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胜法国的希特勒在柏林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
39天
任何人只要看一看法国地图就会发现,法国东北部和德国接壤的地方有个致命的防御缺口,那就是位于阿尔萨斯—洛林边境地区,明显探入了德国境内莱茵兰地区的那片土地。
它的北面是比利时、荷兰和卢森堡等低地国家;南面是高耸的阿尔卑斯山,翻过高山,就是瑞士这个群山之国。
这条用策划这项浩大国防工程的将军名字命名的,令人惊叹的钢筋水泥永固堡垒群,堪称人类防御史上的奇观,它一度被认为是固若金汤,无法逾越。但是它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存在着两个致命的弱点:
首先,紧邻这条防线的最西端就是友好邻国比利时,这个法国防御德国进攻的前哨地区可以说是毫无防护,考虑到一战时期德国人就是选择了从比利时攻击法国,这样的失误实在是无法理解;
其次,被视为无法通过的阿登森林地区其实是法国人防线上最为薄弱的地方。但是法国人却莫名其妙地将其视为不可翻越的天堑——要知道,“阿登”这个古词语的意思其实是“崎岖的山地”,而不是难以通行的绝地。
果然,当德军在5月份开始横扫西欧的闪电战后,英法盟军马上就被进攻比利时的德国人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他们将整个联军中最具机动力和装备最为现代化的4个军团全部投入了左翼,指望着在来犯的德军脸上来一记沉重的“左勾拳”,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对手打翻在地。
殊不知,当这几个军团向比利时每推进一步,它们的后方就愈发暴露在了来自阿登方向的侧面猛击前。而更为糟糕的是,负责马斯河这条关键的防线的,仅仅是几个落后的法国步兵师,不但士兵的年龄偏大,还非常缺乏高射炮和战防炮(即反坦克炮)——而这两种武器恰恰是他们未来最为需要的。
5月10日,四个德国装甲军,超过50个师的兵力,构成了一个正面狭窄但纵深极大的攻击面。对于德军而言,顺利冲过阿登地区只是第一步,胜利的关键还在于能否一鼓作气地冲过马斯河(又名默兹河),坦克部队只有越过这条河流障碍后,才能够展开并发动进攻。
众所周知,德国人赌赢了——其实他们赢得非常惊险,因为马斯河防线上的法国守军及时炸断了所有的桥梁——但是愚蠢的法国人居然没有在这些爆破地点部署合适和足够的部队来进行防守。
从战后解密的资料人们会惊讶地发现,法军和德军高层对于德军推进速度的计算如出一辙,如果没有古德里安不顾上级的制止而坚决使用装甲部队进行战略突击,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惜战场上没有如果,古德里安率领着他的坦克兵拖着整个德国陆军向着海边一路狂奔,从而铸造了近代史上的一次空前辉煌的胜利。
隆美尔航拍的德国坦克穿行在法国乡村的照片,繁重的战斗丝毫没有削减他拍照的热情。
5月20日,古德里安已经抵达了海峡,在比利时的英法联军主力后撤的路线被切断了。
5月28日-6月4日,主要是因为希特勒的个人干涉,数十万的英国远征军主力得以逃过海峡。但德军当时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的主要军事目标是要占领法国中心的堡垒——闻名遐迩的都城巴黎。
