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恩的推荐LOFTER(乐乎)

为了方便传播,微博账号上传的几张电子版好图片全都是英语原文加翻译。

三千万不会英语,但他带的翻译会啊!名牌大学高材生,专业翻译从业者你值得拥有!

16.

汪蛱切小号随意浏览了一下热搜榜和目前的舆论状况。自己大号一瞬间消息爆炸,张继科本人的微博账号更是一炸再炸。短短几天,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网暴了。

他依旧雷打不动每天上传一分钟左右的治疗视频......

他依旧雷打不动每天上传一分钟左右的治疗视频。什么疼啊痛啊,都要不经意的记录下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张继科铁血硬汉可以,但是自己可是水做的男人!茶一下怎么了?!茶一下怎么了?!茶一下怎!么!了!

那些视频下面除了关心和询问以外,还有不少有趣的互动。最多的是直言不讳的扎心姐妹,直接说他拍摄技术稀烂。扬言要不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铁定从老家派个专业摄影师过来跟拍。

汪蛱并未进行互动,只是忠实的记录日常。偶尔也会发一下自己的博文。尽量让“三千万”这个账号更活人一点。

可以说三千万一己之力把乒圈的大爆热度提前半年还多。只不过这个热度是黑的。

反正这个舆论他是不打算收场的。

只要刘国梁那边还有点顾及,他会自己花钱收拾烂摊子。就算他花不起钱,他后面那群人也有的是钱。

也不为别的,主要是强势出手先把这群浑水摸鱼的玩意儿镇住了,那之后才有谈的余地和资格。

17.

好像一瞬间所有人都把他当一颗容易摔破的鸡蛋,恨不得给他包上好几层海绵。与之前在队里处境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反转太快了。

人都这样,当一个人说他没有任何目的为你付出的时候,任何人都会感觉惶恐和不安。即便是张继科也不能例外。

走廊上十分安静。

“Pleaseletmedoitmyself.”

听见轮椅上的病人这样说,红头发护士听话的送来轮椅,并嘱咐张继科有事就叫她。然后站在不远处,没有跟上来。她猜测这位来自中国的尊贵客人目前应该不希望外人跟着,毕竟长椅上坐着的可是他们的大主顾,Mr.wang。

虽然不清楚这个同样年轻的中国富豪廉价的穿衣品味,但文明灯塔的女士只认为这是有钱人的特殊癖好,并未放在心上。

“干嘛呢?”张继科推着轮椅到三千万旁边。后者跟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坏学生一样,飞快关掉手机揣兜里。那手速,和学校里逃避班主任死亡凝视有的一拼。

张继科被他推了两米路,忽然问:“你为什么”

“诶!别问!”汪蛱忽然打断。“反正我不卖你!这是我应该做的,报酬已经支付过了,你不用管。”

“要真想知道,那我想想怎么编。”

这么直白的嘛?张继科哑然失笑,好像池上病莲忽然开花似的。结果听见三千万说:“早知道我该请个摄影师,给你拍个纪录片。就你这么一笑,哇靠放出去绝对超值。”

“你不是在想怎么骗我吗?”张继科开始迎难而上主动出击。

“哦对对对,瞧我都忘了。”他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神秘组织,他们就是喜欢帮助一些有困难的人。就像衰小孩忽然得到了神的力量,总是下意识想要做一个好人。”

“当然,你不是衰小孩。你是太阳和月亮本身,特别耀眼,应该被爱。”

张继科脊背都挺直了,说话都有点结巴。

这疗养院怎么特么的没有地缝儿啊?

18.

如果任何得到都必然伴随失去,那么现在一切的报酬又该如何支付?

谁支付?

总觉得三千万编的不是故事,像真话。

张继科的脑子很聪明,但人力有尽时,有些东西其实是猜不中的。但他善于“装糊涂”。人类的痛苦永远没有尽头,当苦难超过阈值亦或是会影响自身坚定时,装糊涂就是最好的办法。

人生难得糊涂。知道也当不知道,其实也还好。

所以张继科又一次选择“相信”。反正挣扎也不会有别的结果,相信也不会得到太坏的未来。那就相信吧。

所以当三千万本人推着餐车进来问他:“Coffee、tea,orcoca-cola?”的时候,张继科蚌埠住乐了。

他从善如流接道:“橙汁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三千万先生捧腹大笑,房间里的电视正在播放一档美国脱口秀节目,观众的罐头笑声和他魔性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这位年轻人身上,又零零碎碎洒在张继科病床上的手边。

年轻人握着他的手,将他拉到身边给他看。

餐车上全是中华料理。

“我们请了一个国内大厨以及一个专业营养师,放心吧,异国他乡我们不必吃干巴面包。毕竟外国的厨子做不出那个味道。”

张继科边吃边听他说大厨和营养师魔法对轰,互相拆台。一个说对方这样搞菜只会巨难吃,一个说对方这样做的菜是身体炸弹!

疗养院就是很安静,安静的耳朵里全是这家伙过于细碎的话语,和方博有的一拼。张继科感慨,如果他和方博交朋友的话,一定很聊得来。

19.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几个医生围着张继科又做了一些检查和询问就离开了病房。手机上各种推送资讯都快炸了,页面上那些东西一键清除之后还能看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粗略扫了一眼,都是关于自己出国疗伤的事。

汪蛱在手机上回周雨信息,他们从张继科到疗养院诊疗开始就一直抽空聊天。期间还发了好几个视频给他,免得周雨担心。他还拉了内部群,专门转发三千万发过来的最新消息。

群成员除了他就是肖门成员、小胖,后面小胖把许昕和马龙也拉了进来。

大多数时候都是插科打诨,马龙发言次数很少,基本都是表情包跟一下进度。

倒是一些官号下场发了通知,说是专门批准张继科出国治疗,还附了汪蛱手里那份文件的电子图。

舆论停了。

当然,那张从视频里截出来的“橙汁儿”表情包也被他保存下来了。

张继科手机里还在放过往的比赛视频,看完一局又去看对面椅子上的人,若有所思。

TBC.

