那次让他们结缘的学院审判。

柔弱的小刺猬头被一群学生围着,30多个同学用手指着啜泣的被告,试图用大众舆论逼被告认罪,不公正的审判者站了起来,弯下腰去,给孩子巨大的压迫。

“龙一,这样是不对的哦,赶紧把怜侍的餐费交出来吧。”

………………

“异议!”

御剑不知道的是,当时的哨兵男孩把自己的铁质笔盒捏得扭曲不成型。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挺身而出,改变了他和男孩的一生。

“谢谢你!御剑!”成步堂兴奋地说。

“唔,不用谢。”

“成步堂!”

闻声,成步堂轻巧地往旁边一躲,身后的矢张没了偷袭的目标,脸朝地吧唧摔在两个人中间,红猫轻巧地一跳,就在矢张晕头转向的脸旁边轻轻舔爪。

“成步堂你这家伙!你怎么这么会躲!你是背后长眼睛了吗,啊啊啊好疼!!”矢张用力哀嚎。

“那可是御剑告诉我的,他是向导,你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嘛。”成步堂嘻嘻一笑,看着御剑吃惊的眉眼,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起来,你的猫叫什么呀?我能叫他小御吗?”

“……不,你不能。”

“喂喂你们两个!等等我啊!”

他因为御剑萌生了做律师的想法,也因为这个小向导,拒绝了去专属学校。

只可惜,再过4个月,向导悄无声息地转学,没有留下一点联系方式。

……

成步堂的脑子昏昏沉沉,他全身疼痛,四肢无力,逐渐从梦里醒来,却无法动弹。在寒冷的山里,他看到燃烧的木桥,顾及对岸还有修行的真宵,他本来以为凭着自己的奔跑速度能够顺利过河,坠入激流时,他只来得及调整到背部朝下,用全身最厚实的背部撞击水面,冰冷刺骨的潮水涌入口鼻,接下来就陷入了长久而黑暗的昏迷。

等再次有了意识,却像火烧一样痛苦。他陷在梦魇之中,五感被无限放大,阳光照入室内透过他的眼睑,刺得眼球剧痛,不断流泪,他听到室外冰锥滴水的声音,像重物在他头顶上敲击,虚空中精神像碎掉的瓷瓶,碎片逐渐滑坡,岌岌可危,他想用力捂住眼睛和耳朵,却无法控制四肢。

他需要一名向导帮忙,成步堂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精神即将崩溃,现在正是白昼,为何没有人能给他帮助。

坠入的梦境里,他看到了御剑,作为检察官再次来到他身边的向导,那个牵动他欢喜痛苦,又不顾一切再次离开的人。

御……剑……!

一阵冰凉的风吹过。

尖锥与强光骤然远去。

一片稳健却冰冷的精神体妥帖地包裹着他粉碎的瓷瓶,成步堂闻到熟悉的柑橘清香,向导精准的安抚如同胶水一样,推开过载的五感,粘合破碎的精神,一点点缝合着成步堂的五感。

“这家伙……情况怎么会这么糟糕!”

他听到一把低沉的声音带着震怒,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是……谁。

他滚烫的身躯被扶起,额头上贴上一片柔软——那是什么。

鼻尖拂过其他人的呼吸。

向导的屏障完全覆盖着他的五感,他一脚踩进软绵绵的吸音棚,光与杂音被隔绝,身上的火被寒冷的雪扑灭。

太舒服了。

他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听到有什么人在很远的地方喊他。

成步堂。

是谁

成步堂……醒醒!

成步堂突然睁开眼睛,极近距离处,对上一片雪白的皮肤。

御剑感觉到病人身体一震,他睁开眼睛,看到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额头紧贴的距离,他甚至能看到成步堂眼睛下的细纹。血一下冲到耳尖,他猛地拉开距离,迫不及待地进行解释。

哎呀哎呀。

成步堂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不仅真宵没发现,御剑也没有发现我是个哨兵啊。

他觉得自己鼻尖都开始发烫,低声说了一句抱歉,就打算站起来。

却被这个奇怪的家伙一把拽住。

四唇相接的时候,御剑瞪大了双眼,他的脑海中不是愤怒和震惊,而是——

力气好大!难怪这家伙从悬崖掉进河里只得了感冒,这就是哨兵吗?

嘶,被牙齿磕到了。

成步堂疼得皱起五官,却不忍心放弃那片冰凉的柔软。

两个人四唇贴了一会,成步堂放开御剑,看到检察官深邃的眉骨下的眼睛直直发愣,好像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成步堂想起梦中看到御剑离开的撕心裂肺,想起自己得知“检察官御剑怜侍选择死亡”时的震怒,他逐渐开始明白,这样的心情,不是哨兵对向导的向往,不是单纯对儿时光的追逐。

他的心情豁然开朗。

“谢谢你来看我,御剑。”身体还在伤痛当中,但他脆弱的五感被远道以来的向导牢牢保护着,成步堂爽到飞起,头也不疼了,刺猬头跟着熠熠生辉。

“我不知道还有谁道谢会用这种方式。”御剑盯着成步堂的唇角,那里有一个血点渐渐溢出,应该是被自己磕到的,“你解释清楚,我会考虑不把你告到交不起事务所的房租。”

“就是这个意思,御剑,我喜欢你,”成步堂滚烫的手掌贴紧那只苍白的手,“我害怕你再次走掉。”

“……”

“说起来,御剑,你的猫呢?”

3

2026年6月15日上午10点45分

“啊,差不多就是这样,事情比想象中要顺利。我当时被小少爷的车撞了,没来得及躲,但只撞了下头,扭到了脚。”成步堂拨开床上的录像带,牵着自己向导的手,让他躺在自己身边,轻轻捏着他的手指骨节。

“你这家伙!”御剑可不会轻易被忽悠过去,他怒视着成步堂,“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对不起,御剑。”成步堂举起双手,诚恳地道歉,“你知道我一直很小心的,这次是意外。”

御剑只觉得一股气憋在胸腔,随着年岁增长,他的愤怒几乎用在眼前这个不靠谱的哨兵身上,可是看着那双圆溜溜的狗狗眼,脸上憔悴的神色,他又说不出挖苦的话来。

他听完成步堂解释,只长长叹气,感慨自己一生泥足深陷。

“那个跟着美贯的小哨兵是怎么回事。”御剑重新坐下来,看到成步堂重新握着他的手捏骨节玩。

“啊,你知道美贯的力量吗。”成步堂回答道。

“觉察对方心神动摇的能力……吗。”御剑若有所思,“她是我见过目力最好的哨兵之一。”

“嗯,王泥喜君也是。”

“?!”

作为一名向导,御剑很了解美贯,她的这种能力是女哨兵很少见的“视觉”。一名普通的哨兵,五感不会完全处于平衡的状态,会有特别拔尖的一项,如有人眼力惊人,有人如同警犬一样的嗅觉。美贯用于洞察人心的能力,正是她惊人的目力,寻常人说谎或是心智动摇时,她总是可以察觉出与平时不一样的动作,从而进行了判断,这项能力她比成步堂要更加出色,两名哨兵相互搭档,以至于两人在牌局中造就7年不败记录。

王泥喜的能力又是什么呢?

“我可不记得,你的万能事务所变成哨兵培养事务所,钢琴师。”御剑的语调中带着点嘲讽。

“他,是关键。”成步堂喃喃着。

他突然站起身,身形灵活地丝毫看不出扭过脚:“御剑,既然你来了,不如陪我去做点事吧。”

“唔嗯?”

“秘密任务哦。”

“……不要用对着美贯的语气跟我说话。”

“你是说,茧?”被拉出医院,男人顺理成章地说了一个地址,御剑莫名其妙地充当起了司机的功能。

“啊,最近,有一批来自一个波鲁吉尼亚的茧偷运到了日本。”成步堂耸了耸肩,“在他们国家,这种茧被偷运,可是要判死刑的。”

“唔,走私吗。”御剑瞬间切换到工作模式,“听冥说,最近她奔走在各国,就是在想办法解决日益严重的走私问题,没想到还是有人能够在国际刑警的眼皮底下犯案。”

“唔,我知道你在7年前也解决了一个大案子。”成步堂摸了摸下巴,“把人家大使给揪下来了哦。”

“不管大使也好,普通人也罢,犯罪就是犯罪。”御剑轻哼一声。

“说起来,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波鲁吉尼亚的茧会值得人如此冒险?”

“唔,据我所知,波鲁吉尼亚是北欧很小的一个国家。”御剑手指轻敲方向盘,“他们在国际上最出名的就是‘走私即死刑’这一条法规,也因为比du品走私更要夸张的刑罚,波鲁吉尼亚茧被运出国去几乎未曾发生。”

趁着等红灯的空隙,御剑转过头去看成步堂,在鲜艳滑稽的绒帽下,男人神色温和地凝视着他。不知为何,御剑脸上一热,他赶紧转移视线。

“据我所知,这种茧,一共运了两个出来。”成步堂笑着说,“这都要得益于你任性的属下哦,御剑。”

“嗯?”如果不是拥有极好的开车习惯,御剑只想在路边停下,仔细盘问着眼前这个男人,“你到底想说什么,成步堂。”

“御剑,你半年没有回来了,可能不太知道。”成步堂语气变得沉重,“司法长官的儿子患了重病,只有从这个茧中提炼出来的特效药才能医治。”

“唔。”

“但是这不合理。”成步堂说道,“波鲁吉尼亚拥有掌握着这项提炼技术的全部专利,他们国家几乎靠着这个来撑起经济。如果要医治儿子,把他送往波鲁吉尼亚国就行了,为什么要冒险?”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成步堂握了握御剑的手,“也确实是近半年在私立医院中传来的消息。”

成步堂揉着那只洁白的手背,像是在组织着语言,“波鲁吉尼亚茧为什么会被严格控制出口,它不止是救人的良药,若稍微变下配方,就会变成害人的毒药。”

“什么?!”

“唔,你小心开车。”

红色跑车通过允许,缓缓驶进医院停车场。

御剑停好车,犀利的眼睛用力瞪着成步堂:“你是怎么才摸索到这里的?这就是你带着我去顺天堂医院*的原因?”

“没错,”成步堂正色道,“御剑,我需要你的力量。”

成步堂说,“我的目的,是扼杀第一笔交易。”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

“这是?!”

“茧啊。”成步堂将这枚让无数人为之癫狂的宝物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到御剑手上。

“你为什么会拿到茧的样品?”御剑皱起眉头。

“这个你就别管了……还有这些,给。”成步堂从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资料。

“现在的司法长官叫……北原苍介吗。”御剑接过成步堂递过来的资料,仔细阅读过后,成步堂看到他拿出手机向谁发了一个信息,然后摸了摸口中的检察官徽章,表情逐渐凝结冰霜,“让我去会会他。”

作为整个东京最好的私立医院,顺天堂医院管理非常严格,里面没有一丝消毒水的味道,大厅飘着淡淡的花香,成步堂毫不惊讶地哦了一声,跟着御剑往医院后的专属电梯走去。

“唔,早知道我也去问候问候裁判长好了。”成步堂摸摸下巴,“估计他也很想念我。”

走到病房前,向导护士轻轻推开门,“病人的情绪十分不稳定,请检察官看好您的保镖哨兵,不要做出什么刺激病人的事情,我建议您让保镖等在外面。”

“那可不行。”御剑还没说话,“保镖”就先发话,“我可要尽到我的责任,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检察官哟,毕竟他是个柔弱的向导呢。”

护士深表赞同地点点头。

而“保镖”就被身旁的“柔弱向导”狠狠踩了一脚。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宽敞明亮的病房。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正在地上做俯卧撑的年轻人。

两人深深地皱起眉头。

“啊?怎么天天都来些莫名其妙的人。”年轻人——北原弘一拍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来,看着眼前两个高大的男子,声音非常嚣张,“你们要是来探病的,东西放下就能走了。”

御剑并不在意年轻人的冷言冷语,他耸了耸肩,将华贵的果篮放在沙发旁:“我是检察官·御剑怜侍,听闻你身染重病,特意前来探望。”

“哼,假惺惺,所有来的人不都是因为父亲的官职。”北原弘一不屑道,“还有你!”

他的脸突然冲向检察官背后的男人,“这位大叔,我这里不欢迎哨兵,你给我出去!”

“我可是检察官的保镖哦。”成步堂淡定地随便胡扯,“没有我,检察官是不能和陌生哨兵共处一室的哦。”

“说到这个,”御剑把话接下去,“北原,你是……哨兵吗?”

在门外,他就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作为极其敏锐的S级向导,他能准确识别出身边50米内的精神领域,但是里面这个少年非常奇怪,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就如同他的病症,还有他身上的矛盾。

“我,我是哨兵!”

“弘一!我不是让你躺回去吗?”

一头灰白头发的司法长官北原仓介推门进来,他气喘吁吁的,明显是听到探访者突然前来,急忙跑回来。

“北原长官,您好。”御剑向他轻轻鞠了一躬。

“可千万不要这么客气,御剑检察官,您可是检察局的明日之子,最强检察官,跟局里那些玩票的小公子哥可不一样。”北原搓了搓手,“说起来,是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呵,我刚回国,裁判长与我联系,说您的儿子身患梅德志综合症,为表诚意,特意前来探望。”

御剑眼睛一转,盯着那个坐在床上生闷气的年轻人:“可是,令郎好像……不像身患梅德志综合症的样子啊。”

“啊,弘一只是躺累了,起来运动运动。”

“梅德志综合症,该病会导致包括球部、四肢、躯干、胸部腹部的肌肉逐渐无力和萎缩。*”

病房里突然传来一把沉稳的男声,三个人转过头去,看着原先一声不吭的“保镖”,拿着手机,古早的黑白屏幕向着其他三个人挥了挥:“这可是官方资料上说的哦。”

“也就是说,梅德志综合症是会令患者逐渐失去行动能力,躺在床上无法行动,而据我所知,其他人看到令郎的状态也是这样的。”御剑双手环抱胸前,回忆着裁判长跟他说的话,“刚刚,令郎把手机扔到床上,是不是您接到了我们会来的消息,通知他回去躺好的呢?”

他顿了顿,手指一指,指向那个怒瞪着他们的少年:“幸亏我们来了,不然很难看到令郎这么精彩的俯卧撑啊。”

“嗯,比我做的还要好呢。”在场唯一哨兵很没有志气地补上一句。

“况且,据我所知。”御剑凌厉地盯着冷汗直冒的北原,“现在,梅德志综合症并不是无药可治——所有的患者,全部都被秘密送往波鲁吉尼亚,因为他们有这项疾病的特效药专利!”

“唔——!”北原的目光变得凶狠,“你今天突然闯上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我就要问你了。”御剑微微一笑,“随意编造谎言,将自己的儿子困在医院——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没有!他确实是在生病!”

“别嘴硬了。”随着北原态度的转变,脑海中关于梅德志的几条逻辑逐渐捋清,御剑说道,“我来告诉你吧,你们想要的东西,是借这个病,关于某个小国……的某样‘特产’。”

北原弘一震惊地站了起来。

“御剑,首席检察官阁下。我劝你一句。”身在官场多年的司法长官拱起的背渐渐挺直:“如果你还想官途坦荡,我劝你现在就收手。”

“呵,这么快就露出马脚了吗,您什么时候见我怕过?”御剑耸了耸肩,“将军。”

“来,说说吧,北原阁下。”成步堂走上前与御剑并肩而站,“你不顾冒险,一定要那个‘茧’,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们,你们俩!都给我闭嘴!你们这些该死的哨兵!”北原弘一猛然跳起,他抄起身旁的健身哑铃,一步跨向在场唯一的向导,向着他的头部用力砸去。

然而,手只挥到一半,北原弘一突然觉得脚上一空,他举起的右手肌肉软了下来,向疯狂运动很多个小时后乳酸疯狂分泌,他脑袋一歪就往床上躺去,捏着自己的右手拼命惊叫。

“你这是蓄意谋杀!”

“向导!你这个臭向导!从我脑子里出去!!!”

成步堂挡在御剑面前,看到这一幕,他因为戒备而收缩的背部肌肉又缓缓平复。

北原惊恐地看着嘶吼的儿子。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向导一脸淡定地摇头:“他不是哨兵,我最多只能让他脑补一下运动过度的酸痛,不能做点什么。”

“你胡说!我就是哨兵!”北原弘满脸通红,他捏着酸到快要失去知觉的肌肉,不甘心地大声吼叫,“你们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我的痛苦!”

“哦?哨兵的痛苦吗?”成步堂把头伸过去,细细打量着倒在床上的年轻人,“前两天我倒是听了一个说法。”

“传闻,波鲁吉尼亚茧的药效不止可以治疗梅德志,它还能提炼出害人的药品……”成步堂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能够抹杀哨兵能力的毒药。”

“唔?!”

“也因为这样,即使它是救命良药,波鲁吉尼亚也在严格限制它们的出口,万一这种茧被大肆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成步堂陷入了思考:“但是……”

“这样的说法,就与现在这个场景,相矛盾,是吗。”御剑沉思道。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北原怒吼道,“说的都是什么毫无根据的话!”

“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北原长官。”成步堂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正确的说法到底是什么,我这里有一点样品。”

成步堂取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丝闪着微光的细线。

“这是‘茧’?!”北原弘一目瞪口呆。

“不,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我这里还有一位刑警给我的东西——试毒喷剂。”成步堂举起一个小瓶,“只要有毒,喷上去就会显现出蓝光。”

成步堂表情严肃地朝着父子说道:“我不管你们听到什么邪门歪道,毫无根据的道听旁说,你们也敢尝试会造成死刑的走私?如果‘茧’真的是毒药呢?”

他步步紧逼,将试剂和样品怼到他们眼前。

“是时候该说出真相了。”御剑说道,“如果你们不想刑警现在上门的话。”

…………

“都……怪我。”长久的沉默之后,北原弘一带着哭腔开口,“爸爸想让……没用的我,成为哨兵。”

“什么?”

“他的妈妈,是一名很强悍的女哨兵。”北原沙哑着声音逐渐响起,“嫁给我之后,生下了弘一。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协会认定,以后应该会觉醒为一个哨兵。”

“我今年,20岁了。”北原弘一泪水滑落,他的脸依然稚嫩如少年,“我准备了15年,自己会成一个强悍的哨兵,但,我始终没有觉醒。”

御剑眉梢猛然一跳。

“他是不是还注射过其他药物去刺激觉醒?!”他问道。

“对。”北原仓介点点头,“所有的方法,我们都试过了。”

“这样的行为,你们会被哨兵协会永远驱逐的。”成步堂摇摇头。

因为哨兵向导的能力非常突出,有不少人觊觎着这份才能,而社会早就有非常严格的限制,不允许任何人以注射药物或其他方式强行觉醒能力。

但不乏如这样的有钱有权者,用尽力气都想挤进这个用钱换不到的社会。

“不!他就是哨兵,我们只想弘一尽快觉醒!”北原仓介与他儿子一起坐在床沿,双手抱头,“我们听说,‘茧’有着让渐冻四肢恢复如初的能力,它也能激发身体潜能,让哨兵觉醒。”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御剑眉心皱成一团,“拜托了谁,利用了什么,才能完整这件事。”

“我们没有拿到‘茧’,”北原仓介道,“过几天,我就会将弘一送到波鲁吉尼亚,圆了我们这个谎。”

“回答我!”御剑不想听他的东扯西扯。

“我不会回答的,因为你们没有证据。”北原仓介突然勾起一个笑容,“刚刚所说的让刑警上门,都是骗我的吧,御剑检察官。”

“呜!”

“我也认出来你是谁了。”北原仓介抹了抹脸,表情逐渐恢复冷静,“很出名的哨兵律师呢,哦,不是,哨兵·前·律师——成步堂龙一。”

“怎么?你们还想说些什么?说茧有毒?说我走私?抱歉,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我不承认。”北原耸了耸肩,“如果没什么事,那就请回吧。”

“我们没有证据。”御剑说道。

“呵,我还真是……愚蠢呢。”北原哼笑了一声,似是因为在年轻人的逻辑轰炸中败下阵来而感到羞耻。

“但是,你们也没拿到茧,不是吗。”成步堂温和地笑了笑,“在这其中花了多少钱?用了多少资源?啊,官员可真是可怕呢。”

“北原长官,您倒是提醒了我。”御剑手指轻点手臂,“为什么高级官员能轻易走私?为什么在他国严防死守下还能运出茧?为什么有这种绿色通道?到底是检察局出了问题,还是刑警有内鬼?”

“谢谢你。”御剑轻轻一笑,“我自然知道我需要查的方向了。”

他高举右手,向两位优雅鞠躬。

“我再提醒一句。”成步堂突然开口,“为了你的孩子身体着想,别再给他随便注射药物了。他的身体机能会越来越差,可能他没敢告诉你。”

北原弘一手臂突然一轻,之前的严重酸痛不翼而飞。

他们飘然离去。

哨兵不算宽大的半个肩膀卡在向导身后,似是漫不经心,又像是刻意保护。

4

2019年5月1日下午11点23分

??????

夜已经深了。

空气渗透着凉意,成步堂蜷缩着拖鞋的脚趾,一只手抬起来,紧了紧头上的帽子,拎着一个沉沉的塑料袋,缩着脖子往公寓走去。

他和美贯的公寓在4楼走廊尽头。就在半个小时前,8岁的小女孩躺在四面都是专用隔音墙的房间,笑眯眯地看着新爸爸给她棒读童话故事,小魔术师看着成年男子完全没有任何哄孩子睡觉的经验,终于还是主动放过他,小脸蛋贴在枕头上,轻轻闭上眼睛。

经验有素的哨兵稳稳握住女孩的手臂,连推两支针药进去。

而自从那次过去,女孩却突然向自己的力量妥协了,就像多年以前成步堂一样。

听到美贯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成步堂这才偷偷出门,买上一点日用品。

他没有搭电梯,慢慢往上走着,脚上踢着拖鞋,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来到家门前,他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里。

然后笑着开口。

“御剑。”

穿着黑色大衣的检察官整个人埋在过道尽头的阴影中,一动不动。

“你不是有钥匙吗?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要在外面站着?”成步堂打开门,对于久旅国外的恋人,打招呼的口吻像只是吃个饭的功夫没有见面,轻松日常,也不打算解释些什么。

“我刚刚去过你的律师事务所。”御剑的声音低得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牌子已经被人取下来了。”

他没忍心说出口,在事务所的门上贴了几张“造假律师去死吧!”、“成步堂伪证律师事务所”等血红大字的纸,御剑胡乱地把纸张撕下来,呆呆地站在门外,看着大门紧闭的事务所,全身冰凉。

“啊。”成步堂放下钥匙,避开检察官的视线,“家里没有律师了,我也不用去付昂贵的房租了。”

“成步堂龙一!”

刚进大门,背后一阵力传来,成步堂被整个人翻了个身,脊背“砰”一声砸在关好的门上。御剑整个人把他压在门上,手提着运动服柔软的衣领,他脸色铁青,双唇颤抖,即使在拘留所,成步堂也没有看过御剑气成这样。

而向导本人也被自己的失控所震惊,他的头强烈疼痛,眼底胀热,一向固若金汤的屏障都在动荡不安,他根本不知道在气眼前这个被人陷害又若无其事的律师,还是气身外国外,事件发生一周以后才反应过来的自己。

“爸爸!”

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御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他被成步堂反压在门上,而成步堂往他身后一扑,用力抱住四肢在拼命挣扎的小女孩。

“美贯!”

御剑觉得今天这一天简直是噩梦。

成步堂怀里抱着的,是一个极其年幼的女性哨兵!

“你要对爸爸做什么!”

小女孩杏仁眼用力瞪着御剑,她手里拿着一块握成条状的布,竟是想用攻击御剑最脆弱的脖颈,以保护成步堂的安危。

“美贯,不要这样!”成步堂抱紧挣扎的女孩——她的力气可真大,“他是我的向导!”