因为法国当局根本就没有预料到德国人会如此迅速而且大规模地实施突破,所以除了边境地区,法国内地没有制定任何平民的紧急疏散计划。
空前的恐慌席卷整个法国北部,人们匆忙拿上所有能够携带的东西,一些店铺连门都不锁,店主人一家就跑了;有些镇子里面的饭桌上还摆放着没有吃完的饭菜,而家里空无一人。大多数难民只是机械地跟着前面的车辆走,却根本不清楚自己要去往何方。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往南方的道路上都挤满了惊慌失措的难民,他们有的赶着马车,有的推着手推车、独轮车、板车和婴儿车,还有些老人吃力地拖着手提箱、背着大包裹。有的人开着自己的汽车逃难,汽油耗尽后,只能放弃所有的财物,空着手,混杂在人流中缓慢地向远方挪动。
有些国外的记者用《圣经》中的出埃及记来形容法国人的这次大逃亡,大约有800-1000万法国人背井离乡,加入了这次从东北部到南部,席卷全国的空前迁徙。
法国北方的城镇很快就变成了渺无人迹的“荒漠”,那些从前线撤退的士兵要走上很远,才会发现一两个远离主干道的村庄还有人烟,显然,这些村子还没有听说前线发生的一切。
几个星期以来,巴黎人一直看着其他地方的难民络绎不绝的穿过城市,逃往远方。先是比利时人,然后是他们北方的同胞,终于,巴黎人也开始考虑逃向南方了。
这座法国的中央堡垒,终于在6月初感受到了战争的痛苦和灾难:6月3日和4日,德国飞机轰炸了巴黎市区,许多建筑被严重破坏并燃起了大火;凡尔赛大道上到处都是玻璃和残骸。然而,人们没有感到恐慌,只有满腔的愤懑和不真实感——巴黎,怎么可能会沦陷呢?
几乎没有人相信这一事实,巴黎人安逸的生活没有丝毫改变:戏迷们蜂拥到科雷德大剧院和布费剧院观看新上演的新舞台剧。在香榭丽舍大街,每家咖啡馆都爆满,左岸的书报摊仍旧生意兴隆,旅馆、饭店和电影院里也是满满的人,直到他们在报纸和收音机上看到并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地名:芒特和蓬图瓦兹——德国人距离巴黎只有50多公里的路程了——整个巴黎开始人心惶惶。
巴黎人开始打点包裹。白天,许多装满行李的汽车离开了城镇,车上的人泪流满面。晚上,曾经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咖啡馆和餐馆10点半就关门了。寂静的夜空里,远处的枪炮声清晰可闻,偶尔会有一发炮弹在较近的距离炸响,空气中传来了淡淡的树木烧焦的味道。
6月10日,法国政府离开了巴黎。同一天,另外一个国家迫不及待地加入了对法国的“征服”和欧洲战争,但他们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而不是那个方下巴的“领袖”所梦想的伟大冒险,这个国家就是意大利。
对希特勒的胜利充满了嫉妒的墨索里尼,担心失去他在战争中应得的利益,却从末考虑过光凭意大利的实力,连几个月的战争消耗都撑不起。拖拖拉拉集结起来的部队甚至连法国人那一点点防守部队都奈何不了——意大利人阵亡631人,2361人负伤,法国守军仅阵亡79人。
6月12日下午,法国政府突然在电台里发布的一条命令,彻底引爆了巴黎的恐慌。法国政府要求巴黎市所有男性公民离开首都以免被德军抓获。顿时传言四起,所有人都开始大谈特谈逼近巴黎的德国士兵如何残暴,毕竟,一战时期德军在法国领土上的残暴作为,比如将孩子的双手砍掉,还深深地铭刻在法国人的记忆里。