转世文学,三把大刀扔出去然后生往回圆

无差偏年上

1.4w+

梗概:哪国的神仙路过都要骂两句龙傲天开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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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都快忘了自己为什么一直在找你了。”

2

小德古拉有个秘密:虽然只活了三百多年,但他其实已经四百多岁了。

他记得自己的前世。

他也不叫德古拉,他叫龙傲天。

龙傲天的记忆开始在吉普岛火热的阳光下,里面一个叫刘波的人比太阳还耀眼。龙傲天拖着行李走进吉普岛警校的时候是刘波接的他。初见有些尴尬,他...

之后就熟起来了。刘波做了他的带教师哥,帮他把单薄的小身板练出点肌肉来,领他在难得的休息日溜出学校吃饭,还在假期带他回自己家,叔叔阿姨也对他好,给刘波拿的东西也肯定给他拿一份。龙傲天很感激他,也爱跟着他。他以为他的大学生活会一直这样,能跟在师哥身边,毕业之后再去到他工作的警署,一直在一起。

可刘波有一天突然就失踪了,音信全无,龙傲天找了他十年。刚开始,他还会去刘波家里看看,帮他照顾父母;再后来他就不太敢去了:阿姨总会旁敲侧击地问刘波的事,叔叔让她别给傲天添麻烦,暗地里也悄悄用眼睛瞟着他,期待他能说些什么。

龙傲天越来越难受:他能用七年当上署长,但花了十年还是找不回师哥,甚至找不到一条有用的线索。

真正见到的时候,他也不开心。师哥变了很多,曾经挺拔的肩背佝偻着,习惯性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甚至会被镜子里穿着警服的他自己吓到。

刘波让他别告诉他爸妈,龙傲天答应了,然后问他能不能让自己照顾他。

刘波明确地拒绝,龙署长动用特权,给他们俩安排了个两人间宿舍,天天缠着他。

“天儿,哥早就不值得你这么做了。”龙傲天从洗衣机里抱出他们两个人的衣服准备拿去晾,听到刘波的话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关上洗衣机门。

“你别跑,我说认真的,”刘波看他不搭茬,伸手去抓他,“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做警察也没什么用,还天天被自家兄弟吓一跳……”

“师哥,我还是喜欢你说剿灭毒蛇帮不全是你的功劳那会儿的谦虚样子。”龙傲天笑着给他打岔。

之后刘波总提这件事,龙傲天就总找不同的理由给他打岔。到后来他受不了,直白地问“师哥,你是不想要我了吗?”

龙傲天扑过去想要抱他,却被一把推开。他委委屈屈地咕哝“我又不是吉普岛的人,我是你的人。”

总之就是,每当提到他们大学时候懵懵懂懂说出的爱,两个人就会陷入僵局,一个一步不进,一个一步不退。

最后,刘波的死打破僵局。他这次大大方方地躺在龙傲天怀里。大学时候年少无知,许下过太多无法兑现的诺言。今天可算说话算话一回。

“有师哥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龙傲天学过急救包扎课,工作之后紧急情况也处理过不少,可他现在除了紧紧抱着师哥什么都做不到,还是其他同事上来帮他压住刘波不断渗血的伤口。

“别再紧跟着我了,傲天。下辈子我要是太早见到你,会生气的。”

龙傲天自己撑了三年。他常常坐在师哥的墓前说撑不下去了,看着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回想起他难得的几次冲自己黑脸,又坚持着撑一撑:师哥生气还是挺可怕的。

下一次的子弹再没有刘波帮他挡了。龙傲天还是庆幸的,这是他最希望发生的事:为了吉普岛死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然后体体面面地去找师哥邀功。师哥想让他做吉普岛的龙Sir,他做完了,现在要回去做刘波的龙傲天了。

“别让我忘了他”,他笑着闭上眼。

3

下一世的相遇比想象中早一些。他还是亲缘单薄的命,这辈子又落了个无父无母的身世,刘府的老管家收他做养子,牵着他的手走到正厅,让他行礼。老爷夫人都在,少爷坐在一边老成地刮着盖碗。龙傲天一眼就认出那是刘波。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记着前世,可能是他执念太深孟婆高抬贵手,也可能是他偷偷从哪溜了,没走完轮回就又回到人世。

不管怎样,他都很感激,感激不知道哪路神仙让他还记得师哥小时候的样子,能够早早地见到他。

老管家紧了紧拉着他的手,提示他盯着少爷看不礼貌。

刘管家对他很好,没让他改了姓名,送他上学堂念书,不叫他伺候人。龙傲天坐在学堂里咬着笔杆发呆:该怎么委婉而又不显堕落地表达我其实挺想去伺候少爷的?他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后来靠着优秀的大脑直接跳到和刘波成了同学,他才踏踏实实地在学校继续念下去。

刘波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同学打趣他“你的小管家快把你超过去了”,他生气地推人,涨红了脸。龙傲天想过去帮不会发脾气的少爷撑腰,刚走到他身前,就听到他骂“谁说傲天是管家?他是我朋友!”

龙傲天转过头,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

刘波,你怎么每一次都对我这么好?

他后来陪着少爷去外国读书。刘老爷本来想着两个孩子的费用他都包了,管家不依,拿着自己的薪水送龙傲天出国。临走的时候,龙傲天跪他,偷偷把他塞给自己的钱又塞回去。

老管家笑吟吟地把他扶起来,给他拍了拍一尘不染的裤子,“膝盖别弯给我。谁都不值得你跪。”

龙傲天在国外过得很辛苦。他不想全靠老管家,就自己找工作供自己读书,还倔强地非要和刘波分摊房费。

刘波摇着头“和你爹一模一样”。

他忙碌着谋生,和刘波相处得少了,再想起上辈子没能兑现的承诺的时候,赵小姐已经走到刘波心里去了。

半夜,初尝爱情甜蜜的小少爷睡不着觉,过来敲龙傲天的门。后者把他迎进去,又把自己的被子让给他裹着,听他讲述恋人之间微妙的感情。

“我不懂,少爷,我比您还小呢。”龙傲天这么回他,在黑暗里不礼貌地盯着少爷看,想师哥上辈子要是没去做卧底,心里对自己的感觉是不是也是这样。

龙傲天跟只蜗牛似的,轻轻碰一碰他的触角,他就缩回壳子里了。他得提前回国,老管家怕是不好了。

老人连眼皮都掀不开,颤颤巍巍地去拉他的手。龙傲天把脸贴过去听他说话。

“我知道……难为你……”