怀里的女孩突然停住。

“诶?”美贯小小的脑袋冒出一个大大问号,“那爸爸是在跟这位叔叔结合吗?”

御剑觉得自己青筋都爆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完全没有闲情逸致给这个不明来历的小哨兵解释。

成步堂将美贯放在沙发上,打算好好给她说话,突然看到怀里的小孩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个哈欠还没结束,美贯抓着成步堂的手就已经落了下来,头靠在他的胸脯,睡得不省人事。

“她只是睡着了。”向导悠悠地向那位错愕的“爸爸”解释,“她应该没有告诉你,这里的环境对于哨兵来说还是太吵了,她不太会控制自己的五感,估计很多天都没有睡好觉。”

成步堂没有接话。

他默默脱下衣服,披在女孩身上。

“你应该告诉我。”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

“牙琉响也……是吗,”检察官的牙关都在打颤,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试图止住这种全身的战栗,“我去找他。”

他猛然转身开门。

“御剑!”

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这个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哨兵的人,自己的体能总是用在一些不正经的地方,门被用力关上,他被翻过身来,被铁钳一样的手按在门上,动弹不得。

“你放开。”

“放开!”

“御剑!”成步堂用力收紧自己的虎口——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可能检察官的手腕已经留下两道乌青,“你绝对比我清楚,现在已经没有挽救的余地了!”

“……呜,”御剑的牙齿陷进了嘴唇里,“如果我再早两天……”

那颗高傲的头颅垂下来,沉沉地靠在律师的肩膀上。

成步堂用力收紧手臂,将人整个收紧怀里。

“是有人要害我,”成步堂轻声说,“与你无关。”

他注意到,向导的屏障依然坚不可摧,温柔地守护着屋里两个哨兵。

“我应该早点到。”透过柔软的运动服,男人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带了点鼻音。

“如果是我的话……”他的声音里有着深深的责备。

向导忽觉颈上一凉。

御剑抬头,看到成步堂的泪水从腮边滑落。

“诶?”成步堂抬手擦了擦,露出一个不知所措的表亲,“不,我,我没想哭的……”

他在向导的注视下胡乱擦着眼泪,但眼底滚烫,似乎那时的痛楚,绕着地球飞了一圈,只有眼前这个人归来,才全部涌入胸膛。

“御剑,”他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委屈,“对不起。”

御剑一把推开他。

成步堂看到男人扯过沙发上的毯子,将美贯整个人裹住,没有碰到她一点皮肤,就这样抱回了房间。

出来时,他看到自家哨兵愣愣地看着他,御剑有些不耐烦地摘掉颈上褶边,脱掉大衣和西服马甲,大步跨过去,一把拽掉包裹着刺猬头的帽子。

成步堂顶着一头乱哄哄的头发傻乎乎地看着他。

“和我结合。”

5

2026年6月15日下午4点09分

顺天堂医院·停车场

“啊啊,真可怕呢。”等到两人走出医院,成步堂摊着双手,“北原长官在你的逻辑之下简直不堪一击,,我看他现在可能和儿子抱着一起哭吧。”

“哼。”御剑不屑地轻哼,“身为长官,带头走私,他有没有想过,一次成功,会带来多少祸患?”

“啊啊,都是利用钱权做对自己有益的事情啊。”成步堂顿了顿,“你在怀疑检察局有内鬼?”

“是不是检察局,我也不清楚,”御剑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我很讨厌那种感觉……被暗中窥伺,像黑暗里的一只眼睛在盯着我们。”

成步堂摇了摇头:“御剑,你一直很相信刑警。”

“嗯,刑警和检察官之间的信赖,是解决案件的基础。”御剑说道。

“刑警与检察官的信赖……吗。”成步堂的眼睛藏在绒帽之下,他嘴边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心里的想法反复咀嚼,最终还是作出决定。

他们两个坐进跑车里,成步堂看到车门关好,不会有人能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握住御剑在方向盘上的手。

“御剑,我希望给你一个方向。”成步堂正色道,“你一直在查的事情。”

“‘幽灵’吗……”御剑沉吟着。

“包括七年前的伪钞案,这次的茧,包括活跃在国际之中的‘幽灵’。”成步堂皱起眉头嘴角下撇,组合成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表情,“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种不可能运作起来,可能那股力量离你很近,御剑,我觉得你会明白。”

“嗯,明白。”御剑紧了紧手指,“看来我不能一直留在国外。”

成步堂笑了笑。他现在精神饱满,整片精神领域躺在软绵绵的屏障之中,在向导的保护下,他可以任意控制自己的五感,他听到向导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要有他在,似乎任何麻烦都不成问题。

他伸出手去,揉了揉御剑的眉心。

首席检察官被无牌钢琴师指挥着来到超市,牵着手去挑选晚餐,钢琴师熟练地搬了半箱葡萄汁到手推车里,被检察官踩了一脚。

“啊!疼!”他肚子上的一圈软趴趴还被狠狠掐了一下。

“再不控制糖分。”御剑毫不留情地把葡萄汁放回货架,“你快有两个美贯这么重了。”

“我有两个美贯这么重不是很正常吗……”哨兵小声嘟哝。

最终,没有什么追求的成步堂还是偷偷买了两瓶葡萄汁——最后还是御剑刷的卡,然后将一大堆吃的用的全部拿在自己手里。

他们再次走向有点陈旧的公寓,御剑还没有来得及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娇小可爱的少女在屋内兴奋地蹦跳。

“御剑检察官!”

小哨兵大老远就感受到那熟悉又坚固的屏障,她用力一跃,想直接跳起来挂在成年男子的脖子上。

美贯如愿以偿地抱住了谁,可那柔软的运动服与和熟悉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她睁开眼,越过自家爸爸的脖子,看到向导微笑的脸。

成年哨兵拎着三大袋东西,用手臂托着少女的身子,看上去非常轻松。

“呀咧呀咧,美贯啊。”成步堂无可奈何地说,“不可以随便扑人家哦,你不是跟王泥喜君说过么,不要觊觎别人的向导吗。”

“爸爸!你太小气了!”美贯像只考拉一样挂在成步堂身上,高帽掉了下来,她向着御剑吐了吐舌头,笑得眼眸弯弯。

别人家的向导无奈地看着这对父女在打闹,他拍拍哨兵的手臂示意让他将少女放下来,蹲下身子。

“好久不见啊,美贯。”

“好久不见!御剑检察官。”

“你控制自己五感的能力更强了。”

“对的!爸爸一直有教我。”美贯拉着御剑坐在沙发上,“不要总是依赖向导素,美贯现在不会再因为力气太大弄坏魔术道具了,也在学校交到新朋友了哦。”

“但是呢,我现在想想,美贯跟爸爸怎么能比呢。”少女看到喜欢的长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爸爸可是有御剑检察官呢,他才不会五感过载!”

“喂喂喂,御剑全世界飞,我可不靠他哟。”从厨房里冒出一个努力和女儿唠嗑的刺猬头,“美贯你也要努力学习控制,不要过度使用。哨兵的能力能够为你做很多东西,也能带来麻烦。”

“好的好的,知道啦爸爸。”

御剑将少女的身体扳过来,轻轻说了一声:“别动。”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哨兵的眉心。美贯闭起湛蓝的双眸,尽情享受成熟向导的疏导。

再次睁开眼睛时,美贯觉得月明风清流水涔涔,她软趴趴地倒在宽大的沙发上,舒服得动也不想动。

“爸爸。”美贯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厨房正在忙碌的人,“我们什么时候招一个向导呀,万能事务所里现在已经三个哨兵了喔。”

“想什么呢。”成步堂看到御剑拿着手机表情严肃地在回复他人,他拿着三份热食,还能空出手来敲敲美贯的小脑瓜,“我们这里不是演艺事务所吗,怎么就变成哨兵向导事务所了呢。我房间向导素多得是,麻烦美贯小姐自行取用。”

“呜……”

“成步堂。”御剑抬起头,“我明天必须回去了。”

“唔。”成步堂点点头,“辛苦你了。”

他知道御剑有多忙。上一次他去美国找他,成步堂陪着他整整工作了一天,向导的屏障始终稳定坚固,最终哨兵还是熬不住,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过去,深夜醒来时,身上披着他轻软的黑色大衣,而向导还在伏案工作,就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人。

他们聚在一起,温馨地吃完了便当,喝完绿茶后,御剑提出要回家一趟,顺便取点东西。

成步堂还没动,就被少女拉着站了起来。

“诶诶诶,美贯你推我做什么。”

“美贯今天把公寓征用了!”美少女推着自己的爸爸像推着一件大行李,“碗筷美贯负责洗,爸爸你今天去御剑检察官家里住吧!”

御剑无奈地摇摇头。

“诶?!”

傻爸爸抱着自己的蓝色绒帽,和向导一起站在门外,看着大门紧闭。

“被赶出来了。”成步堂无奈地耸耸肩,“好歹让我拿换洗的衣服。”

“难道你看不出来美贯是故意的吗。”御剑别过头去,脸上带着点红,“走吧。”

定期有人上门清洁的御剑家里干净整洁却没有一丝人气,他们热腾腾地洗了个澡,在宽敞松软的大床上顺理成章地滚到了一起。

200字也要打码

他们将床单弄得乱七八糟,坐国际航班倒时差回来的检察官已经困到神志不清,但在听到成步堂“不肯起来我就抱你过去哦。”的威胁之后,他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向主卧的浴室,那里已经放好了一缸热水。

哨兵的体力真是一个未解之谜。

成步堂将所有被单卷在一起扔在洗衣机上面,拿出新的铺好,然后迅速拉开蔽体的睡袍,一起踩进那个圆形的大浴缸中,把快要沉底的向导捞了起来,像洗猫一样搓着他的四肢。

小御没有出现,他估计在精神领域里跟那只至今看不清品种的禽类在玩耍。

浴室里雾气萦绕,御剑朦朦胧胧的视线里只有那个傻傻的哨兵,他的头顶对着自己,正在卖力地冲洗泡沫痕迹。

他轻轻撸了一下那些看上去硬邦邦的头发,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这个刺猬头了。

成步堂抬起头来看着他。

御剑将手臂环上他的脖子,给予哨兵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

第二天早上6点。

可能是他家向导新学会的招数。

成步堂还在深深的睡眠当中,突然脑袋一空。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像大冷天里被褥被抽走,又像刚跑完步被浇了一桶冰水。不知道什么力量将他脑中那种名为“睡意”的东西全部抽走。

他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思维清晰精神倍佳,小小的刺猬头装不下大大的问号。

他茫然地看着叼着牙刷怒瞪他的御剑,这才明白是向导作为。

“我9点的飞机。”御剑没什么焦距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嘴里含着牙膏沫嘟嘟哝哝地说。

听着这个不坦率的撒娇,哨兵的脸上逐渐浮现一个傻不愣登的笑容。

“御剑!”他一跃而起表演一个熊扑,“这也太厉害了!能不能教教我啊,这样我就不用天天背着叫不醒的美贯上学了。”

“唔——!你放开!”向导被哨兵整个抱住,如遭重击,往洗脸盆里喷出一口带着牙膏沫的水。

三个月后。

御剑坐在一个单独的隔间,在屏幕上看着那个戴着眼镜的律师金发散乱,眼神浑浊,耳机里传出绝望的咆哮让身为向导的他也不忍收听。御剑很清楚,7年来牙琉雾人苦心经营,终于还是没有胜得过那个不动声色的男人,这样的精神动荡,会让哨兵陷入崩溃,精神领域彻底粉碎。

首席检察官轻蔑地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在屏幕上选择了“无罪”。

第一个案件,在这样近乎戏剧性的结局落下帷幕。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牙琉雾人的案子,提到这个人时,成步堂语气严肃,表情戒备,握着的指尖收紧。御剑虽是担心,却还是将所有事宜交给成步堂处理。

案件接受后,他打开隔门,果然看到一脸轻松的男人在外面等着他。

御剑走过去,语气带着点戏谑:“怎么,审判员测试法庭委员会会长怎么不负责这一次的审判呢?”

“哎呀哎呀。”成步堂迎上去,见眼下无人,轻轻捏了捏御剑的虎口,“这不是,那个,避嫌嘛。”

“哼。”御剑轻哼一声,“你做得很好。”

“可不要大意。”成步堂与御剑并肩走出法院。

“啊,一切都还没结束。”

“御剑,”成步堂表情严肃地看着向导,“我们可以结束黑暗时代吗。”

这件事因我而起,必须由我结束。

成步堂这样想到。

但他仍有私心,哪怕他清楚知道,不应该将这个正直又善良的人扯进这个深坑,但他仍旧抱有私心,他知道御剑会陪着他走,哪怕前路迷茫又艰险。

“一定可以的。”御剑把手伸进口袋,用力握住那枚带着体温的秋霜烈日。

矫健的红猫从虚空中踏出,背上踩着一只漂亮的鸢。

猛禽腾空而起,咬着自己主人的头发。

“我有一个部下,”御剑歪着头看着哨兵的精神向导,“他的宠物跟你的很像,猛禽还是不带进法庭比较好吧。”

“这才不是宠物!”

又过了三个月,首席检察官御剑怜侍以33岁的年龄,当上检察局局长。

在不懈的努力下,同月,他终于抓住那抹虚无缥缈的“幽灵”的影子。

“成步堂,我恳求你一件事。”新任检察局局长站在那个零乱的事务所中间,表情严肃。

“请你帮我的部下翻案,彻底结束法律的暗黑时代。”

End

满足了想把成叔拉进逆检片场的一点小愿望

哨兵向导*:所有资料出自电视剧《哨兵》,再加上一堆瞎扯,原设定世界上有四分之一的人都是哨向。

顺天堂医院*:出自*乎《日本医院应该怎么选?》

梅德志综合症*:游戏里没说,采用了百度渐冻人的资料,与哨兵极其强悍的身体素质相对应。

·月刊少女野崎君AU【?

·全员降智打击预警,CP倾向是正副队联盟

·我就是太相信lof网页自动保存才会被迫重写一遍,娘希匹。

·因为是重写,所以感觉没有那么好笑了,将就看吧【叹气】

1】万恶之源

肖时钦,校学生会新闻部现任部长,兼超人气少女漫画家,笔名生灵咩,最新校园纯爱漫《榛果莓糖》,堂堂连载!

而作为月刊少女志的忠实读者,戴妍琦发现自家部长大人另一重身份的过程有点离奇。

——或者说,离谱。

2】收编

暴露的主要原因还是肖时钦自己忙中出错,将编辑......

暴露的主要原因还是肖时钦自己忙中出错,将编辑发回的超级无敌宇宙回旋老子再也不会改任何一笔精修草稿最终版错当成新闻稿,发给了戴妍琦。直到两个小时后,迟迟没有收到校对意见的肖时钦才惊恐地发现,他发给戴妍琦的不是“1231111.doc”而是“1231111.psd”。

而在这两个小时里,戴妍琦的心境已经从茫然到狂喜,最后她淡定地看完了一整话,甚至还顺手帮肖时钦润色了一遍台词。

等收到12311111.psd的肖时钦火急火燎地跑来找戴妍琦封口时,后者对他的称呼已经从充满憧憬的“部长大人”变成了带有几分揶揄意味的“咩太太”。

生灵咩太太沉默了两分钟,无奈地接受了现实,并自暴自弃地邀请戴妍琦入伙,做他的漫画校对。

3】老婆饼里没有老婆

“……毕竟,我始终觉得,少女漫的主创团队里,最好真的要有一位少女。”肖时钦严肃地说。

“你的团队里没有少女。”戴妍琦同样严肃的板着脸,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怪不得有时对白特别像新闻稿,搞得我还以为自己在看新闻联播。”

肖时钦假装没听见。

4】艺术源于生活

“所以,咩太太,你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些情节的?”仗着新闻部活动室里没有其他人,戴妍琦堂而皇之地拿着最新一期《~SweetKiss~少女漫画志》,津津有味地翻看着。

正在狂飙手速码新闻稿的肖时钦闻言顿了顿,然后他伸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平光镜,意味深长地说:“艺术源于生活。”

戴妍琦挑起了眉。

5】真人脸模

首当其冲为肖时钦的少女漫画事业做出巨大贡献的,是他的室友。

肖时钦有三个室友,四个人虽然不同系,但毕竟住在一起,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感情还是很深厚的。同时他们也是最早知道肖时钦在兼职画少女漫的人,并或多或少的给他提供了不少帮助。

和素材。

最先被肖时钦画进漫画里的人,是周泽楷。

作为本校毋庸置疑的绝世校草,周泽楷直接被肖时钦当成了新漫画的男主外貌原型。而《榛果莓糖》人气爆棚的原因之一,也和男主柳榛那张盛世美颜脱不了干系。

6】似是而非

“不对啊?”戴妍琦叫起来,她瞪着封面彩页上柳榛那张阳光明媚的笑脸,难以置信地说:“我之前见过周泽楷一次,他不是那种特别善解人意的暖男性格诶?”

“呃,这件事说来话长……”肖时钦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7】融合,发动!

彼时,正在筹备新连载的肖时钦仰仗着周泽楷这个物理外挂,成功定下了新男主的外貌设定,但人物性格设定却迟迟没有定案。

当时一期《~SweetKiss~少女漫画志》,十部连载,五个男主面瘫霸总社会人,两个男主冲动易怒杀马特,两个男主强装深沉谜语人,最后一个油腻普信似脑瘫。

肖时钦本来想顺应一下潮流,就写了个深沉霸总的人设,结果交上去没五分钟就被编辑打了回来,顺带还挨了一顿骂。

而这时,又是周泽楷拯救了已经苦恼得开始揪头毛的肖时钦。

——周泽楷跑来找他们吃饭,以庆祝自己成功脱单。

8】浓缩就是精华

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榛果莓糖》人气男主柳榛虽然顶着周泽楷的外貌,但性格方面的设定却是来自于江波涛。

9】大师,我悟了

“噢——”戴妍琦恍然大悟地拉长了尾音,“所以你给他们画了个儿子。”

肖时钦:……?

肖时钦:???

10】送子观音肖时钦

戴妍琦双手合十,虔诚许愿:“信女愿写十篇新闻稿,换咩太太给我CP也画个儿子。”

肖时钦看了她一眼,决定看在戴妍琦帮了他这么多的份上,显灵一次:“什么CP?”

“灭霸×达克赛德。”

“???”

11】校园霸凌……?

由于只需要负责文字校对,漫画到她手上几乎就已经是成稿的戴妍琦,其实并没有见过肖时钦的漫画助手们。

所以当她看见校篮球队小霸王孙翔对肖时钦怒目而视时,还以为自家咩太太要被霸凌,吓得戴妍琦赶紧挽了袖子,准备冲上去伸张正义。结果还没等她走到两人身边,孙翔的哀嚎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毫无防备的耳膜里。

“小事情!求你了!你就改改剧情吧!”孙翔嚎啕,“让他们在室内约会吧!节假日的闹市区这他妈的是人画的吗!!还他妈的有那么多远景!!”

“这次给你加钱。”肖时钦冷酷,“翻一倍。”

“好的,成交。”孙翔同样冷酷。

啊,这冰冷的金钱交易。戴妍琦冷酷,too。

12】背景助手

孙翔,肖时钦的高中同桌,在祸害了肖时钦整三年之后,又和他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好在孙翔大学学的是工程测绘,和新闻学的肖时钦没什么太多的交集,否则不等大学毕业,他俩之间准得死一个。

别看孙翔性格豪爽,又有点儿粗枝大叶,但其实他特别擅长画画,尤其是画建筑的一把好手,在高中绘画比赛上还拿过奖。

否则他也不会被肖时钦给盯上,傻乎乎地上了少女漫画这条贼船。

13】吃瓜是人类的天性

“你知道找个会画背景又不会乱画背景的背景助手有多难吗?”肖时钦大倒苦水。

“说出你的故事。”戴妍琦拿着包薯片,兴致勃勃。

14】感动,但没有完全感动

在孙翔还没有被忽悠过来画背景之前,肖时钦的漫画背景一直是自己在画。

直到有一次,肖时钦因病延误了工期,加之正好那一话的背景又特别多。在接连两晚都与景物背景鏖战到凌晨之后,终于看不下去的张佳乐主动拍了拍肖时钦的肩。

作为肖时钦的室友之一,张佳乐自然是见不得好友大病未愈就这么连续熬夜加重病情,于是他自告奋勇地担当起了帮肖时钦画背景的重任。

在画了两栋楼证明实力后,肖时钦放心大胆地把画背景的任务交给了张佳乐,吃了药就上床睡觉去了——反正都已经画上了透视草稿,张佳乐只用照着描,就算描歪,也不会离谱到哪儿去的。

直到肖时钦第二天睡醒,看到张佳乐画的背景为止。

背景很正常,真的,很正常,建筑物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上。

但是,谁能告诉他,那些出现在他为对话框预留出的空白区域里的各种华丽花卉是怎么回事?!

15】乐乐能有什么坏心眼子呢?

“啊?那些是留给对话框的位置吗?”张佳乐眨巴着眼睛,脸上写满了纯真善良,“我还以为那些圈圈是你示意让我随便画点什么把画面撑满呢。”

其语气之无辜,神情之茫然,让前来兴师问罪的肖时钦无话可说。

16】少男杀手

张佳乐,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戴妍琦皱着眉头努力回想。

草,这不是那个男扮女装在迎新晚会上跳宅舞,结果骗倒一大群纯情新生的中文系系花(男)吗!

17】工文有别

“漫画家,校草,系花(男),还有篮球队主力,”戴妍琦感叹道,“咩太太你们寝室真是藏龙卧虎啊。”

“啊?”肖时钦茫然,“孙翔不是我们寝室的呀?”

“什么?”戴妍琦大惊,“你们寝室不是四个人吗?”

“我们寝室是四个人,但孙翔确实不是我们寝室的。”肖时钦说,“工科宿舍跟我们都不是一栋楼。”

“那你们寝室还有一个人是谁?”戴妍琦好奇地问。

18】哲理的山路十八弯

郑轩,肖时钦三个室友中相对来说最没存在感的一个。

但根据作者生灵咩太太的描述,郑轩其实是《榛果莓糖》中人气男配楚淮枫的原型。

比起校草和系花(男)这种看上去就很有牌面的名号,哲学系前十的头衔确实有点儿拿不出手,可郑轩身上也是有不少闪光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哲学人的通病,郑轩嘴里时不时就能蹦出一些引人深思的醒世名言,加上那一身带着点颓废风的文青打扮,妥妥的丧郁系帅哥一枚呀。

身边有这么好的一个人物原型,不把郑轩画进漫画里,那简直就是对不起肖时钦那双善于发掘生活的眼睛。

19】做贼心虚

“所以,《榛果莓糖》里三个人气角色,其中两个在现实里都有原型。”戴妍琦掰着手指,突然觉得事情不对:“等一下,所以慕果是不是也有现实原型?”

面对戴妍琦那八分好奇两分审问的目光,肖时钦缓慢又坚定地移开了视线。

20】泥塑大师肖时钦

积极向上,信念坚定,但偶尔也会陷入自怨自艾的负面情绪,总体来说是一个非常活泼开朗的甜系少女。

肖时钦身边符合这几项的人……

……他妈的,是张佳乐!

【没了,或者Tbc……?【。】

#百年前胜利线

力巴尔觉得,自从他们打败了灾厄之后,好像什么都变了,例如笼罩整个海拉鲁数十年的阴云就此散去,整片大陆重归和平与宁静,英杰们都得到了各自的封赏,他则由一个籍籍无名的利特族战士,一跃成为海利亚精锐部队的领头人。

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因为公主依旧是公主,骑士也依旧是骑士。他听说林克婉拒了国王给予的领地和封赏,仍旧留在公主身边,而生性自由又不爱束缚的公主居然就这样答应了,甚至可以说很是愉快。获得三角之力的塞尔达殿下早已是这片土地上最为强大的存在,弹指一挥间就能将整个守护者大军夷为平地,说实在话,这样强大的,又受人爱戴的公主,他想不明白还有什么贴身保护的必要。

力巴...

