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的云被风推着走,明亮的上午阳光由淡转浓,从小站台遮雨棚的边缘投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泼洒在停靠在站的列车上。
在站台上看应该意境挺美,坐在车里靠窗的位置,那就是晃瞎眼的光芒丈。向旁边躲,没用,向前趴在小桌上,没用,白宇觉得这光应该就是冲着他来的,有点儿天选之子的意思。
算了。虽然晃得啥也看不见,脑门倒是挺暖和的,而且能顺便补点维生素D,也挺好。
所以他干脆不躲了,扬起下巴坦荡迎接老天这份热情,顺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晚上没睡够,这会儿正犯困。
看一眼坐在...
看一眼坐在对面的朱一龙,也是一脸未尽的睡意,强撑着在眨眼睛。
能怪谁呢?
每次要死要活睡不醒的时候他都会想,今天晚上一定早睡,一定多睡,一定吸取教训痛改前非,然后到了晚上继续作死,把痛苦时的信誓旦旦都当成夜宵吃了,一口不剩。
以前还好,就是他一个人作死,最近朱一龙被他拐带坏了,偶尔也会睡过闹钟,赖个床。
于是在这个必须早起的日子,他们双双睡过头。
头天晚上他们计划得很完美:行李都收拾好了,十一点上床睡觉,闹钟定的六点,起来之后还能吃个早餐,再悠闲地散步去搭七点的班车。
然而因为各种不可抗力,当他们被房东敲门吵醒的时候,已经六点四十五了。
可能是闹钟没响,或者是被某个人迷迷糊糊顺手关掉,这种未解之谜他们不打算追究,也没条件追究。在那狼狈的十五分钟里,有五分钟是白宇在追究袜子的去向,最后还是兜里揣着孤单的一只袜子上了班车。
还好房东给他们打包了一袋馅饼和煎饺,但是他们饼还没吃完,班车又碰上施工封路,只好在乡间小道上左绕右绕,比计划晚了1个小时才到火车站。
捂着脸缓了几分钟,接过朱一龙递来的蜂蜜水灌了两口,他长吁一口气,摆平心态。
如果不是起晚了,他会在吃早饭的时候看看班次表,就会发现还有更快更便宜的选择。如果不是班车绕路,他们就会提早到火车站,十有八九也会因为想省钱而去改搭那趟15分钟前的车。
而他们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会不会因为这微不足道的一个变数走向完全不同的人生?
要是在以前,白宇可能会继续往下想,甚至衍生出可以写进小说里的不同故事线,然后在或悲或喜的结局里唏嘘感叹。
虽然比较矫情,但也算是职业病,他没打算改。
但是这次他没有。是真的困,心里稳稳当当的沉如秤砣,掀不起波浪。
挺好的。
白宇在阳光里眯着眼,又打了个哈欠,摇晃着手里的塑料瓶子,听撞击瓶壁的水声。
虽然心态稳了,但是他对命运妥协的表情可能不是太好看,坐在对面的朱一龙扶着小桌起身,想把他那边的窗帘拉起来。
“阳光晃眼睛吧……”
“——没事不用。”白宇拦住他的手。“一会儿开车了就好了,拉上感觉闷得慌,”
朱一龙看了眼四周。他们这个车厢人不多,所以乘客大都分散着坐,有老年人干脆躺在位置上打盹,隔着半个车厢还能听到细微鼾声。
“那咱们换着坐。”他提议。
“换啥,我这补钙呢,没事儿。“白宇嬉皮笑脸地说着歪理。”而且你眼睛大,更不禁光晃,眯眼眯多了还容易长皱纹。“
朱一龙摸摸眼角。他确实有皱纹,一笑就能看出来,脸颊上还有几个晒出来的小斑,虽然淡淡的不明显,但是一旦注意到了,他每天晚上洗脸都会看看是不是又长了新的。
他知道人都是会老的,但是白宇喜欢好看的人,所以他很难不在意。上个月他们的防晒霜用完了,他又买了一瓶防晒指数更高的,不管什么天气,出门前他都会擦。
今天早上那么紧张的十几分钟里,他还是在某人找袜子的时候擦了防晒,顺便也给对方脸上抹了几下。
白宇确实需要晒晒太阳。他这么想着,扶着小桌又坐下了。
他们在困顿温暖的气氛里眯着眼,腿在小桌下撞来蹭去,没事找事地聊了几句之后,车又开始缓缓移动。
这站只上了一对老夫妻,拎着大包的土特产,在靠门口的座位坐下了。
“……承德……榛蘑。”白宇歪着头,小声念出那些土特产包装上的名字。“兴隆核桃……”他眯着眼顿了一下。
“……gao……藁城……?藁城宫面。”
朱一龙也回头看了一眼。他没戴眼镜所以看不太清,仔细辨别了半天,确定那个“藁”字他不认识。但是“面”字他认识。
“这是什么面条,特产吗?以前在S市没见过。”他转过头时,白宇已经开始在手机上搜索了,边看边砸吧嘴。
“好像能挺好吃的。”五分钟后,面条大王点点头,下了结论。
“上车饺子下车面,哥,咱们到家吃碗面条吧,就像那个宫面包装盒上那种,卧鸡蛋的。”
朱一龙揉着眼睛点点头。
随着列车转弯,光线偏移,车厢里终于暗了些。他拿起手边还没看完的书,继续在上面勾画着记笔记。他这学期的课业比较重,等周一开学了马上又有考试,为了申请奖学金,他不敢马虎。
白宇一边打哈欠一边看他,心里仍然暖洋洋的,眯着的眼睛渐渐闭上,靠在绑起的窗帘上睡了过去。
做了个暖洋洋的梦。很奇怪,其实梦里是瓢泼大雨,但仍然是暖的,他和他龙哥坐在天凤山下的湖边钓鱼,湖面是雨打出来的波澜,暗暗的光在水面碎开,看不清倒影。
下这么大雨,不会有鱼上钩的。站在山坡上的房东老陈朝他们喊。你们等雨停再来吧!
说得对。
但是他们仍然坐在那里,脚下泥泞,头顶潮湿,守着面前的杆。
你爱吃什么鱼?朱一龙问他。
说实话,他不爱吃鱼。太麻烦了,要摘刺,还有腥味。所以白宇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呢?
嗯……梦里的朱一龙陷入漫长思考。雨声继续敲打,从水面看不到鱼,只能看到聚集着的白色泡沫。
不知道。朱一龙终于回答。可能喜欢贵的吧,饭店里最贵的。
白宇哈哈笑。不愧是我哥,这么有品位有追求。
你喜欢吗?朱一龙又问。我们以后就住最贵的酒店,吃最贵的鱼。
不喜欢。他想。但是他没说,只是看着雨滴落下来,把湖面清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凹陷下沉,水底露出一个蛋糕来。
很大的蛋糕,双层,上面抹着厚厚的糖霜,和五颜六色的奶油花朵。上面插着一圈红蜡烛,闪耀着刺眼的火光。
一切昂贵礼物都是有代价的。也许不是今天,也许不是今年,但是总有一天,会有一只手伸出来,拿走他留不住的东西。
和温柔的目光,没道理的嬉笑一起……
——也许不是这样的。
不是的吧。
白宇在虚无里一脚踩空,醒了。
朦胧心绪一时没缓过来,还停留在那场暖洋洋的大雨里。钓鱼……对,昨天他们确实去湖边钓鱼了,他哥钓到一条,他钓了五条,嘚瑟了半天。
但是当时没下雨。是很好的天气,他还记得朱一龙对着他的嘚瑟无可奈何地笑,阳光在发梢闪动,侧脸镀了层毛绒绒的金边。
……又瞎emo什么呢。睡意渐渐消散开,白宇在座位上抻了个懒腰,揉着脸抬眼看向对面。
没人。
他一阵恍惚。
下意识看向窗外,是普普通通的站台。三三两两的旅客走过,广播喇叭里在说着什么,隔着车窗根本听不清。
视线调回来,对面的座位仍然是空的。不是幻觉,就是没人。
曾经有人吗?
白宇在半梦半醒间眨着眼。
也许昨天确实下了大雨,而他没有钓鱼,但是住了最贵的酒店,吃了一条最贵的鱼,和一个双层有蜡烛的生日蛋糕,想许愿的时候被糖霜腻了嗓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也许这个座位一直都是空的。
耳朵里面嗡嗡响,破碎遥远的广播还在说些什么,列车开始慢慢移动。
可是他不想动,他想回去,回到那个梦里,去淋那场大雨。
怎么才能——
砰!
一个大红色的礼盒被放到小桌上,应该里面的东西比较沉,座位都跟着震了震。
白宇也被震得一抖。
礼盒上几个金色大字在眼前对焦,渐渐清晰。
藁城宫面
他呆愣着抬头,正好对上朱一龙带笑的目光。
“进站的时候,我看站台上的店里有卖这个的,是一样的吧?”他笑着说,声音里难掩兴奋。“虽然有点贵,但是这一盒挺多呢。”
白宇张开嘴,轻轻地‘啊’了一声。
朱一龙这才发现座位上的人表情不对,脸色也不好看。“你刚睡醒?怎么一头汗……”
车上有这么热吗?出这么多汗,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他伸手过去想给人擦擦汗,手腕却被一把攥住。
“……没事儿。”白宇紧紧拉着他,手心里也是汗。“就是刚做了个噩梦。”
“我就跟你说,大早上的别跑那么急。”朱一龙在他身旁坐下,右手抽不回来,就用左手掏出一张纸巾,给他擦汗。“本来就没休息好,不能剧烈运动,你跑完了又睡……”
“我不是怕赶不上车嘛……”白宇小声嘟囔,歪着头享受服务。
他垂眼,盯着朱一龙的手。
手指头圆圆的,指甲很短很干净,手掌厚实,掌心泛着红润颜色。食指上有一道小伤口,是昨天钓鱼的时候被鱼钩划的,本来贴了创口贴,但是朱一龙嫌碍事,今天早上撕掉了。
还好,是真的。
他悄悄把手上的汗蹭在朱一龙的袖子上。
“一醒了发现人没了,”白宇撅起嘴。“车都开了你也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差点报警。”
“谁绑我干什么……”朱一龙无奈地捏捏他的腿。“我以为你还睡着呢,就在车厢门口那儿和乘务员说了几句话。”
见白宇恹恹的没反应,他继续说下去。
“她说后面几站上车的人也不多,前面还有车厢基本是空的。她还说等会儿中午的时候有盒饭,我——”
白宇歪着的头向下滑,靠在他肩膀上。
“——咋了,还难受?”朱一龙低头看对方的脸色。比刚才好多了,嘴唇也有了血色,就是刘海有点湿,卷曲地贴在额头。
“不难受。”白宇懒洋洋地回答。“就靠一会儿呗。”
列车出了站,低速驶过一排排各种颜色的工厂小楼之后,窗外的景色又回归乡间农田,偶尔能看见些放养的动物。
天上挂着薄薄的云,时不时遮挡阳光,让车厢里忽明忽暗。
几分钟后,白宇终于缓过神来。他放开朱一龙的手,坐直了身体。“今天晚上就吃这个!”他兴致勃勃地宣布,捧着那个面条礼盒翻来覆去地研究。
“这面条这么细,真是空心的吗?”他一脸怀疑。
朱一龙看他没啥事了,这才坐回对面的位置,边在包里找笔记本,边笑着开口:“那你打开看看。”
说动手就动手,白宇当即把礼盒拆开,抽出一根面条,上下左右看不出所以然,放进水瓶里一吹气,面条末端咕噜咕噜冒了几个泡泡。
“神奇。”他笑了一阵。
朱一龙也趴在小桌上,伸头过来看。
白宇趁他不注意,食指滑过他下颚,在他耳边小声调戏了一句,无非是什么下面怎么吃之类的流氓话。
“你走开。”朱一龙笑着推他。
“我就不。”白宇笑嘻嘻。“我要是走了,你不是还得千里迢迢追我。”
朱一龙瞪他一眼,脸上蒙了红,嘴张了又合,半天才回了一句。“……哪有千里,才七百公里。”
“行,那我下次走远点儿。”白宇接着笑。
朱一龙又瞪他一眼,欲言又止。
还好止住了,咽下去了,他清清嗓子,继续看书。
“七百公里也挺远的,”对面的人翘着二郎腿,一颠一颠的,心情甚佳。“你说你还有这么多功课,怎么突然就想跑出来了?本来我12号就能回去,也没差几天。”
他一直没问,不代表不好奇。他们不是第一天谈恋爱了,朱一龙搬进来以前还总想回家呢,同居之后他们也经常分房睡,就为了不扰乱对方的作息。
平时黏糊归黏糊,真不至于几天没见就要死要活。
所以是什么让这位哥奋不顾身,奔赴千……七百里之外?
“就这么想我啊?”白宇笑眯眯地向前倾,双臂交叉搁在小桌上。“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朱一龙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视线从书页间抬起,看了他一眼。
果然是有事儿。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白宇伸出手晃他肩膀。“有什么瞒着我的——”
“——哎呀没有!”朱一龙无奈地反驳,把手里的书放下,又犹豫了几秒。“就是,那个……”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本来只是玩闹,但一看他这反应,白宇是真开始好奇了。“你先说,好事还是坏事,给我个心理准备。”
“没事儿!”朱一龙下意识回答。接着他叹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手伸进外套里,从内兜掏出一个信封,捏了捏,放在小桌上。
只是一个白色的普通信封,有点皱了,上面有一行潦草的字。
【你过完生日再打开】
白宇低头一看,抿了抿嘴。“……哦,这个啊。”
“那天我考完试回家,收拾书桌的时候发现的。”朱一龙略带紧张地说。“这个字,这是你写的吧?”
嗯。白宇哼了一声,向后靠在座椅背上。
“给我的?”朱一龙追问。
又是一声‘嗯’。
朱一龙顿了一下。“……是什么?”
“你没看啊?”白宇反问。
“没有。”朱一龙摇头。“这不是写着吗,要过完生日……写的什么,好事还是坏事?你也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这几天虽然玩儿得挺开心,但他一直惦记着这封信,就怕有什么噩耗在等着秋后算账,不敢去想,也不敢问。毕竟人突然要出远门,不声不响就给他留了一封信,这要是放在电视剧里,不是分手就是绝症。
这种“不是……就是……”的造句,不管哪个他都接不住。再一联想前几天白宇突然立的遗嘱,和迟迟没有收到的体检报告,他一着急,行李都没收拾,抓了个包就冲出门了。
见到人之后,那些抓心挠肝的焦虑就退散了些。这几天他也试着说服自己,只是反应过度了,白宇总说他爱瞎想,其实说得挺对的。
但是这一刻话赶话又提起来,那时的焦虑也卷土重来,他看着表情平稳,其实手心全是汗。
“说实话就行,我能、嗯,没关系。”朱一龙补充。
白宇翻了个白眼。
“我就随便写的。做啥心理准备……让你哪天开你就哪天开,你咋这么老实呢!”他忍不住吐槽一句。
“好事还是坏事?”朱一龙坚持问。
“哎呀什么好的坏的……这是情书!”白宇脱口而出,脸也有点红了。
啊?朱一龙愣住了。
沉默在空中翻滚了大概三秒,不完美落地,摔了个大屁墩。
“真的?”呆了一阵,他才组织好脑子里的混乱语言,试探地问了一句。“我看不太像……”
“怎么不像了,也不是只有装在大红信封里的才算情书吧!”白宇被他气得笑了出来。“你要是不想要就还我,我收回!”
那不行。朱一龙这时倒是反应快了,在白宇伸手之前就把信封抽走。
“我要!”
又是几秒沉默,可能怕摔了,迟迟不肯落地。
“想看吗?”白宇没好气地问。
“嗯。”朱一龙点头,扯开嘴笑了一下。“但是……”
“还但是什么,前两天咱们生日都过完了。”白宇接话。“嫌肉麻那你就别看,反正没什么正经话,这玩意我以前也没写过,就是东拉西扯——”
“不是!”朱一龙眨着眼睛,又开始吞吞吐吐。“就是……其实我也……”
“又咋了?”白宇用手撑头看向窗外,掩饰脸上的热。
外面的风景一成不变,但是阳光似乎多了点色彩,让人眩晕。他的心跳又快又重,在喉咙里鼓胀着,胀得他口干舌燥。
紧张什么,真怂。他在心里默默批判着,听见对面朱一龙翻弄衣服的窸窣声,强迫自己不去看。
写情书这种事,他表面上大大咧咧的说没什么,还要求对方写,其实换到自己身上,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要不是那天突然情绪上头……
一个东西从桌面滑过,戳到他手肘。白宇低头一看,又是一个红信封。
和他第一次收到的那个不一样。这个没有精致烫金,只是比较常见的贺卡信封。信封没有封口,能隐约看到里面的白色信纸。
“这个给你。”朱一龙小声说。“之前那个电视剧,我后来补看了结局,大团圆了。咱们不是打赌了吗……所以前几天你去公司开会,我在酒店就又写了一个。”
白宇摩挲着信封看向车窗外。
长长吁了一口气,闭上眼,让阳光融进头发里,把他整个人烘暖。
在这个温暖的梦境里,有些粗糙的信封肌理感从指间延伸,跟随血液回到胸前,心簌簌抖动,长出向外攀爬的绿芽,拥抱他的肋骨,坚韧而柔软。
记忆里有一些人说,我爱你。
他说过很多场面话,曾经一切都是场面话,改了好几年才勉强像个人。即使现在,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掏着心窝能拿出几分真诚,是不是一不小心又会踩进伤人伤己的泥坑。
都说财不露白,他觉得爱也是不能反复强调的,怕每说一遍就是一个半衰期,最后只剩下嘴里那几个字在硬撑,显得很可笑。
所以有些话他从来没说过,成天笑嘻嘻地过日子。怕,当然怕,怕说出口的语言暴露在阳光下,空气里,有时候还没完整表达所想,就氧化变色失去本意。
但终究还是贪心,想,也许可以留下一些无可置疑的字迹,即使岁月把它褪色,即使纸张泛黄,流离失所,燃烧成灰。
只要在某个安静的,下着大雨或者充满阳光的一天,让那个人看过,就可以了。
……又矫情上了。
窗外风景徐徐划过,白宇不自觉地笑了一声,调回视线和朱一龙对视。
还怕啥?
“你想看吗?”朱一龙的眼睛明亮清澈,是没有被大雨打扰的湖面,温柔倒映出他的剪影。“其实也有点儿肉麻……”
白宇没回答,只是笑着低头,打开手中的信封。
一笔一划认真书写的文字在眼前缓缓铺展,他才看了两句,就听见对面小心翼翼拆开信封的声音,和一句小声嘟囔“怎么是草纸”。
“将就看吧,”他笑出声,说了一句。“下次我给你用鎏金飘银纸,御用朱砂墨。”
朱一龙轻声嗤笑,膝盖在小桌下碰着他的,亲昵磨蹭。
日光明亮,窗外的田野绿意渐浓,能看到成群的牛在吃草,田埂边的小路有人驾着毛驴车慢悠悠走过。
白宇没有向窗外看。
列车安稳前行,偶尔发出咔嚓声。
不是情书
……我骗谁呢,是就是呗。
对,就是给你的。
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还有一个半小时我就必须出门去火车站了。我应该收拾行李,而不是在已经用过的草纸背面写这种东西。
家里退烧药和过敏药都吃完了,你说出门必须随身带着常用药,所以大晚上的还是出门买药去了,说是菜市场后面那个小区门口有一家药房24小时营业,多晚都没关系。
这些东西没人教我,就像也没人教你怎么抬沙发,怎么骑倒骑驴,拐弯的时候怎么才能不翻车。
而我从小到大跌跌撞撞,一直在翻车。
翻车了就要去医院,听医生说一些会让老年人掉眼泪的话。他们在门外说,我就在另一侧偷听,听不见医生说了什么,只能听见奶奶哽咽的叨念。
她总是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怜。
那时我从未觉得自己可怜,但偶尔也会装得可怜,去撒娇,换点好吃的,好玩儿的。每次上房揭瓦被揪住的时候,也有些让人动容的演技,怎么都能逃过一顿打。
当然后来物是人非,我还是挨打了,被这病那病,被不和谐的家庭关系,被一些我到现在也搞不明白的世界规则。
有时候疼,有时候是麻,也在一些想不开的矫情片刻,觉得,确实,我是可怜的。
有多矫情呢?既然我生日快到了,就拿它举例吧。我曾经坐在布置了气球和鲜花的五星级酒店宴会厅里,身上穿着光鲜亮丽的名牌衣服,面对欢声笑语,面对大大小小的礼物,面对一个几十人也吃不完的双层大蛋糕,梗着脖子说噎得慌,不想吃。
简直就是描绘了一幅纨绔子弟的完美肖像,是不是?
那样华丽纨绔的日子我过了十来年,那样大肆操办的生日也过了十来年。是,我理解,生日是个庆祝的好理由,正好可以让有心的人齐聚一堂,各显神通,给孩子送什么都是心意,而不是交易和人情。
当然那些都是我爸妈的安排,和我无关,和生日更无关,可我也在做着交易。
在该笑的时候笑,说得体漂亮的空话,就能得到礼物A。和不想见的人寒暄,绷着尴尬表演一些可笑的才艺,就能得到礼物B。但如果一口蛋糕吃不下去,拍照时笑得不热烈,就会得到摔碎的C和被没收的D。
那时,所有昂贵礼物都是有代价的。顺从可以带来一些舒适,滋养一些虚荣,可顺从并不舒适,我是真的噎得慌。
我在那些毫无意义的ABCD里打转,在高级的环境里高级的人群里面不改色地说谎,在每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里表演别人家的孩子,偶尔也会觉得,也许我得到的就是我想要的,也许我说的空话就是我一辈子该说的范本,也许那个蛋糕并不难吃。
该怎么估价?要用多少顺从,才能换来一句温柔安慰?要吞下多少句想脱口而出的话,才能换来安安稳稳没有明嘲暗讽的一顿晚饭?
这些我也都知道,我有价目表。亏本买卖硬着头皮也能做,只不过后来兑换率水涨船高,我换不起了。
偶尔的自我欺骗最终被淹没在那些昂贵的,我不想要的东西里。
高考之后的那个夏天我终于回到这儿,看着一屋子落灰的旧东西,突然觉得特别累。
好像我在那一瞬间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拎着沉重的行李终于回到落脚地,然后任凭时差困顿涌上来,终于能放心地倒下去。
然后我就在沙发上睡了16个小时,饿得不行了才爬起来,煮了一碗面条。
我决定我不可怜。我可以选择一条没有价目表的路。
我可以不用过生日,不用吃双层蛋糕,不用一年一年纨绔而矫情地长大,伤人伤己。
那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悲壮的,被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我没有考虑现实,只是想当然地往那条路上冲过去,熬夜写文,兼职打工,想观赏大彻大悟之后的繁花似锦。
所以没看到花,而是又一次翻车了。当然也不是毫无收获,在那之后我知道,肿瘤医院的手术费比四院贵20%。
现实也有价目表,我仍然换不起。光有勇气是不够的,勇气成长了二十年,仍然交不了采暖费。
但我从没想过走回头路,每一步都斩钉截铁。你看,这不是也走过来了吗?
哎,还是有点后遗症。经过某家蛋糕店的时候如果正赶上有人开门,我就能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其实是香味,据说是什么大溪地香草荚,但是我一闻到就耳鸣,想咳嗽,嗓子里又堵得慌,咳不出来。
那就是生日的味道。
说来也是挺有意思的,大概我妈和我心有灵犀,当操办生日宴不再是一项重要工作,那个日子突然就没有特殊意义了,我不提她也不提。有一年11月她问我,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一起吃个饭吧。
11月过生日的是我表弟,人家早出国了。
我回答她,对,是快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过什么生日。然后没和她一起吃饭,回家路上去街边小店里买了一个草莓蛋糕。
你也知道,我其实是爱吃蛋糕的。
说这些干什么呢?早就过去了。
因为这些事你以前问过我好几次,我都没仔细说。不是想糊弄你,回想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但是真的面对面说吧……还是那两个字,矫情。
所以就在这张草纸上写出来吧,中和一下矫情气氛,给下面的肉麻话铺垫铺垫。
当然不是为了诉苦,也不是为了让你难受,只是想告诉你,不要为了我们的生活愧疚,现在这样已经是我从未想象过的,最奢靡的日子。
每一天都太昂贵,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去换才能多换一秒,换不来的。
我知道你想给我过生日,叨念一个多月了。可惜今年大概是没戏了,不知道那边开会和应酬要多久,天姐只给我买了去程的车票。
如果完全诚实的话,我其实松了口气。我知道不应该,但是那点下意识的别扭还没来得及纠正。
所以过后还是觉得可惜。
希望不会错过你的生日,那天是个好日子,我还是想庆祝庆祝的。
这封信我等会儿夹在你那几本书中间,你收拾桌子的时候大概就会发现。如果你真的等到过了生日才拆开这封信,就说明我没回来,那就在这里说一句抱歉和生日快乐。
希望你快乐,不止在某月某日,而是岁岁年年,不论我在不在。
如果生气的话也不要生闷气,等我回来了当面骂,骂个痛快。
当然你肯定舍不得。
如果不是机会难得,我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出远门。我以前在这方面根本没上过心,还觉得那些人庸俗,不择手段只想走捷径。
如今我也想走捷径。不是为了什么一朝暴富,我对那些假大空真的没追求,只是总觉得不能让你那五六万辛苦钱白白浪费了。
也想让你买菜的时候不用一家家问价,不必想吃茄子但是买了白菜。
你就爱吃绿茄子,但是现在太贵,你舍不得买。
看,你有太多舍不得,但唯独舍得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借口来苛待自己。
我们都需要改掉坏习惯。
我以身作则先说一个,我平时是有点太懒了,作息也不规律,家里都是你收拾。其实我以前自己过的时候也没那么邋遢,就是被你给惯坏了。
这可不是指责。既然写的是情书,那就要有诚意,我只是想把一切摊开了说,省得你自己瞎想。
任何亲密关系里都会有得有失,我的懒惰就是“得”。你带来热饭热菜,晒暖了的被褥,和生活里所有值得微笑的瞬间。
虽然有时候微笑是傻笑,傻气也是难得。
以前一直觉得,人不用活那么久。三四十岁,也就差不多经历过世界上那些花花绿绿了,没必要等到皮也皱了眼也花了,在医院进进出出,挣扎着熬日子,可能几个月,可能十年,眼看着身体衰竭,世界塌缩,灵魂变灰。
所以那年我做手术的时候,躺在医院里想,只要我当下活得痛快,短命也没什么不好的。人的下半辈子其实没什么好事,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去。
是有点悲观,也有点极端,人活得不舒服的时候很难心平气和。
后来我开始明白,活着就是一个人能给自己的最好礼物。人坚持活着都是有原因的,我那时只是还没找到那个原因。
如果老套一点,下一句就该是:那个原因是你。对吧?
是你,也不是你。我只是从你那里得到了滋养勇气的光亮,向前迈步的时候心里不再忐忑,不必拔苗助长了。
我懈怠了与世界的对峙,终于能看清自己的模样。
而你给我的远远不止于此。有时是拥抱,有时是一盏灯,一句话,很多东西其实没有实体,却能支撑住我每一次悲观极端的精神下滑。
辛苦了,哥。我其实还挺容易下滑的,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大大咧咧,这些你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说完得到的,再说一说你让我失去的。
不仅有,还不少。
首先,生活里每一件本该让人恼火的倒霉琐事,焦虑,烦躁,都失去了该有的灰暗底色。
暖气管子漏了,手忙脚乱找盆接水,发现家里五个盆有两个漏;冰雹把玻璃砸裂了,只能找胶带粘上,再用棉被捂着;下车的时候没站稳,一起摔了个大屁墩;稿卡住了写不出来,两个人半夜三点跑出门找灵感,一起被带到派出所问话。
都挺有意思。
洗衣机坏了,沙发坏了,雨伞坏了,世界可以崩坏,可日子找不出一点瑕疵。
每一件都成了可以津津乐道的,满是光彩的纪念品。
我失去了深陷痛苦的能力,因为你。
没有苦难,没有愤懑,我成了不纯粹的人,一名情绪伤员。我可是写悬疑的啊,哥,人间惨剧越写越趣味,最近都快歪成搞笑风了。今天天姐还跟我说,更新上了两个新榜,问我是不是要转型。
文风被动转型也就罢了,但我的自理能力也稳步下降,越来越娇惯挑剔,这个你肯定是有责任的吧?
虽然没少被那帮孙子吐槽,但我其实不想太依赖你,总感觉像是在吸血……说实话,有时候抱着你,还真的心痒痒,想在脖子上狠咬一口试试。感觉你的血能挺香的。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态了,你就……别太惊讶。你也没少咬我,我觉得我偶尔有变态想法是可以理解的。这玩意可能传染。
顺便说一句,你抱起来真的很舒服。
就是舒服久了吧,难免横空窜出忧患,坏了兴致。
这到底算是得到还是失去?
人们常说陪伴就是爱,但陪伴也可能是尚未到期的际遇。一段,一程,也许下一站就下车,拎着互相交换的土特产,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之前从桥上掉下去崴了脚,又一次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我其实没怎么睡。我想的是,万一我要是先死了,我的东西你可能都拿不到,我们那些有意义的贵重的纪念品,若是落到别人手里,就只是垃圾,甚至是可恨的垃圾。
所以我才想立个遗嘱。
生死无常啊是不是,说不定是啥时候,说不定哪句话就是最后一句。你可以说这是杞人忧天,但这也是防患于未然。
说到底,我还是怕。怕该说的没说,抱得不够紧,跑得不够快,最终会输给现在还看不见的那一天。
我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其实我也不爱说。
我小时候打针的时候,我不是晕针吗?我奶就想办法分散我注意力,和我叨念些有的没的,然后说几句就若无其事地插一句,说,没事儿,不疼。
好像一句话重复的次数多了,就是真的。
但每次针扎下来都疼,一定会疼,而我会因为太纠结于那点疼痛,哭哭啼啼撒娇,忘了其实我是晕针的。
是不是有点好笑?
所以我现在就像她一样,想对你说,没事儿,不疼。
因为会有那一天。
现在想想,我从来没怀疑过,当那天真的来了,你还会不会在我身边。我盲目笃定你就是会在,甚至替你打算起没我之后的生活。我还想,我必须得赚够钱再走,万一你伤心一年两年的,不工作,总得有吃有喝,也不能吃得太差吧?
……挺自私的,是吧。
其实我在脑子里想的时候还是有几分自我感动的,写出来了才发现,这仍然是在逃避问题。
能若无其事提起的,只是我能接受的,我能安排的,最好的结果。
我说不出口的是,你不能先走。
你走了我就没打算了。
自私的人总有各种各样的双标。就像我刚对你说的,我也可以一遍遍对自己说,没事儿,不疼,但是我肯定会疼,也会晕,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摔个狗啃泥。
如果泥潭够深,我就干脆沉下去,因为没人会背我回家了。
卖惨的话,对你管用吗?
…
……不要回答这种傻问题。
哈哈,看到了吗,丧失理智了我已经,这口锅其实不该扣给你,咱们两个一起背着行不行?分担点儿。
……艹,我特么怎么写了这么多啊?难道是职业病吗,强迫性凑字数?
而且……害,好像还跑题了。本该是封情书,我却在这里要死要活地威胁你,真是不要脸。
说到脸……
前两天我在你抽屉里发现一瓶眼霜,已经用了一半了。什么Q10,什么强效去皱,你有什么皱啊你就去!
真有你的,自己偷偷护肤养颜,留我在风中沧桑?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能这样啊!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那我干脆多说两句。你够帅了,特别帅,天下第一帅,不用怎么打扮也花枝招展光芒四射,眼霜以后就给我用了,行不行?
我好像听见你上楼的声音了。还是跑上来的。
那就……这样吧。
我也会永远跑向你,竭尽全力。
白宇
2021年4月7日
情书
亲爱的白宇:
本来想叫你小白,但是你说像叫小狗,叫老白你说把你叫老了,我知道你就是故意逗我的,但是总觉得别的称呼太随便,不适合放在这么……嗯,重要的信件里。
你的名字就很好。
白色的,无垠宇宙。明亮,温暖,让人安心,同时又有无穷的可能性。我有时也会想象,那里的星辰要怎样旋转,那片白色是不是会像冬天积了雪的路面一样,在灯下闪烁。
我第一次听到别人叫你名字,是在那个篮球场上。因为我不知道是哪个字,所以挨个猜,把字的含义放在你身上,用我自以为的理解来判断哪个更像。其实是挺无聊的游戏,但我靠这个度过了很多闷热难熬的夜晚。
一开始我想,也许是‘雨’。平时淅淅沥沥,安静潮湿,能滋养庄稼花草。偶尔不高兴了,就倾盆泼洒,把一切都洗刷得干干净净。
那会是你吗?这个字的意境比较忧郁,乍一看不太像,但我总觉得,你虽然很喜欢笑,其实也不是多么热情开朗的人,不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还有点冷冷的。
有一次你没去打篮球,我听到你朋友说你又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院。他们没说你住的是哪家医院,是什么病,但是你三个多月没去打球,可能出院之后就一直住在宿舍,周末也不回家了。
当你终于又出现在那个篮球场的时候,看起来有些苍白,也没上场,只是坐在一边看别人打。
那天本来阳光灿烂,我在球场外站了一会儿,天就阴了,开始下小雨。你有伞,但是放在一边没用。其他人打球的时候,你就抬头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站在铁丝网外面,突然很难受。
你比以前瘦了,太瘦了。而我只是一个没有丝毫用处的陌生人,像贼一样偷窥你生活里的一些片段。
那天晚上我回家之后,决定你的名字不是‘雨’。好像只要我这么想,你就不会忧伤,不会在淅淅沥沥里苍白地沉默。
所以,也许是‘羽’吗?
轻盈,柔软,在空中自由地飘,一根漂亮干净的白色羽毛。
确实挺像的。你有一条项链,链子上穿着红色珠子,挂着一个银色的羽毛吊坠,你走路的时候羽毛坠子会来回晃动。有一次你抱下来一大箱坏掉的小电器,弯腰把箱子放在我车上的时候,那个羽毛项链垂下来,反射的光刚好晃了我的眼睛。
你放下东西,很快就跑开了,我都没来得及跟你算一下东西的价格。我猜你是不想要钱,也懒得和收废品的人说话,所以就没叫住你。
刚好住在你对门的大姐也下来卖纸箱,看见你那箱东西里面有个养生壶,就顺口感叹了几句,说现在的年轻人一边日夜颠倒,一边排毒养生,这不是闹着玩吗?