“……老爷……想让少爷……接生意……”

“我帮不了他了……傲天……你……”

“我来,”他轻声说,“爹,我来。”龙傲天第一次叫他“爹”。

老管家拉着他的手一紧,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对少爷……我知道……”

“不难为,”龙傲天的脊背弯下来,“我只是想一想,看着他的脸,想得更清楚一些。”

“您放心,我没关系。”

“我记得的,给您带烧酒,不哭。”

刘少爷带着他的小龙管家约上心上人出游。少爷越来越操心他的亲事了,和赵娟商量了,寻思带着身边的两个年轻人见见面,亲上加亲再好不过。龙傲天知道少爷的心思,也配合着表演情窦初开的年轻人。这一遭闯了祸,害少爷受了伤。

没人怪他,他甚至好端端地跟着少爷到了上海,着手打理那边的生意;老爷夫人写信来会记得问候他,嘱咐他天冷添衣,天热降火;少爷也在慢慢好转,找回从前的记忆。

可他就是想不起来他。对现在的刘波来说,龙傲天是刘叔留给他很好的管家,是比他气势还足的生意人,唯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龙傲天不怪他,这场面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当他是龙管家,他就只做龙管家。

少爷成亲那天,府里人发现小龙管家心情异常的好,平时沉稳的人走路晃晃悠悠的,眼镜也没戴,站在大门口看他们贴喜字。小霜躲在一边嗑瓜子,“心可真大”。

龙傲天这辈子认命了。阴差阳错,他错过了让刘波践诺的时机,之后再插进来未免太不道德。他盯着连在一起的喜字和大红灯笼,想能不能再帮他一次,别让他忘了今生,再给下辈子的自己留一个教训。

少爷今天不需要他去挡酒,其他人也得了假,不用他调度,他就坐在房里,深夜才出来。小霜看见他一个人收拾宴客厅,喊他“你傻啊?等明天人回来了再说。”

龙傲天被吓得一颤,又继续手上的活计,“左右睡不着,干点活儿累了还好睡一点。”

“为啥睡不着啊?跟姐姐说一说?”

“少爷大喜,激动。”

“别装了,想哭就哭吧,”小霜掏出一把瓜子递给他,“还是嗑两把唠唠嗑?”

龙傲天有些僵硬,不敢转身。小霜是少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她看出来了,少夫人也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他抱起一盆碗碟想往厨房走,“你放心,也请少夫人放心,我不会做那种事的。”

“我没告诉小姐,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小霜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就是觉得……你挺不容易的。”她想安慰安慰他,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最后跺了跺脚,“哎呀,你就当我话本子看多了感情丰沛吧。你有什么想说的,我都愿意听。”

他和小霜最终还是被少爷和小姐吹吹打打地送进洞房。来刘府谈生意的人都夸他们府里有人气,主子不拿自己当主子,下人也不拿主子当外人。

说这话的时候小霜正在给赵娟灌安胎药。

“你看着等你怀孕的时候我给不给你药里放黄连!”赵娟拿手绢捂着嘴,“龙傲天呢?过来把你媳妇带走!”

每个人过得都很好。

赵娟没来得及给小霜下黄连,龙傲天就不太好了。小霜坐在他床边,念叨“情深不寿还真不是空话。”

“知道你还嫁给我?”

“我家小姐天天琢磨着给我找婆家呢,和你合作是我最好的选择,你喝药不?”刘波让人送来的药,就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龙傲天摇了摇头。

“这可是你家少爷送来的。”

他还是摇头。

“我去叫他来吗?反正快走了,和他说说话,别带着这些走。”

他头摇得更厉害了。

“我想过,等少爷不行了的时候,我再偷偷把这些告诉他,可惜我自己不争气,等不到了。”

“就不想说了。”

4

小德古拉坐在罗马尼亚的大城堡里,窗外是一起放风筝的父母和姐姐。

他在想,这辈子,国籍不一样,物种都不一样,这还怎么能找到刘波?命运和宿怨回答了他的问题。吸血鬼猎人先杀了他们的父母,然后一路追着他们姐弟。有那么几次,德古拉被逼急了亮出獠牙想去找他拼命,姐姐死命拉住他。

“他杀了爸妈!”

“爸妈让我牢牢看住你!”

德古拉被姐姐变回蝙蝠藏在衣袖里,“他们更想我们活着,知道吗?”

血脉压制,他没办法。小蝙蝠偷偷把姐姐的衣服咬出两个小洞,眼睛里滚出泪水。

在一个很冷的地方,他们和追来的猎人打了很久。德古拉看到射向姐姐的银子弹的时候一秒钟都没犹豫就扑过去帮她挡。姐姐几乎崩溃,眼睛瞬间变得血红,凄厉的叫声穿透了猎人的鼓膜。她趁乱撑起变不回蝙蝠的德古拉,跌跌撞撞地跑。

德古拉呢喃,“姐,不用救我,你赶紧跑”,我不等了,刚好重新转世好找刘波。

姐姐好像在骂他,他委委屈屈地想反驳,很快却没了意识。

德古拉一觉睡了很久,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熟悉又陌生的屋子里:桌上摆着的照片,那是刘波。真人这时候拎着刀推门进来,一人一蝙蝠都吓一哆嗦,然后就是鸡飞狗跳的混乱。这种混乱在风格忽然乡土化的姐姐进屋之后变得更严重了一些。

吸血鬼多疑的天性暂时超过了龙傲天对刘波的执念:他觉得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穿着大棉裤趿拉着拖鞋的人不可能是刘波。

但事实表明,还真他妈是。

德古拉一气之下变成蝙蝠挂到房梁上去了。姐姐抱着一盆血肠哄他,熟悉又不那么熟悉的血液的味道让他的胃发出一些令人难堪的声音。他颓丧地冲着装血肠的盆飞下来,然后一头撞到一根香蕉上。

姐姐把盆递给刘波,腾出一只手抓住他“不变回人就只有水果吃。”

德古拉被姐姐拿捏得死死的,扑腾了两下翅膀,掐了个咒变回184大高个一头扎在炕上。

刘波看他吃瘪居然还在笑。

德古拉用了三天来消化现状,觉得二哥虽然哪哪都比刘波差一些,但从憨厚可爱这个角度说还是略胜一筹。况且这辈子他的家人在他身边陪了他很久,这是从前没有过的体验。

算了,姑且再感谢一次老天爷吧,这辈子给我整挺好。

我口音!