力巴尔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想来那个老实巴交的乡间骑士大概不会有什么特别伟大的远见和理想,他扶着下巴这样想,觉得挺有道理。

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的离谱,这天他正不急不徐地走进城堡大厅,刚巧撞见公主和她的骑士——塞尔达殿下刚结束一天的课程,正蹑手蹑脚地接近等候中的骑士(他已经等了一个下午,居然也不觉厌烦),一下蒙住他的眼睛,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克以极为娴熟的动作向后一捞,把她捞进怀里,他扶着她的腰,将她轻巧地在空中转了一圈,公主咯咯一笑,俯身蹭了蹭他的鼻尖。

力巴尔陷入了极大的震撼和自我怀疑,他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马不停蹄地跑去找乌尔波扎,而她露出那种他最讨厌的,洞察一切的微笑:“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从米法那里他也得到了同样的答案,尽管听起来有点悲伤,达尔克尔则更加简单直白,开门见山——“他们不是早就在一块儿了吗?”

力巴尔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打肿了,为什么每个人都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就该知道一切?以神速著称的利特战士竟然在情报方面如此滞后,简直丢尽他的脸。

他绞尽脑汁,终于从纷乱的回忆中寻到些苗头,那还是册封仪式过后不久,某日午后的野餐会上,达尔克尔向公主问起海利亚人的婚礼。鼓隆族一向对海利亚的民俗颇为好奇,“可不可以展示一下王室婚礼的流程呢?”他这样问,塞尔达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那有些复杂,我也不是很明白……”

“没关系!”达尔克尔豪爽地说,“那就从婚礼誓词那段开始吧,麻烦你做个示范了,兄弟!”说罢将埋头于食物的林克一把推上前,女神在上,那个可怜的骑士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以海利亚女神的名义,“塞尔达轻声说,”我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丈夫,无论是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接下来的事情可谓是精彩纷呈,林克本就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在君主面前说出此等誓词更可谓难于登天,力巴尔看着林克艰难地“我……”了半天,一向面无表情的脸憋得通红,嘴角还挂着奶油,满是窘迫,最后正直的骑士果断地做出了最合时宜的判断——他选择落荒而逃。

林克的那个表情足足叫他笑了好几天,可现在力巴尔笑不出来了,难道当初两人早已郎情妾意,遥寄情思,只有他还傻乎乎地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所幸他的不平终于在不久后得到消解,是日他刚向海拉鲁的国王陛下做完汇报,他们登上城楼,看见刚刚结束会议的塞尔达公主在庭院里疯跑,而近卫骑士在后面提着裙摆追逐,阳光落在她灿金色的发丝上,而她回头冲他微笑,那笑容真美,容光粲然,那绝不是给一个普通骑士的微笑。

罗姆国王静静地站了很久,站成一座沧桑的雕塑,背影里写满了女儿大了管不了了爸爸好难过怎么办的悲伤,力巴尔一下就神气起来,学着乌尔波扎那种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语调:“我本想早些告诉您……”

原来他并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嘛,力巴尔得意洋洋地想着,很愉快地抖擞羽毛,把风中凌乱的国王陛下一个人留在城墙上。

后来呢?后来国王把林克找到他的书房里去,两人足足谈了一整个下午,聊天内容他当然,也并没有兴趣知道,只是在偶然路过时,骑士一句掷地有声的——“我会让她幸福的!”把他生生吓得一个趔趄。

而后面跟着的一句“以我的生命起誓”,实在是肉麻过头,他决定不告诉公主。

然后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无所知的公主殿下被英杰们领到鲜花纷繁的庭院里,她的骑士单膝跪下向她求婚,具体细节暂可按下不表,总之公主哭得稀里哗啦,连带着林克近卫制服的领口都湿了一大片。

事实证明,恋人们无心的举动给单身人士带来的伤害总是举足轻重的,力巴尔满足费解地盯着眼前的一篮面包,用惨烈来形容不是特别恰当,应当是十分惨烈,“我第一次做……”塞尔达小心翼翼地补充,而林克正一个接一个津津有味地吃着,“非常美味。”他认真地告诉她。

哇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世界上有哪一个正常的面包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吗?力巴尔收起了盘子,愤懑地想,他绝对!一定!不会再管这对情侣的任何事了!

“听说王室的礼服是由格鲁德负责的?”他急匆匆地冲进房间,“是的。”乌尔波扎慢悠悠地翻着书,好笑地抬头反问:“你不是说不会再管他俩的任何事情了吗?”

那可不一样,公主的婚礼是王国的大事,王国的事就是他的事,更何况鼓隆族提供了珠宝,卓拉族送上了佳肴,他作为利特的大家长,无论如何也是要有所表示的。乌尔波扎戏谑一笑:“或许你可以用羽毛为他们铺床,我可爱的小鸟儿。”

岂有此理!力巴尔愤怒地拂袖离去——英杰服没有袖子,他愤怒地振翅离去。

力巴尔走进城堡的换衣间,看见身着格鲁德精心制作的白色礼服的林克,纵使他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海利亚英杰的确是英气逼人,可他正手忙脚乱地尝试固定头顶一缕不安分的发丝,这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想不到公主会选择你,”他习惯性地出言讥讽,“真是个幸运的混蛋。”

然而林克并未如他所想的那样愤怒或是反击,男孩的脸上挂着傻气的微笑。

“我真幸运。”

半晌,林克轻声回答。

身着婚纱的塞尔达殿下仿若海利亚女神下凡,她在教堂的柔光里闪闪发亮,美得惊心动魄。

那日下午的玩笑话奇迹般成真,笨口拙舌的骑士终于能够在他的心上人面前,说出深藏心底已久的誓词——

“以海利亚女神的名义,塞尔达。“

“我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妻子,无论是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无论是在天空中翱翔,还是在时光中回转,又或是沾染黄昏的余晖……”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

“我的灵魂将穿越无数个轮回寻找你,直到回到你的身边。”

是时候了,力巴尔叹了一口气,他用力振翅,感受到气流在他身边汇聚,他引以为傲的战斗技巧用在这里,他想,倒也还算不赖。

人群纷纷发出惊呼,他们抬起头来,望见一场声势磅礴的静谧花雨,自教堂的穹顶而落,而那位总是趾高气昂的利特盘旋在空中,话语戏谑,却又无比真诚——

“祝塞尔达殿下和英杰林克此生永远幸福。”

“愿海利亚女神与你们同在。”

他轻飘飘地降落在教堂中央,满意地想,最后的最后,到底还是他占尽了风头。

而他也猝不及防地看着那对新人眼泪汪汪的向他奔来,用力地抱住了他,婚礼上还哭哭啼啼,这像什么话!力巴尔不耐烦地想,他才不会哭呢,只是羽毛有点湿而已。

>>>

“所以力巴尔叔叔,你一定非常喜欢爸爸和妈妈啦?”小小的公主趴在他的肩头,那双与母亲别无二至的绿色眼睛闪闪发亮。

“当然不喜欢,”他把女孩乱糟糟的褐色头发别到耳后,没好气地回答,“特别在他们每年度蜜月都把你丢给我的时候。”

“可我觉得爸爸妈妈非常喜欢你!我也是!”

“我长大了要做力巴尔叔叔的新娘!”

力巴尔转过头,和刚上楼的林克打了个照面,未完的话在嘴边绕了个弯——“看来骑士阁下对女儿的吸引力还是比不上我啊。”

他得意洋洋地说。

天气晴朗,碧空如洗,这只不过是无数个平凡日子中的一天,还有无数的美好在未来等待着他们,而这次,力巴尔想,他将会很有耐心了。

——fin.

独自旅行的那段日子里,他常做噩梦。雷之台地的夜里,雨总是不停,那时他尚未得到米法的祝福,电闪雷鸣更叫人寸步难行,在雷连续劈坏了好几把武器之后林克在枯树下生了一堆篝火,静静地等待雨停。

尚未愈合的伤口自绷带间渗出血来,林克注视着火堆,火焰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跳跃。头忽然传来一阵晕眩,他知道这是记忆苏醒的征兆。

事实证明,除却那十三张照片所叙的回忆以外,这片大陆上还散落着许多零碎的记忆碎片,有关于家人的,关于英杰们的,而更多的是关于她的。

“林克,你知道吗?”...

“林克,你知道吗?”

她兴奋地用希卡之石拍摄着照片,“雷电并不只是令人害怕的东西,有人说它代表了女神的愤怒,我却不这样认为。”

“闪电中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如果我们能将其收集起来,化为己用……”

她的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

“你不觉得这正像是来自女神的馈赠吗?”

记忆复苏并不总是一个愉快的过程,随着那些记忆源源不断地回到他的身体里,百年前失去的痛苦却在不断加重,愈显清晰。

林克的意识漂浮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那个破碎的,面目全非的近卫骑士是如何被无形的手一一拼起,可那副拼图总是缺了一块,他看不见真正的自己。

“海拉鲁的勇者……请问…你还记得我吗?”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眼前的少女几乎是瞬间便落下泪来,泪水在她脏兮兮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泪痕,她看起来狼狈极了,他却觉得可爱。

风声骤起,下一秒他知道她在他的怀里,塞尔达紧紧地抱着他,身躯颤抖,哽咽得语不成调。

“对不起……我只是好害怕,害怕失去了你。”

她的身体温暖而有力量,她真实地活着,就在这世间,同他一起。

那一刻林克才意识到自己终于真正地变得完整了,原来那副拼图缺失的那一块就在这里,正在他的怀里。

他们回到了哈特诺,就如每一个童话故事的完美结局一样,经历了颠沛流离的百年岁月,他们终于能够向彼此敞开心扉,互诉衷肠。

他们结婚了,度过了一段难以想象的幸福时光,百年前的公主和骑士也许从未奢望过这样的光景,只要在彼此身边,就算是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田园牧歌一样的生活,也有如阳光般温暖而明亮。

他身体里随着战败而死去的那一部分似乎在慢慢地生长回来,因为那些雨夜的噩梦,无助和愤怒,星空下的孤寂在塞尔达的怀中是那么地微不足道。他们是彼此勇气的源泉,心灵的依托。

只要在她身边,林克想,他就有无限勇气,面对未知的一切。

塞尔达看起来因未成行而有些懊恼,可直到林克吻上她的唇时,她却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红热的木柴在壁炉里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塞尔达的头贴在他的胸口,而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一切风雨和寒冷都被阻隔在这个小小的世界之外,林克闭上眼睛,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幸福。

“你知道……在雷之台地时,我想起你曾对我说过的话。”半晌,他缓缓地开口。

“什么?”她好奇地抬起头注视他

“你说雷电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它们是女神的馈赠。”他轻轻地笑起来,“我讨厌打雷,雷总是劈坏我的武器,让夜行变得危险。”

“不过,在那之后,我开始觉得雷也不是什么值得恐惧的东西了。”

“噢。”塞尔达有些羞涩地微笑起来,眼睛里却盛着小小的骄傲。“我很高兴成为你的力量。”

“你总是让我有力量。”

而他这样回答。

林克将鼻尖蹭在她颈窝里,允许自己尽情地享受着熟悉的温暖。

那天晚上晚些时候,他们决定要个孩子。

冰冷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

他醒了。

脱离封印的灾厄有如漆黑的浪潮在他身边呼啸,地面还在垮塌,他距离坠落只有咫尺之遥。可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了,经历了无数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噩梦又再次找上了他。

大师剑不知所踪,右臂被灾厄侵蚀得不成样子,可他依旧无知无觉。

眼前是地狱图景,无底深渊,无底的深渊里有他的妻子。

林克绝望地想

他又一次失去了她。

他拖着奄奄一息的身躯向前爬,手指死死陷入地缝,鲜血淋漓。十指连心,可心脏的疼痛远胜于此。他不知道这该死的命运反复难测,总是吝啬给予他们一个完美结局。

“塞…尔…达…”

他嘶哑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破碎的记忆纷至沓来,将那个完整的他再次撕开,破坏,不复原形。

“就算你再怎么强,也是会受伤的。”

“海拉鲁的勇者……请问,你还记得我吗?”

“那个人是你,一直是你啊。”

在哈特诺一望无际的田野和麦浪里,她回过头向他微笑,她的笑容融化在温暖的夕阳里,微风吹起她的金发,每一缕发丝都无比温柔。

“我爱你。”

“塞尔达……塞尔达……”

“我一定去救你……”

他几乎是哽咽出声

“别把我丢下。”

青绿色的光缓缓地包裹了他,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去吧,去那里寻找终结灾厄的秘法……”

他知道他又将再次踏上旅途了,长梦无尽,他最终会找到她,回到她的身边,然后他要告诉她,那个雨夜里未完的话。

——“我发誓永不再与你分离。”

唉,写得怪难过的。

*旷野之息/botw林克/塞尔达

*一点救出公主之后的事,涉及一些剧透。

壁炉

“……您的女儿无疑是一位英雄。”

名存实亡的海拉鲁末代公主站在卓拉领地的统治者面前,她讲完百年灾厄的始末,向多莱凡行了个礼。

林克就站在她的身后,背着那把她听不到声音的驱魔之剑;接着,林克上前双手交还了光鳞之枪——灾厄已然消失,逝去的英杰却再也回不来,这里还要用祭祀英杰的仪式来纪念米法。他读过多莱凡大王亲手刻下的石碑,知道了盖侬夺去神兽后卓拉领地发生的变化,如果光鳞之枪中仍然寄宿着米法的一点灵魂碎片,还给卓拉领地或许是个最好的选择。

同样的,他将带上...

同样的,他将带上其他三位英杰留下的遗物和塞尔达一起造访他们的故乡。

一百年前,希卡族还侍奉着海拉鲁王族。普尔亚他们还没来得及启动希卡之石中所有的道具,想必是有人为国王改造图书馆的时候提出了机关启动磁力、打开暗门的设计,被国王采纳。塞尔达走进书房的时候,林克背对她站在门口,驱魔之剑抵住布满灰尘和瓦砾的砖石地,手掌撑在剑柄末端——就像一百年前他在力量之泉守护渴望获得封印之力的公主殿下那样。

和一百年前相反,塞尔达在书房里待了好一会儿,林克身后只传来对方翻动书页的声音,却感受不到塞尔达的情绪起伏。不久,翻页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之间有一阵令人无措的沉默,随后塞尔达合上了国王的日记,将镇纸压在了封面上。

“英帕还好吗?”塞尔达走到图书馆的大厅,挥手示意林克让开一些,她重新合上了那扇暗门,把手放在金属块上轻轻摩挲,“等离开卓拉领地之后……我想去拜访她。”

“她有一个孙女,她们一起待在卡卡利科村。”林克正在翻长桌上摊开的书,“公主……我们直接从城堡东北方向去卓拉领地,回来的时候途径河畔驿站,在那里换马。”

“……我已经很久没有骑过马了。”

她回忆起和林克在撒丁公园附近骑马散步,一百年光阴荏苒,她除了使用封印之力压制盖侬,并且利用三角之力对抗的一点余裕守望林克、向其传达信息和指示以外无暇顾及其他,有关过去的深刻记忆也都寥寥无几,现在想起来,其中大多数竟然都有近卫骑士的参与,让人感到有些微妙。

“希卡之石的传送功能只能一个人用……”她的骑士收起剑,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但我在驿站寄存了一匹你会喜欢的马。”

王族马鞍装备在那匹毛色纯净的白马身上。林克把它从马厩中牵出来之后,塞尔达在原地愣了好一会。骑士和她简单解释了起因结果,告诉她这匹马过去独自生活在撒丁公园附近的山丘上。塞尔达上前轻轻抚过白马的鬃毛,王族的坐骑先是有些怕生地低下了头,很快却就和她熟络起来,仿佛百年前林克教她驯服的那匹白马的灵魂跨越了时空,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跨上马背时,塞尔达有些感慨。一百年来,海拉鲁都笼罩在灾厄盖侬的阴影之下,幸存的人民在红月下死而复生的怪物和灾厄掠夺的守护者之间重建了驿站和村庄,格鲁德族甚至还追查到了依盖队的基地……代代相传的宝物几经易主,却和新的主人们一起继承了庇护人民的使命。

从卓拉领地离开之后,塞尔达去卡卡利科村看望了英帕,随后林克提议在双子驿站歇脚。他们在检查神兽瓦·露塔的时候耽搁了一会儿——过去塞尔达做古物研究的时候有希卡族的精锐助力,还有两位专家在身边指示。尽管林克和四神兽打了不少交道,两个人也未免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灾厄盖侬消失的时候正是早春,等他们出发跋涉到卓拉领地,完成了东部蓄水湖的调查之后,已经进入了深秋。入夜之后气温变化明显,林克在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就把马牵到驿站,在马厩边安抚塞尔达那匹脾性不怎么好的白马。

夕阳西下,近卫骑士坐在驿站外的矮桌边用绸布轻轻擦拭驱魔之剑的剑鞘。塞尔达在篝火边烤苹果——她第一次尝试做个什么料理,问林克有没有食谱;后者摇摇头,推荐她先从简单的烧烤食材做起,然后参考参考驿站里张贴的食谱海报。几个苹果被放在篝火上,塞尔达一边用树枝翻动,一边瞟向林克:看得出来,他对这把剑很是爱惜。

就在她望着剑鞘上的三角图案,略微有些出神的时候,那位剑灵的搭档已经注意到了她。林克和塞尔达对视了片刻,公主很快别过脸;他走向塞尔达,绕到塞尔达的身后,握住对方抓着树枝的手,从火焰中把那几个苹果往外面赶:

“再烤下去要焦了,”林克说,“现在火候是最好的。”

这个姿势有点太亲密了:林克打败盖侬之后,塞尔达有些担心他是否还记得她。一旦有这个念头,两人的关系就不可避免地会发生变化,很难做到和过去别无二致……但好像林克完全不在意这个。

她因为这个捂嘴笑起来,从林克的背包中取出鼓隆族的调味粉,拿到他眼前晃了晃:“林克,你一点都没变……烤苹果可以加这个吗?”

林克愣了一下,“要试试吗?可以煮一点海拉鲁米,烧一块禽肉然后切块,用这种香辛料和烤苹果调味……”

最后还是变成林克做饭了。对方的厨艺完全超出塞尔达的想象,想必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外旅行的生活;塞尔达本来以为林克是一个对料理很不挑剔的人,毕竟大胃王好像什么都吃,以前听达尔克尔讲林克品尝里脊岩的故事,那时她还吓了一跳,没想到现在林克厨艺精湛,也许不输给他的剑技;从前林克对速速蛙也略有排斥,最后还是按照公主的要求生吃了一只,结果什么也没发生。晚饭之后,林克在她面前演示将速速蛙和怪物材料一起做成药物;塞尔达举起希卡之石,借着月光,给林克和他装好的药剂拍了张照片。

“之后要去哪一个驿站呢?”塞尔达说道,“马上就要入冬,如果能在严冬之前抵达下一个领地……”

“先去哈特诺村过冬。”林克收拾起锅子旁的东西,示意塞尔达准备休息,“明天早上就启程,快的话晚上就能到。之后你可以去看看普尔亚。”

她完全没有想到林克买下了哈特诺村的房子。

这幢房子和附近“樱达建筑店”的样板房风格不同,看上去很有一些历史。林克委托樱达建筑店做了简单的装修,外装包括了门牌和花园,附带一个小规模的马棚。在他照顾两匹马的时候,塞尔达伫立在门牌面前。

木牌上花藤缠绕,上面刻着“林克的家”。她伸手摸了摸凹凸不平的刻字,随后又拿出希卡之石想要将它记录下来。她不知道房子里边以前的样子,林克最初装上了两面墙壁的武器架和盾牌架,然后在上一个冬天拆掉了它们,换成一座壁炉,并且从哈特诺古代研究所里搬来了一个蓝色火焰驱动的烤箱——他为此付给普尔亚一万六千卢比,是当时全部的积蓄。那之后,林克启程前往海拉鲁城堡,准备和盖侬进行推迟了一百年的决战。

这是塞尔达在城堡外面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有了那个壁炉之后,林克的家变得十分温暖;她白天和林克一起去哈特诺古代研究所,跟着普尔亚继续做古物研究。过去没能实现的愿望和理想变得触手可及,她的骑士委托在一始村工作的鼓隆族人搬来一些阿卡莱堡垒中的守护者残骸,又拿出了一些过去收集的零件,让她和普尔亚得以修复和改造它们。

等到冬天最冷的时候,返老还童的普尔亚不再愿意在冬天为了学术研究早起,她们的研究工作改为三天一次。塞尔达从古代研究所借了几本书,大部分时候和林克一起待在家里——她睡楼上,林克在一楼做了一张新的沙发,铺上了兽毛做的毛毯,白天的时候塞尔达能够缩在上面读书,并且方便地用单手火焰剑点燃壁炉。

她在城堡里的房间里也有一个壁炉,壁炉上挂着一把近卫之弓。那把弓大约是在她搬到房间里的时候就有了,此前预言师已经作出预言,塞尔达一直知道她的生命中会出现一位“海拉鲁的勇者”。林克的壁炉上什么都没有,旁边却放了普尔亚的发明:用“永不熄灭的蓝色火焰”驱动的烤箱。

“普尔亚说,这是她在去年冬天做出来的。”塞尔达合上书,捧起一杯热茶,“那之后你就去了海拉鲁城堡……”得而复失的封印之力让她有点悲观,她抬起头看向林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在这之前就完全失去了封印之力,我们再一次输给了盖侬——”

“想过。”林克诚实地回答道。他本来就不擅长说谎,此时又正在鼓捣普尔亚的烤箱;因为没有多余的卢比,研究所所长连说明书都不肯写,要他靠记忆力记下这台先进设备的操作方法,“哈特诺堡垒只剩下遗迹,这个村子会被盖侬毁掉。到那个时候,”他拍拍烤箱,确认它已经启动了,“这个东西也就没有意义了。”

但是,正因为幸存的人民在他身后,四英杰和他们的后代将力量托付给他……也因为普尔亚高价卖给他了一个新的烤箱,他必须无所畏惧、成功地讨伐盖侬。

他开始切水果,用了苹果和少量的草莓。预先处理过的蔗糖和塔邦挞小麦被做成了一块发酵的面饼,林克小心翼翼地把山羊黄油往上面抹,然后把切好的苹果片铺上去,再加上被切成两半的几粒草莓。完成这几步之后,他把托盘放进烤箱,按下了启动键。

他在塞尔达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但是等打败盖侬之后再安装又来不及,普尔亚说只靠西蒙人手不够。”

“和我在智慧之泉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塞尔达低下头,马克杯的水面中浮现出她的半张脸,“父亲写’或许有别的方法能够觉醒封印之力’……我却在上山之前就感到害怕,害怕在三座泉水里都得不到封印之力。”

事实上在泉水修行中,封印之力从未眷顾过她。

“依盖队还在打英帕和雷鸣头盔的主意,必须有人去讨伐盖侬。都是靠公主在城堡里压制盖侬……”他环视了一圈这间房子,目光又回到塞尔达身上,“我在取回四神兽的途中存了点钱,买了这幢房子。”

“这里很好。”塞尔达望着壁炉,回想起母亲去世前短暂的快乐时光。她也一定曾经和重要的人一起围坐在壁炉边上取暖,这一簇温暖的火焰在冬天里是一个代表着家的意象,“我很喜欢这里。”

“……那就好。”

烤箱发出机械的提示音,林克站起来走过去。他打开烤箱门,蛋糕的香味从机器腹部的狭小空间中飘出来,很快就在整个屋子里扩散。

塞尔达惊讶地看向林克——他站在烤箱面前,手里的托盘上是一块新鲜的水果蛋糕。林克用工具单手把蛋糕切开一点,检查了一下是否烤熟;他头一回用普尔亚的机器,虽然哈特诺古代研究所的所长在古物研究上颇有造诣,科技发明方面却总是出一些小事故。好在这一万六千卢比看起来物有所值,他按照图书馆瞥见的食谱做出了水果蛋糕:

“塞尔达公主喜爱的水果蛋糕:

两种新鲜的水果,塔邦挞小麦,蔗糖,山羊黄油。”

他把蛋糕切成块,放在陶瓷的盘子里递给塞尔达。公主睁大了眼睛,嘴唇轻轻颤动,却说不出话来;她接过蛋糕和餐具,林克就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接受这份特别的礼物。或许是因为壁炉的火光,林克的蓝眼睛里流露出一百年前她没看到过的温柔,她几乎认为自己是在一个温暖又虚幻的梦境中。

奶油在舌尖融化,草莓的酸甜气味钻进她的味蕾。她想,一百年前,能用那份力量救下林克——哪怕只有林克,也实在是非常幸运。

这是我六七年前玩逆裁1-3时做的笔记,里面有一些硬设定以及人物关系的关键点,99%是原作内容,也有少量个人推测。不得不说官方成御撒糖是毫不吝惜的……

前后大概花了一两年,发上来一是方便自己反复回味,二是希望对君有帮助。

目录

wb发过了,LOF留档,希望能活。

*成御,半AU

*四代毛线帽拖鞋mod成步堂龙一

*齁甜

御剑怜侍从来没有得到任何指令。

他自诩是天堂里最上进的天使,随时整装待命,每天趴在云上凌厉地瞪着地球上密密麻麻的人类。人与人之间的灵魂交织成细密的网,御剑期待着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天使,投身传播爱与和平事业。

晨昏日升,他目送着同僚们往返于天堂与地球之间,偶尔有一位穿戴着风衣和皮帽的天使长会来看他,然而在他每一次开口询问时都只是摇头。

“怜侍,耐心。人类的情感十分复杂,恐怕现在的你还无法理解。”

御剑闻言皱眉:“...