还说,有一次她五点多出门去早市买海鲜,结果看见你蹲在楼道里,对着墙角一言不发,给她吓得差点踩空摔下楼梯。
对门大姐其实很关心你,心里那些话没处说,就对着我念叨,说压力大也不能在楼道里蹲一宿啊是吧,万一着凉了呢,得不偿失。
我顺着问了她几句,才知道你和家里人闹矛盾,马上就要入冬了,采暖费还没交上。你天天出去打工到半夜,上楼的时候咳嗽,她在家里都能听见。
又过了几天,我在包子铺前面看到你,和同学有说有笑,神采飞扬。
我就又难受了。
每个人都有拖在身后的负担,一步一勒,勒紧了就咳嗽。也许你的生活并没有那么轻盈自由,我的臆想只是为了自己高兴。
后来我就不猜了。
然后终于有一天,你说你叫白宇,我们一起吃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我忍不住问了,你在桌上比划着写了个‘宇’字,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当然是宇,只能是宇,是一切我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和无法描述的荡气回肠。
其实在那一刻,我就已经满足了。
我的寄托和臆想终于走到了终点,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方向,是否还有机会再站在你家门口。我想,也许大胆一点,再次擦肩而过时,可以打个招呼。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我总是这么贪心。
你是温柔微凉的雨,是干净轻盈的羽,也是我的闪烁星辰,洪荒宇宙。
所以我该怎么夸你呢?
夸你帅?
你是很帅,哪哪都好看,但是似乎很矛盾,总是在用这个自嘲。是因为平时不修边幅吗?但是你满脸胡子也很好看。我虽然有时候好像在嫌弃你,那是因为你总用胡子扎我,还说我明明比你大,但是胡子长得不密,像未成年。
夸你身材好?
还是有点太瘦了,如果再吃胖十斤还差不多。不如就把我身上的肉换给你吧,尤其是我肚子上的。你出差这几天又没好好吃饭,等我们回家了,好好补一补。
其他的还要夸吗?一条条列出来的话可能就太长了,我能想到的都是好的,除了……
其实也不能算不好,就是有时候我觉得,你还有很多话没说。
可能有些比较私人的感受和想法,你习惯性憋在心里想自我消化,或者是怕我担心,怕我瞎想,所以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扯两句玩笑就草草带过。
当然,不是怪你。
前阵子我去奇奇家帮忙,他们两口子非要留我吃饭,吃完了奇奇和我聊了一会儿。
他说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励志,再辛苦也坚持追求自己的梦想。在大学刚认识你的时候,他还以为你只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二代,开豪车来学校报到,随便一个行李箱都是几千上万的名牌,磕碰坏了也不心疼。
他还说,也是有点可惜了,豪车只开了两个月就再没出现过。你后来也不开车了,到大二才去买了台电动摩托。
我都不知道你有驾照。
我也不知道除了车和行李箱,你失去的昂贵的东西还有哪些。那是我无法想象的,却是你曾经习惯的生活吧?
都说由奢入俭难,可能这也是你不愿意提起以前的原因之一。还有就是,即使你和我说了,我也没办法改变现状。我甚至不能对你说,没关系,别去应酬喝酒了。
我们新买的行李箱才50块钱,你还把边角都贴了胶布防磨损。
我能给你的和你曾拥有的,不在同一个宇宙里。
一般在这种时候,你就会让我不要乱想。我知道我们的生活并不是一无是处,也相信你,只是偶尔还是会想,不知道那些你不想说的事情里,有多少是过去,有多少是未来,有没有关于我的。
我想到那份我不知道的遗嘱,想到你反复提起家族基因不好,想到你没有机会吃到的草莓蛋糕,最后想到,你好像并不是很想过生日。
我当然不知道原因。
然后我心烦了就开始收拾屋子,在书桌上堆的课本里发现了一封信。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写的,为什么写。
你知道吗,那个我们没有来得及看完的大结局,最后还是团圆了。大儿子给父母留了一封信诀别,然后去另一个城市,打算跳海。父母忍着痛苦到处奔波找关系借钱,终于把弟弟保释出来,妹妹和弟弟用尽办法找到哥哥的位置,及时报警救下一条命。最后一幕是那封信飘在空中,被风吹向远方。
很多人骂那个结局,说是强行团圆,三观不正。我不觉得有什么好骂的,但是……
我不敢拆你这封信。
即使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去跳海。
我怕那些你不想说的话,那些你没有告诉我的考量,都会像百川入海一样汇聚到这个信封里,在我拆信的一瞬,开启一个我接受不了,也改变不了的结局。
能怎么办呢?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来见你。
而我站在火车站前的广场,回头看到你的时候,那一瞬间灯火璀璨,我突然就没那么怕了。
因为我意识到,其实我能接受任何结局。
结局也有我的一半,我永远可以去找你。
一路有你,未来可期。
朱一龙
2021年4月11日
中午时分。
阳光时隐时现,车厢有韵律地微微晃动着,一些低语从另一头飘散过来,混着不知道哪个座位上的鼾声。
乘务员刚刚推着小车走过去,广播就响了起来。
【——XX站就要到了。】
【下车的旅客朋友,请您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到车厢两端等候下车,谢谢合作,祝您旅途愉快。】
窗外的风景中出现一排排中高层的小楼,列车开始减速。
温暖清澈的光影慢慢变幻,对坐的两个人手里拿着信纸安静对视,朱一龙眼睛泛红,抽抽鼻子,又抽抽鼻子。
“你说你……”白宇递过去两张纸巾,手顿了一下,给自己留了一张。
谁也别说谁。
“我控制不住……”朱一龙嘀咕,草草擦过眼角,又去摸着那几张写满字的草纸。
白宇清清嗓子,手指抠着小桌的边缘,平复情绪。
他特么也控制不住。心跳得厉害,头晕得视线都对不上焦。
总觉得该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他把手里的信纸小心折上,塞回红色信封里,手捏着信封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
“——您预定的30元红烧肉套餐。”乘务员的声音响起。
随即一个裹着保鲜膜的白色盒饭被放在小桌上,附加一小盒汤,两套筷子湿巾。
“慢用哈。”乘务员推着小车就要功成身退。
“诶,咱们没……”白宇慢半拍才开始疑惑,这句话没说完就被朱一龙半路劫了过去。
“没事儿,是我订的。”朱一龙朝乘务员点点头表示感谢,等对方推车走远了,才转头对白宇解释。
“我刚才不是下车去买面条吗?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乘务员在整理盒饭订单,就订了一份。她们还挺好的,说可以给两套餐具。”
见白宇还是一脸恍惚,朱一龙继续说。“是有点贵,但是咱们折腾一上午,还是得吃点热乎的……你看这个红烧肉,感觉还行。”
白宇抿了抿嘴。
“咱们一起吃。”朱一龙对他笑,把一双筷子掰开了磨一磨毛刺,递给他。“民宿的房钱不是打折吗,省了30,正好买盒饭。”
“……不好吃怎么办。”白宇接过筷子。
“那咱们就知道不好吃了,也挺好。”朱一龙掰开自己的筷子,虽然脸上笑着,刚才的情绪还没完全过去,又抽了抽鼻子。
“你不是说了吗,都是纪念品。”
白宇嗤地笑出来。
“那得把这个吃完的饭盒带回家,洗干净了再供上。”他握着筷子在饭盒上方比划。“再提个字吧,‘21年4月,朱某白某到此一游’。”
朱一龙笑着拦住他的筷子,说,瞎比划什么,吃肉。
“要吃也得你先吃!”白宇和朱一龙的筷子打架,难分胜负。“哎呀别给我夹,一共才几块……”
列车进站,旅客上车下车,经过他们身边,带来陌生小城的味道。
他们嘀嘀咕咕地笑着,吃稍微烧焦的肉,吃醋放多了的拌黄瓜,和有点咸的胡萝卜炒豆皮。那碗汤他们从第一口品到最后一口,愣是没品出来到底是什么汤。
剩下的红烧肉酱汁扔了可惜,拌着米饭倒是很好吃。
列车在小站只是短暂停留,很快又开始移动,开启下一段旅程。路上经过油菜花田,黄灿灿的花在风中摇晃,花期接近尾声,颜色已经凋谢了一半。
春天短暂,夏天又要来了。
番外全文完。
AU,微灵异,但本质还是个沙雕脑洞....
1
高档住宅小区,精装独栋小别墅,户型极佳,南北通透,交通便利,周边设施齐全,欢迎拎包入住。
关键是房租低廉。
非常,特别,极其地,低廉。
简直是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朱一龙此刻就站在这块馅饼的客厅里,沉默着,送了他这个月以来的第五个合租室友,那就简称小五吧。房东殷切地拉着小五的行李箱,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要不我再给你降点房租?”
小五一把将行李箱抢回,继而愤怒,“你这根本就是鬼屋!倒贴钱给我我也不住!”...
小五一把将行李箱抢回,继而愤怒,“你这根本就是鬼屋!倒贴钱给我我也不住!”
房东内心真的苦不堪言,“小伙子,北上广不相信眼泪,唯物主义不相信鬼神,你别乱讲。”说着向朱一龙投去求救的眼神,“人家都在我这儿住了大半年了,也没抱怨过闹鬼啊,是吧?”
后俩字儿是对朱一龙说的。
“嗯。”朱一龙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但其实这个字一点安慰作用都没有。小五同情地看了朱一龙一眼,并且看在大家同住了几天的份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兄弟,我劝你一句,千万别为了省钱搭上自己的命。”
房东一听觉得不对,这是要把他唯一一个稳定租定都劝走的节奏啊,于是脸色一变赶紧把人往门外推,“行行行,我也不留你了,祝你搬家愉快,886。”
然后“砰——”地一声,世界清净了。
忧国忧民的小五临走之前还在朝朱一龙喊,“兄弟,趁早搬家啊!”
搬你个大头鬼!房东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然后转过身来,谄媚地对朱一龙笑笑,“别听他们乱讲,一惊一乍的,小年轻没见过世面。”
朱一龙淡淡道,“放心,我住着挺好的。”
房东松了口气。自从他买下这套房,租客是来一个走一个,就剩眼前这年轻人能泰然自若,一住就是大半年,他简直都想把人端起来供着。
没办法,太苦了,他这个房东真的当得太苦了。当时贪图便宜,脑子一热签了合同付了首付,还想着按揭款能用房租给补回来,谁知道租出去之后就怪事频出,租客们一会儿说半夜听到有女人在哭,一会儿又说房间里有高跟鞋走路的声音,还有什么水龙头滴血,抽屉开开关关,电灯闪闪烁烁,桌上的东西无故落地,总之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子不语怪力乱神,房东一开始还当他们是为了压低房租玩的什么把戏,结果后来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卷铺盖就跑,他这房子在网上还被传成了什么“C市十大凶宅”,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请了几个据称是“大师”的人来捉妖驱邪,每一个大师走的时候都信誓旦旦说以后必不会有妖邪来扰,房东这才欢欢喜喜地挂了招租信息出去,还碍于之前的闹鬼传言,活生生把房租降低了一大半——先租出去再说,如果以后确实平安了,房租再涨回来也行,他是这么想的。
总有胆儿大的,总有缺钱的,刚大学毕业工作还没着落的朱一龙就属于这一类人。
他刚搬进来的那几天,确实没有大半夜找房东哭诉说有鬼,本以为天下太平,没想到下一个租客搬进来第二天就跑了,理由还是之前听腻了的那些。
——果然,自称“大师”的都是骗子。花费巨款驱鬼的房东欲哭无泪。
于是这大半年下来,只有朱一龙坚强地在这里扎了根,他享受着超低的房租和超豪华的小别墅,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宁愿不要押金也一定要远离凶宅的合租室友。
他简直笑傲江湖。
“没事,我再把租房信息挂上网,过两天再给你找一室友。”房东亲切和蔼地对朱一龙说。
说实话,这么好的条件,这么低的房租,真不缺人住——反正这年头大家在没经历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之前,都以为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小年轻们虎着呢,心道网上怪谈不可尽信,风风火火搬进来又风风火火地搬出去,顺带三观被打碎重塑了一道,也算是个人生经历吧。
朱一龙对房东笑笑,心想,要不是他现在付不起整套租金,他就干脆一个人住得了,那些人实在咋呼,大半夜他没被鬼吓死也被尖叫声吓死了。
真的烦。
没几天房东果然又领着个人过来了,一如之前很多次那样,笑眯眯地给朱一龙介绍说这是新来的租客,要他们以后互相照顾,场面活像相亲现场。朱一龙有些同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还挺顺眼的男生,心里默默猜测着这次这个人能挺多久。
这胡子拉碴的,大概年纪比他大些,心理承受能力应该还行?那成吧,一个礼拜,不能再多了。
男生客气地伸出手来,“你好,白宇。”
朱一龙礼貌地握上去,“你好,朱一龙。”
“龙哥好,”白宇意外地自来熟,但又自来熟得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以后多多关照啦。”
“……”
这句哥是认真的吗?朱一龙的表情僵了一秒。
白宇心思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我叫得不对吗?房东大叔说我比你小两岁。”
朱一龙微笑,“没有没有。”
……顶多撑三天,不能再多了。
白宇搬进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先在自己房间门口贴了张“富强民主爱国和谐”并且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的海报。
这根正苗红的,朱一龙路过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乡镇党支部。
“诶龙哥,”白宇看见他,立刻眼神一亮,殷勤地把人拉住,并且很郑重地塞了一张同款海报在他手里,“送你一张,辟辟邪。”
朱一龙一时没跟上他的脑回路,“辟…邪?”
白宇解释说,“党的光辉像太阳,哪里有鬼那里亮!”
“……”朱一龙把海报推回去,委婉道,“谢谢,我应该不是很用得上。”
白宇权当他是在跟自己客气,愣是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松开,“听说这房子闹鬼,我特意给你带过来的,龙哥千万别跟我客气,咱们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
…那行吧。
莫名其妙捡了个家人的朱一龙拿着张红彤彤的海报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一屋子大大小小的鬼居然在集中在里面开茶话会,搞得他一推门进去,浑身凉得直起鸡皮疙瘩。
“你们跑我这儿来干嘛?”朱一龙奇怪道。现在已经入夜了,按照这些鬼的恶劣程度,早该一窝蜂围在白宇旁边捉弄他去才对。
“你没发现吗?”一个女鬼搂着怀里长得水灵灵的小鬼娃,惨白着一张脸转头对他唉声叹气,“这次来的这个我们近不了身啊。”
朱一龙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自从白宇踏进这屋子以来,他耳边就安静不少,敢情是鬼魂近不了身,连带着他也清静。
“可惜了,”另一只漂亮女鬼捧着脸啧啧感叹,“长那么帅都不能近身揩个油。”
朱一龙:“…麻烦你先把头给装回去再跟我说话。”
“哦不好意思。”女鬼双手捧着自己的头往自己脖子上一按,然后360°转了一圈,“头发太长了,这样梳头比较方便,我以为你习惯了的。”
朱一龙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好在他这么多年什么鬼都见过了,只当面前的是个可以拆除零部件的芭比娃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在自己电脑桌旁坐下,说,“你们待着也行,但别吵我,我还有工作要做。”
但怎么可能。
这几只鬼的乐趣就是捉弄这个房子里的租客,现在朱一龙跟白宇他们都捉弄不了,无趣地聚在一起交流八卦,当然都是些阴间的事情,什么剜心剜肉下油锅,听得朱一龙身上一阵阵发寒。
果然人跟鬼还真是…挺难理解彼此的爱好的。
这世界上很多人都有通灵的天赋,但是程度大不相同,有些人只能通过媒介感知,有些人只能在阴气极重的地方偶尔看见,当然,也有些人天赋极高,可以毫无障碍地看见鬼魂、与鬼魂沟通,这概率,说是千万分之一也不为过,否则阴阳秩序容易错乱。很不幸,朱一龙就是这千万分之一。
不过其实流连人世的鬼不多,大多数还是乖乖转世投胎去了,只有少数执念特别重的会不入轮回,所以这天赋也没有那么悲惨,毕竟人间人间,还是活人居多的。而现在他住的这个小别墅,好巧不巧,正是整个城市的汇阴之所。也不知道这房地产商怎么回事,就那么会打地基,在哪儿盖房不好,偏偏就在这一个点上,盖了栋小别墅,要是这里不闹鬼那才真的奇怪了。
朱一龙这二十几年一直跟鬼处得好好的,搬进个鬼屋根本没什么所谓,也就是身边多几只鬼的事情,这样就能省掉好大一笔房租,何乐而不为呢?一开始这里的鬼也吓他,但发现他根本就不怕之后就觉得没劲了,一心一意去捉弄另一个,朱一龙也不大管,反正一般人跟鬼呆一块影响运势,他们早走早好。
当然他自己是没所谓的。这世间有“物极必反”一说,他通灵天赋登顶了,阴气反而就不入体。
朱一龙听见身后几只鬼又嘀嘀咕咕聊起了今天新来的那个租客,说看样子也是万里挑一的体质,自己就是道驱鬼符,阴邪之物避之不及,一生保管平安顺遂的那种。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朱一龙和白宇,全然相反的体质,竟也天南地北地凑到了一起。
朱一龙只觉得耳边“嗡嗡”地响,头疼地叹了口气,把笔记本电脑一合,跑下楼去了。白宇还在收拾行李,看见他抱着笔记本在客厅的茶几面前盘腿坐下,招呼道,“龙哥怎么下来了?”
朱一龙总不能说楼上那几只鬼太吵,可是他又不大会撒谎,支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白宇看他这一言难尽难以启齿的模样,睁大了眼睛,惊呼,“难道…楼上已经开始闹鬼了吗?!”
算…算是吧?
朱一龙犹豫着点了点头。
哎哟这小模样真是可怜。白宇只觉得胸中英雄气概磅礴而出,走过去搂住朱一龙的肩膀,豪气道,“没事的,有我在,别怕!”
他身上很暖和,一向不大喜欢和人有亲密肢体接触的朱一龙竟然没想躲开。因为通灵天赋过盛,朱一龙只要待在有鬼的地方,就会觉得非常地凉,这种凉无关周边环境温度,就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寒,总之让人并不舒服。但白宇竟然可以把这种凉意尽数驱散,朱一龙靠在他身边,只感觉从里至外的熨帖。
“没事,”朱一龙好脾气并且好心情地朝白宇笑了笑,“我没怕。”
这一笑白宇简直心都酥了。
明明都害怕得抱着电脑跑下楼来了,怎么还这么逞强呢?
不明真相的白宇成功脑补了一出美人嘤嘤哭泣转身投入英雄怀中求救的狗血戏码。
“没关系的龙哥,”白宇说,“我不会嘲笑你胆子小的。”
朱一龙:现在是该说谢谢吗?
好像被吓得有些反应迟钝啊。白宇苦恼地揉了揉头发,小心建议道,“如果你真的害怕…要不晚上就到我房间睡吧?我睡相挺好的。”
朱一龙依旧保持了那个很客气礼貌的微笑,“不麻烦你了,我真的…”
没有怕。
然而白宇并没有等他把后三个字说完,就风风火火地抢白道,“不麻烦不麻烦!咱们以后是一家人了嘛,要互相帮助的。”
朱一龙蹙了蹙眉头,他在很努力地思考“合租室友真的是一家人吗”的这个逻辑。
白宇在旁边观察着他的表情,内心后悔不迭。刚才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了?好歹也是个男人,应该不大喜欢被人说胆小之类的吧?可是现在要是道歉的话又显得很刻意,于是白宇换了种思路,重新开口道,“网上都说这里闹鬼,其实…其实我也很害怕,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可不可以…那个,陪我一下?”
这话说得特别艰难。白宇自诩顶天立地,百无禁忌,要他承认怕什么东西,真挺不是滋味儿的。但是他这人就看不得别人水深火热,朱一龙怕得都往楼下躲了,他要是不做点什么帮帮忙,他大概会更不是滋味儿。
朱一龙眨巴了两下眼睛,“你…真怕”
这下他明白了。敢情是这小孩儿自己害怕,还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曲折迂回的办法委婉地表达一下需要陪伴的意思。虽然他知道白宇体质特殊,那些鬼肯定骚扰不到他,但是看这样子他自己是不知道的。估计也是跟自己一样,付不起昂贵的房租才会不得已来租这个传说中的“凶宅”吧,年纪轻轻,想想也挺不容易的。
自古同病相怜最诛心。
朱一龙心软了,尤其是白宇放下男人的尊严咬牙承认的时候,“…真的怕。”
“好吧。”朱一龙权当是在关照弟弟了。
于是当晚两个人怀抱着对对方天大的误会,挤在了同一张床上。
毕竟也就刚认识几个小时而已,气氛莫名有些微妙。白宇惯常地打开话匣子终结一切尴尬,问,“龙哥,这房子到底怎么个闹鬼法?”
朱一龙想了想,把之前租客说的那些事情全部给白宇重复了一遍。
“可是今天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啊?”白宇问。
他身上太暖和,朱一龙躺在他身边,居然很快就困得不行,一边打呵欠一边随口胡说,“可能你刚搬进来,他们想跟你客气客气吧。”
这话居然莫名契合了白宇的笑点,他“扑哧”一声笑了,“这么有礼貌吗?”
“嗯,还行…”朱一龙翻个身,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自称睡相很好的白宇四仰八叉地躺着,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挤进床和墙壁的缝隙里面去。朱一龙长手长脚的缩得难受,试图把人叫醒,“…白宇。”
白宇挪动了一下,却把他挤得更扁了。
朱一龙轻轻踹了他一脚,结果白宇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似的,翻个身八爪鱼似的缠上来,顺带在他颈窝里蹭了几下,跟只猫一样。
朱一龙一阵窒息的同时又深感难为情,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白宇!!!”
白宇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过来,抬眼看见朱一龙满脸通红的样子,关切道,“龙哥,你怎么了?”
朱一龙说,“你能不能先把你的手和你的脚挪开?”
白宇这才发现朱一龙跟个抱枕似的被自己搂在怀里。他平常睡觉是有这个习惯,有被子抱被子,有枕头抱枕头。
“抱歉啊,”白宇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我习惯了。”
朱一龙沉默地盯了他半晌,然后问,“你经常这样?”
白宇自然而然地点头,“是啊。”
朱一龙有些艰难地开口,“…别往家里带。”
白宇:???所以是带什么???
tbc.
我先开个头....
以后慢慢填.....
脑洞
勿上升真人
小朱职员×白大明星
【情感】替总裁追的明星好像爱上我了怎么办
1L小朱
2L
妈呀这个神奇的世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L
哪里有这么好的工作楼主也给我介绍一个呗
4L
我可以我真的可以,总裁姐姐看看我!...
我可以我真的可以,总裁姐姐看看我!
5L
总裁追的是哪个明星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也太好命了
6L
诶是不是最近大火的白某啊,他去年夏天不是突然走红了吗然后现在都火爆了,听说背后有金主?
7L
吹牛扯淡正事儿不干,整天用嘴糊弄人
8L
再造谣我们白宇哥哥我就断你wifi,秃你头!
9L
然后呢小朱同学!你家总裁追的大明星爱上你了?
10L
等等,小朱你是男是女是人是妖啊
11L小朱
我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这件事真的说来话长,因为我经常去参加他的活动去了他的生日会而且每次都会接机送机,他拍戏我们总裁就直接投资让我去看看片场,他拍综艺我们总裁又砸钱了让我跟着去拍两张照给她看,所以我觉得他可能对我印象很深刻,毕竟我一个男人挤在一堆姑娘里面伸着大炮是有点突出?
12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羡慕楼主啊居然可以拥有这么多次见爱豆的机会
13L
小朱只是拿钱办事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4L
什么时候也能有一位富婆总裁看上我呢
15L
贫困大学生流下羡慕的泪水
16L
请问还有哪位富婆跟我喜欢同一个男人,我可以帮你投票打榜啊!
17L
妈妈爱你?这位明星好像很小,哪个小鲜肉啊
18L
还有哥哥爱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朱你也不怕明星被你吓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尖叫声
19L
明星转头一看发现是某位一米八大汉扛着大炮瞄准自己一脸冷漠
20L
仿佛他们不曾爱过
21L
于是明星因此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决定必须让小朱爱上自己再甩掉他
22L小朱
不是的,我是个专业的追星职业者。跟我一起追星那些姑娘都在说我看明星的眼神特别深情肯定是深爱他很久的人,而且她们还夸我拍的图都很好看,所以我现在已经是明星的著名大粉了,上回儿明星发微博我照例去抢前排还被他回复了!可是我一个激动打字不经脑子又打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哥哥爱你外加三个感叹号和一个亲亲表情
她们看到他的回复就到我微博一直发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她们在哈什么到底有什么好哈的……
23L
我也不知道我在哈什么可是我好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4L
靠哥哥爱你一战成名的某著名男粉?我隐约记得我在哪儿看过这条微博
25L
明星到底回复楼主什么啦这么好笑
26L
大概是叔叔我们不约
27L
我越来越好奇这位明星弟弟到底是谁了,小朱真的不给一点儿提示吗
28L
我觉得追星超辛苦的,有时候明星要飞早班机就要整夜蹲在机场等他
29L
对啊去他的活动为了占位子从早上站到晚上,不过见到真人真的好激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30L
小朱追求的不是爱情,是事业啊!做好了可能还有奖金的!
31L
突然好奇小朱这一行收入怎么样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也想公费追星
32L
可怕的是老板让你追你最讨厌的明星
33L小朱
追星是很辛苦的,我平时上班就经常看到好多小姑娘在机场蹲一晚,不然就是在他工作的地方从早站到晚。她们对我也很好,有时候来晚了她们会给我让个位子,还会给我递水送我应援物什么的,我不好意思占便宜也会请她们吃点东西或者送她们一些探班机会
说到送机这件事,前不久我给明星送机,当时好多人围着他拍照,他边走边喝酸奶一不小心好像左脚绊右脚崴了一下,幸好我在他旁边顺手搂了一下他的腰把他捞了起来,不然他可真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个屁股墩。然后小姑娘们又啊啊啊地叫得我都快喘不上气了,要是她们中间没有交杂着几声我的CP是真的那就更好了
不过明星真的太瘦了,我一条手臂就能抱住他的腰,而且身上又软又香,嘴唇还沾了点酸奶都蹭到我衣服上
34L
35L
不是吧,明星弟弟没有女友粉?
36L
她们整天说能配得上哥哥的只有他自己,我还以为她们都只想让他哥跟右手结婚
37L
我的天小朱的追星经历我好酸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也想哥哥倒在我怀里
38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朱还在嫌弃明星的酸奶弄脏了他的衣服呢
39L
即便如此也还是要保持微笑用一眼万年的目光温柔地注视怀里的人
40L
要是能稍微红红脸就更真实了
41L
最好心跳再快一点这样明星倒在你怀里贴着你心脏就能感受到你真切的情感了
42L
现在沙雕网友开始教别人如何虚假追星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43L
每行都有每行的痛苦啊,小朱每天都要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喊哥哥爱你真是苦孩子一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44L
可是我看楼主描述好像挺享受的啊
45L小朱
我没有不喜欢他,我……我还挺喜欢他的,明星长得非常帅,而且性格特别可爱和周围的人相处的很好,他的工作人员都很宠他!工作很认真,看他的采访也是一个有想法的人,我现在就是个路人粉吧
他酸奶弄脏我衣服我没有嫌弃,只是那天他去外地只待了一天我就想着不带衣服赶他下一班飞机跟过去,结果衣服脏了我只能临时去买
但是那天,我真的不是私生也没有跟踪他!他竟然跟我住在一个酒店了!我开了房间准备出去买衣服的时候我们在走廊碰到,他还愣了一会儿,可能以为我是私生吧看我的眼神就不太好,可我是清白的啊我就一直在那儿解释我不是私生,着急得我眼都红了,要是因为这个丢了工作那就完了!幸好他人是真的好我们总裁没有看错人,见我脸色不好过来拍拍我肩膀让我放松他没有多想,问我要出去干什么,知道我的衣服是被他的酸奶弄脏了居然还把我带到他房间外面等他进去给我拿了件新衣服,我走的时候他还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跟我道歉了。我看他垂着眼不敢看我,好像耳朵红了,我感觉自己也跟着他一块儿脸红了起来,然后我们就这样隔着一道半开的房门低头看着对方鞋子有五分钟?
46L
嗯?我现在有点相信标题了?
47L
好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觉得明星对小朱好像真的不一样
48L
对啊,明星弟弟还亲自送了小朱一件自己的衣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朱快闻闻衣服上有没有明星的味道
49L
要是我拿了我哥哥的衣服那我应该会兴奋得晕过去
50L
不要送我衣服,扒我衣服吧
51L
让我看一看是谁在搞黄色?
52L
楼主不仅抱了明星,还有明星的衣服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53L
54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最后总裁不仅没了钱还没了人
55L
两个小傻子互相看着对方鞋子脸红的画面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56L
这位人美心善还宠粉的明星弟弟到底是谁!
57L小朱
那件衣服本来想回去之后交给总裁,可是我又穿过了就算了,现在还放在我家衣柜。
58L
他好体贴啊
59L
明星弟弟又暖又甜还这么体贴,楼主快告诉我们他是谁吧一把年纪的老母亲也想试试坠入爱河的感觉
60L
看来明星弟弟是位演员啊,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唱跳选手?
61L
我觉得小朱其实早就粉上明星了
62L
这么优秀的人谁能不爱啊,最主要是帅!
63L
楼主要是那件衣服你不要了可以送给有需要的人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64L
我寻思着总裁打钱是让你俩谈恋爱的吧
65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以后来明星真的爱上小朱了吗
66L
不会是明星以为小朱是金主所以才靠近小朱的吧
67L
这么狗血?那要不再来个先婚后爱车祸失忆带球跑路追妻火葬场情敌变情人霸总囚禁爱?
68L
替总裁追星还替总裁嫁过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69L小朱
不是的!我对明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工作而已,不过我真的觉得明星他喜欢我。之前有个活动,一个私生跟他到洗手间他立刻黑脸骂人了,那时候我刚好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他们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先跟着明星环胳膊也沉着脸色不说话瞪着他,私生被我们吓走之后明星还对我笑了笑说我刚才那眼神好凶吓了他一跳。他对别人黑着脸可是他居然没有怀疑我是不是私生,对我笑得这么开心,还非常潇洒地在我面前直接开闸放水了!我,我都没有准备好,我没想到追星能见到这些啊
70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主你必须对明星负责啊
71L
小朱告诉我你追的不是我哥对吗!
72L
我一想到我家崽崽这么豪放掏出来莫名觉得沙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旁边还有个全熟的小朱同学捂着眼睛不敢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73L
我猜楼主就算捂着眼睛也从指缝里偷看了两眼好给总裁报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74L
不是吧楼主你连这个也汇报就太过分了
75L
小朱出来挨打!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76L
77L
万一小朱丧心病狂起来偷偷比大小了呢
78L
追他俩CP的姐妹赶紧过来解个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都一起上过厕所了你的CP是真的啊!
79L
我从未像现在这么期待这位明星弟弟现出原形
80L小朱
我没有偷看他!是他自己给我看的!而且我也没有给总裁汇报这件事,虽然工资奖金是很重要,但我不能丢失做人的良心……那次活动是一个晚会,他后面问我来这里有什么工作我说是做幕后打杂的。他就让我跟着他一块走,还说他看过我给他拍的图觉得都很好看,请我帮他拍一个宣传小视频,就在后台的一条长走廊我在前面举着摄像机他朝我边读台词边走过来,最后他竟然对着我的镜头眨了下眼睛给我比了个心!他……我……他,我怀疑他在调戏我!
这件事我怕说了总裁会吃醋把我炒了所以我也没敢说,而且他跟我道谢的时候还搭着我的肩膀,我都紧张地说不出话了他还笑眯眯地把脸凑到我面前盯着我看,他的呼吸都要打到我脸上了
81L
是梁静茹给我的勇气让我点开这个秀恩爱的帖子吗
82L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这个柠檬精不争气地希望有朝一日我家哥哥也能这样对我
83L
首先,你要找个总裁
84L
然后,总裁还要日理万机分分钟赚个亿
85L
最后,总裁最好是个钱多又缺心眼儿的
86L
明星搭了小朱肩膀还把脸凑过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们好甜!
87L
我这么丑保证你家哥哥不会爱上我啊,总裁姐姐看看我好吗
88L
总裁:你丑不丑都雨女无瓜
89L
90L小朱
没有没有,虽然是有很多人说我长得很帅,可是我觉得也就普通好看……其实明星他也说我长得特别帅问我怎么不去当明星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盒
91L
小朱接着说下去啊我们又不差这点流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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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总裁追星这个梗是很久之前在热搜上看到的
突然发现小朱和白大明星也很可(两个自作多情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多多点赞吧,爱你们
高冷冰山温柔设计师×傻了吧唧可爱流氓兔瞎写预警!ooc预警!交往前提!楼下井然楼上尤东东!花吐症番外(真没想到花吐症都能有番外姐妹们元旦快乐!!!完美男友01/流氓兔的苦恼尤东东最近有点不太开心。因为井然对他实在太好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尤东东叹气,“我是真的觉得这样不好!”他在自己的床上翻来翻去,“我压力可大了!”
“……你就是有病,”作为尤东东的好兄弟,吴宇时觉得有点崩溃,“他对你好你还不乐意了?你希望井然像你前女友那样跟你爱答不理的啊?”