德古拉又用了三个月去消化二哥其实是自己姐夫的事实。他倒挂在房梁上,盯着姐姐姐夫刚挂出来的结婚照。刘波贴心地考虑到他们族群的特点,正着挂了一幅,又倒着挂了一幅,保证姐姐在变回蝙蝠的时候也能看到他们甜蜜的照片。

他改口很快,成天“姐夫”“姐夫”地叫着,不知道在提醒谁。

就跟上辈子小龙管家嘴里的“越界”一样。

他倒着流眼泪,想自己为什么总是会迟到?就因为当初晚了三年才去找师哥吗?我不想让你生气,我很听你话,可你为什么还是每次都会抛弃我?

龙傲天扒出久远的、在警校时的记忆。那时候他们也有过合影,他一直贴身放着的,现在连那都找不到了。

这辈子他们只能是亲人,不会是爱人了。

亲人是比朋友更近的关系吧?龙傲天不承认自己活得一世不如一世,非要找出来点刘波离他越来越近的证据。

回过神来,只觉得不过自欺欺人。

玛丽发现弟弟忽然变得沉默了,不像之前一样天天给她找麻烦,拽着他谈心。

“姐不会不要你的,结婚了也是多了一个人照顾你,你姐夫炖的血肠多好吃啊,还没有蒜。”

“不会扔下我们天儿不管的。”

“我们是最亲的人。”

龙傲天拉着姐姐的一摆,停了一会儿又变回蝙蝠,落在她肩膀上去蹭她的脸。姐姐摸摸他翅膀上的绒毛,“害怕了是不?跟姐说,姐一直在这儿。”

刘波在门外敲敲门,“玛丽啊,小舅子好了不?我把血肠和香蕉都给你带来了,你要哪个?”

玛丽无奈地笑笑,一手扶着肩膀上的小蝙蝠,冲门外喊“我要你赶紧滚!别给我添乱,刚把毛捋顺了。”

德古拉飞出去,把香蕉抢过来吭哧吭哧地吃。

吸血鬼的永生并没有帮助龙傲天在刘波濒死的时候把爱意说给他听。他又死得比他早。

被猎人发现是迟早的事,刘波作为人类自不量力地去和吸血鬼都不敢单打独斗的范海辛单挑。德古拉急得直跳脚。姐姐早就出去了,临走的时候把他锁在柜子里不让出去。他挣扎了半天,最终大力出奇迹把柜门卸了,赶紧飞出去。

刚巧能帮刘波挡住一颗子弹。

村长带着浩浩荡荡的村民把范海辛扭送派出所,另一部分人帮他们叫救护车。

可刘波明明白白地看见,怀里的傲天正在从那个弹孔开始逐渐消失。他急坏了,旁边的玛丽更别提,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知道攥着弟弟的手。

德古拉感受到手上的力气,想这和他看着师哥死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差不多。

“刘波,”他叫。

“哎,哎,姐夫在呢,”他手上的不锈钢戒指冰得傲天一哆嗦。

龙傲天本来想说“这时候了不想再叫你姐夫了。”

看着他的脸,想着他和姐姐以后的生活,他喘息几次,抬起被姐姐攥着的手,让刘波把手也攥上去。

“好好对我姐。”

“晚点死,你死了就再没人陪她了。”

5

阴阳两隔,爱而不得,幼失怙恃,青年早逝,龙傲天觉得自己快把这世间的苦楚吃尽了。他开始痛恨对他失效的孟婆汤。

刘波是不同的刘波,龙傲天却永远是那个龙傲天。我不要了,让我忘了吧。

龙傲天这辈子换了个名字,叫张哲华,模样倒是没变,清秀好看,清纯可爱,他也就顺水推舟得去当了个演员。下定决心不再找刘波之后龙傲天的生活很悠闲,没钱了就去接部戏糊口,角色剧情不挑;钱够了就躺平摆烂,往家里一窝,看着太阳从东边升起,再从西边落下。

有时还是会想起刘波,毕竟那是他三辈子爱上的唯一一个人。他想他的时候就往自己大腿上划个口子,想一想刘少爷和赵小姐挽着手走在胶州海滩时的样子,再想一想姐姐姐夫一起在厨房包饺子的样子。想着想着,他的手指不知怎么就伸到那道口子里面去,把伤口撕得更大,等到疼得受不了,也就不再想了。

“别让你自己都看不起你,”他给自己消毒的时候这么说。

可老天爷总在开他玩笑。先是让孟婆汤对他失效,再让他一次次地爱上同一个人,哪怕换了名字也还是这样。

张哲华自己没什么追求,乐得有人帮他安排工作和生活,所以经纪人让他去米未的时候,他没犹豫就答应了。

刚开始和他想得差不多,大多数人忍不了他寡言的性格和无聊的梗,他也再不敢把真心掏出来给别人看,所以三个月过去,他还是没找到搭档。

就在张哲华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从米未滚蛋的时候,他遇到了詹鑫。

这个人怎么和刘波长得一模一样呢?留胡子的时候和师哥、和姐夫一模一样,不留胡子的时候又和少爷一模一样。

他带来的、据本人说精心打磨很久的本子叫《少爷和我》。真的只有少爷,还有我。

张哲华想不行,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来一刀。

他们俩到底有什么孽缘这辈子已经这么摆烂了居然还能碰上?!