御剑闻言皱眉:“阁下,恕我直言,人类的情感不过是简单的数学题,它们有迹可循,只是逻辑整合出的产物,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完美地胜任一切工作。”

天使长无奈地替他抚平翅尖上炸起的绒毛。

天堂的日子宁静而漫无边际,他在云层散开时拿手指梳洗翅膀,让背后的羽毛蓬松柔软,又在云团聚拢时扑腾着水汽。

一直到了某个在地球的北半球冬季,天使长带来了来自神的指示。

“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你将担任丘比特的职务。”

御剑睁大眼睛,忘了行礼。

比起丘比特,他曾认为自己的逻辑分析能力将会使他成为一名天堂书记员,或者神的战士,好吧,仿佛有过哪位同僚曾指出过他弱不禁风。

天使长扶了扶眼镜,清咳两声唤醒他:“还记得丘比特的职业守则吗?”

“当然了,阁下。”工作就是工作,无论如何都必须认真对待,御剑伸出一根手指摇晃,“一,不得被人类察觉;二,禁止直接干涉人类命运;三,找到与其适配的灵魂伴侣。”

“很好,如果在下面出现了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回来见我。”

御剑的声音充满了自信:“放心吧,既然是由我来负责,顶多三个月,那个人类就会和最完美的伴侣在神的见证下结合!”

语毕,他优雅地朝着云层下方坠落。

----oo00oo----

御剑站在地面上时正是午夜。

街头开阔而空旷,晚风闻着像雪,夜空里只有零星几声鸦鸣。他四下张望,对周围的水泥马路和钢筋高楼有种淡淡的亲切感。

敛起双翼,他仰头看向标牌上“成步堂律师事务所”几个大字,再次确认了一番此次的工作。

姓名:成步堂龙一

性别:男

年龄:31

职业:律师

名字别具一格,发型独此一家,扔到婚姻市场绝对能被一眼看见,无形增大了曝光率和记忆点。御剑怜侍一边用手指摩擦下巴,一边客观地进行初步评估。容貌尚可,身体健康,职业体面,意味着拥有足够的社会地位。

称得上是一份完美无缺,几乎毫无难度的工作样本。

奇怪的是成步堂龙一的浪漫经历仅有十一年前与一名叫做美柳千奈美的女性,这段恋情以女方展露杀人犯真实面目而悲惨落幕,或许正是因此导致他单身至今。

看来为他寻找潜在伴侣时不必拘泥于性别。

御剑飞进事务所内,天使不能为人类所视,他并不担心被谁察觉。室内没有丝毫暖意,窗户大敞,外头的寒风一股股地卷入,连带着几片枯叶,落在凌乱的办公桌上。

他所负责的那个人类正躺在一张看起来并不舒适的沙发上酣然大睡,左手搁在胸前,一条腿耷拉在地,一顶颜色不蓝不绿的丑陋毛线帽覆盖了上半张脸。地上散落着空酒瓶和其他杂物,茶几上被乱七八糟的文件堆满,一盆植物在角落里顽强地半死不活。

他更靠近了些,发现成步堂裸露在外的手臂呈现出不健康的色泽,鸡皮疙瘩细密地蔓延到脖颈,但醉酒的男人显然并没有因此而醒来。完美的理论知识储备告诉他,在这种温度下进入睡眠对脆弱的人类而言是极其不健康的。

如果成步堂龙一病倒,就不能按他的完美规划出去约会,不出去约会就找不到伴侣,没有伴侣就不能结合,他的工作就会失败。

御剑怜侍的字典里没有失败!

天使和人类并不处于同一次元,尝试着关上所有的窗就耗费了十几分钟,但温度并没比之前好多少,眼看着成步堂的心率逐渐加速,而治愈不属于丘比特的能力范围,四周也没有能够保暖的物体,思考,御剑怜侍,思考。

他眼前一亮,在沙发的一侧端坐,让其中一只翅膀像毛毯一样严严实实地覆盖在对方冰凉的身体上。虽然天使的羽翼没有物理意义的保暖功能,但它们带有神的祝福,至少能给予一些守护吧。

做完这一切,他继续开始研究工作对象的信息。

【潜在伴侣范围】

1、性别不限

2、喜好家务

3、接受奇怪的名字,发型,及衣品

很大一部分成功案例证明了处于相同领域的对象之间更容易产生共鸣。

4、法律界人士

事务所的书架上摆放着一些相框,它们各自歪歪斜斜的立在那,有的摇摇欲坠,有的正面朝下放倒,看来主人甚至懒得把它们扶好。

一些照片里有两位穿着奇异和服扎着发髻的女孩,圆脸的那个看起来才七八岁,成步堂龙一在她身旁蹲下笑容十分灿烂。

5、喜欢孩子,或许更偏向家庭型女性

祝福生效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翅膀下的身躯开始逐渐回暖,沉睡的男人在梦中微微蜷缩手指,嘴里含糊地发出几声呢喃。

御剑就这样保持着坐姿,看事务所窗外天空的色泽由浓转淡,一如他日复一日注视着天堂一成不变的云海。

御剑谨慎地在第一缕阳光洒在成步堂龙一身上之前就收回了翅膀。

睡眼迷蒙的男人慢悠悠地撩起帽衫挠了挠腹部,再及拉着拖鞋走到窗前推开,陡然涌入的冬日寒气让他打了个哆嗦。

浴室,洗澡,没刮胡子。

厨房,烧水,泡面加蛋。

成步堂盘腿坐在茶几前开始毫不客气地呲溜,同时从文件堆里精准地摸出几页写满证物记录的文件边吃边看,御剑脸阴了。

成步堂懒洋洋地起身拉开门,一名高大的男性风风火火地闯入,大着嗓门对着成步堂劈头盖脸地一顿咆哮:“成步堂,你调查得怎么样了的说!有真凶的线索了吗!还有什么情报没搞到的我可想办法的说!”

“早上好啊,糸锯刑警。”成步堂笑着打了个招呼,“安心,虽然这几年经手的大部分都是离婚案之类的,但我还不至于忘了怎么上刑事法庭啦。”

被称作糸锯的刑警眉毛古怪地乱舞,然后像一条大狗一样耷拉下脸:“已经下午五点了,你是不是又喝酒了,明明明天就要开庭了的说。”

“那些都是葡萄汁。”成步堂面无愧色,“只是刚好有点发酵。”

糸锯叹气,换鞋入内后想把自己的绿风衣脱下,打个哆嗦后又重新捂紧:“这里好冷的说,万一你生病了就没人给真子辩护了。”

“刑警,起码得是吾童川的程度才能让我生病哦。”

成步堂继续拿起证物清单,糸锯见状摸了摸后脑勺,轻车熟路地从抽屉摸出垃圾袋开始收拾地上的空瓶。

御剑眼前一亮。

“又是泡面,你偶尔也去吃一次矢吹老爹的豆酱拉面吧。”收完垃圾,糸锯碎碎念着又拉出一台吸尘器。

“不用做这些——”

“没事的说,反正我也只能付给你最基础的律师费,而且我经常给人打扫卫生,这些琐事就尽管吩咐我糸锯吧!”刑警憨厚一笑,从大衣口袋里变魔术一样掏出一袋素面,“科室里的警员都说我做的素面能拿出去卖了,等下让你也试试。”

这,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伴侣吗!?

会做饭会家务会提醒饮酒问题,并且刑警也属于某种法律界人士,难道一天之内完成工作是他作为一名完美的天使必须拥有的宿命吗!

御剑当机立断地掏出丘比特之箭。

丘比特之箭是神的武器,虽然并不如人类故事中所描述的被箭矢射中的两人会不可抗力地陷入爱河。它只是赋予了一个浪漫的契机,若是双方互不相匹,箭矢便会自行枯萎。

天堂的多种成功案例显示,彼此相熟的人之间往往更容易擦出爱的火花。

两支虚幻的箭矢射中了毫无察觉的律师与刑警。

成步堂随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刑警,你有没有过一种感觉,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却能感受到其他人的视线。”

御剑僵在半空中。

糸锯十分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大学的时候有过,那时候为了省钱租了一间超级便宜的凶宅,每天晚上总感觉房间里有谁在盯着自己的说......不过租金真的很便宜所以也没去在意啦!”

“......这个案子结束后我去见见真宵吧。”

竟敢把圣洁的天使当作鬼魂,多么道德败坏的男人!

成步堂又打了个哆嗦,然后看向糸锯的脸,迟疑道:“糸锯刑警......怎么感觉......你的脸?”

糸锯去摸下巴:“我今天有记得刮胡子。”

“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春美她们拍的大头贴一样......感觉你的脸上有很奇怪的柔光。”

“这么说的话,哦!成步堂,你今天的胡子比以前更有男人味了呢!”

御剑顿时提起精神,终于要开始了吗,爱的火花?

紧接着插在两人后背的丘比特之箭黯淡地消逝在空中。

怎,怎么会这么快就失败!

“不提这个了,真子小姐现在还好吗?”

“我刚刚才去拘留所看过她,还给她带了她最喜欢的改良版小香肠版便当。她现在情绪稳定,对你充满了信心的说!”话音刚落,糸锯脸就垮下来:“只是因为我们是夫妻就不允许我参加调查,连尸体报告都不肯给一份,太过分了。”

原来如此!

御剑咬牙,第一次工作果然还是太心急了,他竟然会出现这样无能的纰漏,连基础调查都没做就射出了错误的箭矢。

但来日方长,他一定能让成步堂龙一陷入爱情不可自拔!

刑警离开后,成步堂一直翻看明天的法庭资料直到夜深,做完最后一条笔记,他起身把文件装好,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随手拿起一瓶发了酵的葡萄汁。

动作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打开,又放回盒内。

一阵悦耳的鼓点伴随激昂的音乐传出来,画面里蹦出一个奇奇怪怪的钢铁与武士综合体。

这......应当是某种给幼儿观看的娱乐纪录片?御剑不太确定。

6、志同道合的亚文化爱好者

秉着只有全方位了解成步堂的喜好才能更精准地为他找到完美伴侣的工作心态,御剑也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看了起来。

好像,或许,大概,也不是那么无趣......?

......啊,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个男人就是幕后黑手吗?

可恶,耕太出事了!

——大将军!

“3点了,再不睡就赶不上明天上午开庭了吧。”成步堂的呢喃声飘来,御剑面朝屏幕无动于衷。“......先关电视。”

在御剑的理智恢复之前,他的翅膀先动了,陡然拍掉了成步堂手中的遥控器。

糟糕!

御剑立马抽回翅膀转身,像一只被吓坏的小鸟一样张开羽翼紧张地瞪着对面。成步堂迷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向空无一物的前方,然后释然地再次拿起遥控器并按下关机。

御剑在心里默念了三次丘比特守则第一条【不得被人类察觉】,硬生生安抚了自己躁动的翅膀。

成步堂如法炮制地拉下毛线帽盖住脸,往沙发上躺好,毫无芥蒂地三秒入睡,所幸这次关好了窗。

静静等待了一小时后,御剑才不情不愿地把翅膀再次铺在成步堂身上。

至少今晚不能让他有任何生病的可能性,法院里想必埋伏着不少优秀的潜在伴侣,他的丘比特之箭已经蓄势待发了。

法庭果然是相亲圣地。

御剑握紧手里的弓,凌厉的眼神不放过任何一个经过的适龄男女。

而正式开庭后的成步堂龙一几乎变了个人。

凌厉伸出食指的身姿不再是那个冬夜里差点被冻死的醉汉。

喊停证人证词时自信的话语如利刃划开法庭上质疑的氛围。

就连拍桌子的动作——御剑顿了顿,如果自己也能站在法庭,肯定拍得比他更响。

忍住了替代对面检察官进行反驳的无言冲动,御剑慢慢飞到空中,强行把意识从案件的细节中拉出来,提醒自己他是一个天使,他的工作是要为成步堂龙一找到完美的伴侣。

高高在上的法官——水镜秤,一名容姿秀丽端庄的女性,手里的金制小锤凸显出可靠的经济实力。靠丘比特的力量得到她处于单身的信息,并且,御剑的直觉告诉他,水镜秤绝对热爱做母亲。

风骚的检察官——牙琉响也,单身,优质。虽然弹奏空气吉他的次数令御剑很担忧他是否拥有臆想症,并且与成步堂的性格喜好相差甚远。但天堂成功案例显示人类同样容易被与自己大相径庭的类型所吸引。

新上任的刑警——宝月茜,在场与成步堂羁绊最深的一位,案情陈述时的寒暄证明了两人过去相识,而人类的许多爱情故事都发生在活泼的少女与阴郁的男性之间,很有希望。

当然了,观众席上那些认真听审的人也没被完美的他放过。

因见证一场优秀辩证而对律师芳心暗许的可能性也并不是完全没有!

御剑认真思索,一天之内用丘比特之箭射穿成步堂二十次以上是否会有不良后果。

案件以糸锯真子无罪而圆满结束。

因潜在伴侣人数众多,御剑决定以枚举法进行尝试,不放过任何一个。

水镜秤中箭后面不改色,她在彩带飘落中优雅地向成步堂行礼:“非常精彩的辩护,成步堂律师,只是方才法之神仿佛给了我一个无法理解的启示。”

不是法之神是天使。

丘比特之箭碎了。

“有一瞬间,我认为您今日的穿着与我的法庭十分相配,但此刻一想,如果您下次还敢穿拖鞋踏上法院大门,我一定会替法之神给予您有罪的裁决。”

“哈哈,下次一定。”

她的笑容不达眼底:“我记住您的承诺了......另外,替我向他问好。”

成步堂点头:“我会的,水镜女士。”

箭矢又坚定地射向了牙琉响也。

身着黑色皮衣的青年突然停下脚步伸出双手来了一段空气吉他即兴演奏,箭矢还未触碰到对方就在神秘音浪中消逝。

御剑的逻辑整合失败了。

宝月茜身上的箭最为顽强,少女甚至已经脸颊红润地凑近了成步堂。

“不行呢,刚才突然觉得成步堂先生特别帅气。”小茜懊恼地掏出一包江米条,“仔细想了想,20XX年还在用老人机的男人怎么都和科学这个词绝缘吧。”

玄学的力量居然败给了科学,天使难以置信。

法院相亲以失败告终。

成步堂龙一究竟喜欢什么类型?

在他的理解里,人类的爱情何其简单,它们总有一个浅薄的起因,要么是容貌合眼,要么是物质实力。

丘比特的工作只是为他们擦出第一簇火苗,让双方产生联结,再在日常琐事中积累各种微小的羁绊,直到火苗发展成稳定的炉火。

御剑从未听说过有消散如此之快的丘比特之箭,成步堂龙一为何拒绝了一切发展的可能性,或许应该先把侧重点放在解决对方内心的“信任危机”上?

御剑一边坐在电视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从昨日中断处继续播放的《大江户战士·大将军》,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复杂的工作事项。

当剧情发展到一个小高潮,村民马上要说出间谍的名字,画面啪地一下暂停了。

御剑羽毛乱颤,扭头瞪向成步堂。

那个男人只是慢悠悠地起身,以极其夸张的伸了个懒腰,甚至做了一套意义不明的拉伸操,御剑看着冻结的屏幕,而遥控器近在咫尺,想起昨日的前车之鉴,他坚决地不去碰它。

拉伸完,成步堂又去烧了一壶水,悠然自得地泡好一杯滚烫的绿茶后,才继续回到沙发上点了继续。

在第二个小高潮,大恶人捏住了耕太脆弱的脖子,千钧一发之际,画面再次凝固了。

成步堂开始整理凌乱的办公桌,每样东西拿起又放下,再拿起再放下,位置毫无变化。御剑伸手揪住自己的尾羽,试图忍住给对方一拳的冲动,他很努力。

眼瞅着这个男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消停,御剑闷闷不乐地飞出窗外,站在大楼入口处开始徒劳地巡视来来往往的路人,试图找到那么一丝可能性。

成步堂在事务所内拿起了座机,等待片刻后轻声说:“真宵,我打算明天过来一趟仓院之里。”

冬季的仓院之里美如童话,厚厚的白雪覆盖着大部分土地,淡然如成步堂也在帽衫外又加了一件更丑的大棉服。

在来时的轻轨上御剑又拿箭扎了他那么七八次,尝试对象从善解人意乘务员,性感女乘客,再到列车长。

显而易见的,御剑怜侍仍需奋斗。

御剑飘在后面看这个没用的男人一路火急火燎地窜进温暖的仓院内室,一把扑到炉火前就再也不肯挪动半点。

一名穿着紫色短款和服的可爱少女跑了进来,像只快乐的小动物那样凑到融化在火炉旁的成步堂身旁。

“成步堂哥好久不见!”女孩鼓起腮帮子,“真是的,明明之前好几次邀请你和我们一起修行,现在修行洞全部结冰了,都不能让成步堂哥体验一下极致的仓院苦修流!”

“哈哈,饶了我吧真宵,看,我给你带了大将军馒头。”

成步堂从棉服里神奇地掏出一个盒子,少女则以天使看了都惊呆了的速度迅速夺走。

两人之间的气氛意外的其乐融融,御剑撑着下巴坐在他们旁边听着他们插科打诨,聊大将军的新剧情,聊新出的拉面口味,聊真子又又又被当做凶手上了被告席。

名为真宵的少女显然十分了解成步堂龙一,他们坚实的羁绊几乎凝结成了一条桥梁,御剑欣慰极了,或许这就是他一直等待的,完美的灵魂伴侣。

“真宵,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嗯嗯,什么事?”“我是不是被鬼魂缠上了?”

真宵很严肃地上前观察了一番,甚至不客气地摘下那顶毛线帽拨动那头看起来很扎手的黑发。

“成步堂哥身上很干净,或者说太干净了。”真宵双手合十,如此说道,“别说鬼魂了,连大部分人都会有的守护灵都没有呢!”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好事啊。”

不能让他们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御剑平息了一下情绪,然后坚定地举起弓,搭箭扣弦。

“啊,危险!”就在箭矢射出的一刹那,真宵陡然改变了姿势,她单膝跪地伸手向前,箭矢在触及少女指尖时消散在空中。

“真宵,发生了什么!?”

“唔,好奇怪。”真宵苦恼地偏头,“明明感觉到有东西在攻击你,是我修行还不够的缘故吗?”

“所以果然有是鬼魂吧。”话是这么说,成步堂脸上却并没有出现几分危机感,他反过来笑着安慰对方,“没关系的,你看这么多天了他的攻击对我都毫无效果,由此证明这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弱小的鬼魂。”

御剑感觉被羞辱了。

“说得也是,而且有我这仓院当家在,这个非常非常弱小的鬼魂肯定马上就自己退散了!”

是天使,也不弱小。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成步堂哥呢?啊,难道说是想找律师给自己辩护!”真宵异想天开地推测,“毕竟你什么样的案子都接,所以有鬼魂找上门也不奇怪吧!”

是天使!

“真宵。”成步堂重新戴好毛线帽,“他刚刚说自己是天使哦。”

御剑的羽毛再次炸开。

“真,真的吗成步堂哥!”真宵两眼放光地东张西望,“律师不可以骗人!”

是啊,真的吗成步堂,区区人类——

“他好像很看不起我。”成步堂笑着眨了眨眼,“唔,很难描述啊,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御剑小心翼翼地挪动位置,凑到成步堂眼前谨慎地挥了挥手。成步堂突然向前伸手,直直地穿透了御剑的身躯,什么也没有触碰到。

“怎么怎么,天使就在这个位置吗?”

“我不确定,只是刚才又感觉到了‘视线’,大概这就是律师的直觉吧。”

律师这种东西明明一点也不玄学。

“可恶,我还是看不到。”真宵努力鼓起眼睛,“会不会其实这只是一个生前有幻想症的鬼?”

天使才没有那种人类的弱点。

“他好像不高兴了呢。”成步堂的话让御剑又紧张起来,“那么让我先来确定一下,这位天使,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御剑陷入逻辑乱麻之中,虽然线索太少搞不清究竟是什么导致了成步堂能听见天使的声音,但此刻,他只剩下两条路可以走:一,放弃任务,立马返回天堂向天使长报告;二,和成步堂龙一进行沟通,说服他配合自己完成工作。

想到天使长那无奈而责备的眼神,他立马否决了第一条,一个连丘比特这种基础职务都做不好的天使,实在是太耻辱了。

“天使,还在吗?”

唔……你好,我是一名天使,作为丘比特来帮你找到完美的灵魂伴侣。

“他说自己是来帮我找到伴侣的。”

真宵瞧着很是失望,“所以刚才他是打算撮合我和成步堂哥吗?怎么说呢,这个天使,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御剑不和她计较。

真宵一排双手,狡黠地笑着问:“对了,天使是不是可以实现愿望!?”

当然不行,那可是神的恩赐!

见成步堂摇头,真宵再次询问:“那天使究竟会什么?”

呃......我,天使,嗯......会飞?

“真宵,除了飞以外他什么都不会。”

“天使好逊啊,大将军也会飞啊。”

“哈哈哈,毕竟那可是大将军嘛。”

御剑:……

夜光下的仓院之里静谧异常,客房里的灯却还未熄。

“天使,在吗,还在生气吗?”

“好啦,真宵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她说明天把珍藏的大将军特摄片借给你哦。”

……我并不喜欢这种人类的东西。

成步堂没有反驳他:“既然你要跟着我,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o

“啊?”

o,我的名字,人类无法听见天使的本名。

“这样啊,真可惜。”成步堂对此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所以这几天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在试图吸引我的注意力,都是你做的吗?”

我的工作是为你筛选出潜在伴侣,每一个都经过了我的评估。

“包括糸锯刑警?”