“也不是……”尤东东把脑袋埋进自己的小被子里,“井然太完美了,我觉得有点愧疚……”
“……没懂。”
“我觉得我对他没有他对我好……”他声音小小,“不,比起他来我简直特别不好……”尤东东是真这么觉得的。他和井然已经交往了三个月了,每天都称得上是蜜里调油,井然因为他而更加平易近人,他也因为井然更加优秀帅气,生活里工作里都样样顺心,没有一处不好。但尤东东觉得自己没啥用。井然送他上班,井然接他下班,井然超市买菜,井然回家做饭……尤东东平时也就洗个碗,还是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从井然手里抢过来的……“……你懂了吧,”尤东东趴在被子里跟吴宇时讲了讲自己如同被圈养了的日常生活,“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回家了让我好好照顾你。尤东东躲开他的眼睛,看起来很累似的垂着脑袋点了点头,“嗯。”这傻孩子,都累成这样了……井然一边心疼一边开着车往回走,他心里盘算了一堆食谱打算给尤东东补一补,然而什么都没用上。刚进电梯,尤东东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口腔里的舌头毫无章法,井然懵了一会才想起来回应,傻兔子太主动了,他被勾得不行,电梯打开的瞬间就捧着兔子屁股把人抱了起来,兔子也配合地圈紧了他的脖子,井然笑了一声,抱着人边走边吻到了家门口。
一片混乱中井然还抽空赞叹了一把指纹门锁的优秀,进了屋他就直接把尤东东抵到了门板上,可能是因为脚够不着地了,兔子有点害怕地蹬了蹬腿,气还没喘匀又被井然一口叼住了喉结。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没和兔子一起睡,井然少见地急迫,他有点收不住力道,没轻没重地在尤东东侧腰上留了好几个指印,傻兔子被吻得迷糊也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被抱着压在门板上欺负了才清醒过来,
“我操井然!!!”这种脚不沾地挨操的感觉太可怕了,尤东东圈紧了井然的脖子,却因为里面的东西语不成调,他整个人都软成了面条,骂完了人连气都没喘匀就听那人在耳边轻笑,
“嗯,来吧。”
男人,嘴上说的好听,身体却还是非常诚实地遵循着个人欲求把尤东东日哭了,他靠在门板上像要断气了似的骂骂咧咧,然后被井然笑着一把抱起。
顶的太深了,尤东东有点受不了了,“你他妈——卧槽等等!!”井然笑了笑,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尤东东泪洒当场,只能愤愤地抓花了井然的背以示报复。从玄关到卧室他们一路换了好几个地方,这方面井然一向温和克制,但今天却如同开了閘一样不留余地,尤东东被折腾得不行崩溃得很,最后呲着牙咬破了井然的锁骨。我操怎么了!我就操了!哼!!!对于尤东东的美好愿望,我们只能说,真是有梦想谁都了不起:)井然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那么多的精力,没完没了地不让尤东东睡觉,尤东东还不愿意求饶,瞪着眼睛淌了一枕头的眼泪,“怎么了?”直到傻兔子被折腾出个干高还咬着嘴唇不愿意出声,井然才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味,他缓下了节奏盯着尤东东的眼睛开口问,“不舒服吗?”尤东东揉着眼睛,“没,没有……”傻兔子抽抽噎噎的,搞的井然生气之余还有点心疼,撬不开尤东东的嘴,他只能化不甘为力气,不遗余力地折腾人。直到天边都开始泛白,屋子里才安静下来。
井然和母亲从小就有矛盾,他性子冷不爱亲近人,正是因为遇到了尤东东他才开始深刻地体会感情,也是因为尤东东的开解,他才和母亲解开了心结。而井母是什么人,早就活成人精了的妇人一眼就能看出儿子的心事,和儿子冷了这么多年她也想开了,只要儿子开心,她就睁一眼闭一眼,什么都不管。听井然说完,尤东东瞪着眼反应了好一会——这么着的话他的心酸难过就都没有道理,因为井母早就知道他俩的关系了……正想着,却被人掐住了脸蛋,他抬头,对上井然认真的眼睛,“你躲着我我知道原因了,那之前又是怎么回事?”尤东东立刻装傻,“什么之前?”井然咬牙切齿,最后几个字几乎一字一顿,“为什么要对我献殷勤?”“呃……就是吧……”井然这样子有点危险,尤东东决定不去那个触霉头,他灵机一动,决定卖队友求生,“是吴宇时给我出的主意!”“什么主意?”“就是我觉得你对我太好了我压力有点太大了……”尤东东嗫嚅着,“好像我是你养的宠物似的……”
“我想也对你好,其实就这么简单。”小兔子扭扭捏捏,井然有点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倾身把尤东东拥进怀里,“你不知道,其实我可生气了。”流氓兔在怀里眨眼睛,“为啥呀?”“我不希望你对我太好,也不喜欢你所谓的男神,东东,我是你的男朋友,”他放开尤东东,看着小兔子的眼睛认真地说,“可以依靠可以发脾气可以吵架的男朋友。”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比如我不如你善良,也不如你乐观,”像是想起之前讲笑话四处碰壁的事,井然又加了一句,“还不如你人缘好,我们公司都没人愿意跟我说话,”
“我没有那么完美,是你喜欢我,我才完美。”
也许他的兔子不够完美,但在他心里,他就是最好的。他知道,他也这样想。又也许他们都不够完美,但只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切的不完美也全部都会变得非常完美。因为是你,所以这一切才那么完美。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元旦。——fin*新年快乐啊姐妹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子变青蛙等放假就开!!这个是之前就想好的,因为花吐症里他俩虽然在一起了但是相处模式还是有问题的,这个里就好啦!!
破镜重圆|总裁X小员工?
白宇就站在等电梯的这群员工开外,默默拎着背包在一旁等着。他倒是想过要走楼梯,可惜这家公司的策划部设在12楼,医生让自己尽量调整好身体,一口气上12楼肯定会影响。他只好不再作妖,乖乖待在电梯外等着上电梯。
一楼各个工作人员叽叽喳喳地,大多是在年假回来后向熟人寒暄几声。白宇刚来这家公司,没熟人,故不开口。站在他旁...
一楼各个工作人员叽叽喳喳地,大多是在年假回来后向熟人寒暄几声。白宇刚来这家公司,没熟人,故不开口。站在他旁边的两位小姑娘倒是聊了许久,她们和白宇一样等很久了。白宇便听着她们从年假被催婚聊到心仪的男人聊到公司老总,最后戴着眼镜的女孩拍了拍自己的脸,感叹一声:“欸!朱总真的好帅啊!”
女孩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偏偏能把几位员工的兴趣给勾起来。不一会儿便成了十几位同事在白宇耳边叽叽喳喳,话题不外乎就是“朱总年轻又帅气”“朱总聪明又能干”和“朱总今天肯定要乘员工电梯不知道能不能遇上”。
白宇在一旁听着,默默在脑海里面勾勒着这位朱总的形象。他刚来,对这家公司很多都不了解,看来这位朱总很是能掳获公司员工的心,估计是位十分厉害的总裁。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戴着眼镜的小姑娘注意到了旁边这位不开口说话,额头上还贴着创可贴的男生,作为公司里边上跑下爬的一把手,姑娘确认这位先生一定是刚来这里上班的。她拍了拍白宇的肩膀,问道:“你好啊,你是哪个部门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白宇一愣,随后回答:“我是策划部的。”
“策划部!你就是那个新人?”姑娘张大嘴,“我也是策划部的!年前就听说你了,部长推荐过来的人!你是叫白宇吗?”
白宇欸了一声,笑了笑:“前辈好。”
哪个人都喜欢这样讨喜又热情的小弟弟,那位女生当然不例外。她推了推眼镜,伸出手,朝白宇介绍道:“我是策划部副部长,苏潇潇,你以后叫我潇姐就好。我听说你之前是在阵宁公司上班的,怎么突然辞职来我们这儿了?”
因为我差点把公司的那位老变态的命根子给踹没,遭封杀,只有这家公司愿意收留我……
白宇咳了一声,违心地说道:“那里确实好,可能是因为不适合我吧。我更想来这边发展发展。”
“哼哼,来这边你才是有福分呢,我们总裁很厉害的,别看现在公司还在发展中,以总裁的能力,年中公司肯定能冲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去!”苏潇潇满心骄傲,把他们朱总吹得无所不能后才注意到青年额头那个创可贴,问道:“你的头怎么了?”
“啊。”白宇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最近的运气不大好,我上个月不小心碰上车祸了,不严重,磕了额头,留了个疤,所以用创可贴贴着。”
哪是最近不大好,自从和朱一龙分手后白宇运气就起起伏伏,虽说是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了,可没成想那家公司的老板是个变态,几年来每天明里暗里地试探他。自己都退让一步提醒之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变态还来强大。激得白宇动了手,差点捅到警察面前去。那位老总小心眼,自白宇辞职后就没少下绊子,很多公司都不愿意收白宇,白宇投下许多简历出去,能回信的没有几个,有的还打算让他当公司的杂货员。终于有一家公司愿意收他了,好吧,白宇一高兴,打算早些报到,谁知出个门就遇上了车祸,虽然不严重,但还是在医院躺了十几天,一拖拖到新年,直到现在才来到这家新公司。
白宇都怀疑朱一龙身上是不是锦鲤出身,怎么分个手离开他之后自己就事事不顺呢?
啧,都几年了,前男友有什么好想的。白宇收回思绪,看向已经怔愣住的苏潇潇。刚好他们这一群人是最后一批上电梯的。白宇拍了拍苏潇潇的肩部,示意电梯已经开了。
苏潇潇回过神来,跟着白宇进了电梯,扯住白宇的衣袖压着声音激动道:“我刚刚看到朱总了!欸你福气不小啊!一来就遇到朱总!他好像要过来搭电梯,他要跟我们搭同一个电梯!”
白宇看她那激动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是一位明星。他只好陪着副部长笑笑,顺便抬头看向电梯外,想看看这位把公司上下迷得像洗脑一般的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电梯合了又开,白宇挺直腰背,期待着看向外边的人。他脸上挂着浅笑,看见外面站着的人后,他的笑容立刻僵住了。
外边站着同样跟他挺直腰背,穿着黑色西装,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确实值得公司女员工心动的男人——朱一龙。
朱一龙出现,电梯里的人立刻喊了声朱总好,苏潇潇也喊了一句,顺便扯了扯白宇的衣袖,示意他也喊一句朱总好。
白宇有些儿开不了口,只能小小声地,嘴皮子跟没动似的喊了句:“朱总好。”
“早上好。”朱一龙笑了笑,白宇没敢再看他,但能感觉到朱一龙的眼神扫了一圈电梯后便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方向。白宇忍不住抬眼一望,差点把自己吓到——前男友正慢悠悠地走进来,眼神就没离开过白宇,见白宇望过来,他甚至心情十分要好地勾起嘴角笑了一声。
这笑容可不代表着友好。
当初他俩闹分手时白宇都是出口嘲讽技能满点的那个,每次朱一龙心里气不过满肚子黑水时便时不时朝他露出这种笑,明晃晃地写着“你敢分手你就完蛋了”的恐怖信号,白宇当然吃了亏,但依旧坚持着要分手。朱一龙就算气得想找他打一架,也没什么法子可以逼着白宇不分手。
虽然最后白宇还是以冷战方式分了手,朱一龙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两个人就这样就此断了联系。
妈的,他是真不知道这家公司的总裁是朱一龙啊!
朱一龙已经进了电梯,背对着白宇。整个电梯鸦雀无声,只有苏潇潇激动地拽着白宇的衣袖,白宇拍了拍苏潇潇,发现她依旧盯着朱一龙的后背泛着花痴的笑,旁边的人早已经注意到,并露出不解且好笑的表情。白宇只好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又拍了拍苏潇潇。
谁知他这一咳,朱一龙便把头微微往后偏,白宇在他的右后方,他这一偏头便把白宇所有的小动作给看清楚了。朱一龙不转头还好,一转头,电梯里边的人几乎都看向了白宇。白宇低头捂住嘴再假意咳几声,这才把那些人的注意力给转移。
解脱了!
白宇简直想立地嗨皮一声,满面笑容,越过朱一龙出去时甚至想放声笑。但他忍住了,眼前的人不好惹,看见自己这么开心说不定会搞死自己。
苏潇潇领着白宇跟朱一龙说了句朱总再见,白宇回头,也说了句:“朱总再见。”
朱一龙没应,没什么表情,只把眼神放到了白宇的额头上。
他的眼神仿佛有刺,白宇被看着,额头莫名感觉有点痒。白宇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额头,再抬眼电梯门已经合了一半,白宇看见朱一龙正在里面看着自己,直至电梯门关上。
“我怎么感觉总裁老看着你啊?”苏潇潇看向白宇,“是我的错觉吗?”
“没有吧……”白宇笑笑,“估计是你看错了。潇姐,你刚刚怎么这么激动啊,我拍了你好几次都没理我。”
“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苏潇潇拖住她的眼镜,又泛起了花痴,“朱总刚来我们公司那会儿,我们公司就快要面临倒闭了,是朱总一手把他给重新运转起来的。都快五年了吧?他总是很忙,五年来除了开会的时候我很少见到他,这会儿一个大美人放在眼前,我可不激动嘛。”
白宇突然问:“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的脸……这是一种对美的需求。”苏潇潇哈了一声,将白宇领到他的办公桌上去,“其实你也很好看的,太好了,来了我们策划部,我可以天天看着你!”
白宇:“……”原来是个颜控。
白宇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后面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朱一龙就算现在告诉他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他也不应该有什么想法,毕竟分了手了,现在他们只有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不能有什么其他想法了。
苏潇潇正介绍着新人,白宇还在游神地想着朱一龙最后的眼神,不是警告,不是留恋,倒像是一种关心,这关心像是无声的威胁,像是再说:“你若是再逃,我就再也不管你了”的话。
白宇苦笑一声,这都几年了,就算自己没忘记朱一龙也得忘记了,就算真是“再也不管”,这也不正是自己希望的?
最后部长让白宇去一趟办公室,白宇这才没再想前男友,投入工作去了。
策划部是缺人,部长才推荐白宇进来当组长的。刚开始的工作量不多也不少,白宇能明显感受到整个部里边的同事对他都挺好的。到了下午白宇把自己那份数据输入完成,他看着正为了品牌活动宣传方案烦恼的同事,便自告奋勇地去帮他们买杯咖啡。果然咖啡受到大多数人的欢迎,白宇在办公室里边的地位顿时提高了。
白宇记好清单后便往电梯走去。这公司虽然第一次来,但附近的咖啡店白宇之前去过,能算是比较熟悉路径。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已经散尽,这天最不想遇见的人却三番五次地遇上了。白宇才刚到电梯口,就看见朱一龙从电梯里边出来,往自己的方向走。
白宇下意识转身就躲,又想起自己是去买咖啡的,躲不就代表着心虚吗?
白宇只好僵硬地转过身来,只想假装和朱一龙擦肩而过谁也不认识谁,哪知他们正好要错过时朱一龙突然停下了脚步,问了句:“不叫人?”
白宇顿住。
朱一龙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电梯走向办公室那段小小的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白宇觉得这时候再客套也不大好,只好转过身来,朝朱一龙笑笑:“好久不见。”
朱一龙忽然问:“有多久?”
“五年多……”
“记得那么清楚?”
“我……记忆力比较好。”
“白宇。”朱一龙看他,眼神完全不见以前的温柔,带着一种莫名的气势。白宇也是莫名其妙地后退半步。朱一龙看着他的动作,笑了笑,用一种笃定的语气:“你还喜欢我吧。”
“……啊。哈?”白宇一副“你在开什么玩笑”模样。
“如果不喜欢我,从开始见面就不会是这幅模样了。”朱一龙前进一步,把人逼得又退后好几步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不喜欢我,你会把我当成朋友或者陌生人,要么坦荡相见要么视而不见。而不是看见了我,却只会想着躲着我,你不想见我,是不是怕会忍不住更加放不下我?”
这话给别人听可能还觉得对方自恋,可白宇实在没心情笑朱一龙脸皮厚,因为朱一龙此刻说的都是事实。
白宇被朱一龙那读心术似的攻击击得体无完肤,他迅速在脑海里去找防御方法,却还是选择用以前那笨拙的,让两个人都不愉快的讽刺话来反驳:“朱先生,你未免也想得太多了吧?我确实在躲着你,那只是因为看到前男友从以前的青蛇变成现在的金龙,还是我的上司,怕你一个不开心把我炒鱿鱼而已。我……!”
朱一龙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把人推到墙上,趁着白宇惊吓之间没敢说话,迅速地按住白宇的后脑勺用唇封住白宇的嘴。
柔软的双唇紧紧贴着,白宇被吓了一跳,属于朱一龙的气息包裹着他,五年来他没再闻见过朱一龙这熟悉的气息,白宇顿时没再动作。可下一秒朱一龙便伸出舌头,扫了一下白宇的唇缝,甚至想要伸进去。
“朱一龙!”白宇迅速推开了他,又看看附近有没有人,还好没人出办公室。他看向朱一龙,恶狠狠地骂道:“你一个总裁!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小骗子。”朱一龙盯着白宇,道,“果然还喜欢我吧?”
白宇顿时开不了口。
“头上为什么贴着创可贴?”朱一龙却没再继续话题。
“摔了一跤,不小心磕到了。”白宇巴不得他转移话题,立刻回答道,“朱总,谢谢你的关心,但是……”
“但是不关我的事?”朱一龙接着道,“可惜了,我现在还是喜欢你。我喜欢你,所以在我心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
白宇被朱一龙的突然告白搞得措不及防。朱一龙咄咄逼人:“所以呢?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现在你还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五年前你是不是见过我家里人?是不是他们说了什么你选择了分手?”
白宇:“……”
白宇:“不,只是,只是因为不适合。”
“不适合?”朱一龙像听了什么笑话,“前一个星期还和我说说笑笑,后一个星期就开始冷落,变化也未免太大了,演技不行就别想着来骗我。”
白宇脑壳疼,他没想到朱一龙还能记得五年前的细节。白宇像在游戏上打怪一样,五年前的朱一龙只是个lv.1级的小怪,自己找些理由,假装嘲讽,进行冷战就能把人给打败。而现在朱一龙已经进化成大BOSS了,是自己无论找多少装备都打不败的男人。
白宇战略性逃避,道:“真没有……朱总,我还要帮同事买咖啡,我要先走了。”
“帮我也买一杯,我喜欢的。”朱一龙抿唇,白宇能明显感觉到他现在十分不开心,但他也不能开口说什么。朱一龙看了白宇好几眼,低声说道:“我们已经是成年人了,就算大学过不去的坎,现在也过不去吗?白宇,我想我们都开心。”
见白宇还是不回话,朱一龙舔了舔后槽牙,终究还是放了人:“买了送你们部长办公室去。我在那里等你。”
白宇哦了一声,假装生疏地点头:“朱总再见。”
白宇转身就走,朱一龙在后边盯着白宇的背影,恨不得把人盯出一个洞来。直至眼前没了白宇的身影,朱一龙才闭上眼睛。
五年前就这么放过他了,现在还要放过?不可能。
他非要听白宇亲口说自己还喜欢他。
TBC
谢谢喜欢!感激
Bytheway:最近被糖砸到有点恍惚,想起小白说过的一句话,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要变得更强大。嗯,我会变得更强大,守护我最爱的你们!
白宇一度以为这辈子他和朱一龙也就这样了,像一个曾经无话不谈却渐行渐远的朋友,即使见面能友好寒暄,被媒体问到时会半真半假的说些时有联系偶有聚会之类的话,也改变不了他们已经分手半年的事实。...
白宇一度以为这辈子他和朱一龙也就这样了,像一个曾经无话不谈却渐行渐远的朋友,即使见面能友好寒暄,被媒体问到时会半真半假的说些时有联系偶有聚会之类的话,也改变不了他们已经分手半年的事实。
那条他曾视若珍宝的羽毛项链,那份他曾愿为之与全世界对抗的感情,连同那些在夏日午后、秋日晨间、冬日深夜的或甜蜜或酸涩的回忆、对未来的无限期许一起,像错估了时节早早就被撒在土里的种子,未曾等来春暖花开的萌芽,已深深被埋在了凛冬坚硬如铁的土层底下,不见天日。
朱一龙踏进门时,见到的就是白宇架着二郎腿靠坐在沙发上,两眼盯着茶几上的杯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愣愣的立在门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白宇,明明上个月还在时尚杂志创刊30周年庆典上见过,今日一见却又觉得恍若隔世,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看到白宇这样卫衣牛仔裤接地气的样子,也许是因为白宇才换的乱蓬蓬的新发型太像记忆中的赵云澜,也许,只是因为真的太想念。
“听说是你竭力推荐我的?”白宇坐到他对面,习惯性的给他倒了咖啡递到手边。
“嗯,你应该有档期吧!”朱一龙接过来浅浅喝了一口,觉得这家店的咖啡豆还不错。“有是有,可是?”白宇迟疑。
“可是什么?”朱一龙抬眼看他。
朱一龙垂着眼没有看白宇“嗯~就是觉得应该还挺好玩的,”他顿了顿,又说“我当时想着只要你在,应该就没问题。他们说过会优先考虑我推荐的人选。”
“你就没想过如果我不接呢?”白宇忍住叹气的冲动,“你合同已经签了,官宣都已经宣很久了,你现在好像已经没有说不的权力了。”
“啊?你真的不想接吗?”朱老师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有点慌,语速一下子快了起来。“小白,我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可是我们还是朋友,好朋友一起上个真人秀不是很正常吗?还是你觉得我们分手了就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白宇揉了揉眉心,再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人真是半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龙哥,你有没有想过,这是真人秀,不是演戏,我们两个曾经是情侣这件事,在日常相处中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的。当初不同框不互动隔空都能让那么多人看出端倪,更何况这样两个人同时暴露在镜头下,显微镜女孩的X光眼不是白长的。真被看出来了怎么办?”
“看出来了又怎么样?”说到这个,朱一龙反倒沉稳下来,只要小白不是排斥他就行,其他人怎么看不重要。“我们没有亲口承认,没有实锤,谁能拿我们怎么样?”
“这不是承认不承认的问题。”白宇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是有没有这个必要。”
“有必要!”朱一龙重重的把咖啡杯放回了茶几上,难得的有了点咄咄逼人的味道。“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出去旅行一次不行吗?我们说过那么多次做了那么多计划,可没有一次成行过,好不容易这次我新剧还没进组,你也刚杀青,你陪我去一次怎么了?很为难吗?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我们已经分手这个事实。我告诉你,我知道,我一天也没忘记过。如果你是要说你有了新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不方便和我出去,那你直接说,我不勉强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说!”那双自以为加了凶狠特效的眼睛瞪着白宇,大有你要是敢说“是”我今天就一棒打死你的架势。
被他突然激动的反应吓到的白宇,气势一下被压了下去“我没有,天天拍戏,我哪有那闲工夫,更何况……”
“什么?”奶凶奶凶的朱老师盯着他问。
更何况,我怎么可能在心里还住着你的时候去看别人。
“没什么”白宇掩饰的推了推眼镜,别开了头。
“那就这么定了。”朱一龙掷地有声的下了决定,把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像个恃宠而骄的王子,一甩头走了,压根儿没给白宇反驳的机会。
“诶,你……”,白宇维持着尔康手的姿势楞了半晌,终于放弃了挣扎。
#一个好好谈恋爱的故事
#上世纪90年代背景
0、
白宇穿着白跨栏背心大裤衩蹲在厨房低头啃西瓜。红心沙瓤的大西瓜被切成厚厚的大片,他半张脸都埋在瓜里,吃的头不抬眼不睁,西瓜籽儿被他扑扑地吐在旁边儿的垃圾桶里。
发小儿阿通一边儿吃瓜一边儿苦口婆心:“真的,那人长得,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比姑娘还好看!我一男的看着都觉得带劲,你去看看,万一看对眼儿了呢?”
白宇吃够了西瓜抬手抹了抹嘴,有点儿无奈:“这都改革开放十来年了,我们讲究自由恋爱,你这恨不能帮我包办婚姻算怎么回事儿啊?”
阿通恨铁不成钢的抬手怼他脑袋,愤愤地说:“你要是还跟小时候儿似的专门拽小姑娘小辫子,我吃饱了撑的管你!你怎么就突...
阿通恨铁不成钢的抬手怼他脑袋,愤愤地说:“你要是还跟小时候儿似的专门拽小姑娘小辫子,我吃饱了撑的管你!你怎么就突然喜欢男的了?流氓罪知道不?我要是不赶紧给你介绍个合适对象,你早晚得进监狱抗水泥劳动改造去!”
正如阿通说的,白宇是个同性恋。上高中那会儿不知怎么突然开的窍。上体育课的时候别的男生都偷偷盯着女同学的马尾辫白胳膊,只有他看着体育队师兄的胸大肌面红耳赤。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恐怕不太正常。
高中毕业后他念了三年大专,在学校里他逐渐接触到了其他同类,也被带着去了几次小公园。白宇个高腿长,人长得又好,嘴角边还长着一颗小痣,看着又乖又有味道。腰只有细细的一把,显得屁股格外翘。所以尽管他平时总是不修边幅,却依然有不少人前仆后继向他抛出橄榄枝。
白宇寻思着从里面挑一个合适的认认真真处对象,虽然以后不能领证生孩子,但总可以好好过日子。
结果他这想法一说出来就被带他去公园“长见识”的师兄杨修贤笑话了。然后他就看着杨师兄一个学期换了四个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个个干柴烈火,分开的时候永远不带走一片云彩。他师兄告诉他:“男的和男的在一块儿,论的就是深浅短长,干的就是裤裆里那点儿事。反正又不会怀孕也不能结婚,谁能和你搞正经谈恋爱那套啊?”
毕业后白宇接了他爸的班,在一家无线电零配件厂当了个出纳。开始效益还行,后来他们最大的客户,当地一家生产黑白电视机的企业受到各路品牌彩电的冲击,销量越来越惨淡,搞得他们工厂的效益也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有时候甚至连续两三个月发不出工资。白宇有心想换个工作,却一时不知道想干什么。
找对象的事情就更没影子了,小公园里来来回回那么多人,不是只想睡他的,就是他看不上不想和人睡的。搞得一个好好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只能和左右手相依为命。
阿通早知道他喜欢男人,一开始十分不能适应。后来看他既没有掐兰花指,也没有穿花裙子,渐渐也就看开了。不看开能怎样?毕竟白宇早和他爹妈过了明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跪也跪了,最后他爹妈心疼儿子,也就默认了这事儿。
从那之后,阿通就开始操心起好兄弟的终身大事来。在他看来白宇这择偶标准根本就不算啥高求,长得好看一点儿,能踏实过日子的能有多难找?
说来也巧,有一回阿通他们食品厂里几个同事喝酒,喝多之后哥几个满嘴跑火车,不知道怎么就说起来电影《霸王别姬》。他们厂里专门负责送货的小张神秘兮兮地说:“一直从咱们厂订蛋糕的一家小超市老板,就是这个。”
他一边儿说一边儿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圈了个圈,右手食指里外进出比划了几下。有人撇撇嘴,不屑地说:“什么玩意儿啊,放着好好的姑娘不要,非得和老爷们儿拼刺刀。要我说这种人就是找不着媳妇儿才憋变态的。”
还没等阿通反驳他,小张先不乐意了:“话不能这么说,就那小老板,长得是真好,看着跟杂志上的明星似的。好几次我去送货,都看见有那女顾客看他看直了眼。可惜,人家天生是个走旱路的。”说罢还挤了挤眼,又引得一帮喝多了酒的男人发出了猥琐又隐秘的哄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之后阿通特地找机会去了趟小张说那超市,发现小张还真没吹牛逼,这老板长得确实周正。
一双桃花眼比起好些个女明星都标志,整体轮廓却十分英挺,完全没有那种娘了吧唧的脂粉气。反正阿通觉得这种人绝对配得上自家兄弟。
也合该是缘分到了,阿通正愁怎么介绍俩人认识呢,他发现自家邻居陈伟栋居然也认识超市老板,俩人还是技校同学,好到穿一条裤子那种。从陈伟栋嘴里他得知超市老板姓朱,叫朱一龙,属龙的,比白宇大两岁。
为了替白宇刺探情报,他特地把人叫出来请客,三瓶啤酒下去,陈伟栋被阿通花式套话,最后无奈地问:“你打听老朱,是有姑娘要介绍给他啊?”
阿通心说也差不多,把姑娘换成小伙儿就对了。
陈伟栋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他暂时还不想找对象,要先忙事业。”
阿通一听有门儿,心一横干脆直说:“那要是介绍男的给他,他想找不?”
陈伟栋险些把杯子里的酒晃出来,说话都结巴:“你,你看上他啦?”
最后解释了半天,陈伟栋终于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对阿通产生了“好友不省心”的同病相怜之感。
分别操心着好兄弟终身大事的两个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各自回家找了张兄弟的照片交给对方,打算撮合撮合这俩。
白宇拿着手里的照片有点儿疑惑:“这拍的也太糊了,根本看不清脸,不过荧光绿的大棉袄可挺抢镜啊?”
阿通醒酒之后也觉得这照片有点儿不太行,看上去像是无意间被人抓拍的,是个侧脸,还没对准焦。也不知道那天到底是有多冷,朱一龙穿着个长到脚踝,翠绿翠绿的大棉袄。整体效果看着和本人差的有点儿多。但是他觉得男人嘛,脸又不是第一位的,听陈伟栋说,朱一龙为人老实又厚道,绝对是过日子的人,最大的理想就是找个愿意跟他长相厮守的男朋友。
看看,绝配啊!
可惜白宇端量了会儿照片,忍不住评价:“这么看这腿,是不是有点儿短?”
阿通气得想打他,又怕他那小身板儿被自己一巴掌撅折了,只好把手上粘的黏糊糊的西瓜汁抹他背心上出气。
白宇也不在意,他知道阿通是为他好,最后到底是点头答应和朱一龙见一面。
想了想他问阿通:“你把我哪张照片给人家了?咱们上回一起打球时候拍那张?”
阿通听完这个问题脸色微变,当时他喝的有点儿飘,也没怎么细找,顺手拿了一张就给出去了。后来才发现自己拿的居然是他们高中毕业照。
白宇听完沉默了。他觉得用不着自个儿反抗包办婚姻,人朱一龙那边就根本不能同意和他见面。
他忍不住问阿通:“你用我那张照片,帮我介绍对象,其实是希望看我孤独终老吧?”
事已至此,白宇即使心里不情愿,还是要按时赴约。之前阿通嘱咐他好好捯饬捯饬,也好扭转照片上那辣眼睛的形象,白宇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其实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到日子,他换了个蓝白条纹的宽松体恤衫,下身穿着条黑色运动短裤。那裤子还是他上高中时候买的,因为长个子外加裤子缩水,现在穿着有些短,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大腿中间的位置。
白宇的腿又长又直,他人长得瘦,脚踝也细得一只手就能圈过来。细细的小腿上腿毛有点儿旺盛,倒是把腿衬得更白一些。最近气温高,他也懒得穿袜子,就直接踩着个深蓝色的凉拖出了门。
都走到单元口了,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拿接头暗号——当月的《大众电影》杂志。这期杂志封面女明星穿的挺大胆,白色纱裙半遮半掩,流露出成熟女性特有的万种风情。白宇把杂志卷成一个竖筒握在手里不紧不慢地来到附近一家花店。
夏日午后,脚下的柏油路都被晒到发软,路上没有什么行人。看店的小姑娘正对着一台电扇昏昏欲睡,店里的花花草草看着都有几分蔫头耷脑。白宇走过去敲了敲玻璃柜台:“劳驾,我想买一支玫瑰花。”
店员一抬眼发现对面是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虽然穿着打扮不怎么讲究,但长得是真帅气,而且嘴角带笑,让人看着就不由心生好感。小姑娘以为他是要去会女朋友,还热情地介绍;“送花数量是有讲究的,小花束的话可以买三朵搭配满天星,寓意是‘我爱你’,帅哥考虑一下?”
白宇笑得眼睛弯弯,摇头拒绝了姑娘的推销。开玩笑,买一朵花都是接头暗号迫不得已,买三朵,他有钱没处花了?
1、
说是小公园,但其实占地面积也不算小,再加上里面花木扶疏,曲径通幽,要找一个人着实不容易,哪怕这个人和他一样拿着一本当月的《大众电影》和一朵玫瑰花。
坐在池塘边的长椅上叹了口气,朱一龙不禁有些埋怨他家老太太,好好的干嘛非让他穿这么一身。
和其他同性恋打仗一样的出柜方式相比,朱一龙的出柜算得上是一场极为出色的和平演变。倒不是说他多有心计,纯粹就是因为性格比较虎,压根儿没想过要掖着藏着。
自打他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与众不同,隔三差五地就在父母面前隐隐露出些端倪。比如说他从来不对哪个女孩子表现出特别的好感,反而和男孩子更加亲近。参加工作以后他没交过女朋友,对于所有给他介绍对象的人都是礼貌拒绝,连卧室里贴的海报都只挑男明星的贴……天长日久的,他爸妈总要产生一些怀疑,而等到真正出柜的那一天,两位老人家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他没挨打也没挨骂,很顺利地就让家人接受了这件事。
他家老太太表示,儿子喜欢男人就随他去,但作风问题还是要注意的,绝对不能乱搞男男关系。就算没办法登记结婚,也要找个老实可靠的伴儿一心一意过日子。
朱一龙对母亲的话向来言听计从,所以他洁身自好了十几年,同类倒是遇见过一些,可真正能一心一意和他过日子的却一个都没碰上。
对于小公园这个同性恋集会场所他早有耳闻,也曾经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来过一次,结果被吓跑了。都说男同性恋这个群体是遍地飘零无壹无靠,那还真不是瞎说,他仅仅只是对几个来搭讪的说明了自己对当零没兴趣,立马就有一群小零围了上来,一个个的眼睛里直冒绿光,那情形宛如唐僧掉进了盘丝洞,把他吓得当场落荒而逃。
他这个人不太聪明,也不太会念书,技校毕业后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他爸是体校教散打的,小时候他跟着练过几天,还正儿八经地拜师学过几年泰拳。老爷子有心要把他弄进体校当陪练,但是老太太心疼儿子,说什么都不答应。最后家里凑了点钱,让他在家附近开了个小卖部,卖点儿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糖烟酒之类的小东西,好歹能把自己的生活费挣出来。
前些年城里有了超市这种商业模式,朱一龙去看过几回觉得挺新鲜,琳琅满目的商品就放在货架上任人挑选,走到门口才能结账。据说这种模式在发达国家特别流行,不用雇售货员,也不用设柜台,做大了还能四处开连锁店,即方便又很人性化。
当时他就动了心思,问亲朋好友借了些钱,把小卖部的规模扩大了好几倍,像模像样地也开了个超市,专门面向体校福利区和周边几条街的住户卖东西,从副食品到日用品种类俱全。几年干下来生意越做越红火,不仅还清了欠债,还买了一处商品房。虽说只是个面积不算太大的两居室,但到底也有了自己的窝,不用再和父母挤着住了。
有了事业又有了房子,距离父母眼中的圆满人生似乎只差一个男朋友。
就择偶这件事,朱一龙的爸妈没少为他操心。但是他这情况有个特殊性,虽说现在人的观念已经开放很多了,可搞同性恋到底还属于耍流氓,不好大张旗鼓地给他找对象。老两口一辈子循规蹈矩,在这个领域也没有熟人可以托付,只能委托他的好兄弟帮他多留意。
朱一龙的性格有些腼腆,待人接物不够活泛,朋友也不多,算得上知根知底的就一个陈伟栋。他俩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后来又一起上的技校,交情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
老太太甚至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伟栋啊,这些年我家龙龙就和你最好,你看这事儿他自己不上心,我和你叔也使不上劲,只能指望你了。虽说他长得只是普通好看,文化程度也不高,但我家条件还算过得去,别人孩子来了我和你叔都不会亏待人家,你就多帮帮忙,别让他耽误了。”
陈伟栋技校毕业以后应聘去了电厂当抄表工,负责的片区里倒是有几家企业,可他总不能进门就和人家打听,你们这儿有喜欢男人的小伙子没有?所以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陈伟栋也没想到,和他交情不错的邻居阿通居然有着类似的遭遇。听他絮絮叨叨介绍了半个多小时,陈伟栋对那个名叫白宇的小伙子有了初步的印象:性格挺好,人品不错,年龄合适,长相至少在阿通看来是个帅哥。最重要的是符合朱一龙他妈给他定的那条,不滥交,就想找个看对眼的对象一心一意过日子。
这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良缘啊,不给他俩介绍到一块儿去天理不容。
于是当天晚上两个人就很有效率地找了各自好兄弟的照片给对方,准备安排他俩抽空见一面。
朱一龙不大爱拍照,陈伟栋能找到的最近一次他的单人照,是冬天的时候有个哥们儿试新买的相机,在大街随手给他抓拍的。那天天气比较冷,他穿了件长到脚踝的羽绒服,脸还有点拍糊了。但是陈伟栋想着,男人找对象主要挑人品性格,长相都是其次,能看个大概意思差不多得了,关键还是要看见面以后聊得怎么样。
无独有偶,阿通给他拿的白宇的照片,清晰度也不咋地。那是一张高中毕业照,密密麻麻足有几十号人,阿通大着舌头告诉他最后排左数第三个就是白宇,可是陈伟栋瞪穿了眼珠子,也只能看出这人头发好像有点天然卷,具体长得啥样……反正眼睛鼻子嘴巴都在该在的位置上。
看完照片以后朱一龙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感,只说了一句:“这人挺高的啊,比我高吗?”