张哲华打开本子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在看到两个主人公名字的时候干涸很久的眼眶里几乎要流出泪来。

刘波和龙傲天。

詹鑫的性格和刘波也很像,温吞,温柔,温暖。他看出来张哲华的不对劲,小心地开口“你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跟我说,我随时改。”

张哲华想说我他妈还没答应做你搭档你改个屁改?

“为什么……叫龙傲天?”张哲华哑着嗓子,开口问他。

“就是……觉得这个名字很拽啊,网文里都这么写。”

张哲华还是答应了。他待在刘波身边三世,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很多詹鑫想表达但找不到合适方法的东西,张哲华很轻易地就能帮他想出来。比如《少爷和我》的底。

“我就突然坐起来说用真心吧,和前面也有个callback。”

“哎哎哎还真是!这一下就通了!华子哥你也该来写本子,太灵了太灵了……”大编剧抱着笔记本电脑大呼小叫,就差找把琴出来弹高山流水了。

张哲华笑。他活了三辈子,现在又当了演员,能很熟练地扮演各个年龄的人。27岁的张哲华笑得无忧无虑,又带一些孔雀开屏成功后的小骄傲;427岁的龙傲天再次沦陷在刘波的眼睛里,毅然决然地跳进那片湖泊,在水底游了一圈,看到自己的遗骸,惊恐地又浮上来。

刘波,我居然还想爱你。

我的真心用了三世,可你一次都没接住过。

我居然还想爱你?

少爷和我走上舞台又走下舞台,衬衫夹箍着大腿内侧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张哲华满头是汗,在台上和观众一起高喊着“刘波”:放龙傲天出来透透风,别被憋死在这副身躯里。詹鑫茫然尴尬又无奈地微皱着眉。

回到创排间后,属于詹鑫和张哲华的庆祝才正式开始。两个人不温不火不急不慢地拿晋级当段子讲,配合着使相和掉凳,“比节目更可乐”李逗逗这么评价。

张哲华借笑仰倒在椅子上,觉得和他做朋友确实会更舒服一些。

那就这么处吧,三辈子了,合该堂堂正正地快乐一回。

张哲华没想到断舍离能被詹鑫写成警匪片。

“你不是一直想演坏人吗?这次满足你一半,让你演卧底。”詹鑫一脸开朗。

“然后你演我师傅,占我个大便宜。”

詹鑫憨笑着挠了挠不太茂密的头发,“真没这么想啊,这不是咱俩外在形象在这呢,我看着就比你老不少。”

张哲华把本子放下,思考27岁的男生该如何应对这种冒犯。想来想去,他说了个“行”。

这个本子张哲华没提任何有用的想法。他潜意识里把吉普岛警署看成他绝望人生的开端,本能得不愿意去触碰和警察有关的任何事情。

詹鑫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灵感全无,每天的进展就是否定昨天的进展。

“哲华,逗笑我。”

每当詹鑫这么说张哲华就使相逗他,看他像傻子一样笑,心里还挺满足,压根不管本子的事。

淘汰了就走呗,和詹鑫玩了小一个月比前几辈子说过的话都多,也算是回本了。

展演台上的张哲华想穿回来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张哲华愧疚又不甘,不想再没皮没脸地往上贴,但又实在见不得他不好。

他毫无预兆地从台上冲下去。再试探一次,刘波,你要是好好对我,那我这辈子还把我的心给你。

詹鑫好好对他了。两个人坐在隔间,张哲华低着头,詹鑫盯着他好看的发旋。

“对不起,华子哥。”詹鑫先开口。

张哲华一愣,片刻后缓过来,但还是没抬头,手抓着衣摆使劲捻着。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把你晾台上……”

詹鑫忽然拉住他的手,“那就别道歉了。两个人都觉得自己错,这组合就还有救。”他笑得还是很温柔,张哲华不用抬眼睛就能想到那是什么样子。

可还是想再看一眼。

他抬起头,再次溺在深不见底的湖水里,旁边漂浮着他自己的尸骨。

你赢了,詹鑫。我还把心掏出来给你,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詹鑫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痛苦有了,咱俩能行。”张哲华笑笑,把龙傲天署长的故事敲进稍显寡淡的本子里,把他和师哥荒唐的、滑稽的、痛苦的故事演出来逗别人笑。他竟然从里面觉出满足来。他失败的、绝望的、一无所有的人生里,其实也有那么几段可以拿出来讲一讲的好故事。

别折腾了龙傲天,待在他身边,成为一个对他来说有点特殊的人,这比你前三世折腾来折腾去得来的结果好多了。

组合里不只是少爷和我了,张哲华借口社恐缩在一角,需要他的时候才冒出来;其余时候都在偷偷看詹鑫。虽然其他人都反映太明显了收敛点。

他喜欢在各种采访里一次又一次地讲他们相遇的故事,那是詹鑫和张哲华的相遇,不是刘波和龙傲天的,所以那是两个快乐温暖灵魂的碰撞,不是被漫长时光侵蚀得面目全非的两缕孤魂的缠绕。

张哲华越来越多地参与编剧,却拒绝詹鑫把他的名字一起放在编剧栏的提议:他的名字已经和鑫仔一起出现过一次了,总这样幸福的话,身体里困着的龙傲天会发疯的。詹鑫的本子结构很好,梗也很出彩,他只需要巧妙地把他们的故事拆成幽默的碎片,一点一点缝进去,把真实的悲剧化作无厘头的喜剧。

龙管家说“无妨。”

德古拉说“姐夫。”

舞王……舞王算了,那纯是个傻子,詹鑫挥洒天赋的产物。

张哲华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在意他和詹鑫之间有没有别人了。毕竟他也是很忙的。《少爷和我》一炮而红,他的资源忽然好起来,每天除了排练就是和经纪人选剧本接戏——虽然他本人是想歇一歇的,但实在不忍心泼工作热情高涨的小经纪人冷水。这两天他看了很多本子,评价是“不如鑫仔”,只能装作深思熟虑然后摸出几个让蹲在他旁边搓手的小孩去对接。

哦对了,现在詹鑫是鑫仔了,两个人之间磨合出了从未有过的亲密。张哲华有些割裂,詹鑫还长着刘波的脸,自己也还有着三个龙傲天的记忆,可这辈子,他们好像就将单纯地作为詹鑫和张哲华一直活下去,刘波和龙傲天之间的血液、泪水、阴差阳错和阴阳两隔通通侵扰不到他们。

张哲华其实最喜欢舞王了,那是詹鑫创造出的角色、独属于张哲华的角色,和龙傲天沉重的过去没一点关系;他可以傻,可以天真,总有人在他扒拉凉菜的时候帮他扶着盘子,总有人在他坐在地上撒娇的时候配合着拉他起来。那个小傻子过着龙傲天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所以就作为张哲华和好朋友詹鑫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吧,毕竟下辈子的龙傲天可能没这么好运。

大编剧发型凌乱地窝在小隔间的墙角,抬头搓脸望天。

“华子哥,为啥只要一写警察和我就这么费劲呢?”