他!——那是个失误,我没有提前注意到他已经与其他人结合,抱歉。

“如果我说我并不想有一位伴侣呢。”

御剑不快地扑腾着羽翼:这不是你能决定的,是神认为你需要一个伴侣,所以派我来帮助你,神的旨意是不可违背的。

“那好。”

“在你成功之前都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当然了,这就是我来地球的目的。

成步堂温和的视线盯住虚空中的某个点,御剑突然有些不安,自觉地挪了挪位置,呆在了和成步堂视线对焦的地方。

“那么我们必须约好。”成步堂举起一根手指,“你每天只能尝试一次,对象由我自己决定。”

为什么!?

“天使,这几天你扎了我很多次吧。”成步堂龙一的笑容散去,他凝视着空气,“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虚张声势!御剑的心里陡然冒出这么一个词,但他看着面前成步堂那毫无波动的眼神和严肃绷紧的下颚,又十分不确定。

如果这个男人能和天使对话,那说不定真的可以感知到丘比特之箭的存在……

好,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配合我的工作。

笑容重新回到了对方脸上:“那么就这样说定了。”

御剑盯了成步堂的豪迈的睡颜一整夜,总有种被诓骗的危机感。

矢张政治:“喂成步堂,你怎么突然看起来眉清目秀——呃呕呕呕呕,等等成步堂你对自己的童年朋友下了男同诅咒吗刚才!”

失败。

一柳弓彦:“你最近看起来很一鸣惊人啊成步堂律师,让身为一流检察官的我都忍不住……想起我……的……父亲——呜呜啊啊啊啊——”

一条美云:“你刚刚是不是偷了我的心………啊!你竟敢从大盗八咫乌那里偷东西,还我!锯子逮捕他!”

狩魔冥:“别像白痴一样挡在我面前,成步堂龙一。”

鞭子抽在地上宛如抽到了御剑身上,好痛。

天使拒绝对她射出箭,失败。

大婶:“什么啊。”

成步堂龙一笑眼弯弯。

御剑:......

天使的本能决定这个真的不合适,所以失败。

......

一个半月后。

成步堂,明明这些人都是你自己选的,为什么都失败了!?

“大概是因为没有缘分吧,人类的感情可是很复杂的。”

那今天的呢?别告诉我你会对一只年迈的鹦鹉产生浪漫兴趣,而且我的箭对动物也是无效的。

“小百合不可爱吗?警局的大家明明都很喜欢她啊。”

御剑恨不得把他后脑勺的刺给扯下来。

事到如今,他已经因为这个人类多次违背了丘比特守则,无论如何都不能半路放弃。

“别担心,明天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御剑以审讯般的眼神看他:是人类?

成步堂丝毫没有受到他的威胁:“没错,不折不扣的人类,而且年龄不是没有头发的老爷爷,也不是奇怪的大婶。”

御剑本想再多加询问几句,就被成步堂打开大将军第三部剧场版的动作打断了思绪。

翌日清晨五点,成步堂就被调好的闹铃从沙发上唤醒,御剑看着他如死尸一样强行把自己扯起来去浴室收拾。

当焕然一新的成步堂重新出现在御剑眼前,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胡子刮得一干二净,没有毛线帽,没有拖鞋,刺猬头根根分明,甚至换上了一套熨烫好的整洁蓝色西服。

今天要去法院吗?

“没有啊,我昨天说过吧,今天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御剑陪着成步堂排队四小时买到了限量首发的《大将军·极·无双黄金至尊新篇章》。

让天使产生信任问题的人类成步堂龙一绝对是头一个。

你终于抛弃道德底线开始对天使撒谎了吗,成步堂龙一。

“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御剑胸口心脏不存在的地方突然阵阵发紧,他试图去忽略:如果你要带我见的指的是那个售货员,或者排队时卖水给你的阿姨,我就把你的葡萄汁全扔了。

“哈哈,那可不行,葡萄汁很贵的。”成步堂一手提着刚买到手的DVD礼盒,一边往事务所相反的方向走,“而且这是一个礼物,毕竟是很久没见的朋友,总得表示一下诚意吧。”

闻言,御剑稍微释怀了些,但还是警惕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一路走到一所医院,成步堂毫不犹豫地走进大门,熟练地在前台处进行登记。

御剑立马开始分析,现在是工作日,成步堂要见的人是医生,或者护士?但按他广泛得不知所谓的交友圈来看,也有可能是医院电缆装修工人什么的。当然了,医院里最多的就是病患,难道说成步堂龙一内心防备的根源就在这里。

大量虐恋情深案例浮现,御剑担忧着,他曾经告诉过成步堂,治愈能力并不在丘比特的能力范围内。

他们一路顺着楼梯来到顶楼,踏入了一间独立的豪华病房之中。

与医院劈天盖地的白不同,这间病房里最多的居然是红色。

令人舒适,怀念的,漂亮的红。

房间中心的病床上躺着一个身上插满各种管子的男性,旁边有几台仪器发出规律的机械声,阳光透过蕾丝窗帘照射进来,床头摆放着一只插着新鲜花卉的花瓶,一片无菌而沉闷的景象。

御剑主动展翅,漂浮在这名男性上方,男人十分瘦弱,银灰色的头发铺洒在枕上,眼皮松弛地闭上,苍白的嘴唇被管子撑开,几乎和惨淡的肤色融成一片。

这是你要带我见的那个人?

“嗯。”成步堂只回应了一句。

他放下礼盒,熟练地取出茶具开始烧水,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盒看着十分昂贵的红茶罐,再小心取出茶叶,拿来漏勺。

当伯爵茶独特的柑橘芬芳弥漫在室内,他才把这杯茶轻轻放在了男人的床头。

成步堂,你知道——

“天使,可以射出你的箭吗?”

御剑抿了抿嘴唇,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一些不应该属于天使的多余的情感涌上来,让他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只得掩饰般地提高了音量:听好,成步堂龙一,一个失去灵魂的人类是不能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吧。”

成步堂的反应比他预计的更加冷静,并没有出现一个人类应有的苦苦哀求或者不愿接受。

“我来拆礼物吧,他几年前就在期待这部新作了。”

大将军熟悉的鼓点传出,却罕见地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排队四小时才买到的限定版DVD独自落寞地在机器里转圈,然而谁也没有真的去看画面。

“四年三个月十七天,距离他被袭击的那一日都过去这么久了。”成步堂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医生当时说他已经脑死亡,即使强行维持生命也没有希望醒过来,我和冥都不信......而真宵试图对他进行灵媒,但是失败了,所以我相信他依然在这具身体的某个地方。”

我不打算欺骗你,但是这里面没有任何灵魂存在。

“谢谢你告诉我。”

沉默再次降临在他们之间。

当年发生了什么?

御剑勉强找到了一个打破僵局的话题。

“一个案子,他作为控方检察官站上法庭。”成步堂轻轻握住病床上冰冷的手指,“我们合作得总是很好,他能直接切入案件的疑点,而我能立即反驳回去,然后一起找到最后的真相。”

真相吗......御剑缓缓咀嚼着这个词。

那个被告真的有罪对吗?

“对。”成步堂的声音沉重而遥远,“我想在第三次庭审补全最后的漏洞,而他也想给我展示最完美的真相…他太骄傲了,不屑于让我带着怀疑认输,而且在终审的中途,我也差不多被控方提出的证据说服。”

出了什么事?

御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么多的巧合,一个走投无路疯狂的被告,一个走投无路不顾一切的父亲,在短短的五分钟里相遇完成了最粗糙的谋划。”成步堂叹气,“那个维修工人蹲守在法院的出口上方二楼,他并不在意监控录像和被人们轻易看到,等我走出法院,就把一盆幌伞枫树推了下来。”

你被推开了。

“那是第一次他和我一起走出大门,我邀请他去附近的拉面馆祝贺这次控方的胜利,不然恐怕他早就开着那辆惹眼的红色跑车回家了吧。但是没错,他推开了我......代替了我。”

御剑突然不理解神对人类命运的安排,神爱世人,却又把种种苦难赋予他们。

“或许我会在那天和他告白,都已经这么久了。”成步堂轻轻摩擦着那些干燥的手指,“或许我还是不敢说,但现在我连这样的可能性都失去了不是吗”

成步堂开始絮絮叨叨地对着床上如死水般毫无回应的男人说话,说起让他问好的水镜秤法官,说起一柳弓彦一直在遵循他的教导认真做检察官,说起美云小姐拿到了临时警员证开始跟着糸锯跑现场,说起他们曾经帮助过的宝月茜已经成为了一名科学搜查官......

电视里的剧集逐渐播放完毕,只剩一长串黑白的演职员表缓慢延伸。

“可惜大将军的新篇章还没做完,这里只有上部。”

御剑压根没有留意过电视里播放的内容,他只是胡乱应和道:什么时候才出下部?

“我问了制片厂的朋友,他说要等到秋天。”成步堂无奈地说,“医生说以如今的医疗技术,能把他的生命维持到现在已经属于医学奇迹,恐怕熬不过这个春季了。”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这难道不是人类的礼节吗,御剑闷闷地想:我帮不了你的朋友。

“天使,你知道吗,我知道这件事的那天,我喝了比平常更多的葡萄汁,发酵的那种。”

是那个他初来地球的夜晚?御剑回忆着。

“那一天真的很冷,让我想起了吾童川的河水,而我打开了事务所的所有窗户。第二天醒来,我的身上有柑橘的气味。”

柑橘?

御剑还没来得及作询问,有一名护士推门而入,她看见成步堂后微微一笑:“成步堂先生,您来看望御剑先生了。”

成步堂点头:“床头那些花,冥来过吗?”

“是的,狩魔小姐这个月好像一直在国内,她每天都会带着花过来。”护士颔首,“今天的阳光很不错,所以我拉开了窗帘,希望御剑先生能感觉好一些。”

“我替他感谢你。”

说完,成步堂从病床前起身,越过护士离开了这间红色的病房,御剑紧跟其后,在与护士擦肩而过之际,他瞥到了对方手中病患档案最上方一个刺眼的名字。

御剑怜侍。

这是巧合吗,只是地球上几十亿人口里符合数学定律的一个合乎逻辑的巧合吗?

御剑一路沉默地地跟着成步堂回到了事务所,成步堂站在办公桌前似笑非笑,像是笃定了那只天使就在自己面前。

成步堂,为什么你——

“在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之前,可以先让我问三个问题吗?”成步堂打断他,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你可以拒绝回答或者沉默。”

好......你先说。

“第一,你是什么时候成为天使?”

物质世界里的一切镜面都无法反射出天使的真容,御剑看得见自己的双手,看得见自己身上与每个天使毫无区别的白色长袍,还有柔软的翅尖。

那么,他的头发.......会是银灰色吗?

不,我恐怕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谢谢你的回答。”成步堂微笑,“那么最后的问题,一个灵魂即不存在于自己的身体中,又无法被灵媒,还有可能会在哪里呢?”

你在暗示什么?

成步堂作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的问题问完了,现在轮到你了,天使。”

御剑握紧拳头:为什么你要带我去见这个人?

“答案不是很简单吗,就是想看看天使能不能拯救我可怜的朋友。”

異議あり!

御剑来不及震惊于他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反驳,只是继续说:说实话!

成步堂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碧绿色散发着微光的奇怪石头,御剑记得这是那个被他称为勾玉的测谎仪。

“你能碰到它吗?”

勾玉里充斥着有一种玄妙的力量,让其连接了两个次元之间,他尝试了一下,比起挪动物质世界的其他物体,这个还能勉强托在手中。

成步看着漂浮在自己面前的勾玉:“那么再问一遍吧。”

为什么...你要带我去见这个人?

四周陡然黯淡,化作一片深不可测的虚空,一把沉重的,带有金边的古朴黑色大锁连接着数条链条从四周伸出把对面的人类牢牢禁锢在内。

“你曾经做过的,虽然不是对着我。”成步堂温柔的声音缓缓传来,他就在重重锁链的后方,一双海洋般的眼睛几乎能穿透层层虚空抓住那个慌乱无助的天使。

我......

“再做一次,说出来,天使。”

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事件浮现在眼前,一条条名为逻辑的红绳将之逐渐联系在一起,充满熟悉感的事务所,来由不明的直觉,一次次为面前这个人类打破天使的规矩,那个红色的病房,他空虚的记忆以及容貌,和——名字。

我......不是天使,我是——

御剑努力想要划开自己脑海中层层叠叠的迷雾,可是翻来覆去只有祥和的天堂云海,可是他的逻辑不会说谎,即使剥不开记忆中的阴霾,也必须说出唯一可行的真相。

你带我去见他,是因为我就是——

(御剑怜侍)

他心中所想是那个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他浮现的面容是那惨淡的睡颜,他想要说出的是在护士病历本上看到的标着病患一栏的名字。

说出口的,只有属于他的,天使的真名。

这就是最终的真相。

黑色的心锁应声而裂。

“御剑。”成步堂温柔地拥抱着面前簇拥着绿色勾玉的虚空,声音终于带上了哽咽,“御剑.......”

他突然身处天堂。

“你好,怜侍。”熟悉的天使长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跟他问好,“你看起来很疑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御剑茫然地点了点头:“是的,阁下,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的逻辑好像带给了我非常超乎常理的结论。”

“天使本身的存在就已经超越了常理不是吗?”

御剑愣了愣。

“我好像......曾经是人类。”

天使长神情安定,没有因他的话出现丝毫波澜,“人类混乱而无序,而天堂是规则和逻辑的家园,怜侍,能够做出选择的人只有你。”

“我什么也做不了。”御剑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丘比特,我帮不了成步堂龙一,也不能把御剑怜侍带给他,甚至不能抹除那些让他痛苦的记忆。”

“異議あり!”天使长摘下眼镜,狡黠地冲他眨眼一下眼:“怜侍,你知道吗?丘比特可是次级天使中唯一一个拥有神的武器的职务。”

御剑回过神来,他依然身处地球,被成步堂龙一隔着整个次元拥抱。

是选择人类真实而无序的情感,还是天堂安宁而永恒的逻辑。

他看着面前双眼通红的男人,记忆的某处角落里偷偷逃出一副教室内被众人所指独自流泪的小男孩的场面。

想为他辩护,想保护他,想要——爱他?

这仿佛不是什么多余的情感,如同在他消失的记忆里,他已经爱了成步堂龙一很多年。

手中重新出现了熟悉的丘比特之箭,从来没有天使彼此兵戎相对,神的武器是给予人类的祝福,但天使呢?

第一支箭矢被他第无数次送入了成步堂的心脏。

“御剑...?”

成步堂,我想亲眼看看真相。

“你要做什么,御剑!”

第二支箭矢和勾玉放在一起被送到对方手中,箭尖指向自己,即使成步堂眼中恐怕只能看见来自勾玉的微光。

......我想拥抱你。

语毕,他张开双翼毫不迟疑地一把抱向对面的人类,神的武器刺穿了他空无一物的胸腔。

一阵白亮的痛意从被穿透的地方逐渐扩散,那是来自真实的痛苦,御剑死死抱紧对方,从肩膀开始,人类身体的温度,西服的质感,衣服下微硬的肌肉,太多的新感受一齐涌上来。

成步堂......成步堂龙一......辩护律师成步堂龙一!

破坏了他完美记录的男人,从九岁开始一直追逐着他的男人,把他从DL-6的噩梦中强行拽出来的那个男人。

他一直爱而不敢说出口,唯一的那个人。

成步堂震惊地看着漂浮在他面前的天使,那对不应被人类视觉捕捉的柔软双翼,以及熟悉的,带着讥讽笑意的灰色眼睛,他喃喃道:“果然还是红色更适合你。”

但他逐渐惊恐地意识到面前失而复得的挚爱正在逐渐破碎成光点:“等一等,御剑,你做了什么——不要离开。”

“冷静点,小律师。”御剑恶狠狠地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我要在神的面前与你结合。”

“......”

“你继续脸红我就回天堂。”

御剑瞪了他一眼,然后指着自己胸口慢慢实体化的箭矢:“丘比特之箭,它会化作祝福的锁链缠绕着彼此的灵魂伴侣,神会赋予他们永恒的祝福。”

“成步堂龙一。”御剑认真地捧着他的脸庞,“虽然这是唯一一件我无法用逻辑来分析出理由的东西,但是,我爱你。”

“你知道我是因为你才去做律师的。”成步堂吸了吸鼻子,傻笑着说,“而且艺术系转法学系真的很难,特别的难。”

“说重点。”

“那么,检察官御剑怜侍,我爱——唔!”

御剑耳根通红地直接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剩下的话语,一条虚幻的金色锁链爬上两人的身躯,顺着伸展的翅膀蔓延到虚空。

某医院顶楼病房。

仪器表盘上陡然波动了一下。

灰发的天使长站在病床前,伸手微微抚平御剑怜侍额前的头发,然后微笑着阖眼消失在空气中。

窗外阳光正好,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春日。

END

小彩蛋:

【三月后】

御剑在病床上沉思:我有一种神秘的预感,如果没有出事我今年已经当上了检查局局长。

成步堂快乐削苹果:那我两可能还处于深柜状态。

御剑:唔呣,是有这种可能性。

成步堂:那么怜侍,检查局局长的位置和我你选哪一个?

御剑:你。

成步堂猛1脸红。

灵魂伴侣梗……套洋妞梗于是写得磨磨蹭蹭的(没有甩锅给洋妞的意思

含神千、夕心

是he,虽然很辣鸡但还是要发出来对抗一下be()

“灵魂伴侣?那可真不一定是件好事。”

真宵外壳的千寻笑吟吟地说。

这是他们第二次讨论这个话题。上一次千寻还活着,谈到这个话题时也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唔,两次开场白倒是一模一样。

“真羡慕你啊,成步堂君。”

千寻偶尔也有脱线的时候,这种时候她就特别像是真宵的姐姐。没有办法,成步堂知道自己看起来就是个麻瓜,在仓院之村两代当家面前,简直是麻瓜典范。

灵魂伴侣这种东西,你不能说它真的有多罕见,但总归是某种超自然,非理性的存在。据说有灵魂伴侣的人的皮...

灵魂伴侣这种东西,你不能说它真的有多罕见,但总归是某种超自然,非理性的存在。据说有灵魂伴侣的人的皮肤上与生俱来地有一句话,在某个特定对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行字会被激活,然后你就“砰”地一下明白,那个人就是你的灵魂伴侣,你会不受控制地爱上他,等等等。在成步堂的学生时代,大家都向往着某种传奇浪漫的恋情,有这么一行字是一种特别酷的象征。不少混小子和傻姑娘给自己搞了个纹身,就连矢张那家伙也相信,虽然自己没有字,但肯定有某个带着字的姑娘在某个地方等着被他遇上——没错,这种联结甚至不一定是双向的。

上一次就是这种场景。千寻接到了某个关系一团乱的案子,从第一个人开始扯错了线,他爱她,她爱她,她爱他爱他爱她,最后酿成惨剧,从而进入他们这一行的工作领域。成步堂作为助手辛辛苦苦画完人物关系图,千寻看完那一长串人名,幽幽地开口:“灵魂伴侣……那可真不一定是件好事。”

幸而这种事的概率不算高,否则检察局工作量又要再度上升。相当一部分人毕生遇不上自己的灵魂伴侣,需要信誓旦旦向伴侣保证那只是自己学生时代心血来潮赶时髦的一个纹身。还有人正爱得死去活来,正牌灵魂伴侣路过,当即变心转向,毕竟在超自然现象面前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当然了,这些毕竟是少数,完美的双向联结实实在在也是存在的。

“‘激活’特别疼。”千寻说,“就像拿刀又刻了一遍那行字。我痛得都快要掉眼泪了……偏偏当时是个非常严肃的场合,否则我一定会捂着肋骨冲出去,要么就是把旁边那个人的肋骨踢断。”

成步堂认为最好不要去问当时的具体情况和那行字的具体内容。千寻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感情生活。他给查理君喝水用的壶添了点水,等着千寻继续说下去。

“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千寻说,“双向联结切断的话,比那个还要疼得多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准确地说,是真宵的——手臂,某种回忆中的痛苦神色蒙上眉间。

“就像要把手臂切断,不,比切断还痛,像是要把整条手臂都扯下来。疼痛过去之后那行字就消失了,就好像它从没存在过,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什么情况下双向联结才会被切断呢?”成步堂硬着头皮继续这个话题。

“我猜,是一方死亡,或者意识消失吧。”千寻抱起手臂,“超自然现象还真是麻烦啊。”

至少不要用真宵的身体说这种话啊。

是哦,这是完全可以预测的事。一旦有了生离死别横在中间,越强烈的联结就导向越不美满的结局。成步堂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千寻是认真地在羡慕他这个麻瓜。

“我想……没有灵魂伴侣是件好事。”成步堂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诚实地说,“我特别怕疼。”

“所以一开始为什么要谈这个话题呢,成步堂君?”千寻问,“又到恋爱的季节了吗?”

成步堂眨着眼睛摆出一张麻瓜式好奇宝宝脸,把这个问题糊弄了过去。不管是千寻飞踢还是真宵飞踢,他都不太想挨。

二十岁以前,成步堂是个有许多浪漫念头的男孩。

“请抱我吧。”

不懂事的年代里,父母就教会他不要让别人看到这行字,最好就连有灵魂伴侣这件事也别让其他人发现。他在好几年后才模模糊糊地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和它可能会出现的,隐秘又甘美的场合。

那个年纪的男孩都会做梦。成步堂习惯了向左侧躺,用右手压住心口的皮肤,在那行字迹的跳动中陷入黑甜乡中。梦里会是诸般变幻的场景,榻榻米,西式的卧室,高档沙发;海滩上,森林中,星空下。在每一个梦里拥抱某个难以辨清轮廓的身躯,在那面红耳赤的幻梦到来之前,等着对方用羞怯或期待的声音,说出刻在他心上的那句话。

心是会骗人的,成步堂对自己说。而一旦确定了这件事,想要找到灵魂伴侣的难度可就一下子大到吓人。他总不可能和每个有兴趣的人发展到“那一步”,好测试对方会不会说出那句话。而且。诚实地说,在初恋破灭之后,成步堂再也没有遇上过让他想要冒险一试的人,二十岁之后他连梦也很少做了。在偶发的几次梦境中,那个形体变得越发模糊不清。

“联结变弱了。”真宵听完打码和谐版“成步堂哥的一个朋友”的故事,咬着拉面断定,“虽然我们仓院流不研究灵魂伴侣问题,但是电视剧里都是那么说的。”

成步堂疑惑:“大将军剧集里还有这种内容?”

“成步堂哥是笨蛋吧。”真宵无情嘲笑他,“我当然不可能只追大将军一部剧啦。”

成步堂连大将军有几个分支都搞不清楚。没过几天真宵遭到绑架,经历长到不可思议的两天庭审,成步堂终于靠着某个他痛恨了一年多的人的帮助,把真宵救了回来。那天晚上,绷紧的弦突然放松下来,久违地做了梦。

像抽去了隔在灯影前的帘幕。几年来他第一次看清梦里人的容貌,而那副身躯也第一次有了明确的形态。

御剑怜侍。青梅竹马。光芒。无论如何要见上一面的人。宿敌。好友。背叛者。归来之人。

最初的联系发生在小学上学的路上。成步堂撞翻了御剑,搞丢了御剑的午餐费,之后御剑在学级裁判上帮助了他,在小小年纪的成步堂心里留下了“律师是孤独者身边最后的人”那样的印象。这联系产生得比他弄清何谓灵魂伴侣还要早,比那一场失败的恋爱多得多地影响了他的人生。

御剑象征的东西太多。信念,挚友,真相,后背的依靠,唇枪舌剑与相视一笑,最后——排在最后,但他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引人幻想的身体,漂亮的容貌。

假若他早一点看清就好了。在某个时期,御剑曾经脆弱迷茫,迫切地需要着他。如果他在那个时候找到御剑,拥抱御剑,或许对方真的有可能会说出这句话。然而他竟将这段最宝贵的时光浪费在怨恨对方的不辞而别上。那就是命运吧——事到如今,当那个人重新变得强大,自信,无懈可击,成步堂确定,御剑永不可能再对他说出那样的话语。

御剑是不可能的。那么,是谁就完全无所谓了。

“没有灵魂伴侣是件好事。”他确凿无疑地对千寻说,“我特别怕疼。”

当然也可以去试一试。有许多带着标记的人终生都没有遇上真正的灵魂伴侣,和其他人美满地度过了一辈子。“你的生命中,可能会存在一段理智无法抗衡的爱。”那行字的意义仅此而已。但即便是那样微茫的可能,成步堂并不敢拿御剑来赌。

那个梦只会是浮浅的欲望,转瞬即逝的情爱。和灵魂伴侣相比。和十余年时光相比。和御剑相比。

等美贯睡下后成步堂才小心翼翼地出门。御剑的房间在一街之隔的酒店楼上,两年来,在这国度里,他更像是个居无定所的访客。

“成步堂,是不是我每次回国,你都有新的麻烦缠身?”