“我打听了,一米八三,就比你高三公分,你鞋垫垫厚点儿肯定看不出来。”陈伟栋说。
其实朱一龙心里是不大想去相亲的,超市里的收银员最近家里出了事打算离职,他正头疼到哪儿再去找个勤快又可靠的帮手,根本没心思考虑个人问题。可是好兄弟为他这事儿都那么费心了,他爸妈又见天儿催他,去见一面也无妨。
见面的日子约在一个礼拜天,朱一龙自己倒没什么,可把老太太忙个够呛。
她不知道从哪儿倒腾出来一套西服,硬逼着儿子换上。炎天暑热的要穿这样,朱一龙觉得自己还没走到小公园就得中暑,抗议了半天老太太才大发慈悲地给他省去了一件西装外套。这还不算完,临出门前一个小时,又把他按在梳妆台前,非要给他化妆。
朱一龙都无奈了:“妈,我是个男的又不是姑娘,化什么妆啊?再说了,这还未必能成呢。”
“你懂什么?第一印象最重要了。”老太太振振有词,“你长得也就普通好看,不打扮打扮,人家不是更看不上你?”
自打知道了有这么回事情,老太太就对白宇寄予厚望,觉得陈伟栋介绍的一定错不了,就连那张看不出长相的照片也是越看越喜欢。
朱一龙在他家的食物链里排最底层,根本无力反抗排在金字塔顶端的妈妈,只能任凭老人家把他的脸当画布那么摆弄。凭良心说老太太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她从年轻时就爱好文艺,退休以后成了居委会的文艺骨干,经常带领一帮老太太跳老年迪斯科,化妆那是基本功。她很仔细地给朱一龙擦了粉底,化了眉毛,描了眼线。最后要抹口红的时候朱一龙实在坐不住了,以快要迟到为借口,拿上他妈妈事先准备好的杂志和玫瑰溜之大吉。
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朱一龙拿手抹了一把,暗想老太太这番心意算是白搭了,虽然手头没有镜子,但这么个出汗法儿,妆肯定得花。再过几分钟等白宇来了看着他,能不掉头就跑已经算是有风度,也别想着往后再有什么发展了。
他用那本《大众电影》杂志扇了扇风,才刚刚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犹豫着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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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老男人相亲到相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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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刚刚醒过来的朱一龙看着白宇发来的这条消息内心有些复杂,喝酒最怕的就是断片儿,但他现在却宁愿自己真的喝断片儿什么也想不起来,那反倒不必像现在这么窘迫。
一个四十几岁的成熟男人,借着喝了点儿酒就半夜骚扰人家,还口无遮拦尽说些肉麻的话,这得让小白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他轻浮不稳重,或者嫌他喝多了啰嗦?
“呃...”,越想越难受,朱一龙按着自己还有些疼的太阳穴发出一声无奈地喟叹。
但郁闷归郁闷,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直面自己的失误也是成熟男人的标志之一,于是朱一龙一边斟酌一边缓慢而认...
但郁闷归郁闷,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直面自己的失误也是成熟男人的标志之一,于是朱一龙一边斟酌一边缓慢而认真地回复道:【对不起小白,昨天唐突了,我说的那些话虽然发自真心但是确实有点儿不合适,希望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真的对不起。】
写完这段他又想起小白说中午要一起吃饭的事儿,这该怎么回应?要是平时他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可是前有昨晚的丢人事,今天自己又是一幅宿醉狼狈的样子,这俩加一起让小白见了是不是得减分?
这么一思虑,刚刚还说要直面一切的成熟男人突然有点儿怂了,他犹犹豫豫修修改改地写下后半段话:【我今天有点儿不太舒服,所以上午打算在家办公,下午再进公司去开会,抱歉没法跟你一起吃午饭了,明天好吗?】
唉,这都办得是什么事儿,他对自己实在是太不满意了,难怪老陈说他就适合找个AI过日子。
差不多隔了有五分钟他才收到白宇的回复,是一条30秒的语音:“龙哥,你不舒服了?是因为宿醉吗?我跟你说你这样等下不能急着吃东西,先沏一杯柠檬蜂蜜水空腹喝了,多喝点儿容易代谢酒精,柠檬你有吗?没有只喝蜂蜜水也行,总之要喝啊。还有你早饭吃点热乎流质的,比如粥啊面啊或者小馄饨什么的,我之前给你的小馄饨如果还有你自己煮一个,总之别吃面包牛奶这种又干又不好消化的听到没?”
白宇自动忽略了朱一龙道歉的话,只是针对他不舒服的事情回复了消息,朱一龙听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白宇这是在关心他!
小白怎么这么好呢,他忍不住点开语音又听了一遍,还没听完白宇的下一条语音又进来了,最新的这条接着上一条的结尾自动播放了起来:“算了,还是我过来吧,你把地址给我,早饭我也给你带过来,柠檬有吗?没有我也顺便买过来。”
原本还沉浸在上一条关心里的朱一龙听完这条突然有点儿惊吓,小白要来看他?小白现在要来他家看他?
朱一龙正犹豫的时候,手机“叮”地一声又收到了消息:【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儿急,冒然过来是不是不太方便?要不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我们改天再见】
小白肯定是以为他半天没回复是不愿意让他来,其实他犹豫只是怕他对自己的形象失望,并无关其他,不过跟让小白误会比起来,没形象还有什么重要的,于是他赶紧回了消息:【方便,你来吧,我想见你。】
35.
白宇攥着手机看着朱一龙发过来的话和地址脸红了,不仅仅是因为朱一龙说我想见你,还有他后知后觉意识到的自己那点儿恃宠而骄的心理。
仗着对方喜欢他就自说自话,假如换位思考的话龙哥其实未必愿意他这时候来,宿醉不舒服肯定是想要卧床休息的,他一去龙哥还要顾及他,这样肯定更休息不好。这么想着白宇就觉得自己这个不过脑的做法有点儿太不合适了,但是话也说了,对方地址也发了,现在再说不去了肯定更不合适,白宇只好硬着头皮套上外套,想着赶紧给他送个早饭就回来。
早饭是他昨晚就用电饭煲预约好的八宝粥,他用保温桶装了一桶,又带了点自己做的腌黄瓜萝卜之类的小菜,然后才带上围巾帽子出了门。
越是这么想心里越忐忑,白宇停好车走到朱一龙公寓楼下的这点路简直让他心都快跳出来了,最后好不容易稳了稳心神才按了门禁系统上的房号。
“小白你来了。”门禁响了没几声朱一龙低沉的声音就传来了,白宇估计朱一龙能看见他,赶紧点头说:“嗯,龙哥,是我。”
乘了电梯上楼,他刚一踏出电梯门就听见朱一龙叫他:“小白,这边。”
朱一龙站在门口冲他招手,头发柔顺地垂在前额上一看就是刚洗过澡不久,白宇更不好意思了,自己的到来确实是给他添麻烦了。
这么想着,白宇快步走过去把保温桶递给朱一龙说:“龙哥,我就不进去了,你把粥吃了然后再睡一会儿,我先回了。”
“小白。”朱一龙没接保温桶反而抓住他的手腕说:“你都来了,进来吧,我想你了。”
白宇脸腾地一红不好意思再说话,只能跟着朱一龙进去了。
36.
关上大门后白宇就有点儿尴尬,虽说他俩这也不是第一次共处一室了,但是再经历一次还是会紧张,而且这次还是在朱一龙的地盘上。
“龙哥”,白宇轻轻晃了晃手腕,示意朱一龙松开他,否则老这么抓着自己要怎么换鞋。
见到白宇真人朱一龙才知道自己有多想他,上次再见时的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和当时那种来不及反应又意犹未尽的心情,此刻都像一把勾子一样勾着他。
想吻他,管他合适不合适、唐突不唐突的,他现在克制不住地想吻他。
“小白。”朱一龙低低地唤了一声,没松手反而把白宇又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一点儿,同时眼神犹豫地在白宇眼睛和嘴唇之间来回巡视,他在等一个同意的信号。
白宇也心跳得飞快,他之前是想过他俩再见面应该会正式地吻一次,但是他没想到是这样刚一见面,还是大清早上,再有就是他第一次见朱一龙这么有侵略性的一面,不禁也有点儿心猿意马,为了缓解紧张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小声咕哝:“干嘛?”
“想吻你。”朱一龙盯着白宇的嘴唇动了下喉结,他觉得自己大概酒还没完全醒,否则哪来的色胆包天,但是他其实还是在观察白宇的反应,他得尊重他。
白宇没想到他还真的答,只能红着脸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你不难受了?你还没吃饭...”
用来感应白宇的雷达自动启动了,朱一龙这次几乎不需要复杂的思考就能判断出这不是拒绝,于是他不需要白宇再说什么,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唔...”白宇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一手握着保温桶,另一只手抵在朱一龙胸前,也判断不出自己到底是想拉近他还是想推开他。
朱一龙觉得自己越亲越上瘾,白宇的嘴唇实在太有魔力了,软软的肉肉的,不管是亲是含是咬都好舒服。
“唔...唔要咬...”白宇哼着推开朱一龙,脸颊红彤彤眼睛里好像还有泪一样瞪着他说:“你是狗吗?”
朱一龙也有点儿不好意思,稍微放开点儿白宇小声说:“对不起啊,没控制住。”
白宇看他这样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他推了朱一龙一把说:“你走开,先吃饭。”
37.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白宇会忐忑紧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不知道俩人独处会发生点儿啥,这还没进屋就先亲了一通他反倒坦然了,反正也被偷了,还能咋滴?他可不信这贼这回就敢打劫。
保温桶放在餐桌上,白宇脱掉大衣,回头跟朱一龙说:“你快来吃饭,柠檬蜂蜜水你喝了吗?”
“喝了,没有柠檬,就喝了蜂蜜水。”朱一龙有点儿委屈地乖乖回应着,但是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乖和以前的老实实在不一样,这是得了便宜卖乖的乖。
白宇假装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变戏法似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柠檬,然后有点儿小得意地说:“我就知道,所以我带了。等会儿吃完了再喝点水,多喝水有利于代谢,酒精排出去就好了,你头疼不疼?一会儿给你按按。”
朱一龙揉着太阳穴点点头,他现在才不要什么形象呢,有小白照顾实在太好了,这间屋子因为有了白宇都变得温馨起来了。
一清早朱一龙坐在餐桌边安静地喝粥,白宇自己摸索着找到各种工具,然后在不远处的岛台边开始洗柠檬,切片,再调制成柠檬水,时不时地也要问问朱一龙,主要有些东西他实在找不到在哪里。
可惜朱一龙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主儿,只能赶快喝好粥过来帮他一起找,白宇无奈地抱怨说:“你咋啥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
这要搁以前,朱一龙肯定得小心地解释自己为啥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突然自信心爆棚的男人都是蹬鼻子上脸的,他没说话凑到白宇身边轻轻地吻了一下才笑着说:“是你家。”
白宇脸烧得通红,他怎么不知道朱一龙有这么流氓的一面呢,果然男人都是不能惯的。
朱一龙吻了一下还没够,于是又揽住白宇把他抵在岛台边反复亲吻着嘴唇,白宇感觉自己嘴唇都快被亲破了,结果亲了半天也就是外围作业,他一怒之下忍不住出声:“你到底会不会亲?”
这吻技也太差了,就这还跟我装呢?他说完还没等朱一龙反应过来就反客为主地亲了上去,白宇心道跟我得瑟是吧,今天给你白氏教学,让你知道什么叫接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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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风逐渐沙雕...
*金主怀了我的孩子
*揣崽,先婚后爱
*明星居×金主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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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龙点点头接过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有点吃惊。是白宇自己打过来的,还是在这种时候。
以往他们联系都是通过白宇的秘书,自己的行程他都知道,从来不会在他有工作的时候打来。
“刚刚在台上……找我有事吗?”
“啊……你在忙啊。那等你结束了我在找你。”
“没事,都差不多了。你那边有什么事?”
白宇的声音轻...
化妆师给他补妆补到一半,他忽然向助理伸出手,“手机给我。”
他打字问白宇:你现在在哪里?
白宇回了一个定位。朱一龙打开一看,是一家医院。
黑色奔驰在晚高峰的路上见缝插针地向前挪动,一路收获了好几声喇叭。一向稳妥的司机少见地开得十分激进,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板的情绪。
……看上去还好。端坐在后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除了叮嘱了他三次“开快点”之外,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饶是这样想着,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却不自觉抓紧了。
朱一龙盯着窗外的路况,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转过头问司机,“这一段路都会这么堵吗?”
“啊……嗯。这没办法,下班高峰嘛。要一直堵到过了桥才会好点。”
朱一龙连“嗯”也没嗯一声,又继续盯着窗外了。
怎么会在医院?
问他也不肯说,只说你来了就知道了。就连他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他的状态,应该不是突发的意外或者急性病。那是……慢性病,甚至……?
他握了握拳,收回了注意力,继续看着缓慢挪动的车流。
半点没金主的样子。
是的,白宇是他的金主,自从三年前他们在一个酒会上见过一面。
那之后白宇会通过秘书在他工作空闲约他,他们见面,干点该干的事,聊些无关痛痒的天。多半是白宇说,他听着。白宇是个聊天的高手,从调情撩拨到插科打诨样样在行。
白宇小朱一龙两岁。身上有着纨绔子弟的那股特有的作死劲儿。但并不桀骜,有时甚至乖巧得让人招架不住。从不嘴硬,认错诚恳,哄人的话信手拈来,讨巧卖乖无所不用,唯一的缺点就是死活不改。
面对着他,朱一龙有时觉得自己像在教育不省心的弟弟,有时觉得自己像养了个调皮的儿子。
总之,就是不像被金主包养了。
他们之间也确实没有金钱交易。但朱一龙可以从经纪人递给自己的合作邀请上窥见一些端倪。他依着自己的喜好和规划,接一些,拒掉一些。白宇很少过问,只是偶尔会在床笫之欢后聊起,以为他会喜欢那部剧。
相识三年,朱一龙知道白宇很多不为人知的怪癖,知道他爱吃什么,知道他讨厌什么天气,知道他最喜欢自己哪种造型,但不知道他到底在乎什么,想要什么,以及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车终于开进了私立医院的停车库。这里很隐秘,但为了以防万一朱一龙还是戴上了口罩。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早已经在等候他了。朝他微一鞠躬后,一言不发地领他进入了白宇的病房。
推开门,白宇正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口一个地吃车厘子。见他进来,抬头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哥哥!”
朱一龙微微扬了下嘴角,但很快就收起来了。他在白宇身边坐下,还没来得及问他,白宇就叽叽喳喳地开口了,“哥哥你还是现在就过来了?没拍照?那我周一看什么?”
朱一龙想说我人都在这儿了你还等着看工作室的照片?但再一想忍住了。
差点被这小孩带偏了,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
他单刀直入地问,“你怎么了?”
白宇眼睛眨了眨,好像这才想起今天他找他来的重点。
他扯了两三个车厘子下来,问朱一龙,“你吃吗?”朱一龙摇头。
“尝一个,很甜的。”
朱一龙再次沉默地摇头,用眼神无声地警告他不准再考验他的耐心。
白宇瑟缩了一下脖子。对守在旁边的工作人员说,“你们先下去吧,把这个”他指着装车厘子的盘子,“也拿下去。”
等他们轻柔地合上了门。朱一龙说,“说吧。”
“啊,是这样。”白宇的手指在盘起的双膝上面敲击,“嗯”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白宇!”
“我怀孕了。”
不出意外地看到对方石化的表情,白宇本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念头,对朱一龙说,“我知道,我知道。现在你先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他看着朱一龙,“告诉我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
“数三声,不回答就当你不想要了啊。三……”
“想。”
朱一龙艰难地把所有情绪都压下去,厘清一点思路,“其实,其实这种事情应该先问你,我……但是……”他抬头望着白宇的眼睛,缓慢而坚定地说,“我想要它。”
白宇有点被他的态度震到了,“啊……嗯。好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同时感到了尴尬,移开了眼睛。
朱一龙抿了下唇,又握了握拳。“嗯,那现在……”
“那龙哥,我们结婚吧。”
*演员居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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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鸭子上架用来形容此时的白宇简直是在合适不过了,他大清早的被两边团队压着去捯饬造型,哈欠连天的缩在沙发上,化妆的时候他不注意动了一下,刷子刺了一下眼睛,干涩的眼眶瞬间充满泪水,白宇擦着被刺激出来的泪水苦中作乐:“你们说待会新闻标题会不会是新婚夫夫吵架导致白宇现场哭泣?”
化妆师紧张的心情被他缓解,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不会的宇哥,你跟朱老师这么般配呢!”
白宇扯了扯嘴角,觉得此刻的自己简直就是这么多年的演技巅峰,他笑的眉眼弯弯:“对啊,可不是嘛。”
朱一龙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白宇红...
朱一龙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白宇红着眼睛跟化妆师笑,他快走了两步上前绕过化妆师拉住他的手焦急的问:“你怎么了?小白?”
白宇被他捏着手,朱一龙的脸凑到他眼前,温热的手指轻轻的碰了碰他的眼睑,温和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心:“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白宇愣了愣,想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出来却发现他这点子力气跟朱一龙面前完全没法比,跟蝼蚁砍大树似得,白费劲,于是他偏了偏头,“没,没事,就是刚才刷子戳到眼睛了,没事。”
朱一龙偏头看了化妆师一眼,只觉得屋里的空气骤然降温,化妆师尬笑两声,“啊哈哈,那什么,白老师这也搞定了,我就先走了!祝两位老师幸福美满!”
这会朱一龙才松开了他的手,凑近看了看他的眼睛说道:“还有点红,应该没事。”然后不等白宇开口就自觉撤开了距离,顿了顿又补充说:“一会你把这个戴上。”
一枚戒指。
白宇有些傻眼:“啊?”
白宇这才才注意到朱一龙的左手上也有一枚同款的戒指,看来应该是一对儿,这会他的思维又突然跑偏,一跑偏他就忍不住皮:“哎不是,龙哥你咋知道我的尺寸啊?是不是他们的告诉你的?你不厚道啊,戒指啥时候买的?多少钱啊?”
也完全没想过当兄弟的时时刻刻想着送人戒指有什么不对劲。
“上网一查不就知道了,你别皮了,赶紧起来准备准备,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你不害怕啊?”朱一龙眨了眨眼睛转移话题,幸好这会白宇其实心里头慌着呢,就无意识顺着他的话题走了,“哎呀我天,我头疼,我能不能不去啊龙哥……”
朱一龙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拿出你的专业精神,我相信宇哥!”
白宇翻了个白眼,无力的挥了挥手,“可别了,宇哥都不相信自己,一会还的仰仗龙哥照顾!”说着他还有模有样冲朱一龙抱了个拳:“先谢过龙哥了!”
朱一龙看着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于是看着他就有些无奈:“你少看点电视剧吧,不是说要保护我吗,怎么还仰仗我了?”
白宇摇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吧!”他故作神秘的凑近朱一龙说:“这可是傅大侠的招数!”说话间喷出的热气让朱一龙不自在的侧了侧脖子,他伸手出推开毛茸茸的脑袋:“你幼稚不幼稚!”
白宇摇头晃脑的揽住朱一龙:“行吧,那就让宇哥罩你!”话说的大气,越靠近人群白宇就越是紧张,他扣在朱一龙肩上的手被朱一龙拉下来拢进手里牵着,白宇落后他一步,两只手就这样亲密的依偎在一起,银色的戒指闪着光,他歪着头看了一会,莫名觉得有点高兴,紧张的心情也跟着被抚平不少,于是快走一步上前与朱一龙肩并着肩,步伐一致的走向前方的未知。
拉开门的时候还是怂了。
白宇缩着脑袋狗狗祟祟的往出看,巨大的声浪差点没给他掀翻了,他心有余悸的拍了拍瘦弱的小身板,“我天,龙哥,咱两出去了还能活着回来吗?我怎么这么不确定呢?”
朱一龙被他影响,莫名其妙的跟着缩头缩脑,“我也不知道……”
还没等白宇再说什么,李婵就蹬着高跟鞋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白宇一缩脖子躲进朱一龙身后揪着他的西装下摆,“我去,吓死我了……”
李婵面色不善的伸手推上了门,“不用去了,出了点问题,发布会临时取消了,你两从后头先走,我跟刘姐留下来处理后续问题。”
白宇拉拉他的衣服,“不应……”
李婵有些急躁打断他的话:“先别管是谁了,一会堵住了就走不了了!你两先赶紧出去再说,快!”
白宇拉住还想说话的朱一龙:“先走吧龙哥,先出去再说……”
五分钟后白宇就恨不得回去戳死刚才说赶紧走的自己,他现在整个人都被朱一龙强势的扣在怀里,然后当着数不清的人群和黑压压的相机,交换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吻。
送外卖的小哥在门口大喊门牌号,噔噔噔的脚步上楼,哪家的狗不合时宜地汪汪叫嚷。门后两人的吻登时停下,他们齐齐睁眼,唇碰着唇将滚烫的喘息互渡。POD顶着白宇的额头,待急促的呼吸缓滞下来,他的头朝后略微挪移,腾出一小段距离,这样能让双眼重新聚焦,认真捕捉眼前人。
白宇上下微张的唇透出晶亮水光,唇边小痣伴随抿嘴动作时隐时现,门外的声响远去,他像卸了力,仰靠门板,只眯着一条眼缝回视POD。
体内升腾的那些迷途难返的血液统统得到规制,十年能够换来一腔冲动的吻,也能放大这些年每一场穿梭脑际的思而不得。小概率事件是偶然的,他们的重逢沾染了上天的好运,因为任谁向后退上一步,两根直线都会趋于平行,再难二度相交...
体内升腾的那些迷途难返的血液统统得到规制,十年能够换来一腔冲动的吻,也能放大这些年每一场穿梭脑际的思而不得。小概率事件是偶然的,他们的重逢沾染了上天的好运,因为任谁向后退上一步,两根直线都会趋于平行,再难二度相交。
理智上,白宇可以堂而皇之说一句无悔,但事实上他心底残存的那点被抛下的气……还是有。
白宇挣动着双手,从POD温热的掌心逃出,他别过头,摸到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啪地打开。
灯光映照房中景,白宇迅速扫视。一居室,比当年地下室的条件好多了,房间贴了隔音海绵,除去床和简易衣柜外几乎不剩生活区,左方地面陈列三把吉他,旁边是工作台,台面摆了纸钢琴,微亮的电脑屏幕滚动着尚未编完的曲,碟片塞满右面柜架,中间还放了把尤克里里。
桌上的烟灰缸是满的,门口的垃圾袋堆积着不少被压扁的啤酒易拉罐和泡面空盒子。床上的被子没来得及叠,但枕头只有一个,拖鞋只有一双,室内闻不出第二人的气息。POD应该没讹他。
白宇淡淡瞥他一眼,屋内还是冷,他朝里走了几步,POD回过神,他俯身整理了沙发上散落的乐谱和外套,挪了处能让白宇坐下的空间。
唇上的酸麻感还没过,白宇用舌尖舔了舔下唇,他听见POD在倒水,不必回头,他抬眼可从面前的镜子里窥见,镜中那人脑后的头发留到了可以遮盖后颈的长度,尾发有些弯翘。
白宇将肘搭在沙发脊背,问:“一直一个人?”
POD没转身,举着水壶的动作让他小臂的肌肉线条紧绷起来,半晌,他答:“也有不是一个人的时候,但最终都变成了一个人。”
“为什么?”白宇问。
POD顿了顿,说:“工作不稳定,经常昼夜颠倒,除了弹琴也没别的兴趣,加上性格不太好,别人觉着闷。”
说完他几步过来,将杯子放在白宇身前。
白宇的嘴畔往上勾,划出一个嘲讽的笑:“也是,说走就走说失踪就失踪,狠下心来可以十年不联系,正常人谁敢跟你过?”
POD脸上一愣:“我……”
白宇忽然往旁边挪了挪,意思让POD坐下,一高一低的姿态搞得像领导问话。沙发本来就窄,一坐下两人的腿部会蹭着,他们都没刻意躲,就让大腿相互抵着。
白宇用余光去瞟:“这个月三十号,心房客有场演出,我给东弯土星报名了,那天要去唱几首歌。”他这话说得又缓又慢,生怕POD听不清楚,他的指头摩挲着裤腿料子,总算说到了重点,“就差吉他手。”
POD眸色微动,他侧过头。
白宇接着说:“IT说东弯土星的吉他手,非你不可。”
室内静默。
POD又将视线移走,他两手交握,手指头相互按压,他说:“那天……我应该有工作。”
“工作?”白宇瞪着他,也不知这话哪里刺激到他,他蓦地站起,走到POD放置电脑的工作台前,他瞧着那些枯燥无新意的编曲公式,抬手指了指,“你的工作,就是继续写这样的曲子?”
POD皱了皱眉,说:“不是我要写这样的曲子,是发来订单的人需要这样的曲子。”
白宇咬着后牙槽,问:“这些卖出去的曲子,会署你的名字吗?”他眼中冒火,“没有吧,代笔作曲售卖自己的作品,一首能赚多少钱?我看也没能让你过得很好啊朱一龙?”
POD不吭声。
白宇竭力冷静下来,他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掐了掐眉心,他说:“我再问一遍,三十号你来不来?”
POD松开交握的双手,掏着烟盒抖出一根,低头叼上,点烟的时候顺着腾绕的烟雾说了句:“抱歉。”
白宇站直身,他沉下脸,似乎想到什么,抬腿疾步走到门前,他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包,手伸进去胡乱翻找,从中寻出了许多纸张。
一页页的,他将那些纸揉成一团,往坐在沙发上的POD身上丢。几个纸团砸在POD的肩和肘,POD没避开,任他丢砸。有些纸团没揉紧,慢慢露出里面的字样。
包被白宇翻了个底朝天,每次抡出一个丢砸的动作都仿佛将他整个身体掏空。
他低头,胸前的土星环摇晃着发出声响。他干脆将那条吊坠取下来,POD缓缓抬眸,白宇突然在他面前蹲下,到最后变成半跪的姿势。一般这个姿势代表求婚,但白宇却摘掉POD手中的烟,在烟灰缸狠狠戳灭,然后将土星环塞回POD的手心。
那东西应该挺扎手,白宇用双掌按着POD的手,两人兀自使力。那些散落在他们周围的纸团成为围绕土星的细小冰尘,只是此时此刻,土星星体不再需要它们了。
“你悄悄写这些东西写了十年,还有曾经的那个机车对赌,你做这些事,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情圣?”白宇灼灼地盯着POD,“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念着我,还是不想让我知道你已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因为你丢弃了……你热爱的东西,丢弃了那个可以为了音乐奋不顾身的自己。”
口舌之争POD向来不是白宇的对手,这话能触到POD痛脚,也能伴着他的沉默显示出话中的事实。
“你究竟为什么弹吉他?为什么写歌?为什么组乐队?刚刚又为什么……要吻我?”白宇轻笑,“还是说换个人你照样吻?就像这十年间短暂地出现在你生活中的那些伴侣一样?”
“……小白。”
POD蠕动着上下唇,终究只叫得出这声名字,千言万语都化在其中。
白宇可以体会可以揣摩,但现在他头脑发昏,胸口堵得慌,再待下去,怕是要说一些更为伤人的话。
他只能将自己的指头一根根抽出,土星环物归原主。他慢慢起身,抓着空包,扯了扯带着褶皱的衣服下摆,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走。
砰一声。
白宇滑坐在门外,裤腿被黑暗中的野猫抓扯着。
他苦涩地笑。
门内无动静,连猫都比人懂得挽留。
时钟跳跃着发出指针挪位的声,坐在沙发上的POD摊开手心,再度握紧,他重复这套动作。土星环被他捂热了。
留着白宇字迹的纸团滚落到他的脚边。
电脑上的那首未完成的曲子的确是POD代人编写的,每月会接到订单,如今很多流行音乐都采用流水式分工,POD需得按照买主要求,有时编一首,有时只需一小部分。没有署名权,所以每首曲子POD都简化了个人特色,只保留符合要求的标准线。
万事发展都有过程,十年前的POD当然不这样,东弯土星解散,白宇和他分开,世界本该在他眼前崩塌,他却背着一把吉他,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将那个崩塌的世界一点点拼凑回去。
一开始他做自由吉他手,哪个乐队缺人了,可能会雇他过去凑合一阵子。实在没地儿演,在空旷的街边扫弦释放一下,日子也就不算特别艰苦。之后有编曲团队找他加盟,说团队里也是一群同样拥有音乐梦想的年轻人,他们看中了POD的编曲才能,希望他能在这里找到舒适的天地发光发热。
那领队曾经做过吉他手,一山不容二虎,他邀请POD进入团队是真,可发现自己技不如人后产生的那点嫉妒心理也是真,刚好他们在为一个女歌手编曲,领队偷了POD的一首未公开的歌,署上自己的名,放进同公司另一个男歌手的专辑里。他让POD不要介意,因为女歌手编曲团队的名单还是留了POD的一席之地。钱会照结,一分不少,只要POD守口如瓶,音乐人的风骨算什么,风骨哪儿能换来真金白银。
那人说得轻描淡写,好似用钱可以打理一切。POD安静地听完,在那人一双手按上POD的肩头时就被一拳挥了出去。保安冲进门,几个人狠狠钳住POD的胳膊,领队捂着青肿的脸哀叫连连,POD被制服,他的左脸贴着冰凉的大理石,他挣扎不脱,几张手写谱散落在地,印上了乌黑的泥脚印。
本以为这次的工作机会能够换来他重新去见白宇的筹码,他不再一无所成,是不是在白宇父母的眼中就不再是一个可恶的诱拐犯。可生活总将他推回深黑的泥潭,越想把手伸高,往下回陷得越深。
曲子没能拿回来,团队里所有人都被领队塞了封口费,如果走法律方向,砸进去的钱只会成为无底洞,POD还需要吃饭。团队里有个钢琴手看不下去,知道POD被赶出他们团队的合租公寓,便送了点温暖,替他寻了通州的新住处。
随后POD迎来最糟的一段日子,那领队刻意在业内抹黑他,这个世界总有人喜欢用耳朵所闻来代替眼睛所见,众口铄金,POD不得不退回只剩自己的阵营,一切回到原点,他依然两手空空,更别提什么人生筹码。他哪里敢去见白宇。
生活尚在继续,沉寂了几个月后,POD开始在网上接单子。
这种工作不用和人交流,按时交递成品,钱货两讫。
他仿佛找到一个可以透气的夹层,即便他知道从自己售卖曲子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为了曾经最嗤之以鼻的那种人,他推远了能够重新站在白宇身边的机会,他做不了其他,甚至不再奢求爱情。
离开白宇的第十年他终于意识到所谓的画地为牢毫无意义,第十首曲子本是他为这段感情划上的自我终结点,可未曾想到这场单方面的告别竟被白宇看见,而面对白宇,他总是束手无策、无言可争辩,也辩不过,那人能讲一百条道理。
白宇问他为什么弹吉他?为什么写歌?为什么组乐队?
是啊,为什么?
小时候POD的父亲喜欢给他弹催眠小曲,吉他音下混合着漫漫宇宙的故事,父亲说音乐可以唤醒心里的宇宙。
十几岁他结识IT与和尚,在张狂不知明天为何的青春年岁里,东弯土星应运而生。
仓库外的金黄夕阳下,端着萨克斯的白宇勾弯着躯体,乐曲回荡在他身前身后。
那一刻,POD找到了心里的宇宙。
不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逝去的人,为了志同道合的伙伴,为了携手一生的爱人。
白宇留下的纸团被POD一个个拆开,他用指腹慢慢抚平,像抚摸着谁人的温柔脸庞。
答案就在手中。
三十日,天阴,可能有雨。
来往的乐队房车堵塞了心房客那条街外的交通。
24小时摇滚派对的海报被重新贴了满街,网上豆瓣发了征集,票很快被抢光。此时的心房客成为江湖客最后的容身所,各路豪杰披星戴月万里奔波,就为赶赴一场绝无仅有的江湖盛事。
和尚遇到不少熟人,当初那些一头扎堆心房客没命似地玩音乐的人都被生活磨平棱角,只能从熟悉的歌曲里去辨识奏曲人是当年的谁谁谁。有不少拖家带口的,大喊玩摇滚要从娃娃抓起,和尚涕泪横流,和那些朋友拥抱、握手,寒暄完再接着上台过招。
白宇蹲在路口,他刚被IT逮着去做造型,额发高扬,眉目凛冽,黑色皮衣和简单的修身牛仔裤衬出了他身上的岁月积淀,有几个学生小妹妹遥遥看见他便尖叫起来,激动地喊着真的是小宇么?!