张哲华不合时宜地幸灾乐祸,“现在换主题还来得及编剧先生。”谁他妈愿意跟你演警察?赶紧给我换。超快乐男孩有后传没有?写点我喜欢的。

“算了算了,我小眯十分钟,找找灵感。”詹鑫把电脑一合,侧身缩在小隔间狭窄的凳子上。

张哲华听见前半句条件反射地开始定闹钟,听见后半句没忍住,“睡觉就睡觉,不用拿找灵感当借口,我拦过你吗?”

詹鑫好像瞬间就要睡着,黏黏糊糊地回答他“确实是找灵感,我总能梦见吉普岛……”

张哲华忘了按定时器的“开始”键。他浑浑噩噩地关了灯躺下假寐,心乱如麻:最近压力太大了吧?天天写吉普岛梦见也正常。他一次都没记住过他们的过往,不可能做梦能梦到。

梦到的为什么是吉普岛?别再梦了刘波,再梦下去,你就要把自己梦死了。

脑袋下面枕着的詹鑫的外套忽然散发出阵阵血腥气。

张哲华回过神的时候二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走过去想推醒詹鑫,却发现他在流泪。他更加紧张,动作间透着焦急,手上用了力气去推他。

“鑫仔?鑫仔?醒醒了。”

詹鑫哭着就着他的手坐起来,好像还陷在梦里。

张哲华僵硬地笑着,若无其事地调笑他“咋了?缺觉这么难过啊?”

詹鑫茫然地抹了抹脸,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

“华子哥,完了,没找到灵感,我把师哥梦死了。”

张哲华这次全身都僵硬了。

“开……开玩笑呢?怎么……”

“有点俗套,”他摸进自己的衣兜找纸,“被毒蛇帮的兄弟寻仇,打死了。老大很难过。”

“你能不能注意点你措辞?”张哲华察觉到擦眼泪的人在逗他,顺着他演下去,背地里手都凉了。

何止是难过,要不是你拦着,署长就要和你一起走了。

你想起哪段都好,怎么就倒霉催的想起来这个呢?

6

在龙傲天打算好了以张哲华的身份继续不顾一切地爱刘波之后,詹鑫开始无法控制地梦到从前。

他刚开始把这些梦当做写本的灵感,落地之后却总感觉缺点什么,好在哲华总能恰到好处地帮他补上。可现在事情开始变得令人恐惧了:应该创造幽默的人一次次地在梦里痛哭流涕,从不碰爱情的人一次次地辜负深爱他的人。

詹鑫喜欢张哲华,但他从没写过刘波喜欢龙傲天;詹鑫小心翼翼地经营着和张哲华的关系,梦里的刘波却一次次抛下龙傲天。

这还能找个屁的灵感?!詹鑫给自己的头发手动打薄,无声咆哮。在厕所发了一会儿疯,他怂唧唧地走出来,准备给外面等他出本的人们一个交代。

“我写不出来,”他实话实说,“你们谁有让人不做梦的药啊?快被噩梦榨干了。”张哲华最近对他有点冷漠,缩在墙角的懒人沙发上,又变成刚认识那会儿的幽默冰霜王子了。

其他人七手八脚七嘴八舌地给他支招,有人用鼓励作动力,有人用讽刺作动力。只有张哲华问他“是什么噩梦?”

詹鑫抱着电脑走过去坐到他旁边,“刘波和龙傲天。明明是我写的喜剧里的人物,结果老一起在梦里给我演苦情剧。”

“还是师哥死的那段吗?”张哲华盯着手机问。詹鑫控制不住地窥屏,看见他在查“总做噩梦怎么办”“不吃安眠药怎么治疗失眠多梦”。

“不只是,”詹鑫自恃年龄,很少愿意在张哲华面前示弱,可最近他真的绷不住了,醒着的时候恨不得把张哲华揣在怀里,睡着的时候却要看着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用龙傲天的血染红新娘的嫁衣。

我爱的人遍体鳞伤,没有一个我是无辜的。

“少爷和管家也不好,德古拉和二哥也不好……反正都不好。”

我想和你好,可平行世界里的我们总是不好。

“我去小隔间待会。”张哲华又不说话了,他们沉默了十分钟,詹鑫于是打算自己去调整。

张哲华坐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站起来,找到一起聊天的小马哥和教主,问“哥,你们能帮帮他吗?”

张哲华带着大家的建议来到小隔间,詹鑫反穿着羽绒服,帽子盖在脸上。听见动静就知道是张哲华,他把脸露出来,面色憔悴。

“我问了教主,他说让你忘掉曾经创造出来过的刘波和龙傲天,再造一个新的平行世界。”张哲华坐到他对面,“这个梦,这么严重吗?”他问。

詹鑫点点头,“我现在转行做狗血玛丽苏网文写手素材都够了。”哦不叫转行,叫重操旧业。

是不是就是因为当时那种东西写太多了才会这么梦啊?!