御剑一口喝空了杯里的红酒,冷酷无情地提问。

成步堂用指腹按着睡眠不足带来的乌青眼圈,心想这或许是在法庭上屡次嘲讽御剑黑眼圈的报应:“稍微开心一点嘛,御剑,至少现在我不是‘一个三流律师’了。”

他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抿着御剑带来的高级红酒,在心里与自己打赌哪一方的酒量比较好,反正御剑的目的不过是让他好受些。抽空还能半真半假地调笑:“回去还得喝廉价葡萄汁,别用这种东西惯坏我的舌头啊。”

失掉一切之后成步堂对于御剑反而抱持上了一种有恃无恐的心情。他知道御剑在国外过得不错,回国的间隙还解决了一些检察局内部的隐患。不管接下来御剑选择留在国外还是回国发展,他们都很难再有什么交集。说到底,这交集之所以产生,也不过是因为他二十岁时看到一张关于御剑的新闻报道,并因此唐突地改变了自己的人生道路。现在这不自然的交叉点不复存在了,某些真正成为无稽之谈的话,竟也有了“作为笑话”吐出唇间的可能性。

成步堂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他打定主意,等醉意再浓几分,就把那个笑话说给御剑。

“——喂,御剑,说出来你可能会笑死哦。我啊,从前还做过有关你的‘那种’梦——”

还可以更随便一点,自称“俺”如何,听起来像是醉醺醺的矢张口吻——

他没来得及开口。像是某种东西猛然冲破了桎梏,御剑抓住他的手腕,酒杯脱手飞出去,跌在厚厚的地毯上,大片红色飞溅开来。

“哇哦,这可真像是凶案现场。”成步堂惊讶地看着地面。御剑一脚踩上酒杯,这一次地毯也没法拯救它了,玻璃在鞋底发出沉闷的碎裂声。他茫然地张开手臂接住御剑的肩膀,在酒精作用下闭上眼,温热的液体透过相接的脸颊传过来。

这是个奇怪的梦吗?悲伤的应该是我啊,为什么御剑哭了?

他按灭房间照明的总开关,更深地陷进那个亲吻里。有许多含义不明的话语在那片与他相接的嘴唇里涌动着,夹杂着似欢喜似悲泣的声音,他难以辨认,任凭着本能掌控了一切行动,急切,粗暴,毫无章法。

“御剑……”他喘息着,“你知道吗,我——”

没有任何预兆地,那个时刻突然到来。

像是刀尖一点点划破心口的皮肤,沿着那些他熟悉的字迹描下去,刻下某种藏在虚空之中的锁链。

偏偏是这个瞬间,那超自然的东西出现了。

那联结将酒精带来的混沌和欲望劈得七零八落,慢慢地,成步堂回想起御剑刚刚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有意义的词句一点点从含混沙哑的呢喃中浮现出来。

抱我吧……成步堂,请……抱我吧。

所以说,传言都是骗人的。成步堂想。那并不是理智无法抗衡的吸引力。

只要你足够清楚自己和对方的境遇,就不会被这种非理性的热情冲昏头脑。在从前的任何时候得知那联结他都一定会扑上去。但那可能性已不存于现在。不存于可知的未来。一次酒后逾矩不至于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无可挽回,但绝无可能存在承诺。

那锁链推着他从灵魂伴侣身边离开。

绝无可能。

他默念着那个词,打开灯,俯下身,在地上狼藉的衣物里分辨出自己的那一份,一件件披上身。

“我得……回去看看那孩子。”他宣布。随后匆匆逃离了那个房间。

“灵魂伴侣?……那可不一定是件好事。”成步堂说。

美贯默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很大可能只是某个混小子给自己弄了一个纹身又以此为借口招摇过市。但成步堂熟悉这种事,在那个年纪,一切差异都要分出高下,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是孤立和欺凌的开端。

“美贯没有灵魂伴侣。”她说,“美贯会得到幸福吗?”

其实成步堂弄不清楚魔术师的世界里爱情与婚姻究竟是一种什么性质的东西。扎克和优海做不了正面例子,天斋和巴朗也许从未明白过。至于他本人,曾经有过那么一次——也许是很多次——机会,只要他伸出手去捉住——不去推开,他就有资格告诉女儿,心意相通的恋情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那是一个诅咒。”成步堂最后说,“阻挡你看清自己的心,阻拦你向幸福伸出手。”

他带着女儿坐在沙发上,分抢完了半罐王泥喜留下的妙脆角,再一次祭出“我的一个朋友”。他告诉美贯,一个没有字的人是自由的,可以完全遵循心的指引走下去,没有一个虚空中的裁判长对着你的每一次判断敲下木槌。不必经历患得患失的试探,不必担忧真挚的情感会遭到命运的嘲弄。即使侥幸中的侥幸,你和你的灵魂伴侣循着那锁链找到了对方,两心不疑,未必不会有生离死别从中横断,令每一滴甜蜜都变成残生里腐蚀内心的剧毒。

戈德入狱后成步堂去看过他,衬衫衣袖下面纵横着真正的伤痕。那男人无法辨认血迹,或许从他的面罩里看出去,那些字就像是还藏在交错深刻的笔墨之下,而不是消失得了无痕迹。

“真羡慕你啊,美贯。”

无意识地,成步堂重复了千寻的另一句话。美贯穿着平日习惯的舞台装,露出她雪白干净的手臂,抬起头,敏捷锐利地看了他一眼。

“爸爸不是说那是个朋友么?那为什么要羡慕美贯呢?”

成步堂哑口无言。在他从那个怀抱里挣脱之后,那行字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心口,再也没有疼过。再也没有随着血脉热情地跳动过。

他和御剑默契地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调查七年前的事件,推动陪审制度引进,进展顺利,合作愉快。御剑邀请他去美国开会,他邀请御剑来看美贯的表演。美贯和御剑叔叔很亲,亲到作为父亲的成步堂会感到嫉妒,甚至会气势汹汹地跑去逼问御剑为什么女孩子都会在第一眼喜欢上你这家伙。御剑从眼镜片上面看他,用那种盛气凌人得像挑衅的口气说,反省一下你自己有多招人烦吧,成步堂。成步堂之后气急败坏地宣布,御剑会永久失去从他这里拿到免费演出票的权利。这威胁一点力度都没有,御剑要是没有来看某场重要演出,第一个饶不了他的肯定是美贯本人。

“所以为什么要相爱呢?——在那么多的可能性中,它都会带来痛苦。”

沉思着的美贯很像是她的生母,脸上散发着超出她年纪的智慧与神秘感。

“是个考验吧。”成步堂慢慢地说,“如果你知道每一条道路都会导向一条不同的悲伤结局。你需要克服引诱着你的爱欲,挣脱灵魂的吸引。经历过那样强烈的诱惑之后,你会明白,总有些东西比爱更重要。”

他最喜欢的食物是苹果。是伊甸园里最初的诱惑。

美贯惊讶地看着他。“爸爸是笨蛋。”她冲他摇了摇手指——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御剑那儿学来的动作——跳起身,跑了出去。

希月心音多喝了两杯,脚尖着地,做了个超难的三百六十度旋转,真宵和春美惊呼着给她鼓掌。

结果只有夕神迅本人半路上跑掉了。成步堂略带遗憾地耸耸肩,美贯晃了晃手里的小型摄像机:“没问题的,爸爸!”

成步堂眼前一亮:“美贯啊,你说夕神检察官会愿意出多少钱买下这段录像呢?”

王泥喜应该是想提出点儿什么抗议的,但就连他的嗓门也完全被女孩子们的声浪压了下去。御剑推推眼镜,不屑地偏过头:“喂,夕神君是我的下属,至少别当着我的面讨论这种事。”

“我会给你分成的。”成步堂说,“说起来我一直有个问题,御剑,夕神君坐牢的那些年,你们还给他开工资吗?”

御剑还没回答,心音却听到了。年轻姑娘跨着大步踩上沙发,站到成步堂面前(成步堂一阵心疼),双手叉腰,气势十足:“没——关系!”

她打了个酒嗝,御剑敏捷地躲到了一边。模拟太快活地一闪一闪,心音用压过整个屋子的音量宣布:“我会多接几个案子的!成步堂先生!做得好的话,请给我加工资吧!这样就算御剑局长不给阿迅开工资!也!没有关系!”

两个大人无比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成步堂小声感叹:“我还以为去美国留学的人都是御剑和狩魔你们那样的……”

“哪样的?”

“那样的。”

成步堂小幅度晃了晃食指。心音更大声地吼起来:“和美国没有关系!那是因为,阿迅是我的灵魂伴侣!当然要为了我们俩的未来!努力!”

她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那行字,转了个圈儿展示给屋里的每个人看。

“给人惹麻烦的野丫头……唔?”

王泥喜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巴。美贯英勇地站出来:“这个,不是夕神检察官在法庭上说的吗?心音姐姐……很早就知道是他?”

“这种话,当然只有阿迅那种不坦诚的笨蛋会说嘛!我当然知道!”

那从心锁中挣脱出来的女孩双手叉腰招摇地站在沙发上,脸上是年轻纯粹的快乐。

“阿迅在等我,我要救他,我一直这么相信的——嗝儿。”

她最后冲着空气又挥了一下手:“我赶上啦!”

“明天她会疯吧。”王泥喜喃喃地说,忧心忡忡地看着全程端在美贯手里的摄影机。

“那么,把心音姐姐搬去床上,以及擦干净沙发,就拜托王泥喜君啦。”

美贯把存储卡从摄影机里拿出来,看了一眼房间另一头的两名成年人。成步堂低着头,御剑的皮鞋轻轻拍着地面,两个人都像是在回忆什么。接受到她的目光,御剑停下动作,如梦初醒地推了一把成步堂:“那么,我告辞了。”

真宵和春美在玩带给美贯的一副塔罗牌,王泥喜在努力把心音从沙发上拖起来,累得呆毛无精打采。女孩用最快的步子跑到门口,推着成步堂的后背往外走:“爸爸!你送一下御剑叔叔吧!多没礼貌啊!”

御剑轻哼了一声,拉开事务所的大门。成步堂伸手拉住了他,声音刚好控制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的范围里。

“喂,你怎么看这种年轻人的爱情啊,御剑。”

“对你我的年龄来说,这种东西大概是消受不起了。”

“你刚刚才在法庭上说过我‘青涩得不像话’。”

“你已经随便到可以把这种东西当成赞美了吗?”

“谁会讨厌显得年轻呢?”

“前言作废。”御剑一只脚踏在门槛上,回过头,嘲讽地笑起来,“你已经成熟到让人心灰意冷了,成步堂。”

美贯打了个颤。她没有办法完全听懂这段话,但她能感受到人类微小的动作和情绪波动。他们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但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她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成步堂低下头,温柔地拢了拢女儿的肩膀。

“我也应该收回前言,美贯。爱是让你在看到无数悲伤的结局之后,仍然敢于试着踏上那条道路的勇气。”

“只是一种无聊的冲动。”

“你说得对。”

他们对视。然后御剑开口,声音是美贯未尝听过的轻柔冷淡。

“你不会觉得太迟了吗,成步堂?”

“明天会比今天迟。”成步堂说。

然后他一步踩上那条门槛,用一种非常不稳定的姿势吻了御剑。

美贯几乎本能地打开了帽子君,提心吊胆地回头。真宵和春美在玩牌,心音抱着沙发耍赖,王泥喜放弃了蛮力的较量,开始用(自以为)哄小孩的口气和她说话。她再转回头时,门口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楼下传来引擎的声音。

“唉。”美贯向帽子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模仿御剑摊开双手摇了摇头,“这些让人不省心的大人啊。”

6

疼。

连成步堂都疼得要命,他难以想象御剑会有多疼。这一定是个糟糕无比的夜晚,迫切,笨拙,并且失败了好几次。最后结合的瞬间成步堂觉得那已经和爱啊,欲望啊,诸如此类的漂亮词汇没有了关系,完全是决心和气势的体现——而御剑还在用最后的力气从枕上把自己撑起来,眼神近乎凶恶,脸颊上没有一点血色,拼尽全力地调整着腰部让成步堂进得深一点,再深一点。他把手放到成步堂胸口的字迹上,那里缓慢,冷静,坚定地跳着,在漫长的绝望,疼痛和疲惫过后,有那么一丝,只有那么一丝细微的快乐透过这颗令人心灰意冷的心脏,传进御剑指尖跳动的血管中。

衬衫从他肩上落下来,半窗斜月照出像是从肩胛骨皮肤下面渗出的一行字迹。

对不起,御剑君。

“……我到底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成步堂把嘴唇压在上面,含混地问。御剑冷笑了一声。

“做律师完全不需要逻辑推理能力吗?”

痛楚分毫没有减轻,声音颤抖地从齿缝里流出来。

称呼是“御剑君”,所以,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在他们还没有熟悉到会用“成步堂”“御剑”这样随便的叫法互相称呼的时候。

成步堂抱紧御剑,把心压在他的胸口。他想起来了,早在学级裁判之前的那个早上,他冒冒失失地从家里跑出来,在岔路口撞倒了一个男孩。他们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散了一地的书和文具,没发现午餐费落了一地。他认识那个男孩,他们是同班同学,但在那天之前,他们还从没说过一句话。

“对不起,御剑君。”

八岁的成步堂龙一慌慌张张地说。八岁的御剑怜侍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我的归所(下)

*祝各位和二位成咪日快乐!

*全文1.2w一发完,是以“万一一切开始之前他们也能在一起呢”为设想脑的双高中生!

*时点放在了1985年,操作无意义单纯是个人复古爱好,私设如山切勿当真otz

昭和60年6月16日,日曜日。

“下一首歌,是名为‘蓝信号武士’的一位朋友点给‘红信号武士’的……”

啪。

...

御剑发誓,他会听电台节目,并且因为这句话突然折断了手上的自动铅笔芯,完完全全是一场巧合。

他的随身听里放的通常都是英语听力,出国学习少不了要把语言基础打好,优等生平淡地接受了这一观点,并继续着他耳机一戴与世隔绝的生活。只有今天出了一点意外:他在开始前不小心按错了一个按钮,阴差阳错切换到了电台模式。

也不知道怎么自动切进了一档点歌节目,他正准备按返回键继续他单调重复的外语学习任务,然而就在即将付诸行动的前一秒,这句话先飘进了他耳朵里。

“嗯,真是有意思的名字,应该是两位之间的某种昵称或者暗号吧?”电台主持人温婉柔和的声线自然地顺着聊起了来稿人的话题。“让我看看,点的这首歌好像也是这部动画的片头曲,看来是充满你们回忆的一首歌呢。”

御剑愣住了。

是成步堂。

理论上说应该有千百万种可能性,这部动画片当时风靡一时,也不是属于他们的专利;但对他而言这个事实甚至不需要推测,多年前的回忆立刻如潮水一样涌入脑海中。御剑也为自己竟然仅仅通过一个称呼就能迅速如此确信感到惊讶,但也许是直觉的指引吧,他敢肯定,一定是成步堂。

为什么会是成步堂?……等等,比起这个,现在更重要的好像是“红信号武士”……不就是自己吗?

“这位朋友想对对方说的话是什么呢?让我们一起来看一下。嗯,这是一位有点心急的朋友啊。”电台主持人的声音里透出了明显的笑意,“我试试还原一下他当时的心情哦。”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一本正经地模仿起来稿的语气。“‘你在听吗?如果听到了,我有两行数字要告诉你。’”她忍不住笑了几声,“好可爱,还是学生吧?”

御剑皱起了眉头。

事情的展开太突然,有点超过了他的反应速度,还好他本来就在图书馆自习,纸和笔都是现成的。他重新按出一截铅芯,听着耳机里还会传来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御剑根本没有仔细思考的工夫,只好先按来稿里说的,在纸上刷刷几笔抄下两串数字。

直到最后一件事之前明明都很正常的。

越想心越乱,御剑用力摇摇头,想强迫自己先集中精力把今天制定的学习计划完成。但是他很快便认命地发现纸上那些字母也开始和他作对,平时三两下就能读完的阅读,现在每句话都连不成一个完整的意思,十几分钟过去竟是毫无进展。第三次发现自己看串行还毫无察觉之后他终于选择了放弃,翻回到前一页,盯着他在页面上方的空白处写下的两行数字发呆。

成步堂试图同他取得联系,或者说,成步堂在寻找他。且不论他为什么突然想起自己,到底怎么想出从点歌节目找人这种大海捞针一样的方法的……要是我今天没按错键呢?御剑头疼地用笔敲了敲额角。

而且……这是什么啊。

他又开始打量这两行数字。既然说联系,想来应该是号码之类的东西,但固话的号码不是这样的格式,也没有分成长短两个部分。让我联系他居然还不说清楚联系方式是什么,都快高中毕业的人了,还跟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

御剑一手撑着下巴,笔尖无意识地在那些数字上点来点去,放任思绪游离到旧日的回忆中,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眼神里的光彩以及弯起的嘴角。

成步堂。成步堂龙一。

那张干净的笑脸在那个黑暗的下午过去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悲伤,他做什么都要拉着自己一起,把他从封闭无趣的世界里拉出来,用力推进课室门外灿烂的阳光中,疯跑整个下午。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每次就都妥协了,只记得小男孩额头上亮晶晶的汗珠和放声大笑的呼喊。

刚住进狩魔家的时候,好多个夜晚他一闭上眼还会看到那双湛蓝的大眼睛里盛满泪水,看着他的眼神全是不解与不舍。他没办法面对这双眼睛,更没办法面对自己,只好闭上眼把自己蒙进被子里,一遍遍地在心里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如果真的要和成步堂通话,他恐怕只会继续狠心把自己的好奇心和愧疚感一并扼杀,逼迫自己无视这条信息。他现在还能相对轻松地面对这个事实,是因为理解了这两行号码的意义。

这是一个“留言信箱”的号码和密码。对方留言之后,己方通过拨打特定的号码并输入密码,才能听到留言内容的一种形式。换言之,信息的传递是完全单向间接的,并且也不在同一时空。

这似乎并非一种常用的通信方式,御剑问了好几个同学才遇上一个对这方面略有了解的人为他解答,内心不禁升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成步堂宁肯冒着他没听明白这段信息的风险,也没有直接给他留自己的固话号码吗。

虽然很可能是出于隐私的考虑,毕竟听电台节目的人很多,但……他会不会也想到了这些年来自己不联系他是有理由的呢。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好像有些不自在,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萦绕在心中,像尝一颗橘子味奶糖,在甜味之余还夹杂着一丝细微的酸涩。

只是不知为何,告知他的同学在还他纸条时多问了一句,“你说,这是朋友给你的?”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御剑疑惑地看向对方。

“没,没什么。”那个人搪塞着把写有数字的纸条递给他(一定不是因为他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凶),“就是觉得你们关系挺好的。”

还是在这里能给他一些喘息的空间。

留言信箱……插上IC卡,御剑从口袋里拿出重新抄上数字的草稿纸,半信半疑地照着一位一位地按。果然话筒里传来了输入密码的语音提示,他正准备继续按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手心里已经出了汗。

竟然在紧张。这算不算近乡情怯呢,他自嘲地想。万一接通之后,听见成步堂在留言里把他劈头盖脸一顿骂怎么办?

“滴”地一声响过,传来了清嗓子的声音,御剑握紧了手中的听筒。

今天是……6月14日,金曜日。啊,矢张说因为不知道对面什么时候会听见,日期还是报一下比较好,虽然弄得像日记一样了,有点傻吧?

天啊,真的是成步堂。并且他好像还和矢张在一起玩。久违地听见旧友的名字,御剑感觉恍如隔世。

虽然在电台里听见那个称呼他就已经立刻下了结论,亲耳听到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他变声了啊……御剑不禁为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心生感慨。以前那个欢快的声音现在低沉了不少,但听来依然清透温和,还带上了几分磁性。

是会令人安心的声音。

嗯……我是成步堂。现在才说好像已经晚了(笑声)不过没关系,你一定早就猜出来了,毕竟御剑一直都很聪明嘛。

不知道你搬去的地方远不远,冬天下不下雪?

我和矢张国中还在同一所学校,现在已经不同校了,但周末还是会常出来见见面。御剑肯定也交到新朋友了吧。

成步堂的话语声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御剑听着,却感觉自己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其实只是邻镇而已,他垂下视线,把这句话咽进了心里。这么近的距离,电车两三个小时就能到,他却从来没有回去见过他们两个,单是这份内疚就足够把他压垮。如果他真的只是单纯搬了个家又何至于此,只可惜命运不能重来,如果能选择,他更希望不给成步堂问这些问题的机会。

成步堂和矢张与他的生活已阔别九年,但他每次盯着卧室书桌前那张合照,看着三个人笑得一脸傻气,依然会看得出神。

御剑。

我……能在这里像以前一样跟你说说我的生活吗?虽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当我是自言自语也可以。

糟了,一不小心说得太久,矢张已经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今天就到这里,下次再继续吧。

隐约听见一些模糊的喊声,在成步堂抱歉的语气中,听筒里传来了三声忙音,留言仓促地结束了。

与那个小男孩的回忆已经永远停留在了令他一生无法释怀的那天,但他也想象过成步堂穿国中和高中校服——虽然现在很流行西式校服,但还是立领制服适合他。他肯定会把扣子仔仔细细扣到最顶一颗,不过偶尔可能也爱耍耍帅,把学生帽帽檐压低;或者他也会像那些男生一样,喜欢回家路上在电车一角翻开一本漫画书,看到什么激动人心的情节,眼睛就会一下子亮起来。他性格又好,说不定还有女孩子在毕业的时候,一脸殷切地看着他,支支吾吾地问他要襟前第二颗纽扣……

……每次想到这里还会觉得有点生气。搞不懂为什么。

这些关于成步堂的画面总是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在一个人上下学的路上,下课写作业的间隙,上课偶尔发呆看向窗边的时候。他哪里有什么新朋友呢,每个人对他好像都又敬又怕,明明他们都是同龄人。

在这些时候,他无数次想起成步堂。走廊里常有二三男生站在一起聊游戏和漫画,从他们身边穿过的时候,他时常错觉从身后高声打着招呼冲上来加入聊天的那些身影里也有那个男孩的一份,他会像以前一样突然一拍自己的肩膀吓吓自己,还会拽着他的胳膊说,今天放学绕个路一起去吃点什么吧?