大规模的转移突然就达到了高峰:许多饭馆和商店放下了钢制的百叶窗,咖啡馆也从人行道上搬走了他们的桌椅,属于政府部门和私人的汽车车厢里面塞满了各种东西,匆匆赶往寥寥无几的几个仍然开发的,通向南方的高速路口。
成群的摩托车、自行车、马车、步行的人们汇聚成了看不见头的人流,他们携带着从食品、药品到咖啡壶、浴缸、鸟笼子在内的一切行李。
巴黎大部分的妇女也在逃亡的队伍之中,没有任何一位女性乐意留在这座即将沦陷的城市里面充当德国人的战利品。为了防止被德国人侵犯,一些女性在身上涂满了芥末。。。
短短几天里,总数超过200万人,近70%的巴黎市民,拖着自己的大箱小包,汇入了从比利时、荷兰方向逃难的人群。数百万的人们沿着公路缓慢地移动着,遇到村庄时,逃难的人们就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购买面包和汽油。这是一个耐心而绝望的队伍。
各条道路都被挤得水泄不通,除了少数人,这些市民最远的也就跑出了不到200公里。许多人很快又回到了巴黎。
6月13日,这是属于巴黎的最后一天自由时光——这座城市重获自由要到四年多以后了——著名的丽兹酒店举办了一次特殊的告别宴会,打算撤离和留下来的客人们一起为尚无定数的巴黎前途举杯祝愿。那些悲观的人认为,明天的巴黎将化为一片燃烧的火海。
6月14日上午,,最后一批逃难者在巴黎落入征服者手里之前挣扎着离开了巴黎,赶往安全的栖身之所。下午,德军坦克轰隆隆地驶过了城市的大道,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巴黎,现在属于第三帝国了。
纳粹的万字旗开始在埃菲尔铁塔上傲慢地飘扬。
街道上德国军乐团的卖力演奏,无疑是对法国人的莫大讽刺。
征服者们
德国人的胜利是毋庸置疑的,尽管有些法国部队进行了殊死抵抗,但对于大多数德国士兵来讲,这次战争就是一次穿过法国乡村的愉快旅行。第一批进入巴黎的德国军队发现,这座想象中热闹拥挤、五光十色的国际大都市竟然变得死气沉沉。
第一批客人不出所料的来自德国军队,这些德国军官们大部分人按照德国的“胜利菜单”享用了一顿奢华的大餐:具体菜肴包括用德国白葡萄酒炖的鲽鱼片、烤鸡(他们也接受法式烤鸡)、蘸着荷兰调味汁食用的芦笋,还有根据个人口味选择的当地成熟水果。
1940年时的德国士兵和法国平民。
丽兹大酒店并不会因为客人的身份高低而降低自己的服务标准。当天晚上,一群湿漉漉、满身污泥的德国国防军士兵敲开了酒店的大门,里面还混了好几个美国的战地记者。当酒店经理嘟囔着说厨房已经关门了之类的话后,态度坚定的德国中尉宣称这根本不碍事,他的人可以自己动手做饭。
话音刚落,四位身穿小巧外套的侍者立刻出现了,从地下室里还送来一箱香槟酒。很快“就像变魔术似的,美味火腿,香醇的奶酪,可口的焙烤鸡蛋都端上了餐桌”。这就是德国人占领巴黎的第一个夜晚享用到的美味大餐。而在随后的日子里,巴黎就像一个熟透的果子那样任其采摘。
郁闷的巴黎人以为自己会看见一支冷血残酷的“机器人”大军,在以为法国政府的宣传里,德国军队普遍营养不良,举止粗鲁,贪婪成性。没想到他们看见了整齐划一、纪律严明走过来的面色红润的巴伐利亚和奥地利的农家孩子,他们骑在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上,坐在铿锵作响的坦克和炮车上,连绵十余公里。
看见这些健康年轻的德国士兵后,许多法国人的敌意在慢慢消散。一名观看德国胜利阅兵的女士大声喊到:“有10年没饭吃了?雷诺!看看这些帅气的男人们吧!”