更崩溃了。年轻时造下的孽总是要还的,但能不能别这个时候还?他好容易和哲华走到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他自己出问题了。

“对不起啊,华子哥……”

张哲华轻声笑,“你自己说过,咱俩都不用道歉。我来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能进决赛,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张哲华的安慰让詹鑫更难受了。察觉到自己喜欢搭档之后,詹鑫就开始明里暗里地试探,昨天抛出个“捡鞋带理论”,今天攥着他的衣服玩游戏,明天回单立人演个单口发条仅哲华可见的朋友圈,后天再在镜头前陪他演傻子玩。一张一弛四渡赤水七擒孟获玩得熟练极了。

张哲华是不是对自己没意思啊这都没反应?他对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句话藏十八句话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情绪,圆滑得让詹鑫不住感叹演艺圈确实历练人,二十多的年轻人让磨得跟混惯了社会的老油条似的。

他妈的爱不爱啊?

原来他也梦到过师哥死了。原来他也知道小蝙蝠没永生成。原来他看见过龙傲天操持少爷的婚礼。

他是不是因为这些才不敢爱我?

倒霉催的,当时写什么刘波龙傲天啊?

“做梦的时候是挺难受的,但醒了就好了,我又不是真的龙傲天。”

“哥,你也不是真的刘波,别受他影响,你肯定能行。”张哲华很少叫他哥,这次看起来是真着急了,捡他爱听的叫。

詹鑫却没被安慰到。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总是错位的,现实世界里,詹鑫喜欢张哲华却得不到回应;平行世界里,龙傲天喜欢刘波也得不到回应。他甚至觉得这是不是一报还一报,刘波负龙傲天的心,张哲华就也该负他的心。

他不是专业的演员,没办法像哲华那样顺畅地从角色里脱出来,反而被困在原地,踌躇不前。

“我还能怎么帮你吗,哥?”张哲华发现自己的安慰好像没能生效,肉眼可见的慌张。

“没事,我缓缓,两点之前必出本。”

张哲华想给詹鑫鼓掌。本子真让他在低迷中弄出来了,虽然临上台之前还在改。詹鑫听了他的话,暂时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凭空给吉普岛的龙傲天和刘波创造出了一个过去。表演挺成功的,虽然他下台之后有点腿软,但好在张哲华扶住了他。

吉普岛没有羽绒服,戏服衬衫精薄,张哲华浑身都是凉的。詹鑫却从这具冰冷的身体汲取到了暖意。

没辜负他,太好了。

接下来是真人秀环节,张哲华冷得悄悄吸溜鼻涕,嗓子都冻哑了,却还是笑着走真人秀该走的煽情流程。

然后他们在镜头前抱了一下。之前詹鑫心里有鬼,人前不敢和他太亲密,怕自己措手不及地泄露出格的心思。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他不想再躲,甚至霸道地抢过主动权,把张哲华想搭他肩的手向下逼到腰上。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张哲华不合时宜地冲着来助演的王天放和马旭东露出了一个挑衅又完蛋的笑容。

真人秀效果拉满。

小情侣氛围拉满。

王天放血压拉满。

詹鑫想自己是不是还是哪里做出格了,大家怎么都嗑起来了?连张哲华的经纪人都过来支支吾吾地问能不能给他们接一些双人商务。

詹鑫觉得荒谬。我是巴不得的,但你要说服哲华。他看起来真的太直了,别让他干不喜欢的事。

“没问题詹鑫老师,哲华那边早就答应了,您能配合真的太好了。”

詹鑫本色出演一个贪财的线下喜剧演员,“既能赚钱又能蹭流量,我为啥不答应啊?”

内心老泪纵横:太棒了啊还有合作。

他们一起飞上海,回鞍山,去长沙。詹鑫还在做着那些奇怪的梦,作为刘波继续一次又一次在不知不觉中背刺龙傲天。做得太多,他倒是释然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接二连三接三连四接四连五地参与龙傲天和刘波的悲剧,但那说白了也不过是他笔下的人物,和詹鑫张哲华两个真人半点关系没有。

放下包袱的詹鑫又开始一张一弛四渡赤水七擒孟获地试探,今天和别的好弟弟看个戏,明天和前搭档合张影,等着张哲华的反应。

太平淡了,太他妈平淡了!詹鑫闲下来看了不少张哲华挂脸盯人的视频,对自己的魅力重拾信心,非常不要脸地认定“他对我有意思。”可现实一次又一次地击打他不要了的脸皮,特种兵张哲华对他的计谋和战略部署一一用幽默化解,坚定地扮演比朋友更亲近一点的soulmate的角色,不让他绝望,也不让他得逞。

和张哲华在湖南卫视后台相遇的时候,詹鑫真的要破防了。他恨不得冲过去扯着张哲华的领子问他你懂没懂我的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咱俩有没有意思?

可他说了什么呢?

“小哥儿越来越suai了~”

他妈的,怎么还带波浪号啊?詹鑫无能狂怒。

张哲华帅而自知,也很喜欢别人夸他帅,乐颠颠地揣上电子烟去厕所了。

詹鑫瞬间垮脸,想抽一口,发现那孙子揣走的是自己的电子烟。

更生气了,虽然也有点高兴。

湖南卫视的妆造让张哲华好看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詹鑫想“就冲这张脸也再不去西医院了,阑尾炎都让他治。”

这要是真的中医,那肯定能为中国传统医药的复兴做出重要贡献。

但这个假中医连自己的心病都治不好。詹鑫躲在角落里磨牙。

岁数的增长会让人多很多顾虑,詹鑫再不是“爱就马上行动”的二十郎当岁了,三十多岁的人害怕被拒绝,害怕理不清的糊涂账,害怕未知,害怕失去,尤其害怕那些梦。所以他一直在等待着、引导着二十郎当岁的梦里的受害者张哲华先开口。

可先爱上的先输,先沦陷的先绷不住。先做个莽夫,然后才能成为丈夫。

那么请马上行动吧詹鑫,祝你重返二十岁,抱得美人归。

当天晚上,他们照例一起回酒店。张哲华的房间离电梯更进,他刷开房门之后,詹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而响叮当之势拉上张哲华冲进屋。

张哲华显然被吓着了。詹鑫想吓一次也是吓,吓两次也是吓,直说了吧。

“张哲华,我喜欢你。”

恭喜,重返成功,很勇敢,好样的。

要我说生活真不如演戏,张哲华是一点不按照他的剧本来。

张哲华被他拉着手,妆还没卸,眼睛大、亮、但无神,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第三回了,刘波。”

7

蛤?