但是这些幻想又永远会在他走到学生会长室门口的时候破灭,清醒地告诉他,穿行的身影中他仍旧孤身一人,还是那个让人不敢接近的好好学生。

明明都是面对自己,现在透过电流传来的话语声听来却如此落寞,仿佛现实也在逼迫他认清,他们已经走在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上。他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大力将他的心脏拧作一团,一阵强烈的疲倦感袭来,他把额头抵在话机上,叹息着闭上了眼睛。

6月23日,日曜日。矢张拉着我去了游戏机厅,我让他别去玩弹珠机了,他不听。哎,你知道的,劝也没用。

所以弹珠机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呢,让班里那些男生每天下课都往机厅跑。而且里面真的很吵闹,也很挤,一帮激情澎湃的人里只有自己的校服穿得规规矩矩,御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格格不入过。

月初上映的那部电影,听说是从《李尔王》中汲取的灵感,前两天我去看了,改编得很精彩,很想向你推荐一下。

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历史剧呢。

他都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来过电影院了。一个人来看电影也不像个高中生,他们要么是一大帮人吵吵嚷嚷地捧着爆米花闹到开场前一分钟,要么就是牵着恋人的手,头靠着头窃窃私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里,无论什么位置都显得多余。

啊,说起《李尔王》……其实我很喜欢莎士比亚,大学也准备读这个方向。

最近有空的时候也会去图书馆借一些研究类的书,但是他们的措辞都很学术,我得费好大劲才能有耐心读下去……是不是比起做学问还是表演比较适合我啊。

原来戏剧研究的书架在这么靠里面的地方,难怪从来没见过……可能是吧,但无论选哪一边,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英语学好,至少不能用假名拼单词——再像小时候那样把apple念成啊噗噜,莎士比亚他老人家肯定会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

“御剑怜侍。”

御剑手指一顿,唇离开长笛,乐声也随之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立刻对上了狩魔冥不悦的目光。

“你又错了。难道你一点都没发现吗?”

“……是吗。”他侧头瞄了一眼谱架。是错了,而且还是一连好几个音。

长笛教师也担忧地看向他,“怜侍,你以前不会在这么简单的小节失误的。是最近疏于练习了吗?”

“我在下次课程之前会认真练习的……抱歉。”御剑移开视线,没有回答她的话,向长笛教师微微欠了欠身。

狩魔冥皱起了眉头。送走教师之后,她返身就把准备径直回房间的御剑怜侍挡在了门外。

“你到底怎么了?”她盯着御剑的眼睛,想从那里面读出答案,“这可不像你。”

御剑也想问问自己到底怎么了。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很奇怪,成步堂尽管一直用的是和御剑说话的口吻,却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固话号码之类能够建立现实稳定的交流的联系方式,并且这个星期御剑每天下午六点都会将随身听切到那个电台节目,发现成步堂再也没有投第二份稿试图找他。

如果成步堂真的一定要联系上他,也不该用点歌这种希望渺茫的方法,本来按理说,御剑现在根本不会知道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这就像是……他其实对找到自己没有抱任何期待,只是用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方式,创造了一个存在于电流对面的“御剑怜侍”来倾听他的话语,而御剑本人是否真能听见,似乎并不重要。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御剑心里莫名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愤怒,不知道是对成步堂还是对他自己,或者两者皆有。

他觉得自己一定疯了。他开始一件一件地去做成步堂在留言里提到过的事情,买他称赞的小零食,租他推荐的碟片来看,借他正在读的书;然后在心里逐一给出评价,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吃,多大人了还这么爱吃甜的……

就像是他把自己单方面地塞进了成步堂并没有他存在的生活里,单方面制造了一种仿佛他们还在共享每一天的点滴的幻觉,然后放任自己沉迷其中。这样做很荒唐,并且毫无意义,因为对成步堂而言这些事全都没有发生,他依旧只是对着一部话机,和话机对面虚幻的御剑,讲述着他认为对方根本不会听到的这些日常。

成步堂不期待他的回复,御剑也没打算传达自己的回答,整件事听上去都很荒诞,仿佛两条死路头对头拼在一起,看上去居然还能像一条通路。

他无法向狩魔冥阐述这些想法,因为他连对自己都解释不清,只能看着她,平淡地回答,“我没事。最近只是……有点忙。”

“你和平时期末学业繁重的样子差得可有点远。”她毫不留情地点破,“最近你经常走神,早出晚归,而且进了房间几乎就不再出来……除此之外——你每次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上去都很开心。”

“……我没有。”

“你有。”冥斩钉截铁地回答,“至少比你以前看起来要开心得多。”

她打量着面前的男孩,试图从他身上找出最后的破绽。

“你应该知道,一个人进入这种状态的时候,他们通常都称之为……”

“别说了。”御剑忽然开口打断了她,“冥……别再说了。”

冥愣了一下;御剑从来不会对她这样无礼。她十分不满,还想继续追问,但是御剑的态度令她犹豫了。他刚刚搬进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看上去明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有些问题,无论怎么问他都绝不会开口。现在看来也是一样。

她瞪着御剑又看了一会,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没有任何要说明的意思,只好忿忿地让开,看着御剑走进房间,又把自己关进那道一个人的门内。

匆忙上了门闩,御剑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节奏。冥是老师的女儿,继承了他在担任检察官方面所有精湛的天赋,他近日来的反常行动想瞒过她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他不敢听见那个答案。

小时候,御剑在班上是最优秀的小孩子,考试总考第一名不说,连体育成绩都名列前茅,那时候在四年三组流行一个说法,叫“无所不能的御剑”。

御剑不喜欢这句话,怎么可能有人是无所不能的呢?但是小孩子就喜欢起哄,不知不觉御剑身上就被套上了这样的光环,然而“好学生”这个词背后有无数压力,每双眼睛都盯着你,有仰慕的目光,也不乏不怀好意的,总有些人巴不得你出些纰漏,好把你从神坛拉下来。

机会来得很快。在一节手工课上,老师给每个同学发了一张彩纸,让他们折一只纸鹤,下课的时候交上去,作为随堂作业。

可是这张彩纸好像怎么也不肯听御剑的话,小尖子生最大的秘密便是唯独在手工活上总是不尽人意,拆了又叠弄出了好几条折痕,最后的成品还是和书上的样子相去甚远。

别人会怎么说,老师又会怎么看?“御剑怜侍居然连纸鹤都不会折”会成为多久的笑柄?这些事就算不愿多想也一股脑涌进他的脑海,他闭上眼,几乎拿出赴死的决心,正准备鼓起勇气把他的失败作品拿到老师面前,突然觉得手心里一空,然后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手里。

他愣住了,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背后被人一推,他一下没站稳,下意识用手撑住教坛的桌面想保持平衡,手上的物件也跟着一起落到了桌上。

是一只折得精巧细致的纸鹤。

“这是怜侍折的吗?真好看,就放在这里吧。”老师赞许地点点头,很快放他过了关。

怎么回事?这不是他的——他正想辩解,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在这犹豫的当口,排在他后一个的成步堂已经走到老师身边,把他手里的纸鹤放在了桌上。

“哈哈哈哈哈哈你折得好难看啊成步堂!”旁边的同学指着那只纸鹤捧腹大笑,“纸鹤这么简单的东西还有人能折成这样?哎你快来看看成步堂的纸鹤笑死人了!”

此言一出,顿时一大群小朋友都围过来看那只歪歪扭扭的纸鹤,然后留下一串嬉笑声,“这是鹤吗?是只鸡还差不多!”“我闭着眼做的都比这个好看!”……

成步堂被他们围在中间,不好意思地跟着笑,“我手太笨啦,就不要在意了嘛。”

御剑站在一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那一整天他没和成步堂说一句话,任凭成步堂怎么好声好气地求他也不肯给个好脸色,放学的时候也没等成步堂,提起书包就走。

成步堂从他身后小跑着追上来拦住他,“御剑!到底怎么了嘛!”他气还没喘匀就急匆匆地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不理我?”

“成步堂,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御剑气呼呼地开口,“我做的事,自己可以承担后果,不需要你为我考虑到那种地步。”

“啊,对不起,”成步堂睁大了眼睛。“但是,”他声音极小地补充道,“我不想让他们笑话你……”

“那他们笑话你就可以了吗?”

御剑脱口而出,才感觉话好像说得太直接,两个小孩子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热。最后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和解,说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别再干这样的事了,成步堂也懵懵地点点头应道,那你不要生气啦。

御剑很难描述自己的感受,那是一种温暖与苦涩交织的复杂情绪,成步堂把他努力隐藏的笨拙作品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就用一种甚至有点傻的方式把他挡在了身后。

在那些被噩梦惊醒的午夜,他睁开眼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常常回想起成步堂站在人群里的身影,那个被千夫所指的小小影子突然就变成了他自己,而人群中,有陌生人,有那位法警,甚至还会出现父亲的面影,他张开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他们七嘴八舌的指责将自己投入炼狱。

但那个已经成长为少年的小男孩总会穿越那些面目模糊的人群把他拥在怀里,说没事的,你别怕,我在这里。

这些年来他在心底深处把成步堂作为他可以逃避的一处庇护,那桩可能的罪行过于沉重,在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时候,他想要一处地方,能够无条件地容忍他的过错,换来他片刻的喘息。

成步堂就出现在那里。御剑纵使不愿也只得承认,他始终在心里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曾见过他并不光鲜的一面的成步堂也能接纳如今这个或许犯下了不可弥补的过失的自己,以某种方式、以任何方式出现在他身边,将他从压得自己无法呼吸的负罪感中解救出来,让他不必再受此折磨。

可他又愤怒于自己的自私。且不论这两件事根本不是能够相提并论的分量,现在他这样的想法,是在希望成步堂再次为他作出本不必要的牺牲,还是要让他把最基本的原则和底线都丢弃来包庇一个杀人犯?

御剑不止一次觉得这样的自己无比卑劣。成步堂有自己的人生,他原本就没有和御剑怜侍产生交集的必要,就像这个留言信箱一样,御剑只是一个曾经存在的符号,一个可有可无的倾诉对象。成步堂选择向“御剑”讲述那些话,也许只是随机,或者巧合而已,碰巧他有些话不想和身边的人讲,需要一个不见面的倾听者,而御剑从身份到现状都刚好是合适的那一个,不是非要找到他,也不是非他不可。仅此而已。

他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然而如今的他连与成步堂继续做朋友都已成奢望,却还在贪恋本不属于他的更多感情。

一个空缺的洞在心脏上,正好空缺成那个人的形状,再好的材料也不可能严丝合缝地契合,它就在那里,一块巨大的空虚阻断他的供血,越是长久,越让他产生缺氧一样的窒息与渴望。成步堂不在的时候,他尚且能用日复一日枯燥的学习来逼迫自己忽视这一事实,可一旦那个人再次闯入,便立刻让他所有欲盖弥彰的修补都化为乌有——谁能从一个无谓的称呼就立刻确定到某个特定的人呢。

瞧瞧吧,现在残缺不全的御剑怜侍想出了更拙劣的修补方法:他在书桌前坐下,书桌上现在堆满了他自顾自收集来的那个人口中的物件。今天刚从图书馆借回来的莎剧研究就放在那里,他想翻开读一会,却发现内容一点都没有读进去。脑海里全是那个人的样子——他捏着书角,头一点一点地犯困,又在额头磕到手肘的时候猛地醒来,揉揉眼睛,拍着脸颊让自己坚持……

御剑觉得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把脸埋进书页里,一股旧书和油墨混杂的味道涌进他的鼻腔,让他能够暂时忽略自己乱成一团浆糊的大脑。

……你不那么经常会在想象关于某个人的画面时发现自己想亲吻他的。

御剑发现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已经在回故土的电车上了。

电车车厢里那股特有的味道,很多年都没有再闻过了,现在只觉得无比生疏,而仅仅因为一通留言就站在这里的自己更莫名其妙。

6月29日,土曜日。

一个信箱最多只能放十段留言,今天这一段是最后一条了。

暑假过去之后就是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了,备考会变得很忙,就不再开新的信箱啦。

他们总是劝我要往前走……可能我一时半会还学不会,但我会试试的。

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吧,御剑。

四天前他听见这条留言,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响,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迟钝的痛感从胸口传来,以至于好一阵子他才理解这段话的意思。

成步堂和他的联系就到此为止了。

但现在他心里分明感到失落,以及恐惧。

如果他那天真的没有误触那个按钮,也许直到更久的未来,到他已经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检察官,都不会允许自己屈服于深藏于心中的对成步堂的依恋,可惜人并不惧怕长居极夜,然而一旦品尝过光明的滋味,重新投入黑暗中便再也不是一件易事。

“会长,我就先走了,这些表格是您说都拿来给您的。”

“好,我知道了,就放在这里吧。”

“会长。”校园里已经一片漆黑,只有学生会办公室还亮着灯,副会长在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已经八点过了,不着急的话这些要不明天再……”

“没事,我有分寸,你先回去就好。”御剑头也不抬,听着门打开又关上,仍旧埋头于那些杂乱无章的申请与文件中。

他尝试过让自己放弃那些多余的情感,想用忙碌驱赶心中萦绕不去的焦躁与苦涩。但是第四天中午过后他已经再也无法在书桌前停留了,每个字都令他眩晕,连一阵风吹来都像能从他的胸腔径直穿过,留下令他战栗的寒意。

司法人员最忌冲动和感情用事。

现在他犯了大忌。为了成步堂龙一。

“你要去哪里?”

然而拧开门把手的时候狩魔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御剑急匆匆向外走的步伐僵在了原地。

“我以为你还记得今天下午有长笛课?”

他站在宅门前的楼梯上抬头看,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明明是比他年幼得多的女孩,此刻却令他产生了无力反抗的感受。他握紧拳头,又松开,找不到任何能够辩解的话语,只能沉默地注视着她。

“……和你最近那些反应有关是不是。”

御剑已经做好了必须就此放弃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冥却偏过了头,“我可看不惯你这种表情。”

她转过身背对御剑,把细鞭往身后一收,“去吧,一天到晚心不在焉的,我都没有跟你较量的热情了。父亲那边我会去说的,就说你学校里有急事。”

“但是,我希望回来之后你能恢复正常。”

她看了御剑一眼,不等他答复,就关上大门回到了屋内。御剑在意外之下,想道谢又觉生分,话还堵在喉头迟迟说不出口,门合上的声音已经将他推向了应当去往的那条道路。

这些熟悉的风景里每一样事物都刺痛着他的双眼。

御剑凝视着那些曾经看惯的店铺与街道,鲜明的蓝色和红色映入他的视线,却总觉得和桌子前那张黑白照片没有太大分别。失去色彩的过往同被他抛弃的梦想一样,只留给他一个遥远模糊的痕迹和深深的无力感。

他在街上胡乱地走,看见的每样事物都有成步堂的影子。结伴经过的小学生是他,车站里等候的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是他,连文具店里他从前总在用的那个牌子的铅笔都变成他。相邻的两座城市之间谈不上气候差异,就连方言也没有多大区别,大同小异的生活节奏里,赋予这一切特殊意义的仅仅在于有成步堂存在。

他想不明白自己非要来看看的理由,但还是放任理智作了让步,现在这里铺天盖地都是与成步堂有关的回忆,令他安心又痛苦地包围着他,像饮鸩止渴,又像在深海里汲取最后余下的一点氧气,以维持他拼命渴求的呼吸。

但无法改变的是他穿着不属于这里任何一间学校的制服,他仍然是闯入者,只能从这些碎片里拼凑他过去和现在可能的痕迹。

“小同学啊。”

御剑推开门时听见身边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疑惑地看去,一个穿红色衬衫的男人站在那里,握着一杯咖啡,笑着看他。

那人年纪不大,说话却很是成熟通透,像能一眼看穿他纷乱的心绪。御剑脸上起了些热意,但仍旧礼貌地回答,“我是在听一位朋友给我的留言。”

御剑垂下视线,“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你好像有心事。”那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是很重要的朋友?”

御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低下头,掩饰自己烧烫的脸颊。年轻人的心事,还能是什么呢。

那人似乎明白他的心思,宽容地笑笑,没再多问。

“留言信箱啊。他们想的号码花样太多,你要是忘了,也正常。毕竟越是可爱的小猫留下的爪印越是特别……”他低头看了一眼杯里的液体,“只是,人生是像黑咖啡一样苦涩的。可以往这杯咖啡里随意加糖的年纪,想做什么就应该直接去做才是。”

“我会的。”御剑轻轻点了点头,“感谢您的关心。”

“但是留言……是不能得到回复的,不是吗。”御剑的话语声里透着低落,默默咽下一声叹息。

死路尽头的两堵墙,要怎样才能通行呢。

“好好想想吧,小同学。有些人,别错过了。”他看向御剑,见他若有所思的表情,摆摆手转身离开。

“我要是有热恋的对象……一定会用每一秒好好珍惜她。”

御剑目送那人慢慢走远,信步向前,陷入了思索当中。回想刚才的对话,有一件事实莫名令他十分在意。

留言信箱的号码,是“想的”?

这说明,很有可能这串数字是有某种含义的。

御剑忽然觉得自己的胸腔传来一阵无法平静的躁动。他思虑万千,想过那么多,留言的人、留言的内容、留言的理由,唯独没有想过号码本身,而在这里,很可能藏着他始终忽视的一个重大的秘密。

1112324493。

这个号码……是什么意思?

AAABCBDDIC。不对,没有意义。两个一组呢?KL……不对,字母没有第32个。谐音也不对。还有什么?假名?

あああいういええけう。还是没有意义。两个一组呢?可是93也太大了,没必要区分平片假名,读起来都一样。

到底是什么?

一路苦思冥想,御剑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前行,却无心再欣赏身旁的景色。他前所未有地感到自己正在接近某个答案,无论是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这个答案甚至从最开始就存在,在成步堂那些始终是说给他听又从未指望他真能听见的话语背后,在这个他反复拨打的号码里,究竟想表达什么?

“只有在拨出的时候,连通了双方,号码才有意义。”

连通?

他忽然福至心灵:如果说这些数字并非简单的并列,而是一一对应的呢?

11能够怎么对应?比如……第一行第一个?什么会分行列呢?

五十音图是分的。

五十音图第一行第一个。是あ。

御剑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用力捂住自己的嘴,险些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正中央大喊出声。

11-12-32-44-93。

あ-い-し-て-る。

a-i-shi-te-ru。

我爱你。

御剑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只顾沉没于思索中,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走到了哪里,所以他同样没有察觉自己现在停在一所高中的正门前,六点钟的放学铃打响,校园广播里开始播放电台节目的开头:

听众朋友们好,今天是昭和60年7月3日,水曜日,很高兴又和大家见面了……

在放学时一涌而出的喧闹人群与广播温柔的女声中,有一个少年站在他身后,同他一样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犹疑地向他伸出手。整个世界的色彩从他身后喷涌而出,染上那些空缺的时光,勾勒出画布中央两个身影,面色绯红,泪流满面。

*这个数字借语是传呼机时代的产物,当时的日本学生间很流行发这个给喜欢的人,但由于(根据某度)传呼机能够发送数字是从1987年才开始的,这里就设定大家不明白意思。不符合现实都算我的啊啊啊

(以及,信箱密码114106也是同样的含义,不过是从谐音来的XD)

*关于留言信箱:全!都!是!编!的!!(有密码应该是真的。其他完全考据不到就捏造了,千万不要作为参考!!!)

揍敌客大宅门第二话《变化系》,含一点点西伊和父母爱情。和前篇有关联,传送可以看合集。

哨兵西索X向导伊路米

西索:I'myourfather.

part3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丙兹瘪了瘪嘴,有些不满地小声说了一句。

疑惑地朝帕里斯通的办公室看去,米哉斯顿在注意到帕里斯通正在看什么后,愣了...

疑惑地朝帕里斯通的办公室看去,米哉斯顿在注意到帕里斯通正在看什么后,愣了一下,随后继续低头开始处理事务:“对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帕里斯通正在观赏的节目,正是天空竞技场第250层楼主——西索的战斗现场。

天空竞技场,又名“最强哨兵血之生死场”,是全世界格斗迷的天堂。

楼高991米,共251层。其中,200层到250层均是各层“楼主”的领域,30位性格各异的顶尖哨兵,享受着来自全世界超十亿观众的喝彩。“楼主”们可以参与两年一度的格斗大赛,胜者可以入住顶层251层。

在散播幼体化伊路米是自己孩子的消息后,西索的通讯终端上突然收到了他作为250层楼主被人挑战的讯息。

看着通讯终端上彪形大汉的证明照,伊路米实在无法将其和“美味的果实”几个字联系起来。不过他能感受到西索比平时更为兴奋。

沉默一下,他询问道:“西索散布谣言是为了引出让我变小的人,只要对方产生疑惑、惊讶等情绪而来找我们,我们就占据了先机。”

“嗯哼~”西索挑了挑眉,示意伊路米继续。

“西索对这次的挑战额外兴奋,也是因为没有什么比天空竞技场更适合散布你和我有孩子的消息。”伊路米望向西索,漆黑的眼睛里映出西索张狂华丽的装扮,“但是你在生气。”

“哦?”西索咧嘴笑道,笑容中突然多了几分血腥的气息,“伊路米为什么觉得我是在生气呢?我现在超开心的~”

“……不知道。”伊路米认为西索在生气,不是因为他从精神连接处感觉到西索情绪的不稳定——西索情绪稳定的时候才是少数,也不是因为他注意到了西索金瞳深处翻涌不息的暴虐,更不是因为西索肌肉虬结的手臂一直都在紧紧箍着自己……

这只是一种连直觉都算不上的“感觉”,就像是人吃饱后会觉得满足、洗澡时会感觉舒适一样,一种最原始、却也最质朴的“感觉。”

这种“感觉”由于不够精准、缺乏操作性和实用性,在伊路米3岁的时候就被他舍弃了。但是在和西索相处时,这种“感觉”却会时不时地再度跑出来,在他的潜意识里,脱离理性去评判和窥伺“西索”这个存在。

伊路米忍不住皱了皱眉,而这一微小的动作立刻就被一直用注意着他的西索发现了。像是传染一样,西索也皱了皱眉,却在被伊路米发现前立刻换上了常用的笑容:“那我就当伊路米在撒娇喽,身体变小,性格也变得更可爱了嘛~”

不等伊路米回复,西索笑着问道:“那后天你打算穿什么来观赏我的‘楼主战’呢?我觉得旗袍这个提议很不错,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考虑了一下开衩旗袍和长裤的设计比和服方便很多,伊路米默许了西索给他换旗袍的提议:“什么颜色都可以,西索决定吧。”

“诶——”西索发出了夸张的哀嚎,“选一个颜色吧。”

让伊路米对不在意的事情做出选择,从而知晓伊路米的偏好,是西索乐此不疲的一个游戏。

于是在西索“楼主战”当天,伊路米穿着和西索战斗服同一颜色的旗袍端坐在VIP看台上。

由于西索华丽的战斗风格,和介于疯狂与优雅间的舞台感,他“楼主战”的票可谓是千金难求,在黑市上有时甚至可以炒到百倍以上的价格。因此,伊路米周围八个空位显得格外醒目。

伊路米并不喜欢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但是考虑到这是引蛇出洞的一环,也就忍了下来。不过现在,他面临着另外一个巨大的难题:

他要怎么处理身前西索专门定制的“西索love”偶像牌匾呢?

这个牌匾宽五个座位、高三个座位,普通放置的话,伊路米根本就看不到西索的战斗,整个人都笼罩在了牌匾的阴影之下。

旁边已经有好心人过来询问是否要帮忙,伊路米摇了摇头,单手把牌匾举了起来。

伴随着主持人的话语,摄影师也非常配合地将镜头移向了VIP席上的伊路米,穿着绿色旗袍的长发猫眼小女孩让不少女性观众都发出了“好可爱”的感叹声。

这些声音自然也没有逃过西索的敏锐的听觉,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怒如同海浪般击打在他的心上,却又在看到伊路米接下来的动作时,化作一股热流朝下半身汇聚——

只见伊路米单手将几十斤的牌匾高高抛起,随后踩着前面的椅背跳到与牌匾平行的半空中,旋转身子一个飞踢,将牌匾踢到VIP席与普通观众席之间的墙壁上。整个人借力旋转一周后,四枚钉子从指缝间激射而出,整齐地钉在了尚未落地的牌匾四角上,让牌匾稳固地停在了墙上。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许多人眼前一花,只在听到一声巨响后,抓住了伊路米轻巧落地的最后一个画面。

天空竞技场一片寂静,随后便迎来了山呼海啸般的口哨声、鼓掌声和叫好声。主持人更是在语气高昂地预测伊路米将来会和他的“父亲”一样成为楼主。

在一片喧嚣里,伊路米平静地转过身来,仿佛周围人的激动与呐喊和自己没有一丝的关系。不去看任何人,不去听任何声音,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与他遥遥相望的西索。

金色的火焰点燃了黑夜,黑夜无声地给了其一个不变的终点:

比爱更浓厚,比恨更可怖,比死亡更永恒。

看着伊路米,西索翻转了一下手指,一张红桃J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又在下一次翻转中消失不见。在旁人眼里,这不过是西索的又一次杂耍。但是伊路米知道,这是西索对自己刚才行为的褒奖。

难道西索真的把自己当儿子了?