看来东弯土星还是有那么点儿知名度。
白宇向她们笑着点头问好,之后他走到另一个通道口,淡定地审视着那些从远方而来的乐手朋友。
从一张脸换到另一张脸,他没能从背吉他的身影里找到最熟悉的那一个。
IT正和新找来的吉他手拌嘴,吵了好几天,好歹曲子是排出来了。
心房客的老板坐在轮椅上,被妻子推着,他脸上露出喜色,病魔的纠缠让他无法站起,今日也是各路江湖客报答滴水之恩的时刻。
他似乎看见了白宇,神色间颇有触动,白宇挥舞着和尚的鼓槌,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场狂欢持续24小时,观众都是分批次自由选取想要参与的时段,乐队轮番上台,唱到唱无可唱。
抽签制让东弯土星的出场靠在末尾,前面十几个小时白宇也和观众一样站在台下,明显他现在没有当年疯玩二十四个小时的心力,和尚和IT三令五申,叫他必须好好休息,绝对不能让身体再出问题。
临近上台,白宇想出去抽根烟,一探头发现和尚站在安全出口处,立得像根木头。白宇走过去撞了下和尚的肩问他怎么了,和尚紧抿唇,扬着下巴让白宇向远看。
外面果真按照天气预报所说下起雨来,IT撑了一把大伞,她对着辆黑车里的谁说话,神采飞扬,许久不见她那般眉开眼笑的模样。驾驶位上的影子模模糊糊,隐约瞧着是个戴墨镜的女人。
和尚被寒气吹得一抖,他说:“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只喜欢吃回头草啊。”
白宇耸肩:“她看起来挺幸福。”
和尚滞了滞,说:“也对,佛祖也希望她幸福。”
“你少给佛祖加戏。”白宇问,“你就不难过?”
和尚吸了吸鼻子:“我难过什么啊,贫僧四大皆空,五蕴非有。”
“你哪里还是贫僧,明明都可以自称老衲了。”白宇笑了:“这样,你化悲痛为鼓力,看一会儿能不能把鼓给打出个窟窿洞。”
“你这人怎么嘴里尽没好话?”和尚瞥他,“明明佛祖一视同仁,也希望你能幸福。”
白宇怔了怔。
和尚拍拍他的肩,说要去准备了。
夜幕低垂,远处的IT将伞倾下,往驾驶位里的人送去一个吻。
小小的舞台搭建出了音乐节的气势,舞美甚至给东弯土星做了个硕大的土星立牌,他们一出场,土星中央的显示屏开始自动播放当年他们的演出视频。
台下的观众经过数小时的摇滚洗礼已经完全融入气氛,认得他们脸的疯狂叫着他们的名,耳熟能详的曲目一响,立刻引来全场大合唱。
白宇握着立式话筒,站在人浪中央。各处投递的火辣视线成为一道催化剂,驱动他热血沸腾地去体验一次跨越十年的演唱。
第一次登上心房客的舞台时他才十七岁,现在人生过半,兜兜转转,他又站上同样的天地。土星显示屏里的他歌声稚嫩,青春充满喧嚣,三十一岁的他却带着沉稳厚实的嗓音,他拥有重新诠释青春的力量。
前奏起,贝斯和鼓起。白宇下意识回头,新来的吉他手站在当年属于POD的位置,却无法和POD的影像重合为一。
IT说得没错,POD是独一无二的。
曲子是,人也是。
“不想唱了,唱不动了,但还有最后一首歌不得不唱,你们还想听吗?”他说着俏皮话,笑得明艳动人,“一首《Don'twanttosing》送给大家。”
简单的旋律拨开浩瀚的星球狂欢。
——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看太阳。
——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看大海。
——但我……
白宇的歌声突然停了。
观众惊异地盯着他,和尚和IT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人头攒动中,白宇的眼睛落定某处,角落里有人穿着帽衫,兜帽遮住脸,但黑暗无法将他吞噬。那人的头埋得极低,似乎意识到白宇的歌声停了,某个瞬间猝地抬起双眸。
白宇的脑子嗡地一响,那人愣着,脚下开始后退,推搡而前的观众成为阻挡他后退的逆流巨浪,他拉低兜帽,竟想这么不动声响地走。
怎么能让他不动声响地走。
如果注定要走,当初就不该不动声响地走进白宇的生命。
白宇抓着话筒,用声音逮他:“朱一龙你给我站住!”
演奏声骤然停止,穿着兜帽的人停了脚步。
白宇紧张地盯着台下。
围住他的观众纷纷看向帽下的脸,有老粉倒抽一口气:“是POD!”
人群炸开了锅。
“天呐要合体了要同框了我要哭了!”
“快上台!东弯土星来齐了!”
“POD!POD!”
紧接着起哄。
POD,POD。
这三个英文字母成为一股特殊的节奏,IT勾出几个低沉的弦,和尚笑着打响清脆的鼓点。
POD——!
滚青有一招好使,观众比白宇更怕POD逃跑,竟抓起他整个人,以那种人浪传递的形式将他往台上送。
POD估计自己也懵了,在被传到舞台前的那一刻,一只手牢牢攥住了他的胳膊,但显然仅凭白宇之力好像没法捞起一个浑身肌肉的一米八青年,白宇朝后“喂!”了一声,和尚和IT挽起袖子上前帮忙,他们齐心协力,将POD从舞台下边拉了上来,也将他从黑暗拉回了光明。
全员到齐。
IT的眼里积着一团水气,她锤了把POD的肩,也没说什么,回到她的领地重新背起贝斯。
别团乐队里谁人喊了句再拿把吉他上来!
白宇看着POD,POD将兜帽扯下,灯光中,他回望白宇。
嘘——
白宇朝他比了个噤声。
他拍了拍眼前的话筒,说:“你们是不是都很想他?”
“是——!”
白宇笑起,他又说:“那你们有没有听过他唱歌?”
老粉们一蹦三尺高,起哄声再次响起。
POD愕然,白宇背转身,走过去一手搭着他的肩,嘴唇凑到他耳边说:“你敢来,证明你心里放不下东弯土星,歌迷大度,他们可以原谅你,但是想让我原谅你,就接下我对你发出的这个挑战。”
POD说:“可我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唱过歌。”
白宇淡淡说:“随便唱,我帮你合,什么都不用怕。”
这话似曾相识,说出口的人却调换了角色。有人及时送来电吉他,白宇朝台下的其他乐手招手:“兄弟们要不要上台来给POD伴奏?”
这一声喝,如同拉响一道江湖令,各路英雄好汉纷沓而至。
24小时时限到达之前,这里还是他们熟识的江湖。
心房客老板在二楼抓着栏杆不停地流泪,舞台上凑满了人,摇滚狂欢派对终将迎来最高潮。
POD被递上吉他,白宇说:“找回自己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但是你敢试试吗?哥哥?”
不等POD回答,他又赌气似地说:“无论你敢不敢,今晚我都要替你和声。”
话筒被搬到POD的身前锁定,白宇退至他的身侧。
万籁俱寂。
没人听过POD唱歌,不知道他会不会唱,也不知道他要唱什么。
骑虎难下,POD抿着唇。他望望台下,再看看身边的人,东弯土星……正在欢迎他回家。
有一首歌适合他。
披头士的《WhileMyGuitarGentlyWeeps》,吉他的弦音将奏出无止境的呜咽音符,一把吉他是琴声幽咽,数把吉他则成了轰炸耳畔的潸然哭音。
沉沦、迷幻、无所适从、茫茫然不知所终,围墙坍塌前,人们有幸瞻望最后的末日盛景。
POD的声音引领吉他呜咽,白宇跟随他后,垫着他的歌声唱出其他声道,两个声轨相交。
眼前光影璀璨,如果音乐可以产生一场冥想,此时POD和白宇应该长出翅膀飞了起来。
他们飞出混乱人世,划破夜色,踩着云浪,徘徊星球之巅。
两颗小冰壳重新找准自己的轨道,回到环绕土星的队伍中。其他冰壳将他们托起,促使他们成为最大最耀眼的。
两人握手、拥抱,用温度告诉对方没有被这场分离彻底击溃。但也就差那么一点了。
他们身边出现许多熟悉的人影,有只存在记忆里的,也有和他们一齐享受生命的,还有曾给他们的生活带来难堪和仇恨的……走马灯似地呈现,可以进行筛选,好的留住,不好的丢掉。
所幸离土星环的消失还有很久很久,足够他们握紧彼此的手再轮回一千个世纪。
POD的胸口滑出那根土星环吊坠。他们双脚踏回舞台,POD转头,白宇从旁边的话筒架走了过来,等POD取下吉他,白宇便顺势弯下身亲吻了那根土星环吊坠,随后在众目睽睽下用力搂住POD的腰。
人群的欢呼要将屋顶掀翻。他们看着台上尽情拥抱的两个人,摇滚万岁。
POD揉了揉白宇的后脑,轻声说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小白。
有点小丢脸,但白宇还是忍不住模糊了眼。
反正这颗泪只有哥哥看得见。哥哥不会嫌弃。
周围的吉他手环绕他们,他们跳起,再落地,一曲终。
白宇直起身,扬声喊了句:“摇滚真他妈牛逼!”
这场狂欢不知延续了多久,白宇和POD留到最后,等所有人离去,等乐器被撤走,等心房客的老板昏昏欲睡地上了车,锁门的小哥把钥匙递给他们,说反正明天这里就要被拆了。
白宇坐在舞台的边缘,POD站在空旷的场地间。几个小时前这里还座无虚席,转瞬就将成为废墟。
白宇躺下去,倒在舞台中心。POD也撑着坐上去,躺在他身边。
土星环吊坠又重新回到了白宇的胸前。
他们望着上方,室内只剩一道光。
“如果没有这次的机会,”白宇侧过脸瞥着POD,“我是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POD也转面看向他,说:“……我不敢去想这个如果。”
老天决定的事,没法儿谈如果。
POD又说:“曾经我也想去找你,但就像你问我有没有结婚一样,我也特别怕,特别怕看到你身边已经……”
“你是怕我看见现在的你会觉得失望,所以想做出一些成绩,至少能在我父母面前有底气,但你又怕我身边有了人,我早就不在意你,过我的第二人生去了。”白宇蜷着眉,“你对你自己这么有信心,怎么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哥哥,我……我当初让你走了吗?我说过要分手吗?你以为我们有多少个十年可以耗?万一我真的变心了呢!等你成为摇滚巨星,我带着孩子来看你的演出吗?”
POD愣了愣,他垂下眸,说:“……对不起。”
两人的手指触在一起,PDO一把抓住。
“对不起。“他又追加一句。
白宇叹气:“不放了?”
“嗯。”
“再也不放了?”
POD捏着白宇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嗯。”但又想到什么,“你爸妈那边……”
“挺难办。十年也没能让他们接受自己孩子的取向。”白宇说,“但你过年可以和我一起回家。”
“回家?”
“是啊,以前我们是四个人一起过年,后来剩你一个人,我都不知道你每年是怎么过的?想想实在有点惨。”白宇苦笑,“同他们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但我会尽力说服他们,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至于你的那个工作,换换,等大年一过,我们就去你前任东家那里把属于你的曲子要回来,当然,不能蛮干,我们带上律师。”
POD一惊,白宇什么都了解清楚了。也是,有IT这个网络高手,都能把尘封在POD电脑里的曲子挖出来了,还有什么消息能瞒过她的眼。
POD眨着眼,想说些什么,白宇知道他语言组织能力不行,只好闭眼,指指自己的唇。
“想奖励,用这个。”
POD微微愣着,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仍如往日般勇敢坚定。
……那是他的爱人。
他说不出动人的话,于是按住爱人的肩,栖身吻上爱人的唇。
他们在空荡的舞台中央翻滚。
手上摸来摸去,身体还是熟悉的触感。
“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走哎哟喂!”和尚捂住眼,“卧槽公共场合干什么干什么?!”
白宇和POD忙不迭推开,惊慌着从舞台上爬起,十年过去,竟还能彼此闹个大红脸。
IT抱肘,说:“施工队要进来了,我们走吧。”
白宇从舞台上跳下,POD背着吉他,紧随他的脚步。
吱呀一声,心房客的大门被拉开,一束艳阳照进,挖掘机准备就绪,工人们斗志昂扬。
“开工!”
旁边的工人操纵着挖掘机吭哧前进。
废墟上的四个人踩着阳光,大步向前。
走着走着开始小跑,你追我赶,奔向他们的土星。
这一次,不会再停下了。
<全文完>
搞定!
讲真我很少写BE的嘛,基本长一点的故事都是HE。大噶要对我有信心。
这次脑洞是看完跨年现场忽然有的,没想到随便搞搞也搞了三万字,应该会有个h番外,但我欠的番外实在太多了只能领着号码牌接着排队。
文里的那几首歌我个人很喜欢,配着看这文应该挺合适,大家可以试试。
这篇就当做新年礼物送给大家了,mua。
感谢观看。下个故事见。
打算写个职场系列,先从双医生开始。
非学医,如果有BUG或者不妥的地方多多包涵,都是我乱编的,本质仍是谈恋爱,很老套的都市情感片。
有参考一些真实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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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雷起蛰。
白宇无奈,抓抓头,把手机当对讲机,压低声音:“报告首长,尚未发现目标人物。”
手机那头发出清脆的麻将掷地声,白母一个红中砸出牌桌,吆喝着:“收...
手机那头发出清脆的麻将掷地声,白母一个红中砸出牌桌,吆喝着:“收到,洞四洞八,继续潜伏——”
白宇揉揉眼,还困着,这雨下得绵,适合补觉。
他打了个哈欠。
急诊科医生向来属于守护鬼门关的使者,每天乌泱泱的人头,白医生穿梭其中,一袭白衣健步如飞,腿长占优势,承包五院最亮丽的风景线。干急诊都有颗金刚心,金刚心需得尝遍酸甜苦辣品尽人生百态。昨夜更是鸡飞狗跳,春节假期不少一氧化碳中毒的,白医生九个小时看了几十号人,哭天喊地和救急鸣笛交织过脑,悲痛狂喜连番上演,一直忙到早上八点,白医生刚回家沾枕睡了三小时不到,胡子来不及刮,又被白母急急捉来当监工。
监工任务和医生身份毫不沾边,白宇找了个角落靠窗位,捧了本杂志哗啦啦翻,一双眼四处巡视,今日他负责监督他姐相亲。当得还是双面间谍。
双面间谍打两份工,一来负责将相亲实况一五一十汇报白母,二来跟他姐一唱一和想方设法搅黄相亲局,白宇今年三十,他姐比他大五岁,白家老生常谈的论题——选择诗与远方的独身还是满地鸡毛的婚姻。白姐,正方代表,白母,反方代表,白宇和白父,默不吭声吃瓜群众。这论题从白姐当实习护士开始论到现在快晋升五院护士长,依然未果。两年前白姐从家里搬出去住,每年放假只跟闺蜜旅游,压根儿不把结婚两字写进人生蓝图。
相亲是白姐为了缓和家中硝烟弥漫的气氛做出的最大让步,白姐拉拢白宇作为战略伙伴,白氏姐弟强强联手,至今所有相亲都以毫无破绽的BE告终。Perfect。兵来将挡,白母安排对象的手段越发上道,这次她在广场舞舞队认识了个医学院的女教授,几番交流得知对方是个医药世家,外甥三十有二,在东院做急诊科大夫,算起来和白宇是同行。同行,没隔阂,有的聊。白母一看顺眼,立刻敲定饭局。
白姐却说:“来不了了,突然要值班。”
“啥情况?”
“我正往医院赶,今天这局不唱戏了,咱提前杀青。”
“你真不来?”
“他到了。”白宇歪着头瞥视,“没看他玩手机,是不是没看见你的消息?”
“我去?不是,我作为一个间谍人物怎么能抛头露面……再说我什么立场什么身份……”
“三十代独身青年,相亲对象的亲弟弟,奋战在一线急诊科事业的年轻医生,身份你三选一。”
“白飞飞你太不上道,没你这样坑弟的,我不去。你不来,那我回去睡觉了……”
“这样啊,我还想说那什么,Vespa150系列最新款薄荷绿……本来已经联系朋友谈好了折扣,姐姐一片苦心,想着你三十岁的生日礼物……”
刚站起身的白宇又原封不动地捂头坐了回去,声调一转:“不就是传个话吗?多简单的事儿啊,跟他吃顿饭都没问题。”
白宇扯了扯卫衣帽子上的两根绳,推门出去。室外空气清新,就是冷风直钻裤腿,白宇原地直直蹦了两下,往露天台走。
54号桌位的男人手中杂志翻到最后一页,咖啡也喝见底,他抬手看腕表,一旁的服务员打算上前询问,被白宇赶超几步,白宇指指那人,又指指自己,三步并两步踏上台阶。
白宇平日不喜欢穿西装,在急诊科大展身手,穿太规矩容易束手束脚。眼前这男人灰格纹西装却内搭白T,脚上还穿了双一尘不染的白球鞋,略有反差。
男人似乎听闻动静,半侧头看过来,白宇整理了下衣领,一句“您好”作为开场白,接着连珠炮几句“我是白飞飞就是您那相亲对象的亲弟弟因为我姐临时值班来不了我家离这边儿近所以她特地让我来跟您说一声她……”,不换气儿还没带标点符号,白医生口条不错,谁想话锋却突然卡在了尾音处。
男人放下杂志,狐疑地抬头,白宇伸手伸半截,脸上神情蓦然愣住。他眨一眨眼,接着又连眨三下。
“你……”白宇死死盯着男人的脸,冷不防问了句,“不留名?”
“不留名?”
白宇惊喜地拍大腿:“你就是那个不留名医生?!”
男人困惑,抬眼时睫毛密实纤长地排列,额前留着细碎刘海,黑漆般双眸仿佛闪出不少小问号。他眉头微皱,但整个人没什么敌意,因为没过几秒脸上的惑意变成了眉眼弯弯,薄唇似笑非笑,盯着白宇看的神情忽而柔和下去。
大概没搞明白状况,他呆怔地顿了顿,脱口而出一个疑问词:“啊?”
说起这不留名医生,还是去年圣诞节的一个小插曲。
那日L城雨夹雪,天地上下一白,呼出的热气碰撞着柳絮棉花般的雪沫子,气温很低。
五院不远处的煎饼摊前晕了位大爷,吃着早饭心脏骤停,白宇上班途中正好遇着这一幕,心肺复苏是争分夺秒的事,他取下背包随地一丢,撩着袖子小跑过去。
行人纷纷为他撑伞,这当口,花花绿绿的伞沿露出一道明亮的豁口,雨水直坠,另一张陌生面孔冒着雨雪俯身进来。那人半蹲,隔空比划了几下,意思他会,白宇点头,双手一松,那人紧接着续上按压的动作。
“大概率心肌梗死,要立刻进行导管手术。”
那人说了这一句,心肺复苏一刻不停。白宇手机汇报完情况,和那人轮换着按压,五院的担架车十分钟后到达,上呼吸机,检查瞳孔反射,测量心率血压,白宇搞得满头大汗,等送患者入院,他后背的衬衣全湿了。
他接过护士送来的纸巾,擦擦额头,猛然想起什么重要事,左望右看,走廊前后空荡荡,宛如一个水镜之梦。
他挠挠头,记不太清细节,只记得雨夹雪中的……一双眼睛。
对,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五院急诊科那帮护士差点发微博艾特各大官微寻人,可监控没拍着正脸,一个高糊如【消音——】V画质的侧脸都让她们嗷嗷叫了三天,后来确实没寻着人,事情不了了之。
“……想起来了吗?是你吧,我肯定没认错!”白宇重新伸出手,“你好,我叫白宇,是五院急诊科的。”
那人早在白宇还原事件始末的时候就站了起来,他认真听完,垂眸瞥了眼白宇停在半空的手。冷空气吹进来,白宇别过头打了个喷嚏,等他回神,掌心一暖,那只手颇有礼貌地回握上来。
“朱一龙。”
两人面对面坐下。自我介绍是流程必备,意料外的展开打断了白宇这个传话筒的本来任务。
“听我姐说,朱医生在东院当医生,也是急诊科?”
朱一龙轻点头:“对。”
就这一个字。
白宇掐掐眉心,这天,不大好聊。
这时救场的服务员送来一个面碗,碗里装了满满的生米,生米之中埋了个黑色的手机。面碗放在朱一龙面前,他拨了拨那座小山一样的米,对服务员说了声谢谢。
“你手机怎么了?”
“进水了。”
白宇被逗乐:“米缸吸水,这应该是属于网络十大谣言之一吧,就跟那个挂除菌卡一样。”
“反正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只能做一下紧急处理。”朱一龙又把手机重新埋回米中,问,“你刚刚说你姐姐有事来不了……”
朱一龙“哦”了声,再无下文。
得,这天又被聊死了。
平常这种时候能靠玩手机混一混,现在朱一龙的手机没法用,白宇更不好意思玩自己的,只能干巴巴坐着。不是,他坐着干什么?任务完成,他大功告成,开溜即可,怎么还当起陪聊刷起支线任务,这可没有额外奖励。于是他拍拍膝盖,告别的话涌到嘴边,面前的朱一龙忽然问:“那天那个患者,后来怎么样了?”
白宇一怔,拍膝盖的动作变成了挠脖子,他只好坐定,舔舔下唇:“就你说的,心肌梗塞,立刻安排了导管手术,后来发现右冠脉主干近段完全闭合,只能放入支架恢复血流,做了一个多小时吧,手术很成功,我五院心脏科还是非常靠谱的。”
“他家人应该不在身边,手术同意书怎么办?”
白宇急速抬眸:“可以啊,朱医生火眼金睛,你不知道,就为这事儿,我写了三份检讨。”
“你?”
“你承担了这个责任?”
“万幸的是,结局完美。否则真出点什么事儿,保不准医疗纠纷就来了,现在的医患关系……害,不说这个,还是感谢你出手相助,朱医生,我相信你如果站在我的立场,肯定也和我一样。我白宇看人很准的。”
朱一龙微微愣住,他交握双手放在桌面,食指在面碗边沿轻轻敲打,他说:“我应该没有小白医生这样的思想觉悟。”
小白医生。
头一回有人这么称呼白宇。有点违和,有点……奇妙。
白宇一被夸,心底暖洋洋,昨晚通宵值班闹出的疲意纷纷遁远,现在像是那什么,如沐春风。
“阿嚏!”
他又打了个喷嚏。
明明是如沐寒风。
“最后呢?”
“最后?”白宇叼着温度计,裹紧毯子,栽倒沙发,手机开了免提,“最后你弟慷慨大方地请他吃了大餐,一回来还给我折腾感冒了。你说你相个亲怎么每次受难的都是我?奥斯卡小金人都要多颁给我几座。”
“听你描述,我觉得这个朱医生,行为举止奇奇怪怪的。”
“哪里奇奇怪怪?我跟你讲,比起你之前相的那些,这次简直是你相亲史上的天花板。不留名医生这事儿就看得出人家人品好,颜值更是能直接成团出道那种,说话也很有礼貌,吃饭绝不吧唧嘴,你不是最讨厌别人吃饭吧唧嘴吗?”
“白宇,你到底哪队的?”
“那不是你每次都让我给你参谋参谋么?信你弟,朱一龙,挺好一人。”
“挺好一人?”白姐说,“好人卡都给了,你这么满意,让给你咯。”
“怎么说话呢?”
“白飞飞喜欢的是沈浪,不是朱七七。”
“……”白宇对接不上他姐的脑回路,“什么朱七七?怎么还给人家弄性转了?”
白宇摘掉温度计,放在眼前晃了晃,一句话没过大脑随口而出:“要不,我再替你了解了解?”
白宇吃完药,蜷缩在沙发上,QR扫描,闪出好友认证界面。
白宇打了行字:我是小白医生。
想了想,他又删掉。改成:我是白宇。
一分钟不到,好友验证通过。
白宇心里奇怪,吧嗒吧嗒开始发消息。
【真的找不着北】:????你手机不是进水了吗???米缸谣言难道被打破了?!
【zyloooong】:没,彻底报废了,买了新的,刚恢复完数据。
【真的找不着北】:你实惨,我也惨。
【zyloooong】:?
【zyloooong】:你怎么了?
【真的找不着北】:露天台那么冷,亏你能坐那么久?我就不行,吹了点风,感冒了。
【zyloooong】:原来如此,那我就不说什么多喝热水的话了。
【真的找不着北】:放心放心,我总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白宇挨个看,刷到了底,没有自拍,没有其他异性痕迹,倒是有健身房的打卡记录。
白宇捏了捏自己的伪肱二头肌,从钱包深处翻出那张健身会员卡,再比对了下朱医生打卡照片。
【真的找不着北】:[图片]
【真的找不着北】:你健身的这家,不会在XX路吧?
【zyloooong】:对,你怎么知道?
【真的找不着北】:会挑地儿啊朱医生,就在我家小区对面。
【zyloooong】:你住那儿?
【真的找不着北】:我也办了卡,但不怎么去。
【zyloooong】:怪不得会感冒。
【真的找不着北】:……
【zyloooong】:你平时打球吗?
这什么转换话题小达人。
【真的找不着北】:啥球?篮球?
【zyloooong】:嗯,你家小区那儿的球场,我健完身会在那打球。之前是和一些学生打,最近他们不怎么来了,你打吗?
【真的找不着北】:大学的时候打,最近几年打得少。你一般啥时候来?我得看我加不加班。
【zyloooong】:我也是,不加班的话,一般周六会去。
【真的找不着北】:这周六呢?
【zyloooong】:去。你要来吗?
白宇从闷热的毯子里钻出一双清凌凌的眼,他犹豫了一会儿,窗被吹得半敞,隔壁阳台传来瑞香和米兰的气味,春天攀进了窗。
他鼻子不通,浓郁的香意被过滤,只留一层浅淡的清香。
【真的找不着北】:那得看我感冒好得快不快。
第二天白宇就活蹦乱跳上班去了。
五院的急诊就诊区划分了黄区和绿区,黄区的急诊医生需有良好的突发事件应对能力,白宇是黄区的常驻医生。一般早上他先进行交接、查房,对每一个病人毫无例外地勾下身子触碰检查,边检查边给新人医生出题考核,QA问答的气氛被他调动得很活跃。刚分来的年轻医生大多喜欢跟着白宇,可以说他是五院急诊科的一剂特效定心丸。连白母都夸赞穿上白大褂的白宇和以往同她捣乱的调皮菜心儿不是同一个灵魂,实则白母清楚,她这菜心儿是发自内心喜欢干这行,跟他姐一模一样。
急诊科医生第一要务是抢救生命,五院每天接诊人数在200例上下,除此之外,还要参加紧急救援、搞科研、做教学任务,没有能忙完的时候。白飞飞是普外科的护士主心骨,每天跟进大手术,白家两员大将连轴转了好几年,白母自己瞧着心疼,说当时就该拦着白宇不让他改志愿学医。
疗区计划,就是将五院的急诊科,作为三甲医院急诊科的一个子疗区,这样三甲医院急诊科主要救治危急重症案例,急诊科医生接诊判断后,非急诊患者会分流转至疗区医院。联动的急诊模式可以兼顾三甲医院和基层医院双方的急诊资源,减轻过载。只是这样三甲医院必须派驻医生护士去合作医院担任科室主任,以此共担风险、共享利益。
计划应该批下来了,三甲医院正是L城的东院。五院那几个年轻医生心气儿高,以后重症患者都被东院截走,分流到手上的多数是非急诊,没法获得治疗重症的机会。
白宇说:“还没学会跑呢就想着飞,你们心里这是嫌弃急诊科,觉着它是以后进入专科病房的过道,我问你们,五院最好的科室是什么?心内科吧?消化内科也不错,但如果一个患者急性上消化道出血,又病发心梗死,领域分得特别细的专科医生,反而无法施展拳脚。疗区计划还有一部分其实是为了设置综合病房,解决多器官、多系统容易出现的问题,这是急诊科才能做的事。”
白宇喝完面汤,擦擦嘴,伸了个懒腰:“吃好了继续开工。”
“我巴不得呢……越精英越好,赶紧来拯救我。”白宇说,“如果都做急诊,那你的朱七七有没有可能来?”
“朱医生?”白飞飞瘪嘴,“他不会去的,还有,什么叫我的朱七七,少乱加定语。”
“为啥不会去?”
白飞飞说:“听说这是东院副院长的项目,副院长是朱医生他爸。”
“没太明白你这话的逻辑关系。”
“父子俩关系不好,在医院见面了也不打招呼那种。”
“这种情报你从哪儿得来的?”
“还能哪儿?咱妈的广场舞舞队八卦呗?介绍相亲的是朱医生的姨妈,朱医生的妈妈很多年前车祸去世了,最后是在东院抢救,人没救回来。”
“东院抢救?”
“嗯,当时朱医生他父亲是东院最好的外科大夫,但是朱副院长没有做最后那场手术。父子俩闹隔阂了,也挺难的,毕竟医生给家属做手术的心理压力非比寻常,我给咱妈打个点滴我都手抖。”白飞飞察觉了什么,“不是,你说替我了解了解,怎么到头来你自己了解上了?”
“……随便问问。”
“你也别瞎了解了,相亲这事儿既然没开始,你姐也不打算让它二度开花。”白飞飞说,“在国外,不结婚都算‘软革命’了,未来肯定会成为新的生活方式,就看咱妈啥时候想明白,她要是想不明白,我就想方设法让她把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
【真的找不着北】:我感冒好了。
刚发出去,白宇皱皱眉,点了个撤回,哪知对方来了反应。
【zyloooong】:别撤,我看到了。
【真的找不着北】:你是住手机里了吧?
【zyloooong】:刚开车回家,今天没加班,你呢?
【真的找不着北】:我也没。
【zyloooong】:明天打球么?
【真的找不着北】:看你都邀请了我三次的份上,行吧。
【zyloooong】:好。
白宇又等了一会儿。
【zyloooong】:明天下午五点,你来球场找我。
周六是个雨天。
早上雨落得密,午后出了会儿太阳,四点过,天又变阴了。白宇刮干净胡子出门,踩着坑坑洼洼的水坑,神清气爽。老年设施运动场没什么人,球场灯亮了一盏,苍白的光火下扑打着几只飞蛾。白宇搬来这么久第一次进入这片区域,往常听球声路过却从没往里面看上一眼,他以为只有学生参与,哪猜得到那群人里还掺杂了个救死扶伤的。
啪嗒。啪嗒。
清脆的篮球声。铁丝栏被灯火分割出数片形状不一的网状,白宇踩过地上那些光网,透过缝隙看见有人直跃走了个三步,上篮的球体闷重地划过篮筐,唰地从中心落下。
球鞋摩擦地面,声音刺耳,那人穿着运动服,小臂袖子的一边捋到肩上,汗珠晶莹,肌肉耸动。那人甩了下湿漉漉的头发,胸口喘了几下气,球再度颠回手里,回到三分线外,他转身,起跳,投出,漂亮的曲线划过半空,这次没有方才的好运气,球体在篮筐外转了三圈,没进,歪歪扭扭坠落。
那人正打算捡球,另一人迅速入场,步履生风,抓着篮球一个反身投篮,将这颗未进的球及时补救,稳稳当当入筐。
球又弹跳着落向远方。
白宇回过头,篮球上有水坑留下的污泥,他手掌也弄得黑乎乎的,不过他没在意,双手拍了拍灰。
朱一龙仍然站在三分线外,两人目光相觑。
正当此时,球场内其他的灯逐一亮起,远处来了些打羽毛球的,灯光的点亮应是日落之后的自动设定。像颗逐尾流星,点燃他们身侧的每一盏明灯。朱一龙站在最亮的地方,明明场地寂然空旷,白宇却能一眼聚焦到他。
两人都挺瘦,长长的影子交叠一处。白宇扯扯嘴角,露出笑。
朱一龙抿紧唇,似乎也笑了。
日落之后又是个好天。
他开口叫:“小白。”
tbc
长篇校园。
估计很长很慢热。我尽量勤更。
年代不是现在,属于90后出生的人的高中校园。
蓝色是天空、水、空气。是深度和无限,是自由和生命。它是宇宙最本质的颜色。
——伊夫克莱因
第一章
延化刚入秋,山山黄叶飞。大瓦河贯穿全境三十公里,东西蜿蜒游走,凹在山地中央的延化城被切割在山脉下方,簇成一颗金黄的琉璃球。
两年前大瓦区增开旅游扶贫项目建设,航拍风景片打着4A风景区宣传旗号脱贫攻坚,好在碧水蓝天货真价实,宣传片没骗人。白宇半仰头,瞧见峡谷裂出天光一隅,明艳霞光拖着尾,秋意正浓。他吸吸鼻,一大口清新的山野气味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此时他听不清前...
此时他听不清前座那老师傅怎么口若悬河地讲述延化历史,因为拖拉机颠得他肠胃实在不舒服,视野里花草山石上下摇晃,他还没到目的地,头快晕成一坨浆糊。
这片土地没给他留下好的第一印象,更难想象以后这里将成为他的另一个家。两个月中考假期白驹过隙,发生挺多事,法院下了离婚判决,白宇他爸调来延化的国营企业,父子俩搬去傅阿姨家住,白宇即将在这里就读高中。整个过程匆忙又仓促,昨天才火急火燎办完所有手续,结果没赶上青延中学的开学典礼,今儿去报道,全体高一新生早就被送往山区与世隔绝军训去了,老白立刻叫车,带白宇绕山路抄小道狂奔几十里,偏偏路上车子抛锚报废,没能在必经之路处拦住学校大巴。
大瓦河水湍流不止,宛如潜卧一条暴戾的恶龙,勇者斗不过它。
白宇站在石头堆前往下望,发了会儿呆,只听几声突突突,他回头,见老白不知怎的找了辆农民拖拉机,这就打算带着白宇一路突突到目的地。
老师傅热情,戴着草帽叼着烟斗,言笑晏晏,拖拉机动静巨大,走几步卷起滚滚烟尘,自带江湖片特效加持。
可惜白宇不是大侠,他只是个迟到的高一新生。
遥遥看见大巴停车位那儿有老师在等,白宇旋即抓着行李包跳下拖拉机,铁丝网背后站队列的新生听闻响动纷纷侧头,白宇捂了下脸,这种容易出名的事还是别赶着上前送人头。
老白又拎着另一个包追过来挎在白宇身上:“你傅阿姨说了,山里毒蚊子多,里面给你装了很多药,钱也放了点,你拿着。”
白宇抿抿唇,没回答也没点头,晕车的感觉还没完全消退,面前老师翻阅着学生名册,问:“姓名,哪个班?”