而最让巴黎人吃惊的是德国军队严格的军纪,他们被严令约束自己的行为,而德国士兵的确做到了。每攻占一个地方,军官会告诉当地老百姓:“我们不是侵略者”。有些德国士兵甚至会面带微笑地扶老奶奶过马路(这是真事,虽然听上去荒唐可笑)。
本来,巴黎人“相信德国人会强奸妇女,杀害男人”,但是很快,市民们就放下了心,德国军事总督施图德尼茨将军明确告诉巴黎警察总监罗杰·朗热隆:只要秩序井然,德国士兵们不受到骚扰,“我就不会找你”。
可朗热隆的人很快就被事实上了一课:从今天起,他们是在为外国的主子服务,而不是为了法兰西。交通警察接到了命令,要向过往的德国军官敬礼;其他警察必须协助党卫队开展保安活动,其中包括了对城市里的犹太人进行人口普查。
至于那些国防军的普通官兵,他们和元首一样,把法国的失败视为阶段性战争的结束,许多人的共同心声就是:“伟大的对法战争终于结束了。它整整打了26年。”德国人在法国各地大肆庆祝,仿佛战争真的结束了一样。
蒙马特尔大街上的德国兵。
涌入首都巴黎的德国人举止都像游客,他们挎着照相机,揣着袖珍字典,涌到埃菲尔铁塔和罗浮宫,操着面目全非的法语和法国女人调情。
最令法国人愤怒的莫过于这些征服者在各个酒馆和酒店狼吞虎咽地吃下法国大餐,许多日常食品从法国人的供给目录里面消失了,其中就包括了土豆,于是,愤愤不平的法国人将德军戏称为“土豆虫”。
此时的德国人也没有像一战时期那样穷凶极恶,烧杀掳掠,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做:
作为对春季战役的奖赏,德国官兵得到了丰厚的现金奖励,而最重要的是,作为停战条件,法国人必须将德国马克作为法定货币来使用,而且只能接受它来作为德国人购买商品的唯一货币。占领军的开心消费其实还是由法国人买单——作为停战条件,维希政府必须每天支付一笔费用给占领军——不多,每天4亿法郎而已。
巴黎琳琅满目的商品让这些来自德国的农村大兵们目不暇接,他们几乎扫空了市场上的一切东西:糖果、香烟、奶酪、香槟酒、女士内衣、香水、真皮箱包以及各种纳粹禁止出版的书籍,他们的购买行为是如此狂野,以至于外国记者写到:“好像关在墙里好多年的白蚁出来吃大餐一样”。
不少法国人迅速适应了占领生活,许多咖啡馆和饭店到处招揽这些出手阔绰的顾客,店主人挂出招牌:“只准雅利安人进店消费”。
德国人兴致高涨地逛遍了巴黎的大街小巷,当他们兴冲冲地跑进卢浮宫后,才发觉这里的藏品少了很多,包括那尊最著名的雕像,米洛的维纳斯。原来,法国政府早已将3000多个最珍贵的藏品分散藏到了法国各地的秘密仓库里。德国大兵们只好通过围观赝品维纳斯来安慰自己了。
围观赝品维纳斯的德国士兵。
所有的德国官兵都能感受到巴黎的热情和奔放,城里最好的妓院当然是留给军官们独享的,但是低层军官和士兵同样可以有机会和异性亲密接触:除了那些在蒙特帕那斯街上来回招揽生意的女郎们不停地纠缠着大兵们外,不少法国人也很快接受了现实。
一名叫做爱丽丝·马洛的女士回忆,一天,她开咖啡馆的朋友对她说:“来吧,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爱丽丝走进咖啡馆,发现那是一名英俊的单身德国军官。两人开始交往后,德国人表现很得体,她也借此熬过了那些寂寞的时光——四年后,她的情郎被起义的巴黎市民逮捕。第二天,嘶喊的人们就把爱丽丝拉上大街,剃了个光头——她很坦然地面对了这一切。。。
爱丽丝·马洛,巴黎解放后很快就被清算,但她没有丧命。
征服者和被占领的市民手拉手在巴黎大街上闲逛,很快就成为了常见的情形,“很快到处都会有德国孩子,”一位出租车司机向乘客说,“天性而已啊。”
一些接受了现实的市民在信件的抬头处写上:德国巴黎。不少人会和那些不喜欢德国人的邻居争辩:“怎么了,他们和我们一样是人啊。”
1940年的夏天很快就过去了,巴黎人这才感受到征服者的真实面貌。当军事管制结束后,巴黎被了纳粹民政部门接管,党卫队和盖世太保接管了一切,美好的幻梦结束了,严酷的现实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