伊路米突然有种干扰西索“楼主战”的冲动,然而他知道西索有多讨厌别人干扰自己的战斗。衡量利弊后,伊路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在其它方面给西索增添一些“乐趣”。等到周围人将目光重新放回舞台,西索和他强化系的对手——卢瑟已经开始等待裁判宣告战斗开始时,伊路米举起荧光棒,将精神力恰到好处地散开,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卢瑟,加油。”

观众席上再次“轰”得炸开。感受着西索身上一同炸裂的危险气息,伊路米面无表情地挥舞了一下荧光棒,觉得卢瑟有些可怜。

反正马上就要死了,自己“同情”一下也没关系吧。

TBC

牛叔和豆面人说的不是一个人23333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西伊这个看起来最应该走肾的cp,其实相当走心(。

次回预告:

因为没有伸缩自如的爱和轻薄的假相,所以我把哨兵西索的战斗方式改了一下,和扑克的花色挂钩。

下回主要就是从这场战斗里解析哨兵西索的战斗方式

好像没有玩梗的地方(。

感觉大家看的时候会感觉到无聊(。

充满着二设和个人恶趣味的文

角色是富坚的,ooc是我自己的

Part2

西索对所有人的“过去”都不感兴趣,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昨天死在自己手下的人的面容,今天他就会忘记。

相信自己永远是最强的,因此永远享受现在、展望未来。

不过幼儿化伊路米的出现,似乎打破了这一原则。

他看着怀中黑色的小脑袋,忍不住好奇起了对方的童年:“揍敌客家族有让未成年的男孩子穿女装的习俗?”

“只是母亲的个人爱好。不过我小时候母亲给我穿的是旗袍,这件和服本来是亚路嘉的。”伊路米安稳地倚靠在西索的臂弯中,看着西索通讯终端上传来的讯息,“尼特罗会长传来了资料,西索不看吗?...

“只是母亲的个人爱好。不过我小时候母亲给我穿的是旗袍,这件和服本来是亚路嘉的。”伊路米安稳地倚靠在西索的臂弯中,看着西索通讯终端上传来的讯息,“尼特罗会长传来了资料,西索不看吗?”

“回房间后再看,美味当然要慢慢享受。”西索意味深长地回答道,狭长的凤眼牢牢地锁定了怀中的伊路米,“比起这个,伊路米中午要吃什么外卖?”

闻言,伊路米抬头看向西索:“我记得猎人协会有自己的餐厅,所有哨兵向导都可以在里面免费就餐,西索不喜欢?”

“人家怕生嘛~让我和那么多人一起吃饭,人家会害羞的。”西索语调夸张地感叹道,唇边的笑意却没有传递到眼中,“伊路米是担心我养不起你?”

他在猎人协会餐厅的大门口停下脚步,语气越发甜腻,却有凛冽的寒意从中透出:“虽然身体变小了,但是看起来精神引导与控制的能力并没有衰弱嘛,伊路米。”

哨兵拥有发达的五感和强悍的身体。由于五感过于发达,因此他们需要精神力强化的向导,定期或在任务时帮助他们调节五感、舒缓精神,避免精神无法承载肉体的强大而崩溃,这一点连西索也无法避免。

级别越高的哨兵,五感和身体对精神造成的压力也越大。和其它A级哨兵相比,西索接受向导调节的频率异常低。很多时候,西索宁愿选择自己的方法来进行精神调节,也不愿意让那些能被他轻松捏断脖子的脆弱向导和自己建立精神连接。伊路米是为数不多被他“允许”和自己建立精神连接的向导。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允许伊路米趁着他精神放松的时候“控制”他。

察觉到西索的不悦,伊路米微微睁大了无光的黑瞳,看起来分外无辜:“抱歉,因为西索刚才一直在想别的事情,我以为这里是目的地所以才‘引导’西索过来。”

挑眉看了看怀里一脸无辜的伊路米,西索当然不会傻到相信对方的说辞,不过对方的主动示弱让他心情大好。其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伊路米之所以来公共餐厅,是希望能与离家出走的弟弟——C级向导奇犽·揍敌客来一场“偶遇”。

事实上,他也的确闻到了从餐厅里传来的“青涩果实”的芬芳。突然想到了什么,西索低头看向怀里的伊路米,咧嘴笑道:“好呀,那我们今天就吃食堂吧。”

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西索,伊路米默默将自己的精神力笼罩在西索的周围。西索察觉到他的动作,却只是加深了笑容而没有阻止。

在西索推门进入餐厅的一瞬间,原本人声鼎沸的餐厅突然安静了下来。

裹挟着疑惑、恐惧、惊讶等诸多情绪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射向了两人,让精神力外放的伊路米有些不适,再次确认西索的人缘简直差到了极点。

西索看起来则习以为常,享受着众人的瞩目。

他给自己和伊路米点了一样的套餐,随后端着食物,直接朝坐在角落里的两枚青涩果实——奇犽与小杰,走了过去。伊路米乖巧地跟在西索身后,感受着伴随着西索的接近,奇犽的精神越来越紧张。

“好久不见,”西索自顾自地打了招呼,并且把餐盘放在两人的对面,“看起来你们和上次比进步很大呢,不愧是我看中的果实~”

奇犽警惕地看着西索,不过当他看到西索身后的伊路米后,这份警惕就转换成了完全的惊讶。旁边心思单纯的小杰则直接把奇犽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这个小女孩看起来好像奇犽的大哥!”

这的确是西索会做的事情呢。

伊路米侧头看了下西索,随后平静地吃起餐盘里的食物。

虽然觉得西索不是这么幼稚的人,但是伊路米第一反应是西索想要曝光他幼体化的事情作为刚才“控制”的报复。即使尼特罗会长再三强调这件事情要保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但是对于西索来说,曝光反而能够增加他从中获得的“乐趣”。

结果西索的下一句话,差点让伊路米用餐刀把桌子切成两半。

“不是呦,这是人家和伊路米爱的结晶~”西索的语气充满了刻意的自豪和宠溺,“是伊路米为我生的,叫西米露·揍敌客。”

奇犽用手里的餐刀把桌子切成了两半。

餐厅里陷入了比刚才西索进门时更诡异的寂静中,只留下西索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回荡。

此时,西索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同时在内心默默倒数:

三,二,一,START!

“咳咳——”这是有人被食物呛到了。

“啊啊啊啊啊”这是有人用叉子和刀伤到手了。

“我#……&##%……”这是被惊吓到丧失表达能力的人所发出的诡异声音。

“噼里啪啦哐当”这是餐具和桌椅毁损的声音。

在喧闹的风暴中,作为风暴中心的西索一桌却安静得诡异。由于桌子被奇犽不小心切成两半,除了眼疾手快托住餐盘的伊路米外,其余三个人的饭和桌子的残骸一起撒了满地。

但是很显然,即使桌子完好,奇犽也没有吃的心情了。他瞪着西索,大喊道:“你撒谎!我哥是男的,怎么可能会生孩子!”

“这世界上唯一不可能的,就是不可能本身。”西索伸手给旁边的伊路米托住餐盘,让伊路米继续吃饭。顺着他的动作,奇犽又看了眼伊路米,却很快地重新将目光放回到西索身上。

一旁的小杰倒是对此接受良好,瞪大了眼睛满是好奇地看着伊路米,感慨道:“难怪这个孩子给我的感觉和奇犽大哥一模一样,不过奇犽大哥作为男人是怎么生孩子的呢?”

“有个叫做‘贪婪岛’的地方,上面有种石头叫做怀孕石。哪怕是男人,只要佩戴怀孕石和男人——”感受奇犽陡然凌厉的眼神和身旁伊路米突然紧缩的精神网,西索默默把“做爱”两个字给咽了回去,“——就可以怀孕。生出来的孩子会和怀孕那方一模一样。”

小杰瞬间就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开始向西索追问贪婪岛究竟在哪里,西索表示“任务机密”。另一旁的奇犽虽然还半信半疑,但是眼前长得和大哥一模一样的幼童实在太有说服力,他也只好暂时接受这个说法。

但是略一思索,他又皱眉问道:“但是这个孩子看起来五六岁了吧?我两年前离家还没有听说过有这个孩子啊?”

“这个孩子一直被秘密抚养着。”西索面不改色继续撒谎,享受着伊路米逐渐增强的威压,“我和你大哥一见钟情,之后不久就有了孩子。只不过一开始你爷爷杰诺和父亲席巴不接受我和这个孩子,所以你们这一代没人知道伊路米怀孕和生子的事情。”

从男性生子到狗血恋情,再到豪门宅斗。餐厅里其它人在内心为这精彩纷呈、跌宕起伏的八卦剧情默默喝彩。

奇犽看起来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接受了自家哥哥给自己生了个侄女的事实。他看了眼已经吃完饭的伊路米,伸出手又揣回兜里,眼睛斜视不去看西索:“等下个任务完成,我会和小杰一起回老家的,到时候我要好好问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奇犽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西索感受到了伊路米释放的威压瞬间撤了回去。奇犽和小杰也同时告辞,没吃饭的西索抱起伊路米,和他们一起离开了餐厅。

在与西索分别后,走着走着,奇犽突然皱起眉头,引来小杰好奇地询问。只见奇犽喃喃道:“不对劲,西索看西米露的眼神不对劲。”

小杰不明所以地看着奇犽,只见奇犽激动地抓住小杰的肩膀,大喊道:“西索看西米露的眼神,就和看我大哥的眼神是一样的!”

“你是说……西米露就是你大哥?”小杰并不知道自己随口一说,说出了真相。

“怎么可能!我大哥又不会缩骨!肯定是西索那个变态爱上了自己的女儿!”吼完后,奇犽才发觉走廊里并非只有自己和小杰。

同一走廊里,听到他大喊的人都浑身一僵,随后摆出“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加快速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呼——”奇犽深吸一口气,“小杰,我们快点接下一个任务吧。在这事传到西索耳中之前,离猎人协会越远越好。”

——TBC

西索风评被害(爆笑

奇犽和小杰真可爱~

西伊相处时,两个蛇精病都迷之像正常人,大概这就叫做爱吧。

下回预告:

天空竞技场live一票难求的当红偶像西索"携子"出战

伊路米当众为爱打call:

“西索加油。”面无表情。

Part1

杀死食人狐熊群,任务等级C。

清理嵌合蚁巢穴,任务等级B。

西索坐在会议室门外的楼梯处,百无聊赖地划动着手里的通讯终端看着最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任务,同时等待着门内的“审判结果”。

在上次围剿小型星际强盗团的A级任务里,他玩得太过尽兴,不小心杀死了三个B级哨兵同僚,并且把随队安抚哨兵精神的B级向导吓到精神崩溃。

负责任务管理的“十二地支之丑”米哉斯顿在听到这件事后,第187次拉着尼特罗召开了“应该把西索投到监狱里”的讨论会议,全然不顾一旁的帕里斯通满面笑容地对着西索竖起了大拇指。

虽然乖乖等在会...

虽然乖乖等在会议门外,但其实西索自己并不是很在意审判结果。像他这样的A级哨兵,哪怕是犯下重罪,只要服从管理哨兵和向导的“猎人协会”的任务安排,就可以以“缓刑”的名义免除牢狱之灾甚至死刑。

看起来很不公平对吧?

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只有死亡才会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浏览完通讯终端上的所有任务,西索也没有发现自己感兴趣的。他困倦似的眯上双眼,却在下一秒因为感受到什么而兴奋地睁大。

西索向楼梯下望去,正巧与抬头看向他的银发壮汉四目相接。对方虎目中蕴藏着的强者威压,让他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张扑克,在指缝间灵巧地翻转。

但是和他的跃跃欲试相反,银发壮汉没有任何迎战的意思,而是平静地继续着自己的步伐。皱了皱眉,西索突然感觉到一股违和感,他稍微收敛了一些笑容,侧头向银发壮汉的身后望去。

一个才到壮汉腰部,整个人完全笼罩在对方阴影里的和服女童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探究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回望,大大的猫瞳里不含任何感情,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潭。

西索第一反应是银发壮汉席巴·揍敌客与夫人的感情真好,这应该是揍敌客家族的第六个孩子了吧;第二反应是这孩子长得真像揍敌客家族的长子——伊路米·揍敌客。

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可能性:这孩子,或许是伊路米和不知道哪来的女人生下来的?

这个可能性在他的心底点燃了一把火,让他的杀意如同滚水般汹涌。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伊路米成家这件事情如此愤怒,难道是因为自己真的把伊路米当成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而他结婚生子时却没有告诉自己?

席巴视杀意若无物,而他背后的女童却明显发现了西索不对劲,一双眼睛紧紧地锁在了西索身上,手也缩回了袖子里。

在气氛一触即发的时刻,西索身后的会议室大门突然打开,尼特罗会长看到席巴非常开心,身后的米哉斯顿则看着楼梯旁站起的西索露出了一言难尽的复杂神情。

“席巴,你把伊路米带来了呀?”尼特罗上前和席巴握了握手,随后俯下身子摸了摸女童的脑袋,女童乖巧地站在原地,手再次从袖子中露了出来。

“会长,”西索难得喊尼特罗为“会长”而不是“老头子”,神情有些发愣,“你说那个小女孩的名字是?”

“首先,这不是小女孩是小男孩。”会长看到西索露出吃惊的神情时,笑得越发灿烂,“其次,他的名字是伊路米·揍敌客,揍敌客家族长子,和你也很熟悉。”

由于太过震惊,西索甚至不小心把自己的精神体——火狐给放出来了。火狐刚一出现,就向女童冲了过去,撒欢似的摇着蓬松地大尾巴。直到女童把自己的精神体黑猫也放了出来,火狐叼起黑猫后就跑掉了。

“伊路米?”西索强思索着今天是不是愚人节,忍着大笑的冲动喊了下友人的名字。

只见女童淡定地回望:“是我,西索。”

“你为什么穿着女装?”看女童的声调和姿态,西索可以确认这个女童——或者说是穿着女装的小男孩,的确是那个只比自己小三岁的揍敌客家族长子。他不顾一旁的席巴,啧啧有声地绕了伊路米转了好几圈,他以前真没发现原来伊路米和粉色这种可爱的颜色这么般配。

“母亲让我穿上的。”伊路米往前走了几步,离楼梯口远一些,因为他担心西索转圈时一脚踩空,再把自己也带下去。

“正常情况下,一般人不应该先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西索身后传来米哉斯顿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的话语,让出来看热闹的帕里斯通笑得越发灿烂。

西索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向米哉斯顿:“你的意思是要我上门感谢那个人?”

“当然是找让伊路米恢复正常的方法啊!”性格正直又善良的米哉斯顿再次确认自己和西索这种神经病脑回路完全不一样,“刚才的审判结果就是让你在伊路米恢复正常前一直负责照顾他,并且找到让他变回去的方法。”

看着西索猛然加深的笑容,米哉斯顿突然发现:似乎这个事情对于西索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惩罚,而是奖励?

下一秒,西索的动作就证实了他的想法:

只见西索俯下身,轻松地单臂把伊路米抱起。伊路米则乖顺地把手缩在胸前,安稳地坐在西索结实的臂弯中。两人看起来对现状都接受良好。伊路米甚至还对米哉斯顿快要爆出来的血管疑惑地歪了歪头,乖巧而可爱。

“没问题。”西索咧嘴笑道。

“任务难度不会因为你照顾孩子而降低的。”

“会长,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爱死你了~”西索对着尼特罗抛了个媚眼,引得怀里的伊路米抬头看了他一眼。

“BYEBYE~”西索像是舞台上的偶像谢幕一样对在场所有人挥手,随后直接抱着伊路米从楼梯上跳了下去,甚至没有让伊路米和父亲席巴告别。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诱拐犯。”米哉斯顿对他的离场方式做出了相当中肯的评价。

THE END
1.独家揭秘24小时无人宠物用品店可靠吗:202524小时无人工宠物用品店...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与人们生活节奏的加快,24小时无人宠物用品店应运而生。这种新型零售模式通过智能化设备与系统,满足了养宠人士随时购买宠物用品的需求。这种店铺模式不仅仅是商业创新,同时也反映了人们对宠物照料的重视程度不断提高。那么,2025年以后,24小时无人宠物用品店到底可靠吗?在这篇文章中,我们将揭示其中的...http://wap.newssd.cn/post/1534.html
2.青岛这里还有人没来过吗?一进门,我就被这家宠物医院的空间布局吸引了! 前区有温馨的前台接待区,还有一些宠物粮等展示品,后区则是咨询室、综合诊室、手术室等,井井有条,让人感觉很安心。 我还看到一些寄养在这里的猫猫狗狗它们都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看起来超级幸福!工作人员?也都特别有爱心和耐心,对待宠物就像对待...https://m.dianping.com/ugcdetail/304502084?sceneType=0&bizType=29&msource=baiduappugc
3.成人24小时无人售货加盟靠谱吗?成人24小时无人售货的使用,不仅可以提高酒店客户的体验和满意度,而且可以提高酒店客房的档次,增加酒店的收入,树立酒店的智能形象。成人24小时无人售货是一种微型智能自动售货机,专为酒店设计的便捷无人售货机(集成物联网芯片,无需WIFI),解决酒店与消费者之间情趣用品的核心痛点。https://www.jiamengfei.com/news/957395
4.南京唯派宠物用品有限公司(南京市建邺区雨润大街10号雨润集团原...附近的超市便利店 附近的民宿 附近的电影院 附近的搬家公司 附近的旅行社 附近的充电桩 附近的托管班 行业分类 南京唯派宠物用品有限公司属于宠物用品行业。通过以下链接,您可以找到江苏相关行业公司。 推荐行业分类: --获取江苏宠物用品公司名录 --获取江苏南京宠物用品公司名录 ...https://gongshang.mingluji.com/jiangsu/name/%E5%8D%97%E4%BA%AC%E5%94%AF%E6%B4%BE%E5%AE%A0%E7%89%A9%E7%94%A8%E5%93%81%E6%9C%89%E9%99%90%E5%85%AC%E5%8F%B8
5.(高清版)GBT43839伴侣动物(宠物)用品安全技术要求2024-03-15发布2024-10-01实施I V l2规范性引用文件 13术语和定义 24分类 35要求 45.1通则 45.2陆生宠物用品 45.2.1生活用品 45.2.1.1边缘和尖端 45.2.1.2金属表面外露涂镀层耐腐蚀性 45.2.1.3色牢度 45.2.1.4电气安全 55.2.1.5重金属 55.2.1.6塑料材料及制品中邻苯二甲酸酯...https://www.renrendoc.com/paper/324508280.html
6.抢先链接平台顶级报告指出,未来,中国将以碳达峰碳中和为引领,加快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健全绿色低碳发展机制,致力于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持续为全球可持续发展提供中国方案。 登录qq书城方法: 1.打开浏览器,搜索QQ书城,在搜索结果中羡源举,选择QQ书城点击进入即可。 http://m.mr-lucas.com/qpkzbhb.asp
1.乐宠物用品加盟覆盖全品类的闪电仓,零售的“增量场”名创优品即时零售负责人陈振杰介绍,除了常规的托盘快速消费品外,24H超级店还根据产品分析,设计开发了更符合即时零售消费者需求的产品。由美团闪购提供。产品供应,如旅行用品、礼品用品、清洁用品、数码配件、美容个护、宠物用品等特色产品,而不是简单复制线下实体店现有的托盘。 http://www.yecyd.com/detail/id/109816.html
2.www.hnjmjz.cn/aplpage21218.html工厂距离东京电力福岛第一核电站西北约26公里,位于计划性疏散区内。当天上午10点半左右,来自环境省、福岛县及日本原子能研究开发机构等部门与机构的约10人冒着小雪前往碎石工厂,对空间辐射量进行测量。同行采访的记者随身携带的辐射测量仪显示的数值超过了每小时20微希的测量上限。 http://www.hnjmjz.cn/aplpage21218.html
3.quinovare.com/xxxr84821217<!DOCTYPE/186994.html52年前,秘密访华的基辛格就是在这里首次见到了中国领导人。这是世界历史的大事,也是基辛格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时刻。 王雪峰被查时已退休近五年。、.. 如何看待车企如今越来越多的非标准工况下的公开碰撞测试活动,如高坡翻滚、货车夹击等? 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http://quinovare.com/xxxr84821217%3C!DOCTYPE/186994.html
4.宠物医院加盟排行榜10大连锁品牌排名益华乐家集便利店、生活超市、购物广场三种模式为一体,从零售便利、日常生活需求满足以及娱乐休闲的时尚综合体,全方位的服务体系打造,致力为顾客提供舒心满意的购物体验。 49417 宠物行业排行 排名 品牌 综合指数 1 派多格宠物用品连锁专卖店运营专案:宠物用品零售、宠物用品零售、宠物美容、宠物寄养、销售名犬名猫、...https://m.jm.chinapp.com/top/chongwuyiyuan
5.巴彦淖尔市2022年12月1日招聘信息:那曲祭奠宠物福运科仪加工或生产制造型企业工作经验;一年以上生产车间管理经验,有40人以上团队管理经验;对加工工厂运行具备的相关食品安全、生产安全、设备设施有一定的了解;具有较强的责任心与执行力,有较好的组织协调及处理复杂事物的能力;如有食品加工或生产制造型企业其他相关管理经验,除专业能力以外其他水平素质在线亦可培养那曲祭奠宠物。https://fuzhoufashi.com/index.php/post/22956.html
6.西安十大宠物医院西安宠物医院排名西安动物医院哪个靠谱佳怡动物医院位于凤城五路与太华路交叉口西行200米路北,主要从事宠物疫病防治、诊疗、治疗、手术、宠物美容、宠物用品和饲料的零售等,开设有输液区、犬类病房、隔离病房等。医院环境干净无异味,口碑好,医生专业性强。 爱宠堂动物医院 爱宠堂的前身是晶晶宠物医院,现为西安24小时宠物医院,位于西荷商业街兴业银行二楼...https://www.maigoo.com/citiao/list_56474.html
7.www.zzzkjzx.com/xxxr60399327.shtml成人用品无人外卖仓 371.99MB 97好评 古装剧情无套内射黄片 偷拍99p 意昂体育主管 麻7IIII2扣不错 503.19MB 07好评 一区二区三区四区日本强奸区 一边做一边说国语对白 欧美老肥婆网址 432.38MB 75好评 中国14may18_XXXXXLmedjyf 乱婬漫画入口免费 筷子沾蒜汁塞屁股 559.57MB 89好评 干逼...http://www.zzzkjzx.com/xxxr60399327.shtml
8.以匠心致初心:宠爱国际荣获「2020匠心质造奖院内还设有护士站,犬住院部、猫住院部,术前观察病房,ICU特护病房等,功能齐全,为宝贝提供更专业的诊疗环境。ICU病房有24H专人看护,适用于急症、危重症、严重创伤、大手术后、新生宠物及需要对生命指标进行连续严密监测的患病动物,很多被救助的流浪动物都是在这里获得新生。 https://www.douban.com/note/7725240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