白宇将身上那个歪歪扭扭的挎包给扳正,他说:“白宇,6班。”
就读青延高中的一半是延化国营的厂子弟,另一半是大瓦区那边考过来的,厂子弟享有特权,按中考成绩分平行班和实验班,前九个班军训住这个废旧学校,后四个班属于实验班待遇,住部队宿舍。大瓦区考过来的则统一进平行班,白宇的中考成绩不算糟,尤其数学是满分,可身份上还不算正规厂子弟,只能跟随平行班驻扎荒山野岭。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离工业区很近,拐几道弯是个水泥厂,条件确实不好。
白宇拿着分发的被褥和锅碗瓢盆准备上楼,走到一半他想起什么,转身看了看,夕阳烤晒着路面荡起几道混沌热气,不远处的老白汗流浃背,笑得抖起肩膀,他正佝偻着身子向几个老师道歉,影子斜长,他半边膀子都晒黑了。
这画面两个月内白宇看了无数次,上一次是在法院门口,老白向白宇的生母告别。
前方的老师还在给白宇做着简单介绍,白宇心不在焉,只听到关键词:4班要爬五层楼,房间在最里,抢饭路线最远。
这一层的晾衣绳是新绑的,一排望去密密麻麻挂满东西,地上也没条通畅无阻的道,白宇扛着行李包,气喘吁吁地走到最里间,将手里的东西朝门边一丢,哪知门没锁,他这卸力一丢竟把宿舍门给砸开了。他一惊,又将行李包整个抱起,长腿一迈,俯身钻过脑袋顶的晾衣绳。
二十来号人一起睡大通铺,这滋味是生来头一遭,白宇按压了下后颈,视线迅速搜寻着唯一一张空余床位。谁想这屋内不知哪位兄弟也在床前绑了根晾衣绳,花花绿绿的裤衩挂得仿佛夜市摊位,白宇必须进入这个裤衩迷阵,才能到达他的床位。
他抓抓脑袋,再次低头、迈腿,穿梭障碍物,还故意学了下黑客帝国,刚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当做手枪瞄准空气,裤衩迷阵外突然有了别的动静。
白宇愣了愣,这才察觉屋内有人。他直起身,目光绕过裤衩看向左侧另一头,有人在几个硕大的行李箱后站了起来,白宇这个角度被裤衩挡住大部分视线,只能看见那人露着一截雪白的脖子,头发到达后颈长度,扎了个小鬏,那人没穿衣服,或者说在换衣服,随着胳膊伸缩,墙上打下一道跳跃的黑影。
白宇脚步一滞,手里的矿泉水瓶倏然掉落在地,骨碌碌滚了过去。
那人冷飕飕瞟来。
白宇大脑嗡地一沉,“啊”一声,左手下意识扯上晾衣绳,这一扯又扯出大动静,裤衩迷阵率先阵亡,多米诺效应又让锅碗瓢盆摔了一地,白宇三步并两步跑出去,门口到位的老师吓了一大跳,问:“怎么了?!”
白宇扶着膝盖,耳根一红,说:“老师!这怎么是女生宿舍?!”
老师眉头紧锁,说:“瞎说什么呢你!”
“里面有女生在换衣……”
话音刚落,有人从屋内走出来。穿了整套军训服,迷彩色的军帽被他扶正,那人个头和白宇差不多,身形很瘦,但骨架有肉,喉咙间凸起的喉结像颗小核桃,白宇一瞅见性别驰名商标,懵神了,他抹了把脸,收掉惊吓也收了声。
靠。男的。
这人头发长度搞得像个摇滚乐手,加上一路白宇看见清一色女生都留的短发,这才在昏暗的裤衩迷阵间一时看岔眼。
不过也不能怪他看岔,面前这男生的眼睛生得漂亮,典型的桃花眼,睫毛浓密纤长,眸色点墨自带水光。他眉峰微蜷,薄唇轻轻抿着,军帽下的鼻梁很挺,绝非女气那一挂。
老师一手叉腰,一手戳了戳他鬓角的头发:“你这头发不达标啊,一会儿自己去操场边上排队理发,怪不得还被同学认错。”
白宇不好意思地让了条道,那人点点头,他气质上看着不大好接近,眼下不多言,转身朝楼道口的方向走。
老师见白宇还愣着,厉声厉色说:“赶紧换好衣服跟他下去,他是4班的班长。”
白宇今日之劫还没历完。
方才他噼里啪啦砸了一地的锅碗瓢盆,虽然他以光速复原,但情急之中哪里顾得上什么摆直线搞对称,他还是破坏了4班整理了一中午的内务成果。晚饭前要发表内务排名一二三,白宇刚换好衣服小跑入列,还没来得及喊一声“报告”,就听他们4班的李教官气急败坏地瞪着每一个人,声音吼得像雄狮。
“4班全体男生听令,拳头俯卧撑准备!”
最新消息,4班内务垫底,分数创了往届新低,重点扣分扣在裤衩迷阵上。
4班男生们的眼神形成数道惊涛巨浪,唰地盯向白宇。
白宇嘶一声,有杀气。
“这人不是我们班的吧?6班的?凭什么连带责任?”
“靠,他就是那个家里有拖拉机,突突突开着来上学的……”
“富二代啊?!”
“你什么脑回路,家里有拖拉机就是富二代么?”
李教官眼睛瞪得像铜铃。
“都给我趴下!”
人群间小声叽喳,第一天大家懒懒散散,你推搡我我扒拉你。白宇一眼发现那个长发班长,第一排中那人最高,一开始岿然不动,但没等多久,他似乎撩眸淡淡瞥了眼白宇,随即迅速转向另一侧,几个话痨男生忽地不做声了,悻悻然朝身后人比了个嘘。
“……龙哥发话了,你们安静点。”
静默三秒,只见班长蹲下,俯卧撑预备。
其他男生见状,纷纷趴下去了。
白宇被安插在队伍最末,也跟着趴。
女生们看着这几排的男生哀苦不迭地东倒西歪,笑出阵阵气音,隐约有人在议论白宇的名字,提及他是数学满分。青延那些爱搞竞赛套路的教师智囊团这次没押准题,最后一道压轴没考函数,出的是高中解析几何。大瓦区解出来的只有几十个,大多聚集在后面四个实验班,平行班压轴题解出来的不超过三个,数学满分的,只有白宇一个。
帅哥和学霸,话题永不过时。
白宇倒是一句话没听见,他热得要命,被夕阳眯了眼,拳头触着坚硬的水泥地,坚持不了几分钟就开始疼。秋阳晒在后背,火辣辣的,白宇的眉心掉落一滴汗,砸在地上洇了个圈。
老白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这阵仗,白宇还结交什么小伙伴。第一天他不但没见着自己的同班同学,还把隔壁班全班都给得罪了。
得罪的后果之一,饭被抢了。
本来宿舍的地理位置就是抢饭最远路线,4班又是最晚吃上饭的,等白宇拿着他的碗筷寻到他们那桌,四盆菜空了三盆,并没有人在等他。
剩的一盆西红柿炒南瓜片,白宇举着小铁勺,无从下手。南瓜是他的生命克星,要换到以前他们院儿里的发小,各个都有替他吃掉南瓜的情谊。
既来之则安之不是个好词,他顿时没什么食欲。只夹了点边角的西红柿,喝了碗粥垫肚子。空碗归最后吃完的人洗,公共区卫生今天也是4班承包,白宇叹了口气,日子还长,七天后才能“出狱”。
入夜的大瓦河不似白日急躁,夜晚多了虫鸣序曲,几个男生捉虫吓女生,嬉嬉闹闹跑开一群人。
白宇在水池前洗袜子,前面一排水池埋了几个理发归来对着水龙头冲脑袋的男生,也不知怎么回事,洗个头而已,忽然引来好几拨女生。
第一拨女生在白宇附近徘徊,大概近视眼体质,抓瞎似地问:“你们说的那个帅哥在哪儿?”
第二拨女生好像找着目标,不敢接近,在某个位置倾身瞧一眼就捂嘴跳起,紧接着压低声音问:“XXX同学你有没有女朋友?”
问完就跑。
名字白宇没听清。
但这景象倒是把他给逗乐了。
大通铺灯火通明。
左右分割,划开纸牌区五子棋区和零食区。零食区区长正是白天裤衩迷阵的始作俑者,白宇端着盆走过去,那小眼睛男生本是半躺在床,见白宇进门,突然眼睛一亮,手里变出好几包辣条直直往白宇手里塞。
白宇迷惑,可辣条的香味引得他胃中馋虫觉醒,暂时解除南瓜片的阴影。他放下盆子,坐自己的床边,手指在开封的边缘跃跃欲试。
“同学,对不住啊,我都听老师说了,是我这儿的衣服整理不合格,内务垫底的事不能你一个人背锅,我叫秦超,你吃我的辣条,咱交个朋友。”
总算遇到个开门见山的明白人。
白宇放心撕包装。他说:“我叫白宇。”
“知道知道,数学满分嘛,都听陶也他们车轱辘说好几遍了。”
白宇皱皱眉:“陶也?秦超?陶冶情操?”
秦超噗嗤一声笑了,他说:“看你眉清目秀的,没想到幽默细胞不错,你是第一个这么快get到这个梗的人。我跟陶也从出生开始就同一个医院,生日就差两天,然后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初中,这次高中又绑一块儿了。”
如果是延化国营土生土长的厂子弟,这种事情不稀奇,每个小孩遍地都是青梅竹马。国营明面上是实业公司,实际属于保密单位,国家地图上是搜不到这个地区的,更不允许外国人入内。
如同旅游纪录片所说,延化只是大瓦河上的一个神秘边城。
老白是因为傅阿姨家里的关系调来当技术顾问,搞化工方向,听闻以前这里专门研究原子能反应堆及化学后处理工程,十多年前军转民,再具体一点的事,白宇也不清楚。只知道青延高中的化学成绩,的确市内顶尖。
秦超瞟了眼白宇的盆;“手疼还洗袜子?要不我管班长借点药,我看没几个男生的手背今天没被弄破皮的。”
白宇摇头,说:“没事儿,零食我带的不多,但好歹药是带齐全了,能治百病那种。”
秦超说:“对了,之前听老师说,你才十五岁?十五岁就上高一?我们大部分是十六岁才上,小时候在延化上学要卡年龄,没到岁数不给报名的。”
按道理白宇也该十六岁上,只因他小学的时候跳过一次级。这事儿没必要拿出来显摆,他就抿唇笑笑。
“我跟陶也十六,不过班里也有上学晚的,龙哥就十七了,比我大一岁。”秦超这么说着,眼睛瞄到白宇身后某一点,他招招手,“诶龙哥!洗完头了?怎么给你剪这么短?我们文艺青年不见了!我看如果剪刀手再下点狠手,你直接就能去大瓦寺修行,成为全大瓦区最靓的小沙弥。”
白宇微微一愣,转头。班长穿过棋牌区,途中有些男生长腿挡了过道,都给班长让出位置。他摘了军帽,后脑小鬏确实没了,只剩清爽的板寸。他穿了件白色T恤,半边袖子捋到肩膀,耳畔在淌水,毛巾搭脖子,他朝着秦超这个方向走。
一走近,眉眼放大了俊态,白宇又想起白日闹的那个乌龙,生怕被秋后算账,他只好专心吃辣条,把视线往别处挪。
班长没理会秦超,反而绕到白宇床边,白宇不明所以,见那人左右逡巡,最终定格一处,他俯身,从白宇的盆子里拿出一小瓶东西。
他说:“你刚把我的洗发露拿走了。”
“啊,对不起。”
也不知这句对不起,是因为白宇误拿了洗发露,还是白天认错性别的事。班长这人,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哪个五官都不像女生。板寸头可比文艺小鬏鬏精神多了。
任由秦超把整个水壶都抢走,班长没说什么,拿了洗发露回到他的床位。他住白宇斜对面,靠窗,床上基本没有杂物,行李也比旁人简单得多。
熄灯哨回荡在外,白宇一个大字蹦跶跳床,躺下。腰背还疼,他揉了揉。
白宇忽然想到老白。
老白应该在收拾新屋子。有点惦记他下的鸡蛋面,自从傅阿姨掌厨,他爸再没给他下过面了。
越想越烦。
白宇翻了个身,窗外有夜雨,淅淅沥沥的。斜对面的充电小台灯亮起一道微茫的光,他不知对面那人在做什么,空气中扩散着沙沙的涂画声。
作为催眠背景音,挺动听。
白宇终于闭上眼。
军号一响,早起乱成一锅粥。
争分夺秒往训练场跑,4班还是得了倒数第一,军姿站完,全班罚跑一千米。
好在秦超换了位置,站到白宇旁边,空档休息时白宇总算不会落得没人理的境地。秦超是个话匣子,给他两小时,他能不带停顿地疯狂输出。多亏秦超这张嘴,一个上午白宇就把4班的人认全了。
白宇捏捏酸疼的手臂,正前方第一排的女生被李教官单独提溜出去练姿势。有几个女生分不清左右,班长挨个陪练。
白宇问秦超:“你们是不是都挺怕他的?”
秦超没懂:“怕谁?”几秒后反应过来,“你说龙哥?没有啊,你怎么有这样的印象?”
白宇耸肩:“我看你们都特听他的话。”
秦超解释说:“这个班长职位,是昨天李教官抓阄抓出来的,本来龙哥也不想当。你别被那家伙的高冷表象欺骗了,朱一龙其实很好相处的,人也没什么脾气。只是最近他心情不太好,估计这次的分班成绩不如意,以前他可是进实验班前五的苗子。唉,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这也正常。”说着说完话题又飘远,“至于你说我们听他的话,嘿嘿,那倒也是,他罩我们,罩很多年了。”
白宇瞪大眼:“打架能手?”
秦超咂嘴:“文明人打什么架啊?他啊,是我们的救星。救星的意思是,每年放假的最后一天,他家都不锁门的。我们排着队去他家补作业,那场面可壮观了。一开门,满桌的小伙伴,奋笔疾书,埋头苦干。要不是靠他罩着,我初中三年的暑假作业完成率绝对不达标。”
白宇鼓起腮帮,憋笑太辛苦。
李教官狠厉地瞄过来。
秦超小声补充:“当然,打架也不是不行。龙哥他爸就是运动协会散打队的,小时候还带我们一起游过大瓦河。”
阳光下的班长不厌其烦地指挥着女生左右转,他身形挺正,能看出一定的运动素养。
岂料秦超的高难度悄悄话姿势没能逃过李教官魔眼,李教官杀气腾腾地冲过来,白宇跟秦超相觑,双双出列,又被罚去跑圈。
一千米豪华套餐,附赠五十个俯卧撑。
下午得知晚上停水,洗澡要去几条街外的水泥厂借用工人车间。李教官发话,男生洗十分钟,女生洗二十分钟,不能超时,谁超时,明天训练加倍。
一行人泥土遍身,穿着拖鞋拎着水桶小跑前进,白宇和秦超因为受罚跑圈,去得晚,在水泥厂外搜寻三圈才找到工人车间。
他们已是最后一轮进车间洗澡的男生,白宇不知哪个是4班,还好每班班长必须等人到齐,班长只能最后洗,白宇跟秦超像没头苍蝇似地乱闯乱撞时,蓦然听见远处有人用树枝敲击水桶。咚咚咚,架子鼓一样的节奏。白宇一个急停步,看见5号车间外,班长在等他们。
暗沉的夜幕遮挡银色天光,阴云过境,最近快进入雨季。
朱一龙抬头,用手指指后面的门。
其实朱一龙完全没必要等,白宇跟秦超本就受罚迟到,洗澡肯定也会迟,就这么浪费快五分钟,穿着衣服都不够洗。
“还是龙哥对我好!”
秦超拖着步子病态状走过去,想让朱一龙扶一把,那人却轻巧地侧过身,秦超扶了个空。
朱一龙侧身是让他俩先进。白宇从小到大就没洗过这么慌乱的澡,尤其澡堂中还混迹着水泥厂的老大爷,放眼望去,白花花全是肉。热浪袭面,一个水管下挤着好几个人头。
“妈呀谁借我点香皂!”
“我看不见了,我的桶是哪个?旁边谁啊!别挤我!”
李教官在外面倒计时。
“还剩一分钟,搞快点!”
白宇缩在角落,压根儿没怎么洗,他准备晚上回去洗冷水,就在这冲了下脑袋。三十秒号令回荡耳边,白宇单手穿T恤,套头蹦起,换衣速度可同超模媲美,他刚擦拭着脑袋意欲往外冲,不知谁喊了声:“陶也!你香皂掉了!”
白宇刚听到这话,就见有人在他面前滑了一跤,这一跤正好将香皂传递,白宇脚下踩着个滑腻腻的物体,他心里一句卧槽,身子就这么平移着往水龙头下的人群中冲。
可想而知,三十秒,他是出不去了。
不光出不去,他浑身都被热水淋湿,为了掌控自己别摔个脸朝地,他本能性伸手,隔空能抓到啥就抓啥。
他鼻子一疼,猛地撞到个坚实的后背,双手就这么环上去。平衡不太稳,白宇急忙抱住面前人的腰,即时刹车。
头顶的热水哗啦啦响,浇灌着他的眼和鼻。
这洗发露的味道有些熟悉。
白宇着急忙慌地松手,他甩甩额间湿发,再度睁眼。
秦超说:班长,是我们的救星。
此时此刻的白宇被热气蒸得头晕目眩,心里隐隐觉着,秦超这话,有理。
眼前的救星缓缓关掉淋浴,他脖子上露着几道青筋,背脊滚落着汩汩水珠,耳尖冒绯。
他并没回头。
北:卧槽,第一章就让我摸到阿光了?!
*先婚后爱
*两个直男的恋爱故事
————————
*金主小明星破镜重圆
1.
“你,相信爱情吗?”
“不相信。”白宇顿了顿补充,“信过。”
“爱情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爱情——”白宇摸过遥控器咬了下后槽牙,拇指同期在遥控器的面板上飞速戳了两下,终于从相亲节目的片头中跳了出来,他往后轻轻一靠,慢慢悠悠吐了个烟圈,“是狗娘。”
“祖宗!”祁琪推门撞见吊儿郎当叼着根哈德门翘着二郎腿没事儿人似的靠在沙发上看脑残儿童片的白宇,一声吼,“还有三个小时就要拍摄了你现在在干嘛呢?!”
白宇看了一眼火急火燎的祁琪眯起眼睛一笑,端起脸前的可乐吞了一大口,轻飘飘地给人抛出显而易见的四个字:“看...
白宇看了一眼火急火燎的祁琪眯起眼睛一笑,端起脸前的可乐吞了一大口,轻飘飘地给人抛出显而易见的四个字:“看动画片。”
“今天有工作啊哥!”祁琪认命地弯下腰从沙发上拾起白宇丢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往人身上堆,“快,快点穿衣服,该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北京老便秘有多堵,别等迟到了落人闲话。”
白宇没动。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我不想去。”
“可是……”祁琪的话又憋了回去,她薅了下自己的头发,手不自觉地落在了腰间。
三年了,那个名字在这里提都不能提。
祁琪欲言又止,白宇掀了掀眼睫,捻了烟笑道:“你不用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三年了,下回先去微博溜一圈拣点儿新鲜的说。”
“宇哥,这三年是我们一起扛过来的,我知道你很难,工作室每个人真的是拼尽了全力才走到今天。你比我明白,娱乐圈就是一个圈,他就在那儿,你不可能永远都躲着他。”祁琪贴着沙发慢慢坐了下来,“三年了宇哥,你也该放下了。”
白宇垂着眸子没说话,一排黑亮亮的睫毛微微有些发颤。他又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一声咳:“不是我不想放下,想要忘掉一个人,从自己的生活里彻彻底底地抹去一个人的痕迹实在是太难了。”
祁琪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感情上一直顺风顺水,哪怕这三年她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白宇积在心头的悲伤,像是一本被雨水浸烂了的书,不经意却被好好珍视着,时不时地拿出来抖抖野蛮生长的地衣青苔,水就哗啦啦地蹦了一地。
“别担心,”白宇咬着烟轻轻抖了抖,又恢复了平常那种轻快的语调,“我会去的,拍个画报而已,他那么忙,这种小项目他怎么会放在心上。”
祁琪看了看他,迟疑地开口:“没问题吗?”
白宇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莫得问题!”
祁琪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知所措地抬手挠了挠头,声音有点发虚:“那……你先准备一下,我去联系司机。”得到一个肯首,祁琪强作镇静地走出门,在墙边靠了靠,如果白宇知道这次拍摄是朱一龙指名道姓亲自找到工作室来安排的,说什么也绝对不可能接下这次的拍摄,但工作室运营状况正卡在瓶颈,资金周转困难,部分老员工的工资已经拖了一周,答应朱一龙的安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当年那件事以后,白宇跟公司解约,赔了一大笔违约金,独立出来自己做工作室,祁琪和几个跟了白宇很久的老人儿毅然决然地跟着白宇从公司辞职,但独立艺人很难做,尤其是在一场巨大的风波之后。
祁琪叹了口气,回头深深地看了眼关上的门。
拍摄进展很顺利。白宇镜头感很强,摄影师边满意地翻着反机里的照片边跟身边的祁琪说话,他说话时候的样子仿佛白宇是个新人。
“你是新人吧?”祁琪笑了笑问。
摄影一愣,尴尬地笑了笑回应:“啊,是,我刚入行一年。”
“难怪。”祁琪双手插兜冲摄影笑了笑,“这一行,就是这样。”
摄影稍微一怔,看着祁琪转身潇洒离开的背影二丈摸不着头脑。摄影师从兜里摸出手机,在搜索引擎输入白宇两个字,还没有点搜索下拉单里就已经出现了几个关键词。
“白宇朱一龙分手”“白宇出柜”“昔日视帝白宇……”
摄影师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正坐在小马扎上跟一边工作人员有说有笑的白宇,又低头看了眼手机渐渐暗下去的屏幕。
“拍摄怎么样了?”
摄影师闻声紧着一哆嗦,下意识按熄了屏幕仓促地回头看了身后的男人一眼:“朱总。”
“嗯。”摄影师一时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自己要不要夸一下白宇,整个人极其凌乱地把储存卡交给现场的工作人员用电脑投出来,又忍不住地悄悄瞥向朱一龙。朱一龙一直认真地看着照片里的白宇,或者说是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项目里的模特,偶尔笑一笑,开个不咸不淡的玩笑,他始终没有抬头看向白宇,哪怕他只要稍稍抬抬眼睫就能看到。
摄影师疑惑地看看白宇看看朱一龙,难道说那些绯闻都是假的,还是说,朱一龙真的绝情到这种程度?
一阵无厘头的哄闹。白宇闻声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簇拥在电脑前的几个人。无论什么时候他站在人群里总是格外地打眼,白宇一眼就能看到他,他的眸光暗了暗,复而又明亮,收回的刹那又变得冷漠,好像是把过去的几年在这短短的一眼中又重新过了一遍。
“怎么了宇哥?”一边正捧着手机笑得开心的场助看看白宇,问。
“没事儿。”白宇收起手机起身,“我去趟厕所。”
直到白宇的衣角拍上走廊转角的粉白墙,朱一龙才抬眸看向他。
“借过。”
刮起一阵巴宝莉男士香的风。
白宇的步子时缓时快,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凌乱地忽慢忽急,白宇终于绷不住笑了一声,停下脚步靠在墙边,一手插在兜里抠着布袋,他看了眼朱一龙,额角泛着细碎的光点:“朱总?”
朱一龙皱了皱眉,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白宇听不真切,他甚至觉得这个男人怯怯懦懦地站在这儿都不真切。离他太远了,几步之遥中间却像有一堵柏林墙,一脉祁连山,太远了,声音都像是从回忆里传出来的。
“小白。”
白宇的手臂肌肉不由得紧了紧,食指指甲盖勒着布袋脆弱的里料险些要把这件死贵死贵的路易威登戳出个洞来。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这样叫我吗?”
“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不能。”白宇把汗渍渍的手从兜里拿出来,晾在裤缝边儿,“朱一龙,凡事都有个时限,过了保质期的罐头也没人留着,三年前你有的是机会解释,但是现在没有了,我不想听了,我不会等着你三年后编故事来哄我。”白宇不屌全宇宙地睨了朱一龙一眼,看到他脸上的窘迫又失落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宇宙超级无敌闪电霹雳帅气冲天,三年的憋屈终于扳回一局似的缓缓吐了口气,趁朱一龙还没开口赶紧绝了后路,“朱总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白宇。”朱一龙在擦肩的瞬间忽然叫了他一声。
白宇颇纯良地眨了眨眼:“有事儿?”
朱一龙回头看他一眼:“拍摄结束后,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你。”
白宇抖了抖眉梢,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一线儿的京腔:“朱总,我的通告也是很满的,您要是想找我喝咖啡,就找我的助理约吧。”
“我跟祁琪谈过了,”朱一龙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我们不谈三年前的事儿,白宇,我等到你来为止。”
白宇笑了一声,转身吊儿郎当地往前走,提起一只手高过肩头,轻轻晃了晃:“放心吧,大概率不会去。”
“我会等你。”
白宇耸了下肩:“有时候太执拗说不定不是件好事。”
朱一龙弯弯唇角。
“宇哥。”祁琪见白宇自己一个人从走廊转角拐过来,猛地站起来叫了他一声。
祁琪摇了摇头,却忍不住朝白宇身后瞥了一眼,她分明地看见朱一龙追了上去,出来的却只有白宇一个人,她看见白宇翘了翘眉梢,弯了弯唇角,两瓣唇一启一合说着什么,她喉口不知道被什么情绪堵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愈平静愈惨烈。
“喂——”白宇拿小扇子轻轻敲了下她的头,笑,“想什么呢,刚刚说话都不理我。”
“啊,没有,刚刚在……”祁琪抬了抬眼睫,正撞见朱一龙从转角处拐过来,靠在墙角往这边看。一个短暂又让她参不透的对视。白宇见祁琪愣了愣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朱一龙稍一颔首礼貌一笑。
白宇漠然地收回目光,落在了祁琪微微有些无措的右手上。挑了挑眉头。
“对了,拍摄完就不用等我了,我出去透透气。”白宇眯了眯眼睛,“不要想我。”
祁琪撇嘴:“嘁。”
“一切都会好的。”他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初春的天儿总是想方设法地要倒一次寒,白宇裹紧了大衣靠在咖啡厅外的旋转楼梯上抽烟,从他的角度能看见朱一龙的背影,大概是咖啡厅里暖气打得很足,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来随意地搭在沙发椅背上,手臂肌肉的线条绷在白衬衫下看得很真切,他脸上架了一只金属边框的眼镜。白宇有些恍惚,仿佛倏地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白宇吸了吸鼻子,就着生了铁锈的旧扶梯捻了烟,裹挟着春寒和烟草一头扎进人们制造的春天里。
他腕上的那块表白宇认得。
白宇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对眼尖走过来的服务生微微一笑:“一杯热可可。”
那块表是他从佛罗伦萨带回来的,一式两只,只不过白宇的那一块早就在三年前被自己摔出了裂痕,收进了那些乱七八糟却又不舍得扔的杂物里。
人总是怀旧动物。
“你之前从来不喝可可。”朱一龙轻轻推了下眼镜。
“你之前不喜欢戴眼镜。人总会变的。”白宇没有看他,翘了翘唇角,“朱总有什么想谈的,我们直入主题?”
“小……白宇。”
白宇眨了眨眼。
“算了,随便你。”朱一龙从一边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放在白宇面前,“这是我们公司的一份新企划,我打算通过社交平台往网络短剧方向发展。”
白宇没动,只是挑了挑眉:“酷。”他本想潇洒地一声笑,讽他一句牛逼啊,可他做不到。他很清楚自己对朱一龙还有留恋,这种感情在老死不相往来的几年里不断地叠加累积成了挡在他面前的珠穆朗玛峰,他站在谷底,他走不出这座牢。他现在不肯听朱一龙解释就是怕他一开口,不管什么理由自己都会回头,回头钻进他胸膛里像小屁孩似的寻求慰藉。不管当年的朱一龙让他有多失望,他心里对他总是还留着那么一份念想。
“我希望能跟你合作。”
“跟我?”白宇笑了一声,“你应该很清楚我现在处境,像我这种不上不下正卡在尴尬境地的过气演员肯定不是最佳人选,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人选,你蛮可以找到更好的。”白宇把那份推到自己面前的企划案又推回到朱一龙面前,很快地把手又插回到兜里。
朱一龙不假思索地回应:“我很清楚你的实力。”
白宇:“你也应该很清楚,在这个圈子里头实力也得靠运气。”
朱一龙叹了口气,耐下性子:“白宇,你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我们说了不提三年前,那也不要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上来,不要这么敌对我,可以吗?”
白宇看着他默默僵持了一阵儿,才无意识地瘪瘪嘴,不情不愿地摸过那本文件夹往沙发靠垫上一歪摊在腿上看。
朱一龙看他一系列吃瘪的小模样翘了翘唇角,很快又恢复如常。
白宇边看边摩挲着手边的马克杯,脑袋里不住地闪过三年前或者更早些时候还跟朱一龙在一起时的场景,他忍不住偷偷抬眼瞥向正在专心敲着键盘不知道在理什么朝政的朱一龙。放在三年前或者四年前,他绝对不会西装革履地坐在咖啡厅喝着一杯意式浓缩像现在这样处理公司的事务,那时候的朱一龙不喜欢穿正装,让他出席活动穿正装都会皱眉,他也不喜欢意式浓缩只爱淡如水的冰美式,那时候的他一门心思只在演戏上连账都不会管更别说是管理一个公司。
三年究竟能改变一个人多少。
白宇还记得很久之前自己跟朱一龙开玩笑说,修女把自己嫁给了上帝,哥哥把自己嫁给了表演。但直到现在朱一龙坐在自己对面,白宇也不知道这个视演戏如生命的人怎么会在三年前那场风波后宣布息影。白宇看着他几欲开口却都堵在了喉口,话说出去容易,可自己是站在什么立场问出这句话的?
“怎么了,策划案有什么问题吗?”朱一龙早就察觉到白宇小爪子似的不断挠过来的目光却迟迟不舍得抬头,他倒愿意他能多看自己两眼,而在自己忍不住小心翼翼抬眼却猛地撞上白宇慌乱间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后,只能轻声一咳,装模作样地问道。
“啊…”白宇低头翻了翻手中的企划案,密密麻麻的字儿在他眼前爬来爬去,一时有点眼晕,抬了抬眉,“没事。”
“我是觉得,”白宇咬了咬下唇补充,“我可能不太适合出演这个年纪的角色。”
“才三年就觉得自己沧桑了?”朱一龙笑着端起面前的意式浓缩,喝下去的时候无意识地皱了下眉。
白宇从朱一龙脸上收回目光笑了笑:“人是在一瞬间长大的,也是在一瞬间沧桑的。其实祁琪那边都已经跟你谈妥了吧?”白宇眨眨眼看着朱一龙。
朱一龙稍一顿,点了下头。
“祁琪这家伙,还是学会了先斩后奏。”白宇笑了一声站起身,扫了眼桌面上的热可可猛地喝了一大口,咕咚一声才看向朱一龙道,“你开的条件不薄,既然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那就——合作愉快?”
朱一龙跟着站起身,定定地看着他,唇角没能压抑住似的微微翘了翘:“合作愉快。”
白宇挑了下眉心,脚尖已经摆向了门口的方向:“那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朱一龙没来得及回应白宇就已经迈出去了一步,他心里猛地一急,紧着一步追了上去脱口而出:“我送你?”
白宇一怔,旋即一笑:“不用,这儿离我工作室也不远。”
“可是……”
白宇自嘲地笑了下,摆摆手:“我现在不是什么当红流量当红炸子鸡,没人会追着我要签名的。”说着把墨镜架在了脸上,努了努鼻子,笑道,“这样就没人认出我啦。”
朱一龙答应得很勉强,右手无意识地抬起来却停在了半空中,拇指搭在食指上像是在空气里轻轻捏住了白宇的衣角:“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白宇转身低下头,“我走了。”
“嗯。”朱一龙答应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白宇朝门口走去,白宇不自在得要死,后背被人盯得火辣辣好似火舌蹿过又好似蚊蚁顺着脊柱的方向肆虐。
推门的瞬间,白宇猛地回头差点撞上朱一龙的额头。白宇稍稍顿了一下。
“如果你是因为我工作室的财务状况而同情我,那你……”
“白宇,我看中的是你的能力,我没有同情你,我是因为要对公司负责才选择了你。我开出这个价格不是要同情你施舍你,是因为你值得。”朱一龙定定地看着他,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值得。”
值得我这么做。
白宇稍稍一恍惚,眼泪就倏地积在了眼角。
“我该走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他曾经想过自己再次跟朱一龙面对面交谈时的情景,他不止一次跟自己说如果再见到朱一龙就把自己受的苦加倍还他。
可他做不到。
他本不该有留恋,他也做不到。
白宇推门,闯进料峭春寒里。
朱一龙转身望着桌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热可可,手渐渐松了下来。
白宇到家一推门边嘶呼喊冷边跺脚,抬眼看见客厅里举着沙发垫子的祁琪。白宇挑了挑眉:“你怎么在这儿?”
祁琪顿了一下,发出一个停顿式长音,尴尬地看着白宇眨了眨眼,旋即笑起来:“今早来看你这儿太乱了,我来帮你收拾一下。”
白宇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丝毫不留情面地点破:“怕我回来兴师问罪吧?”
祁琪僵了一下,赔笑:“怎么会——”
“我跟那谁……”白宇抬头看了她一眼,“朱一龙,谈过了。”
祁琪:“噢!”
“哦个头。”白宇轻轻弹了一下祁琪的脑门,笑说,“下次再先斩后奏就家法伺候!”
笑了。祁琪捂着脑门眨眨眼,也跟着傻呵呵地乐。
“所以——”祁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白宇笑了一声:“你合同都跟人签了我能怎么办呢。”
祁琪垂了垂眸子:“对不起,我也是觉得……”
“你没错,不需要跟我道歉,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陪着我。”白宇弯了弯唇角,抬手拍拍祁琪的肩,“行啦,拍完画报都还没吃饭呢,饿了,叫个外卖?”
“叫啥外卖啊,”祁琪笑,“下馆子!”
“那就——下馆子!”
*圣诞点梗第一弹
*点我看齐衡小哥如何吃掉伯力小王子
从草原来的小质子在朝堂上指名道姓要齐国公府上的小公爷,皇帝为了打发难缠的匈奴皇室,象征性的询问了几句,就颁了道圣旨,遂了小质子的愿,于是刚来到皇宫屁股还没坐热的小质子,欢欢喜喜的拎起他的小包裹,马不停蹄的奔向了国公府。
平宁公主心里苦,囤积了一屋子京城贵女的画像,精挑细选筹备了小一个月,连迎客的园子都打理的利利索索花香四溢,这下可倒好,全便宜那个小蛮子了,公主到底是公主,急急命人撤了接待姑娘家的物件,将满园子的花花草草移开,腾出一大片地方,设酒摆宴,静候他来。
...
圣旨递到齐衡手上,御前公公掐着嗓子尖声尖气“咱家这就恭贺小公爷了,小王子不远万里来咱们中原,小公爷切不可怠慢了”末了又对着平宁公主鞠躬“公主安”
齐衡抬头,小王子挽着发冠,穿着白蓝相连的常服,他不似话本儿里说的匈奴人那样长相凶恶身材魁梧,白白净净的像画上的娃娃,圆溜溜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与好奇,见他抬头,连忙绽开一抹乖巧的笑,齐衡愣了愣,这会儿小王子汉话还不如后来利索,结结巴巴的冲他伸手“我,我叫,我叫,伯力!”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齐衡被他看着,竟下意识的伸手握住,刚碰上便觉一阵拉扯,伯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皱着眉头颇为嫌弃的样子“不,不跪!”
转眼就入了冬,院子里一派银装素裹,草原鲜少有这样大的雪,伯力看着新奇,恨不得一天都在雪地里,他有样学样的学着街上的孩子们堆了一个大雪人,从厨房翻来萝卜树杈,又寻了两个圆溜溜的石头按到雪人的脑袋上,还给披了件绿色的外套,齐衡下朝回来,便看到伯力冻得脸蛋儿通红,伸手一摸,果然连细白的手也冻得冰凉,看他回来笑眯眯的指着大雪人让他看“看!元若!这是你!”
齐衡拉过他的手拦腰将人抱了起来,伯力被突然腾空惊了一下,紧紧的揪住齐衡胸前的衣服,齐衡安抚的拍了拍“乖,发热了难受,听话,一会我在陪你出来看,嗯?”
卧房里燃着碳,拉开帘子一阵热流扑面而来,伯力缩在齐衡怀里打了个抖,齐衡将他搂的更紧,怎么说也是个人,跟在小公爷身后的仆人瞧着,却总觉得自家少爷跟抱着块儿没什么重量的物件似得。
夜里伯力果不其然发起低烧,嘴唇嫣红,干涩的起皮,齐衡守在床边用温毛巾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给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晕乎乎的伯力无意识的念叨着,齐衡凑近听,原来是想家了。
下人领着太医进来,屋子里只有来回走动的轻响与碳火细碎炸开的声音,太医替伯力施针,末了开了几副药材,齐衡挥手吩咐下去,目光牢牢的锁在蜷缩在锦被下的伯力身上,小孩烧的脸颊通红,眼角渗出透明的液体,他先是伸手擦去,后又握住伯力搭在床边的手慢慢顷身,最后将柔软湿润的吻贴到他干涩的唇上。
伯力醒来便看到齐衡伏在床边,俊秀的眉还皱着,他动动手却发现被人紧紧的攥着,伯力还未来得及在动作,齐衡便被惊醒了,他昨个儿守了一夜,直到后半夜伯力才退烧安稳睡去,他怕在反复,干脆就趴在床边守着,也不知道是何时睡了过去,伯力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声音还带着些沙哑“元若哥哥?”
齐衡摸摸他的额头,确认已经完全退烧了,将人扶了起来,他亲昵的碰了碰伯力的脸颊,声音温温的“待天气暖和些了,我带你回草原”
伯力闻言顿时瞪大眼睛,眼眶甚至有些泛红“元若哥哥不要我了吗?我,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赶我走?我……”
齐衡无奈,他轻轻的弹了一下伯力光洁的额头“你这个小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我是说我陪你一起回家,你不是想家了吗?嗯?”
伯力抽了抽鼻子,声音低低的“想你”
齐衡愣住,这孩子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戳中他的心,他拥着伯力单薄的肩将人连着被子带进怀里,温柔的亲了亲他的发顶“我也想你”
伯力初来乍到,进京的那天在入宫的路上遇到齐衡,齐小公爷那天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常服,清俊的眉眼像草原上辽阔的风,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深陷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end
平安夜快乐鸭!
吃苹果了咩!
协议婚姻对象爱上我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朱总端正英俊,眼睛美丽,凝视人时常像有柔情。然而铁血手腕杀伐果决,常被人嘲作面慈心黑,吃人骨头不吐。
白总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样是英俊,他就似乎英俊得更锐一些。连样子也懒得装,面冷心也冷。只有笑起来时亲切一些,然而也懒得笑。
珠联璧合了整五年,危机是早就过了,两家产业借此东风发展的也不错,于...
珠联璧合了整五年,危机是早就过了,两家产业借此东风发展的也不错,于是一边友好离婚一边商量离婚后怎样继续合作,仁义不成买卖在。两个人结婚不合适,做生意很合适。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白总遭人暗算,一记桃花蛊下去,直接成了……
花痴。
2
杀人诛心。社会性死亡比物理性死亡有时恐怖无数倍。世家大族最要脸面,让稳重自持的人做了花痴,是比让他死还要难受。
醒来就开始眼冒桃心。第一个见的是朱总,见他窄腰长腿眉目风流,看得白总口水都要流下来。摸着朱总的手问他几岁了,有男朋友没有,如果没有,考不考虑一下我?我长得帅还有钱,跟了我不吃亏……
边问边摸。还夸他手滑,皮肤好。一双平素冷冰冰的眼笑成两座桥,像是喜欢得不得了。
朱总被他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容易把手抽出来叫来医生。
又免不了心里嘀咕,难道五年婚姻过去,白总真对他有了意思?
还没想完,医生进门,一身白大褂,架着眼镜,斯斯文文。白总一看,眼睛又亮了。
白总:王医生今年多大?有男朋友没有?如果没有,考不考虑一……唔!
朱总捂住白总的嘴:谵妄症状,谵妄症状。
真是要死了,合着还是无差别花痴。
3
一上午下来,发了起码八次花痴不止,上到主治医师下到实习生,但凡长得帅点的就逃不过白总的骚扰。朱总在一旁尴尬到脚趾给医院扣出一幢新的住院部,只能拼手速及时给白总捂上嘴巴。
白总:你老捂我嘴干吗?
旋即会心一笑:就知道你对我也有意思,吃醋是不是?
朱总:你是不是想太多。
白总:宝贝,我知道你喜欢我,想占有我。你也很确实很漂亮……但你要知道,我是不可能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的。
朱总:……
朱总突然就觉得,人原来真的是能活活尴尬死的。
为了白总最后的一点尊严,也为了他不要当真活活尴尬死,朱总只有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以一时之尴尬断绝以后之尴尬。
理是这个理,话仍然说不出来,憋了老半天,最后憋出一个不行。白总问他为什么,朱总不说,白总就追着他问,最后把朱总都给逼急了,说因为我国一夫一妻制!
白总看着朱总:?
朱总:法律就这么规定的。
白总:你先等会儿。
白总:所以咱们俩结婚了?
朱总说嗯。
朱总:……你看上去不是很高兴呢。
白总何止不高兴,白总要哭了。
白总悲愤交加:我怎么那么傻!真的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猪都比我聪明!
4
朱总怀疑白总在内涵他。
5
忙碌了一天,好容易洗漱完躺上床,刚闭上眼,身旁的被子卷里拱啊拱,拱出个脑袋来。
朱总:你别告诉我,你连自己的房间是哪个都不记得。
白总:嘿嘿。
朱总:你干吗非黏着我?
白总:你漂亮,你身上香,我就想和你一起睡。
朱总沉默良久,最后连被带人整条抗走运回白总卧室。
白总:我知道你爱我心疼我体贴我怕晚上我们两个一起睡你会控制不住但宝贝没关系的我控制得住再者就算控制不住也没什么要紧我觉得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做一两次完全没大碍……
呜哩哇啦一大堆,最后还是被朱总捂了嘴。
朱总:睡觉。
白总:我要和你一起睡。
白总:你不在我就不睡。
朱总都快气乐了。
朱总:你这时候想不起你的整片森林了?不觉得猪比你聪明了?
白总:那倒还是有一点想的。
白总:但我既然放弃森林选择你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你又漂亮又贤惠,我喜欢你非常正常啊,你说是不是老婆……
朱总:你打住!
朱总:我是男的,白总。
白总:我知道你是男的,是男的也是我的亲亲好老婆……
朱总忍无可忍:你再这样我走了。
白总:那不行,我不叫你老婆了,你别走。
朱总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上床躺好,等人睡了再走。
白总非常满意,脸贴贴朱总胳膊:老婆真好。
朱总看他一眼。
白总:哦哦哦我不叫,我不叫。
6
助理小许第二日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朱总坐在桌边看报,一只手拿报,另一只手随手从盘里拿颗葡萄,手一伸,一旁的白总就满脸幸福地一伸脖。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进了朝歌。除了苏妲己看上去并不是非常敬业,但商纣王看上去倒是够昏庸的。
小许:……啥啊这都
朱妲己喂了两颗葡萄就无心干活,目光悉数被某条新闻吸引去,白总张着嘴等了老半天等不着葡萄,撒娇似的催他说还要。
朱总说你先等会儿。
白总嗯了老长一声,脑袋在他胳膊上直蹭,朱总习以为常,看都没多看他一眼。朱总行,小许不行,再这样下去他能被肉麻到当场送走,只能假装咳嗽咳了老大一声。
两个人这才抬起头看他。白总看见他来,眼睛一亮。
白总:小许来了?小许助理今年多大了?有男朋……唔!
朱总面无表情:还吃不吃。
白总看看小许,又看看朱总,艰难权衡老半天,终于还是觉得小许固然面孔新鲜,并不及自家这棵大树漂亮,遂改为继续就着朱总的手吃葡萄。
小许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与文件,看了一眼白总:白总用不用……?
朱总:不用管他,他现在离不开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的确感到十分肉麻的小许:…………行8
7
白总的花痴心思明显没收。嘴里吃着朱总的葡萄,眼睛瞥着面前的小许,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小许被白总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能委婉道:白总眼睛怎么了?
犯罪嫌疑人白某:……我随便看看,哈哈。
朱总:你再这样我走了。
白总:那不行!我听话还不行吗,我听话,乖乖的。
8
全场最不自在的人仍然是小许。白总是不看他了,改黏朱总了。只剩下朱总比菩萨还宝相庄严,在白总的骚扰里不动如松,一脸沉静接着听他汇报工作。
终于熬到工作汇报完毕,只剩下最后一句话不知道要不要说。
朱总:什么?
小许挠挠鼻子:这个……就是……
小许:您和白总的离婚协议,两方的律师都已经确认过了……
白总:啊?
朱总连忙使眼色示意他噤声,又告诉他可以回去了。许特助这才如蒙大赦一般抓起公文包火线跑路。
临到门口还听见白总呜哩哇啦嚷嚷你怎么可以不要我!又听见朱总低声哄他,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不是,这两口子怎么回事啊都。
小许摸不着头脑,
结了那么多年也没怎么的,临了了好上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是没错,那也不能骚这么快啊?
9
有年头的豪宅就是这点不好,这头坏完那头坏,今天修完明天修,快修成特修斯之船了都。
朱总放下书,捏了捏鼻梁。
白总知道他这就是默许了。被子枕头一放,火速同他挤到一处去。客卧里是两张单人床,两人硬要挤在同一张上实在是有些局促。
朱总:你怎么又来了?
白总:我要和你睡,我怕你不要我。
白总:你白天还要和我离婚。
朱总说离婚不好吗,离完了正好还你一片森林。
白总思考一会,说有森林是挺好的,但你如果要和我离婚,就又不好了。
朱总说,你就是什么都想要。
我就是什么都想要,白总说,但如果非要选的话,我比较想要你。
……
白总:你脸红了。
朱总:没有。
耳朵都红了。
白总说,说着就伸手一探。
烫的。
白总的手冰冰凉,摸得朱总下意识往后一缩。白总也不介意,手干脆往下一滑,搭在朱总手上。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朱总问他。
你漂亮,你身上香。白总说着就往他身上凑,贤惠,还爱我。
那我要是不爱你呢?
不爱我更好,我喜欢挑战高难度。
朱总都笑了:合着两头堵?
都一样,白总说,反正我知道你爱我。
朱总:行了,别贫了,睡觉吧。
说完就关了灯。白总作天作地一整日,大概也是真的困了,很快在朱总怀里睡过去。
白总从前一天就开始说朱总身上香,搞得从不用古龙水的朱总很迷惑,拎起自己的睡衣闻闻,也并没有什么味道。
但空气里又好像确实是有一点香气。闻来闻去,最后发现是白总颊旁的须后水味。
昏暗常使人对距离变得不够敏感。朱总也是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离白总实在是太近了。
白总眉眼冷峻,嘴唇却实在生得饱润漂亮。连同圆钝的鼻头一起,在睡眠时显出一点平日里不常见的憨与甜。
10
完了。
朱总想,
蛊是不是会传染。
11
张敏一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简图基层工作人员。
长相普通,身材普通,兴趣爱好也普通,看看书,煲煲剧,最特别的也不过是磕磕cp。早几年这还算冷门爱好,现在早全民化了。搞cp,当代社畜疲惫生活里的一剂强心针,活死人肉白骨,把活人磕死又把死人搞活,棺材里来来回回仰卧起坐。
可惜张敏一运气不好,自十七岁头一回搞cp以来从未搞过热的,是一位北极圈内的爱斯基摩人,常年在冻死的边缘徘徊。
譬如一个团,鼓手配主唱,贝斯配键盘,官配大把的糖不磕,她偏偏磕已经离团的大提琴手与主唱。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虐不虐,你就说虐不虐。
再譬如一个剧,男一女一有人磕,男二女一有人磕,就是男一男二也有人磕。她偏不,非磕男二与和另一部电影里的路人男四。跨界拉郎,纯给自己找罪受,但好磕。温柔男二与风流男四,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虐不虐,你就说虐不虐。
然而在北极圈待得太久也终于是有被冷到。于是决定给自己找一对24K纯甜的治愈自己。搞假的没有意思,要搞就搞真夫妻。看来看去看准自家顶头上司与他对象。结婚五年,感情稳定,自己是总裁对象还是总裁,强强联手珠联璧合,这还虐个屁啊,月老看了也要挑起大拇哥说一个配。
结果上网一搜,他妈冷得查无此cp。北极圈定律颠扑不破,一日北极人终生北极人。
张敏一郁闷了:不是,为什么啊!朱总不帅吗,朱总他对象白总不帅吗,长得帅就算了还年轻有为亿万身家,最关键的是他俩还是真夫妻,这还没人磕简直天理不容啊!
同事:就是因为他俩是真夫妻才没人磕。
于是只能接着在北极圈流泪。他妈的,还以为搞了对真夫妻好歹不用P同框了,结果不仅得P,素材还少。从商业杂志上裁下来再P一块儿,怎么看怎么不靠谱,越看越像搞传销。
正想再精进精进,领导来了,问她该交的方案怎么缺了一份。
张敏一也傻了,最后想起,完了,落自己那辆小代步车上了。只能赔礼道歉抓起车钥匙赶紧跑,保证十五分钟内肯定取完文件回来补上。
这个点儿地下车库自然没什么人。张敏一取完文件合上车门,连后头有人路过小声说话都听得清。
你别牵我。
另一个男声道:为什么啊?
一会儿人多。
那一会儿是一会儿的事,现在是现在的事。
牵我手就这么好玩?
那当然了……
张敏一伸头一看,差点自己给自己按人中。
他妈的,这还真搞到真的了!!!
12
朱总白总真人明显比他俩的商业杂志封面英俊许多。站一块儿也再不像搞传销,是一对不能再般配的璧人。最关键的是,还手牵着手。
他俩是不像夫妻。张敏一想,妈的,这明明就是热恋情侣。
朱总果然浓眉大眼端正英俊,神情有些别扭,但看着身旁人的眼神是甜的。
而白总是出了名的冷脸,这会儿却恨不得直贴到朱总身上,笑起来眼睛像两座桥。
亲一下好不好。
白总问。
张敏一都快疯了:草啊同框牵手不算完这回连亲嘴儿都来了妈妈天上下糖山了!!
朱总也被白总这突如其来的索吻吓一跳:你疯了,这是在外面!
我没疯。白总说,现在不亲一下,我怕一会儿憋不住。
朱总:不行。
白总:为什么不行,就亲一下,一小下下,很快就好,我一直都想亲你,你老不让我亲……
朱总:那也不行。
也看软磨不起效,白总立马改硬泡:那你要是现在不让我亲我就一会儿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你,你自己选一个吧。
朱总:你……
白总笑眯眯。
他原本就比朱总高一些,这会儿刚好略低了头,两个手捧住他的脸。朱总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像只发傻的大猫。
白总问他:要看着我亲你吗?
朱总大概这会儿也是糊涂了,好像他只剩下闭眼与不闭眼两种选择,睁着眼自然是不行的,于是竟然当真把眼睛闭上,很快感觉到白总的呼吸离他越来越近,痒痒的,像羽毛……
13
咔嚓。
14
草,忘关闪光灯了。
15
谁?
张敏一只能醒着头皮从车后头走出来,恭恭敬敬和朱总白总打招呼。
你是谁?
张敏一只有老老实实道她是简图财务科的张敏之……
朱总面色很冷:你是狗仔?
不是的!张敏一连连摆手,我真是简图的,这是我的工作证,还有这个,我就是来地下车库取这个的……朱总您相信我,我不是什么狗仔我只是您俩的……cp粉……
朱总一伸手。
张敏一立马无条件把手机解了锁放进朱总手里,眼看着他把相册里的照片删了。
偷拍不是什么好习惯。朱总说,照片已经删了,希望你回去也能把嘴巴闭紧。
张敏之闭紧嘴巴连连点头。
白总倒仍然很柔和,说话的口气春风化雨:你叫张敏一?
张敏一受宠若惊:啊……对的。
白总:今年多大了?有男朋友没有?
张敏一:还没有……
白总:那不如……你拉我干啥!
朱总:再不走迟到了。
白总就这么连拉带拽地被朱总带走了,临走还不忘回头与张敏一说有机会再见哦。
张敏一热泪盈眶挥挥手与朱总白总说再见。
16
谢谢朱总白总,谢谢再生父母。
北极人再也不是北极人了,冰川变赤道,沃野千里,瓜果飘香。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17
朱总这天终于同能解决此事的专业人士牵上线。带白总来公司也就是为了让对方亲自见一见。
对方是位看上去约莫四十余岁的女士,姓余,气质温和,书卷气十足,看上去像每个人高中时都能遇到的那一类老师。
确实是老师。余女士道,教语文的,这是我主业。
教书放蛊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余女士在朱总眼里的形象骤然高大了起来。
余女士好。白总说,您结婚了吗?有男朋友没有?
朱总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白总这才把他伸出来要与余女士交握的手收回去。
余女士倒并不介意,仍然笑眯眯:我结婚许多年了,孩子比你小两岁。
白总:这样。
白总:那您孩子有男朋友了吗?
朱总看了他一眼。
白总立马收敛神色作乖巧状。
好在余女士是知情人士,并不会因为白总的这些举动感到冒犯。只是如常与他交谈,问了些许白总昏倒当日的情况,又问了前几日白总是否有什么反常。二人一概细细答了,余女士点点头,又向朱总示意。
朱总:你先去休息室待一会儿,好不好?
白总:不要,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朱总:听话。
白总仍然犟着脖子不肯走。朱总没办法,只能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白总一听眼睛就亮了:这可是你说的。
朱总:我说的。
白总:你晚上不准反悔。
朱总硬着头皮道:我不反悔……
白总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临走还不忘折返回来在朱总脸上亲一口,然后在朱总反应过来以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办公室的门。
朱总脸都快红了。
余女士道:您不用担心,白总现在这样的症状是正常的。
朱总:是……桃花蛊吗?
余女士点点头。
余女士:难解,影响正常生活与人际交往,拖得长了伤及性命,下手的人很毒。
朱总:那还能不能……
余女士:朱先生也不用太过担心,我恐怕力有不逮,但有师姐十余年前制过此蛊,只要能请到她,很快就能解决。即便请不到师姐,也有其他人可请教,只不过麻烦一些。桃花蛊难解,但并非解不了。
朱总这才松下一口气。
朱总:那……解完蛊,会不会对他身体有什么影响?
余女士:影响多多少少会有,需要用些培元固本的药调养一阵子。白先生年纪轻,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朱总:那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余女士:自然不会。白先生现在身上有蛊,才会轻易爱上许多人,然而这种爱算不得爱,只不过是受其影响的一种幻觉。待到蛊解开,自然就散了。便是其间所有经历也只如幻梦一场,记不明晰,只会朦胧记个大概,当然如果他介意,我也有些方法让他悉数忘掉。
朱总沉默了一会。
那……这种蛊,会不会传染?
余女士:传染?
就是,心跳加速,常常脸红……朱总努力描绘,会情不自禁地被吸引,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离他很近……
余女士看了他一会,她眉眼有佛相,凝视人的时候总像慈悲。
桃花蛊不会传染。
余女士说,
如果朱先生当真有这些症状,应该是爱上他了。
rps预警,中元节7000字限定,甜饼
正文:
01月亮光光,照着地堂,风吹着弄堂尽头老槐树树叶沙沙儿的响。
年轻人叫北宇,是个还算出名的明星。毕业五年,有的戏拍有的钱赚,挑过男一做过配,签的公司说是说放养式倒也没真的不管死活,一切就都还行。偏偏在28岁这一年不知是犯了哪路神仙水逆,从年初开始大病小病连着来,倒霉到极致了在医院里还能被传染上流行重感冒,病恹恹躺了大半年工作也停了下来。
也亏得这一病,才叫北宇知道了个更荒唐的事儿。
“北北啊,你是不晓得,你刚出生的那阵子身体弱哦…...
“北北啊,你是不晓得,你刚出生的那阵子身体弱哦……要不是三岁那年我们请了老街神婆给你算了一卦,你就长不到这么大咯。”
说的是北宇刚出生就是个体弱夭折的面相,被家里人辛辛苦苦拉扯到三岁的时候眼瞅着过不去了,请了个神婆说要请阴魂冲喜。
也就是俗称的“鬼新娘”
病例乱投医的家里人给了钱请了牌位还暗地里烧了八字,不过三岁话还没说全乎的北宇自此有了婚约。
只是这事儿毕竟搬不上台面,谁也没提过,随着神婆老去,家里人也渐渐忘了这件事。
谁知道这一年,眼瞅着北宇在病床上病的越来越重医生束手无措,才又重新想起来还有这么个没完成的姻缘。
“现在一晃二十五年了,北北你也二十八岁了,咱家当年承诺下来的就该给人家做到。”
唯物主义者北宇实在是被这一套封建残余搞的脑壳痛,可是看家里人眼底的希冀与悲痛,算是应承下来,死马当作活马医呗。
说来邪性,自打家里开始张罗阴婚流程,北宇的身体是一日比一日康复起来。
这才有了这么一出,中元夜北宇槐树娶新娘。
他拿着那破烂的木牌左看右看,实在想不出这与他未来的媳妇儿有半点儿关系,牌位上头字迹模糊,只隐约能瞧出一个“朱”字来,至于这到底是那无辜与北宇栓了二十五年婚约阴魂的闺名还是姓氏,那就无从可考。
“朱朱……?”
又是一阵风吹过,小小的白色槐花飘落先是一小朵一小朵,紧接着越来越多在月光下下成了槐花雨。
被槐花飘在脸上的时候,北宇还没反应过来,槐树开花……是这么壮观的吗?
漫天花絮中,有个发着光的影子越走越近,或者用飘来形容更恰当。
北宇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理智告诉他要走,却偏偏迈不动灌了铅的脚。
“你是在喊我吗?”影子说话了,声音虽比常人空旷些,带着点儿懵懂的稚气,居然很好听。
北宇便又不那么紧张了。
微博上文绉绉地所谓“眸光星海,璀璨光华”概就是为此鬼量身打造的了。
“你……真的是鬼?”
北宇四处张望,试图找到现代科技恶作剧的痕迹。
那显出痕迹的鬼在月光下散着莹润的光,走到槐树底下光稍稍淡去,身形也跟着透明黯淡几分。
槐花穿过鬼半透明的躯体,轻飘飘落到地上来。他拿过北宇怀里的牌位,是的并没有如北宇想象中那样穿过去,而是真真实实地触碰到了牌位,并拿在手中翻看。
圆润的指甲嵌在指头里面,泛着毫无血色的白。这双手很快又把那牌位扔掉了。
“诶?”北宇尚来不及震惊,听那鬼又问了一遍。
“你刚刚,是在喊我吗?”
北宇胡乱地点着头,一会儿是落在地上的“朱朱”媳妇儿,一会儿是站在跟前这个“朱朱”鬼。
那鬼咬着下唇露出一个乖巧又欣然的笑容,他凑近北宇牵起人的说,语速依旧是不紧不慢,“居一龙,我叫居一龙。”
手上触到的地方很凉,北宇下意识缩了下,没抽回来,被握的很紧。居一龙……四舍五入大概也许可能约等于他要娶的媳妇儿“朱朱”了吧。
[我可以改变世界改变自己……]
跑了调的嘈杂音乐震天儿响起,飘洒的槐花仿佛在空中停滞了几秒,那是北宇特意下载自己以前的音频拿来做闹钟铃声壮胆儿用的。
“哈……哈哈哈……”北宇手忙脚乱把手机闹钟关了,笑得尴尬,“你别在意。”
长着桃花眼儿的居一龙看着他,弯起了好看的眉眼,“不在意,唱得很好。”
北宇:媳妇儿,你听我解释,我真是故意唱跑调的。
七月半,鬼门开。
*
02
居一龙是个鬼,按照年纪来说,是一个刚刚成鬼三十年的“年轻鬼”。他第一次有自我意识的时候,是在一个小学门口。
熙熙攘攘的小萝卜头们三五成群等着家里人来接,偏偏中间混了个傻不愣登的小白菜,往头上蒙了块红色的布一手伸直做那怪模样向他冲。
那时候居一龙没修炼出碰人这项高级技能,眼睁睁看着小白菜穿过自己,被小孩子的阳气一撞,差点儿就魂飞魄散了去。
居一龙捡了个阴气足的地方,修养了好几年,这几年里无聊的时候听隔壁老鬼说话,大概是弄清楚了这鬼界的规矩,后来老鬼被阴差大人带走了,居一龙又变成了孤鬼一个。
好在居一龙是个安分的鬼,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偶尔有一次从睡梦中醒来,他才想起自己的牌位好像被人偷走了。
至于为什么被偷走,什么时候被偷走的,失忆鬼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眨巴眨巴眼睛也就继续睡。
直到某一天,居一龙被一阵喧闹给吵醒了。他睁开眼,一个女鬼穿着大红嫁衣,后头跟着长长一溜儿的纸人,有吹唢呐的、敲锣鼓的、这些纸人虽然没有五官动作倒是生动,中间还有个糊得挺精致的纸轿子。
居一龙猜想,这就是老鬼和他说的“阴婚”了。
要是寻常人看见这一幕不吓死也得吓个半残,可居一龙他就是个鬼呀,他颇有兴味地观察了好一会儿,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了,那个女鬼怎么那么眼熟呀……
居一龙坐在屋顶上慢吞吞地想了好一会儿……哦……这个就是偷他牌位的女鬼。
想明白了的居一龙赶跑了纸人乐队,举报了违法结亲偷人牌位的女鬼,在女鬼被阴差带走前问到了自己牌位的下落。
他沿着弄堂青石板走啊走啊,看见了开花的大槐树,和大槐树下头站着的年轻人。
那是长大以后的小白菜。小白菜在喊,“朱朱”
居一龙眨了眨眼,这个三十岁的“年轻鬼”开始思考,要不要现在去把纸婚轿和纸人仪仗叫回来。
结婚什么的,还是要有一点儿仪式感才好。
哦对了,朱朱这个名字女鬼叫过了,还是叫“居一龙”吧。
哎呀,小白菜唱歌虽然不好听,但是身为丈夫应该要体谅媳妇这点儿小毛病的。
再说,跑音的小白菜也很可爱呀。
03
北宇领回来他的“鬼新娘”。不管这事情到底有多么离谱,一家子爸爸妈妈姐姐姐夫二姐二姐夫表哥表嫂都没睡,甚至置办了一桌饭菜还在圆桌边加了一副碗筷,等着老幺娶“媳妇儿”回来。
“北北啊……你这……一个人回来啦?”北宇妈妈迟疑地问他。
北宇挑了挑眉,居一龙还乖巧的跟在他后头,显然他家里人是看不见的。
“没有啊,我带人一起回来了。”
一家子人连忙看天看地也没瞧见点儿鬼影,阴风阵阵也没有,灯泡闪烁也没有,屋内依旧是个窗明几净亮亮堂堂地因为空调坏了还带着点儿热。
北宇敲着家里人狐疑的目光,给居一龙引荐,走过一个说一声,“这是我爸……这是我妈……这是我大姐/姐夫/二姐/二姐夫……”
他介绍一个人,居一龙就正正经经地鞠躬问一声好,乖巧极了。
这可惜这副模样只有北宇一个人能瞧见,他忍着笑,对二老说,“他刚来咱们家,要不我们坐下聊,别吓着他。”
大姐二姐知道自己这个幺弟演技好,此刻一时竟摸不准这到底是演出来的还是真的,只能看见北宇有模有样地引着一团空气到餐桌边坐下。
大姐夹了一筷子菜,停顿了半晌半道放大姐夫碗里了,“北北啊……这居……居先生,他能吃饭吗?”
北宇笑着说,“龙哥说,喊他小居就可以。”
大姐:“哦……龙哥……啊不……小居?”
二姐:“这是个男鬼呀?”
北宇又笑眯眯地回,“对呀,男鬼,怎么了吗?”
北宇妈妈拍了把二女儿的胳膊,反正都是个鬼了,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她说,“那小居能不能吃饭呀,我今天特意去买了供香,要不要给他点起来?”
北宇倒是没想他接受最良好的居然是母亲,当下只能哭笑不得,“妈,不用折腾了,龙哥说了咱们这饭他也可以吃的。”
居一龙坐在北宇旁边,附和似的点了点头,虽然除了北宇并没有人能看到。
这见家长的婚后第一餐饭,北家人适应良好,大姐夫二姐夫则是一脸麻木地看着唯一一道放了辣椒的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凭空消失。
嘿,老幺娶回来的还是个爱吃辣的鬼。
04今天开始已经有家室不再是孤鬼的居一龙同志在与媳妇家人进行友好交流后,跟着去了“媳妇”的闺房。
照片里圆圆脸的小白菜笑得憨傻,现实里大白菜撅着屁股在抽屉里找衣服。
刚刚生过病从医院出来没多久的北宇还没养出肉来,宽大的衣服挂在身上,露出一截白到发光的腰来。
居一龙动了动喉结,这感觉就像二十年前被小白菜一身阳气撞了腰,叫鬼晕眩烫的很。
回家的急,甚至没来得及带换洗衣物的北宇终于从犄角旮旯淘换出一条四角裤来。溜达着要去洗澡,一转头,他刚娶的媳妇儿正一脸无辜地站在白炽灯下头看他。
“龙哥,我要去洗澡……你……要不玩玩手机?”他递过去,又问,“会用吗?”
居一龙是个“年轻鬼”,但那也只是在鬼里面,他玩不来电子产品,但出于某种“大男鬼主义”的自尊心,点了点头,“会的。”
北宇便放心地去洗澡了。如果他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一定会为此刻的决定感到后悔。
2018年8月25日凌晨3点钟,北宇——21世纪不著名演员——某手游王者段位——因被举报故意划水封号了……
北宇攒了一肚子的火,在房间里气的蹦跶了三圈,碰上那双朴簌朴簌的大眼睛时又泄了去。
明明也不是多么可怜的表情,演了那么多戏,看过了娱乐圈大花小花各色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委屈,怎么就、怎么就见不得这鬼眉头有半点委屈呢。
北宇难过极了,不知道现在是该伤心自己怕是彻底弯了,还是伤心自己弯的对象是个鬼。
居一龙飘起来,抱住北宇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叨叨,“不难过不难过。”
北宇被他冷冰冰的怀抱冻的一个哆嗦,推了他一把,“你怎么跟哄小孩一样。”
居一龙跟个风筝一样被推的飘了起来,半边身子融在衣柜里头,又诡异又好笑。
“算了算了……”北宇索性扔了手机,朝居一龙招了招手,“过来了,睡觉。”
居一龙嘴角噙着笑,轻飘飘躺在北宇身边。北宇扯了床被子,把头一蒙,就着居一龙身上的冷气,全当自己是开着空调盖被子睡了。
居一龙看着身边的蚕宝宝,悄悄伸手透过被子摸了摸蚕宝宝的胡茬,扎人得有点儿痒,又一次笑弯了眼。
他的小白菜,怎么会这么可爱呢,有胡子很可爱,笑起来很可爱,生气也可爱,睡着了也可爱。
05中元节在家里窝了一天,好歹是教会居一龙简单操作手机。又歇了几天,在北宇妈妈一手湘菜炒的越发出神入化的时候,北宇拎着小箱带着还在新婚期的龙哥要开始工作了。
蜜月什么的……不存在的。
“诶,之前那个牌位呢?”收拾行李时,北宇妈妈问他。
北宇一怔,想起来那天被无情地扔在地上的木牌,看了眼飘在身边盯着自己看的居一龙,睁着眼睛说瞎话功能启动:“我接到龙哥的时候就不见了。”
北宇妈妈也没多问,左右儿子身体好了,这“男媳妇”也娶了,一块牌位无关紧要,“小居啊以后的日子拜托您多照看照看我们北北,他身体底子不好,还挑食,老不吃饭,工作压力又大,我们这不在身边的,只能麻烦你多照料一二……”
“妈!”北宇无奈地打断,“龙哥不在那边,在您后面呢!”
关键就这,居一龙还煞有介事地对着北宇妈妈背影连连点头,场面一度十分搞笑。
北宇妈妈转了个身还要絮叨,被北宇推着肩膀半撒娇半生气地推出了房门。
送走了妈妈只得自个儿给行李箱收尾,北宇不经意问了一句,“那个牌位不是你的吗,怎么丢了?”
居一龙从背后抱住北宇,“是我的,脏了。”
北宇被大冰块抱着还是冷,至少这次他没推开,而是又问,“怎么脏了?”
“被偷走,脏了。”
北宇笑,“那你可真讲究,你的东西还不给别人碰啊。”
“嗯,不给碰,”居一龙顿了顿,盯着他后脖颈的皮肤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是别人。”
屋子外头北宇妈妈又喊了一声,“对了,我做给小居的辣椒酱你记得带上!”
“妈!”
居一龙趴在他背上笑得开心极了。
06停工了大半年,好歹是赶上之前谈好的戏开机。结果到了剧组试了定妆照都要准备开了,制片和导演半夜敲开了北宇的房门。
“那个小北啊……”
好歹在圈子里混了五年的北宇看见他俩表情心里一噔,大概知道了他们来意。
面无表情听着人把他演技形象前途通通夸了一遍,接着就是要开始说换角了。
“您二位的意思我清楚,我晚进组这么三天确实耽误了剧组开工。”北宇说的讽刺,“那今儿就到这?饭就不用吃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还有的是合作机会。”
北宇把场面话说的漂亮又冠冕,把制片和导演送走,笑容才落了下来。
“你不开心。”居一龙飘在他身边,“我帮你教训他们。”
北宇心理上还有点膈应,理智上到能控制住自己,这会儿反倒是稀罕地盯着居一龙,“龙哥,你还会吓唬人啊?”
居一龙点头,见北宇一脸不信,遂打了个响指,房间里的灯光瞬时闪烁起来,浴室里有了哗啦哗啦的水声,还有那凳子椅子离了地面,比国产恐怖片里的三毛特效吓人太多了。
北宇一个冷子差点儿没抽上气来,赶忙喊了停,人间恢复如常,偏偏他龙哥还眨着眼儿笑得有点得意又邀功讨赏似的问他,“行了吗。”
“我的天,我龙哥厉害!”他夸完还是替导演制片解释一句,“这人选是投资商要加的,他们也不过是当个说客,怪不得他们。”
居一龙的笑容垮下去,抿着嘴,飘到阳台上去。
北宇跟上去问,“怎么了这是?”
居一龙皱着眉,“我现在很穷,没有钱。”
北宇乐了,没听出他话里的潜台词,只道,“要不我烧点纸钱给你?”
居一龙只是把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总觉得,他应该有钱的。
那么……钱呢?
07北宇第二天离开剧组的时候,和来替换他的小鲜肉打了个碰面。小孩热度正好,长得也不错,远远见到他也会喊一声“北老师”,北老师也只能笑得慈眉善目说几句勉励的话。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唉。
闲下来的北老师窝在自己租的小公寓里,过上了没日没夜荒淫无度的游戏日子。
他特意又配了一台电脑,方便自己和居一龙开黑,在手游被封号以后,北宇转战吃鸡并成功沉迷。
“龙哥,你前面有人……别过去!唉,你怎么又死了!”
“我以为……他看不见我……”
“他怎么能看不见你呢,你现在是人又不是鬼!”
随机到的队友有人开麦,是个老外,脾气不咋好一口鸟语骂骂咧咧。居一龙听不懂,北宇听懂了索性摘了耳机,一喷子把这队友给爆了头。
屏幕弹出被举报的时候,北宇问居一龙,“龙哥,你能穿过网线去吓他吗?”
北宇不过随口一说,退出游戏和居一龙重新双排。结果正跳伞呢,听见居一龙说,“我没有试过,国内可以,国外大概有一点难度。”
北宇手一抖,落地成了盒。他侧过头,居一龙一样很认真的盯着他,刚刚那话也是认真思考过再回的。
“龙哥,”北宇喊了一声。
“嗯?”
“你觉不觉得你黑了?”
居一龙立刻顾不得游戏从椅子上飘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自己的身体,“哪里黑了?”
北宇笑眯眯看着他电脑上出现的盒子,说,“心黑了。”
居一龙这才知道自己被诓了,也不恼,只是浅浅地笑了下,说:“我连魂魄都是黑的,唯独心尖上一点干干净净地放着你。”
北宇刚点的烟都掉了,他瞪大眼睛,“龙龙龙哥!你到底偷看了些什么!”
居一龙敛了笑容,无辜地看着他,“你床头那本《镇魂》。”他指着北宇下方,问他,“烫吗?”
北宇不明所以地低头,烟头在裤裆烫了一个洞,离小北北只差毫厘,这回换他从椅子上跳起来,蹦跶着冲浴室里去。
居一龙笑眯眯地看着他跳脱的背影,极轻极浅地说完书中的台词,“用它护着你,我愿意。”
08日子没羞没臊的继续过着。居一龙完美履行了北宇妈妈的交待,压着人一日三餐养生汤养胃粥是顿顿不落,好歹把北宇从衣架养胖回衣服架子,居一龙那罐辣椒酱也吃的差不多了。
有时候北宇会算算日子,距离他们结婚竟然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龙哥,你觉不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透明了?”某日北宇摸着下巴研究他。
居一龙无奈地合上书,“你明天不是还有通告吗,还不睡?”
北宇拿着一本杂志放居一龙后头,然后人在前面看,“你看……以前能看清标题的,现在模特脸都有点蒙了。”
房间空调暖气开的很足,他没发觉,自己这会儿跨坐在居一龙大腿上的姿势有多暧昧。
居一龙生怕他摔下去,只得无奈地揽着北宇的腰,见人脸上还是一副探究的表情,手下在腰间软肉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下。
“痒!”北宇拍了他一把,在居一龙眼神攻势下,乖乖从大腿爬到床上被褥里去,裹着被子露出一双眼睛,“龙哥,晚安!”
居一龙拉灭床头灯,“嗯,晚安。”
黑暗中,他的灵体已经接近半实体。
09
11月份的北京已经有点儿凉了。之前恨不得时时刻刻贴在北宇身边跟肌肤饥渴症患者似的居一龙开始有意无意拉开与北宇的距离。
那时候北宇就穿着一身棉服,抱住他“媳妇儿”,“龙哥龙哥龙哥”一溜串儿的喊,喊得鬼也无奈摸摸他头毛安抚才做罢。
“宇哥最近好像不大一样。”保姆车上助理说。
仗着别人看不见,北宇正摆弄他龙哥的手呢,搭了一句,“是不是变帅了……诶我也觉得我变成熟了,更帅了。”
不……明明是变幼稚了。求生欲极强的助理换了个说词,“宇哥现在就好像……在谈恋爱一样。”
北宇眯着眼笑了下,“我确实是在谈恋爱啊。”他说的坦荡,“在和鬼谈恋爱。”
私助提起的那口气刚到一半又落了回去,恼道,“宇哥,你又逗我!”
北宇耸耸肩,摇头无奈,“这世道,说真话都没人信。”
事情发生的特别突然。在刺耳的刹车声和惊呼与叫喊中,北宇甚至有心思去想,“他可以和他龙哥做一对鬼夫夫了……希望妈妈不要伤心。”
一场当红小鲜肉私生别车引发的连环车祸,北宇这个三线开外的青年演员成了被殃及的鱼池。
居一龙飘在上空,看见他的小白菜一身的血,从破开的车窗里被抬出来,今天出门特意打理过的胡茬沾着血污,难看的紧。
鬼……是没有眼泪的。
他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看着医护人员对北宇进行紧急救治,而他甚至不敢靠近分毫,生怕自己一身死气会影响到人的阳气。
居一龙又看见了阴差,勾魂锁勾了一大串的魂,他近乎绝望颤抖地看着阴差离他的小白菜越来越近,思考起自己若是与阴差对打起来有几成胜算。
阴差带着高高的帽走近北宇、路过北宇、远离北宇,他走到居一龙不远的地方,微微欠身,“大人既已寻到龙珠,还不愿醒来吗?”
阴差看着北宇的方向,“龙珠蒙尘,怕非大人所愿。”
浑噩的变得清明、失却的重被忆起,嘈杂的尽数散去。
那是在九重天外的巍峨宫殿中,懒卧盘踞的是富拥四海的龙神与他刚刚生出自主意识的龙珠。
珠儿通透是世间最好的白玉也比不得的光华璀璨。
“大人大人,您不无聊吗?”
“大人,人界真的那么有趣吗?”
“大人,我想去人界可以吗?”
珠儿贪玩,龙神嗜睡,再醒来这偌大的神宫里已只有龙神一龙。
[大人在找什么?]
[找我心头那颗珠儿]
那被偷的不是牌位,是龙神换下的鳞,脏了自然也就丢了。
不幸遭遇车祸的北宇以所有人都没想过的速度迅速好了起来。
面色红润,活蹦乱跳,又是一个欢脱的青年。家里人轮流照顾他,问及“小居”时只得疑问懵懂的回应,方知是失去了关于那段荒唐“阴婚”的记忆。家人商量之下,全都缄口不言,只当这事不曾发生过。
“宇哥,有个双男主IP找上我们,要拍电影,问您接不接,男一!”
“什么IP啊?”
“那小说您看过的——《镇魂》”
“镇魂?能过审吗?”
“能!一字不改!”
北宇这才来了点儿兴致,问,“沈教授谁演?”
助理思索片刻,答,“听说是个新人。”
春光灿烂的龙城大学,赵云澜遇见了沈巍。
北京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北宇遇见居一龙。
“你好,我是北宇。”
“你好,我是居一龙。”
[我一见到沈教授,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我一见到龙哥,就觉得我们挺合得来。”
鬼新娘.end
==又名:霸道龙神和落跑小甜珠(叉掉)我觉得我今天搞的是正经文学(正经脸)不能这么沙雕真的。
……老梗罢了
所谓旧情人相见,普通人都难有好脸色,更别提此时正处在腥风血雨中心的我们的两位男主角了,没打起来算体面克制了。
照片在偷拍里边,几乎能算上是高清了,亮堂堂的客厅,半拉的窗帘,裸着上身的白宇,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的朱一龙,当然如果就只是这样,也用不着大动干戈,真正难搞的是压在下面的那几张,跨坐在朱一龙腿上的白宇,和搂着白宇腰的朱一龙,他妈的,还嘴对嘴,这他妈嘴皮子磨破了也没法解释明白了,总不能说哦我只是不小心亲到他了吧!白宇越想越生气,恨恨的,“我让你拉窗帘你不拉,这下好了吧?翻船了吧!”...
照片在偷拍里边,几乎能算上是高清了,亮堂堂的客厅,半拉的窗帘,裸着上身的白宇,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的朱一龙,当然如果就只是这样,也用不着大动干戈,真正难搞的是压在下面的那几张,跨坐在朱一龙腿上的白宇,和搂着白宇腰的朱一龙,他妈的,还嘴对嘴,这他妈嘴皮子磨破了也没法解释明白了,总不能说哦我只是不小心亲到他了吧!白宇越想越生气,恨恨的,“我让你拉窗帘你不拉,这下好了吧?翻船了吧!”
朱一龙私底下当然不是台上那般腼腆寡言,闻言冷笑一声,“我让你别急着脱衣服你听了吗?”
白宇猛的站起来,“操!怪我?!”
朱一龙沉下脸,“白宇!”
两方工作人员都大气不敢出一下,大boss都快撩出火儿打起来了,那还有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们什么事儿,于是一个两个都静悄悄的眯在一旁,恨不得化身透明人,安安静静的等他们吵完。
白宇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下来,“你他妈这时候叫我有什么用!”
微博上不去,也不奇怪,他俩现在都是一线顶流,一个公开恋情都能让程序员抱头痛哭,更别提两个一起,还是他俩一起,简直掀了人的窝了。
白宇烦躁的揉了把头发,“联系不上,我手机关机了!”
朱一龙没再问什么,只说,“那等等吧。”
说实话一开始的愤怒平息后,倒有些尴尬,他俩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到现在,差不多快有两年没见过面了,一开始会不习惯,总觉得身边少了什么,然后会难过,我真的失去他了,再后来就慢慢的又习惯一个人了,其实生活没什么变化,吃饭工作休息,原以为这辈子缘分就这样了,谁知道老天爷就喜欢玩急转弯儿,又让他们因为这样难堪的局面再次共处一室。
大数据时代,动动手指就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更别提他们,他们是明星,是演员,刷微博的时候随时会跳出对方的图片,其实精修图大部分都一样,看不出什么123,有一次下了个大夜戏,朱一龙躺在床上刷微博,白宇的图片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进他的眼睛,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看着镜头笑的眉眼弯弯,那一刻不可否认,朱一龙是有些后悔的,后悔那样轻易的就和他分开。
裴景来的时候屋里的气氛已经快结冰了,两座冰山各占据沙发一角,较劲似的一个比一个冷脸,“我是来北极了吗?”他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白宇瞪他一眼,“火烧眉毛了你还笑?”
裴景乐呵呵的,“洗把脸不就得了?”他看着白宇瞪圆的眼睛急忙补充,“我有办法解决!只要你们俩配合,绝对能扭转局面。”
朱一龙也站起来,“什么办法?需要我们做什么?”
裴景古怪的笑了笑,“当然你做你们最熟悉的事,”他悠哉的走过来坐到对面,眼睛一抬,云淡风轻的扔出一道惊雷,“你俩出面承认顺便出柜。”
“什么??!”白宇大吃一惊,觉得裴景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你他妈开玩笑呢吧?来的时候喝酒了?!承认什么东西??”
朱一龙也十分不赞成,口气却比白宇冷静许多,“这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我跟白宇毕竟不是真的在一起,就算是出面承认了以后也会有后续风险。”
裴景激动的猛拍桌子,“那就出面承认结婚啊!”他看着朱白二人,声音拔高,“国外可以结婚!你们俩只需要把这次的风波熬过去,再出去离婚不就得了,大老爷们又不会损失什么,而且我来之前查了,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你们的cp粉都起来一撮了,超话都有了,反正不管怎么公关都会被骂,不如选一个最容易被接受的方式,爆料的人说是2016年拍的,那你们就说是2015年在一起的,这还不简单?你们就当是在拍戏,顶多一年,我绝对能让你们俩漂漂亮亮的杀青!”
朱一龙,“……”
白宇,“……”
裴景理了理衣服,又接着说,“我查了你俩的微博,15年有一条微博就挺巧合的,我们这边放出点风声,到时候自然有人替你们扒,现在风向也可以了,也没以前那么紧张,承认了还能借此炒个长情人设,顶多被骂几天,但肯定是好处多于坏处的,你们考虑考虑吧,行的话一会儿我们就放消息,等微博能上了你俩再发条微博稳定一下局面,差不多就能解决了。”
白宇哑然,“你话都说成这样了,我的意见还重要吗。”
朱一龙看着他,声音分不出喜怒,沉沉的,“那就这么做吧。”
裴景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动了动手指,“那既然都同意,我就去干活了。”
收废品居X网文写手北
第一章六月中旬
夏天。
蛙声虫鸣中,是又一年浓绿,好像和以往每一年都没什么不同。
横穿城区的南运河也和往年一样,在6月初开闸放新水,给开始炎热的内陆城市居民带来心理上的一丝清凉。
在市区东南角这个地方,南运河拐了个大弯,绕着一块半岛一样的地方,像个体贴呵护的情人。说起来这呵护也是有道理的。八九十年代,这半岛里是【S市动物园】,城内最大的公园和动物园的结合体,也是全市为数不多的室外休闲娱乐场所之一,连带着附近的生活圈也成为繁华与悠闲生活的代表图鉴。
后来,随着城市建设重心的北移,游乐设施场所的普及,和人们对动物园里动物生存环境...
后来,随着城市建设重心的北移,游乐设施场所的普及,和人们对动物园里动物生存环境的质疑,这图鉴渐渐褪色,辉煌不再。千禧年前夕,市动物园正式迁出市区,搬到郊外,这片地方从此被剥夺了姓名。周边的老式小区因为市政对这片区域开发规划的不明朗,没有开发商积极争取,就也跟着沉寂下去。
如今,千禧年已经过去了快20年,在当地人的记忆里,这里还是【动物园】,却不再代表着当年的意思。似乎与世隔绝的旧时光老城区里,人们还慢半拍地走着与现代生活稍微错轨的节奏。高层建筑的小区和大型超市在这片地方几乎看不到,最多就是那两条交叉的主干道两侧,能看到些十几层高的商业建筑,临街的那面被刷了五颜六色的漆,为了配合前几年的‘市容焕新’而强行欢快。
白宇的小破窝就在一个老式小区里,紧挨着如今名声不在的‘动物园’后墙。当年这还是人人羡慕的单位分配房,格局也很有代表性:六栋七层高的水泥楼,带着它斑驳蒙尘颜色不统一的铝合金窗和封闭阳台,方方正正地围着中间一个大车棚。
被主干道旁新建的一长排商业高楼遮挡后,这些小区愈发没有存在感。通向小区大门的沥青小马路历尽沧桑,也没有正经的路牌,只是在外面和谐发展的大马路人行道上不和谐地豁出一个口子,不住这里的人很难发现。它因为年久失修所以窄而破碎,打着不同颜色的沥青补丁,配合那些以诡异角度凸起的坑爹下水井盖,仿佛在疲惫呐喊着对车辆和人流的不欢迎。
昨天刚下过雨,这条小路上便积起大大小小的水洼,一脚踩进去,深浅都是生活的惊喜。
本来白天还是烧着皮肤撒孜然一样的热,此刻快四点,热度稍有收敛,有点起风了。白宇压低渔夫帽的帽檐,省得一会儿帽子被风吹跑。但是他的双手都拎着东西,所以抬起手捂着帽子的时候,手上的塑料袋便挡住了他大部分视线。
而剩下的一小部分视线,在观察着避开地上的水洼。他好像在哪里看到个新闻,说路上的水坑可能传染脚气。虽然感觉不像有科学根据的样子,但是此刻他光脚穿着拖鞋,即使不得脚气,也不想得到浑浊泥水的滋润。
身后突然传来响亮的鸣笛声,可能是机动车可能是电瓶车。他下意识向旁边躲闪,没料到脸前塑料袋的盲区里停着一辆倒骑驴,一脚踢在了车轮外的铁框上。
他猛地‘哎呦卧槽’了一声,小腿传来的疼痛让他身子一歪,拖鞋也甩了出去,手为了保持平衡慌乱之下扶住了倒骑驴的把手,塑料袋里的鸡蛋便十分顺其自然地磕在了把手的管子上。
蛋肯定是碎了。他的心摇摇欲坠悲从中来。
这一系列动作也不过就是几秒,白宇就从一个尚且体面的行人沦落到伤身伤财手里还拎着一袋子碎蛋的伤心人。
他稳住身子之后看了一眼,倒骑驴的框架并不平滑,还留着焊接时没焊好的边缘。他的小腿有一片不小的区域擦破了皮,刮了两个不算浅的口子,此刻已经快速渗出血珠。
他第一个念头是:打破伤风的针要多少钱?
第二个念头是:老子完了。
但是他挺直了后背,嘴里大声嚷出来的却是:“……这特么谁的车!”
抬头左右张望一下,便看到旁边平房里冲出来的一个慌张身影。那人颠颠跑过来,手里还抱着一箱破破烂烂的杂物。
他头上戴着草编的宽沿帽子,整张脸遮在阴影之下,看不清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轻声嘟囔着。其实他的语气是有些焦急的,但是他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温柔质感,所以把这焦急也弱化了。
白宇一见是他,便叹了口气,伸着伤了的腿把甩掉的拖鞋穿上,然后悬着脚往旁边蹦了一步,保证自己避开来往的混杂车辆。
“老板娘说让我进去拿一箱东西,我以为马上就能出来,没想到……”戴着草帽的人着急解释着,把手里的纸箱‘哐’的一声扔到车斗里,脱下脏兮兮的棉线手套,犹豫了一下,伸手过来扶了白宇一把。
“我看看,哎呀……”他抬起胳膊擦了把脸上的汗,蹲下看了眼白宇的腿。见血珠已经开始顺着小腿向下淌,他想擦又觉得自己手不干净,把手在大短裤上蹭了几下,又急出了一脸汗。
缓和了下情绪,白宇的气也差不多消了。他其实不占理。这倒骑驴虽然是歪在路边,但是靠着墙边停的,为了不占路还特意停在了一颗大树下,半砂石半沥青的交界处。
他自己也是不小心,没注意看路。若是从旁观路人的角度来看,他说不定就是像个傻逼一样,用手里的塑料袋挡着脸,歪歪扭扭地自己走过去踢人家的车。
想明白了之后再发火,这不是碰瓷吗?
“……算了,没事。”白宇从裤兜掏出纸巾,弯腰抹掉往脚踝淌去的血。“我也是走路不小心。”
“走,我带你去卫生所。”他对面的人却好像没听到他说了什么,自顾自沉浸在自责的情绪中。
他金鸡独立着,就被那人拉着要走。
“哎,哎——大哥我真没事!”白宇一着急,悬着的脚落了地,想挣脱钳着他胳膊的那只手。
这个人也不是生人。大家虽然说不上认识,但是平日在小区也是见过很多次的,白宇一般在心里管这个人叫‘草帽哥’。
草帽哥是白宇住的小区里面的常客。每个星期二和星期五,他都雷打不动地骑着倒骑驴来收废品。其他日子,隔三差五的就能看到他给住家送货。这种老小区的楼里自然是没电梯的,所以重物送上楼也是他的业务之一。不管是100斤的米袋子还是新买的电视冰箱,只要给点辛苦费,他都能给你背上楼送到家里。
从白宇上大学的时候,这个人就在了。小区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他,那些热情点儿的住户,见了他也会打声招呼,逢年过节的给个小红包。
茶余饭后聊起,有人觉得他一个四肢健全的大小伙子,长得也人模人样,怎么就满足于干这种又脏又累的体力活这么多年,也没个进取心,怕不是脑子不太好。
因为看对方和自己应该年龄相仿,可能有缺陷却又这么努力地生活着,白宇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些世事不公的惭愧。所以每当家里有些可回收的废品,他都给草帽哥留着,到时候下楼把东西放下就走。草帽哥反应慢半拍,总是来不及和他说句话,白宇就已经跑回楼洞里去了。
这么多年了,今天还是他们第一次说上话。
“你这个不行,得打针。”草帽哥就是不松手,扯着白宇又往路边上靠了靠。
看这架势,反倒是草帽哥像个碰瓷的。白宇郁闷地想着。
他们去了隔壁小区的街道卫生所。卫生所和一般街边上的小卖铺差不多大,设施也比较简陋,值班护士正坐在电扇前玩手机,看见有人进门还楞了一下。
白宇简单陈述了受伤经过。处理了伤口之后,护士说了一些‘不要吃辛辣上火的东西,伤口五天不能沾水’之类的惯例医嘱。草帽哥紧张地捏着草帽,浓眉大眼满脸担忧。
“他这……得打针吧?”看白宇的意思是想起身就走,他忍不住问出口。
“打呗。”护士的态度不卑不亢不带感情,十分工具人。
破伤风针,国产的15。进口的250,但是没货。白宇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马上又把那口气扯回来吊在胸口。
他看着工具人护士轻轻用指尖弹了几下那小小的注射器,脑袋里盘旋着‘不行了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连夜扛着高铁跑都来不及了’。
他晕针。
护士说他打完针还说了几句话,包括“我觉得我晕针”,然后站起身就直挺挺地往前倒,草帽哥反应慢了些,捞了一把没捞住,十分愧疚。
白宇对这段扑街经历的记忆十分模糊,只记得那小小针头冒出了两滴药水,然后便是在云里雾里一般。事实上他在卫生所的长椅上躺了5分钟才清醒。嗯……也不是很清醒,就是觉得脸有点疼,原来是倒下的时候眼镜碎了,镜片把眉骨划了个小口子。嘴唇也被牙齿磕破了一块,嘴里一股血味。
“晕针怎么不早说呢?”护士抱怨道。
“哎,多少年没打针了,我还以为已经好了呢。”白宇没骨头似地靠在长椅上陪着笑脸。
“没事了就赶紧回家,家里躺着去。”护士下了逐客令。
一直没吭声的草帽哥拎起白宇买的菜和碎了的蛋,走过来。“我送你回家。”
“啊?我自己行……”白宇说着就要站起来,但是腿软,没成功。
草帽哥的表情更加忧虑。他摘了草帽之后白宇才看清楚,这人长着一张正气凛然的脸,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点与生俱来的威严。
还挺好看。
“来,我背你。”草帽哥把草帽捏扁,折了几折塞到穿的衣服里,走过来背对着白宇蹲下。
白宇被这句话吓得顿时又清醒了5%,但是那也不够。他刚想继续拒绝,就听见草帽哥小声说:“我今天衣服不脏,刚洗的。”
艹。这能拒绝吗,拒绝了他就不是人。
他在红旗下茁壮成长了24年,虽然不是什么道德标兵,但也是五讲四美得过小奖状的。有什么呢?不就是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晕针,被人背回家吗?背就背,他怕啥。
于是眼一闭心一横,他就趴到了草帽哥后背上。
草帽哥背着他,手里拎着塑料袋,很轻松地就要往门口走。
“哎!收据还没拿呢。”护士坐在电扇旁喊了一句,手里懒洋洋地挥舞着一张票据。
草帽哥手上都占着,白宇便伸手接过了这张收据。
出了卫生所的门,有条近路可以直接穿到白宇住的小区。四点多还没到放学下班的人潮高峰,而且这条路平时就没什么人走,所以这时候路上只有他们两个,沉默伴着风声。
草帽哥走得很稳,但是不快。白宇还有点晕,没有活跃气氛的搭话欲望,便有些无聊地看起了手里的收据。
腿部创伤处理:8元纱布:2元破伤风针(国产):15元脸部创伤处理:4元
共计:29元交款人:朱一龙
朱一龙。人如其名,这名儿看着就挺有劲。白宇这么想着,不小心笑了出来。
笑声就在耳边,惹得专心走路的朱一龙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白宇发现,这哥们睫毛很长,还特别浓密,迎着下午的暖黄光线,像随风摇曳的狗尾巴草一样毛茸茸。
“大哥你叫朱一龙啊?挺好,有气势。”白宇顺口夸了两句。
听了这尬夸,朱一龙没什么气势地应了一句,含含糊糊,白宇都没听清他说的是啥。
“我叫白宇。”他想了一下,姓名这东西,需要礼尚往来。
“……嗯。”
对话有点难继续,那就算了。
头其实还晕着,白宇深呼吸,把头搁在草帽……不是,朱一龙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等到光源突然变暗,他才反应过来,朱一龙已经站在他家楼洞里。
“你家……”他低声开口。
“三楼,左手边。”白宇半迷糊着抬了下头,又把头砸在人家肩膀。这么趴着还挺舒服,这位朱大哥不愧是干体力活为生的人,背着他走了这么远,一点儿都不带喘的。
到了家门口,他才从朱一龙后背上下来。朱一龙扶着他进了门,放他坐在沙发上,左右看了一下,就提着塑料袋往厨房走去。
按理说,白宇这也太没戒心了。后来他自己检讨了一下,总结出两个原因。
一,他还没缓过来,脑子不太够用。
二,说是刚认识,也不算刚认识。这人在小区里活动这么多年了,居委会的人都知道他,应该不是坏人。
这个后来,也没有多后来。就是在朱一龙帮他清理了破烂一堆的冰箱,洗了水槽里堆了好几天的碗,踩扁了厨房窗台上堆着的几十个可乐罐子,又一手拎着可乐罐子一手拎着一大袋垃圾,跟他道别之后。
他说要给白宇五块钱。因为可乐罐子一毛钱一个。鸡蛋碎了四个,五毛钱一个。
在他认真地跟白宇掰扯加减乘除的时候,白宇已经快陷入昏迷,迷迷糊糊地想,这人应该不是坏人,但是可能确实有点傻。他还想说我不要钱,但是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说出口。
后来他也不怎么记得了,只知道狠狠地睡了一觉,醒过来,饿了。走出房间,茶几上摆着五块钱。行,白宇啊真有你的,薅无产阶级羊毛一把好手。
有点儿懒得炒菜。在他盯着冰箱里的花卷和萝卜丝饼发愣的时候,有人敲门。白宇从厨房晃出来,趴在猫眼上一看,哟,贤惠大哥。
朱一龙神清气爽,看起来应该是洗了澡换了衣服,打理得干干净净,头发还有点湿。他拎着几个一次性饭盒,看起来像个送外卖的。
门打开的时候,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都有点忐忑。
“你受伤了可能做饭、不方便……”门外的人说话像背台词,僵硬而抑扬顿挫地慢慢往外蹦。“我在旁边的、学校食堂吃饭,顺便给你、带了一份。”
门里的人在想,是不是应该客气地拒绝。但是要从什么角度拒绝呢?人家这好意都要冲破天际了,尴尬得脸也红了耳朵也红了,衬着穿的绿色T恤,整个人像朵花似的。
“……来,先进来。”白宇说道。他得想办法把那烫手的五块钱还回去。
站在门外的朱一龙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把装饭的塑料袋递过来。“不用,我就送一下饭。”
“诶赶紧的。”白宇一伸手,就扯着人家的胳膊把人拽进屋,顺手关门。
门‘砰’地一声关起来,朱一龙没有准备,吓得一哆嗦,脸上倒还是挺平静,马上装作无事发生。
靠,我怎么跟个变态一样,看把人家吓的。白宇正在心里默默骂着自己,突然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他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摸了摸胃部。
嗯?也不是他啊?
……明白了。
白宇抬头看着朱一龙愈发僵硬和心虚的站姿,调整了一下表情,笑眯眯地推着朱一龙就往客厅走。“哎呀龙哥你说你这么客气干什么?我看看你买啥了?”
“昂……也没有,就面条。”朱一龙被推到了餐桌旁,对白宇突如其来的热情感觉有点慌。“我看你买了西红柿和鸡蛋还有挂面……”
打开盒盖,是西红柿鸡蛋打卤面。面和卤分盒,热气腾腾,分量还挺多。
白宇这个人呢,确实是爱吃面条。
“一起吃点儿吧,我吃不了这么多。”他把朱一龙按着坐到凳子上,就要走到厨房去拿碗筷。
“不用——”朱一龙本来要站起来,让白宇扭头甩过来的一个眼神给震住了,又不自觉地坐下。
白宇很快从厨房出来,一手拿着碗筷,一手端着乱七八糟的小咸菜拼盘。
等他坐下了,发现这位送外卖还撒谎的大哥似乎也已经接受现实,虽然仍然有些拘谨,但是坐姿还挺乖……不对,也可能不是大哥。
开始往碗里拨面条的时候,朱一龙看着白宇碗里的面,再看看饭盒里剩的。
“你就吃这么一点儿啊?”他发出不满的声音。“太少了。”
这语气,不是大哥,更像老父亲。
“我胃不好,吃多了难受。”白宇随口说着,把西红柿鸡蛋卤浇到面上,筷子不停搅拌。
“……嗯。面条不太好消化。”老父亲点点头,附和道。
安静地吃了几口面,白宇憋不住了。“诶我说,你多大了?你看我都管你叫哥了,你要是比我小,也不能不吭声就占我便宜是不是?”
朱一龙腮帮子里鼓鼓的都是面,他微微歪着头咀嚼,一脸疑惑地看着白宇。好不容易把那口面咽了下去,他抿了抿嘴才回答:“我26,虚岁27了。”
哦,那还真是比他大。本来还想认领个小弟什么的,啧。
“比你大吧?”朱一龙接着问道。
“……”这问题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白宇突然不想说话,就胡乱应了一声,又嗦了几口面。
一抬头,发现朱一龙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白宇莫名其妙。“咋了?”
“你……”朱一龙用手点了下嘴唇。
?什么意思?想让他亲一口吗?虽然他嘴唇长得确实挺好看的,但是这位大哥?艺高人胆大啊??
“……嘴,出血了。”
白宇下意识一抹嘴,满手血。怪不得他觉得这面条有点咸呢。原来是下午扑街的时候磕破的嘴,刚才吃面动作大,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朱一龙皱起眉头,看着白宇起身去厕所擦嘴,心情复杂。
他今天做错的事太多了。停车的时候图方便,没想到这对行人来说是路障。听到白宇说他晕针,也没反应过来他可能马上就要晕倒。明知道他嘴唇受伤了,还送来吃着比较费劲的面条。
对白宇来说,今天应该特别倒霉吧。
他还对自己这么热情,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或不耐烦。
食不知味地吃着面,朱一龙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白宇回来坐下又开始吃面,他才反应过来。
“……不然别吃这个了。”他小声说。
“没事。”
白宇当场开始表演他刚发明出来的‘安全吃面大法’,把一坨面放在嘴里,然后嘟着嘴开始慢慢嚼,眼睛里满是得意。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这莫名嘚瑟的眼神太幼稚,还是他一脸小胡茬撅着红彤彤嘴巴竟然奇异地不违和,朱一龙莫名其妙就被戳中了笑点,笑得声音都变了调,差点呛到面条。
这个人怎么这么……朱一龙的思绪卡壳,想不出来到底该怎么描述出这种感受。生动的,灿烂的,温暖的,快乐的,像是春夏之间清爽晴朗的某一天,摸着路边小狗毛茸茸的头顶,喝下一口冰凉冒着气泡的甜味饮料。
他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坐在对面仍然嘟着嘴的白宇,看一次笑一次。
这顿饭吃了很久。白宇怕碰到伤口所以吃得慢,还要偶尔活跃气氛,朱一龙吃得不算慢但是吃得多,而且持续笑场。终于到了碗底空空的时候,两人的聊天气氛已经轻松自然了不少。
这份轻松,让朱一龙自然而然地就开始收拾碗筷。
朱一龙端着碗,有点为难。
“……我没有。”
“没有手机。”说完他就转身去了厨房。其实就是两个碗一个盘子,但是他洗得很慢,心里那点惆怅像是洗洁精的泡沫,疯狂滋长却又只能被水冲走。
洗完了碗他又在厨房里磨叽了一阵子。扫地,擦炉台,把窗台上放的大蒜都一个一个摆整齐,才走出去。
一出去就看见白宇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他心想自己也不能这么不识趣,但是一张嘴还是有点磕磕绊绊。
“那什么……那我走了。”
“哎,先别。”白宇眼都没抬,盯着手上的手机屏幕。“等我把这个给你弄好了。”
他手里拿的手机是前年买的,当时贪便宜买的内存比较小,后来因为用的APP太多,经常卡顿,终于前阵子换了个新的,这个就一直扔在那闲置了。
在他用力的手势召唤下,朱一龙走过去,被他一把拉到沙发上坐下。
“你看这个,这个绿色的图标。”白宇接着就靠过来,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拿着,点一下。”
朱一龙有点不知所措。“什么……”
“害,给点面子呗。旧手机不值钱,搁着也是搁着,你别嫌弃。”白宇硬是把手机塞到他手里。“来你点这个……”
值得欣慰的是,虽然朱一龙看起来有点钝,但是并不傻,只是不太喜欢表达和辩解。一件事只要说得够明白,他理解力完全没问题,也懂得举一反三,思维逻辑很清晰。
这一场现代科技教学一不小心就教到了十点半。
朱一龙满脑子各种颜色的APP界面,晕晕乎乎地捧着手机回家了。一直到躺在出租屋的床上,他还在滞后消化晚上接收到的过量信息。
太乱了,还是不想了。
陷入疲累无梦的睡眠之前,他想的是,白宇真的很好,就和他想象过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