Whatareyou说啥嘞?

詹鑫痛失主动权,以为自己之前在米未满地乱睡的时候已经跟他表白过三次了,有点难堪。

“如果那些都不是梦呢?”张哲华被他拉着,继续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你是刘波,我也是龙傲天,你在我面前死过一次,和赵小姐结过一次婚,跟我姐姐一起活过一辈子,然后我们来到现在。”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呢,詹鑫?”张哲华第一次喊他的全名。

张哲华身体里锁着的龙傲天真的要疯了。第三次,第三次了,他第三次在我面前爱上别人。张哲华是龙傲天吗?他们长得一样,共享记忆,但归根结底是不一样的人:龙傲天有执念,张哲华不要那东西了。

最后却是张哲华得到了龙傲天心心念念的东西。

凭什么?

“如果梦是真的,你是喜欢龙傲天,还是喜欢张哲华?”现在活着的是张哲华还是龙傲天?他从没恨过刘波,哪怕被伤过这么多回,他也只是难过、后悔,从来没恨过。

可这次他恨得牙痒痒。我不想做龙傲天了,你说你爱上我了?普天之下谁都可以爱,除了龙傲天是吗?

为什么这么对我?刘波也好,詹鑫也罢,为什么只对龙傲天残忍?

“我喜欢……”詹鑫被突如其来的前世今生整懵了,他自己都没写过这么凌乱的穿越文。他喜欢谁呢?只在梦里见过的龙傲天,还是时时陪在他什么的张哲华?

“你看,你也答不出来。”张哲华看他支吾,反而平静下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成为张哲华的时候,我发誓不再想你,”他面对着詹鑫开始解腰带,对方的大脑也在宕机,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任由他脱下裤子,露出带着新伤的大腿,“可是龙傲天总是会想刘波,我让他疼,让他流血流到头脑发晕,他才让我控制我自己的身体。”

“他多爱刘波啊。”

“刘波怎么就能一次一次地爱上除他以外的所有人呢?”

“詹鑫,你救救他吧,你说你喜欢的是龙傲天,不是张哲华。”

他真的要死了。

龙傲天真的要死了,可又永远不会死。

詹鑫基本上算是把他们的前三世在梦里重活了一遍,梦里的刘波想不起前世,也不知道今生,和不同的爱人恣意地活着;梦外的詹鑫带着记忆和情感回顾前世,看龙傲天在刘波不知道的地方疼得死去活来,然后又把自己整理好,走到他眼前。

詹鑫那个时候就觉得龙傲天要死了,可他还是活着,甚至磕磕绊绊地又遇到他,然后不知悔改地继续陪着他。

詹鑫忽然很怕要是这辈子哄不好张哲华,让他彻底不再爱了,下辈子还能不能再找到他?他在这一瞬间和小龙署长狠狠共情:你刚知道我爱你,还没来得及爱上我就走了,孟婆汤一喝忘川河一跳,我下辈子该到哪里去找你?

“对不起,我没办法让刘波喜欢上龙傲天,”詹鑫低下头,盯着张哲华甜白釉一样的、新伤叠着旧伤的大腿,“我不是他,我只是詹鑫。”

“詹鑫只能保证自己喜欢张哲华。”他伸出手去捂住那些伤,好像这样曾经的张哲华就不会疼。

张哲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自己该站在谁的立场去回应詹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让搭档继续把手放在自己腿上。

“所以张哲华得把龙傲天彻底杀死,忘掉他开玩笑一样的三段人生,只有这样才能有来有回地爱一次吗?”

詹鑫也不知道自己该站在谁的角度去安慰、去道歉。刘波对龙傲天很是不好,但平心而论,詹鑫对张哲华也不是很好,他试探他、攻略他、套路他,唯独不敢拿出真心去直白地爱他。

说些什么,詹鑫,哪怕讲个笑话逗他笑笑。别再让他这样下去了,他好像真的要死了。

“那我现在就杀死他,”编剧开不了口,演员自由发挥,“求你用真心爱我一次,詹鑫。”

就像龙傲天对每一个刘波那样。

张哲华很快进组,离开北京前的一晚,詹鑫跑到他家里。

“小心点,再被人拍着,”张哲华看着站在门外冲他笑的詹鑫,“让我经纪人看着又得说我。”说是这么说,他关上门,乖乖地钻进詹鑫怀里。

“小哥儿要进组了,我想你。”

张哲华不说话。

“怎么了?”詹鑫托着他的后脑勺,两个人粘在一起往沙发那边挪。

“不真实,刘波。你从来都没有这么抱过我。”张哲华忽然坐起来,捧着他的脸上下左右地看,“你是真的吗?”

“我不是刘波,”詹鑫无奈地打掉他的手,“你再老这么提他,我也会吃醋的。”

他又抱住张哲华,“我是詹鑫,詹鑫只喜欢张哲华。”

“那龙傲天死了就死了吗?”

詹鑫答不出来,只能看着张哲华冷漠地坐起来倒水喝。

“你回去吧,我明早六点的飞机。”

导演说哲华这两天状态不太好,经纪人战战兢兢地帮他道歉。导演倒是随和,“没事,角色不叫龙傲天他不适应可能。想个办法让他也爱上我们的本子。”

张哲华被叫过去重新上课,教怎么进入角色,怎么走出角色。他有点无奈,又不好打断,只能认认真真听着。

“是不是学校都讲过?”导演最后总结陈词。

张哲华无奈的点点头,“导演,我回去好好调整,不耽误您的戏。”

导演摇摇头,“不是,龙傲天太出彩了,你走不出来很正常。我就是来给你打打岔,宣传一下我这个角色也不错,可以换一个坑陷进来。”

“华子,不客气地说,幕布落下一次就会有一个角色死去,你不能只看那些神圣的墓碑,新的路在前面。”

张哲华若有所思,点点头,说了句“谢谢导演”。

张哲华从哈尔滨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跑和鑫仔的双人直播。他可算是知道当时大家为什么劝他收敛点了,这么盯人真的很明显。

詹鑫当时肯定知道自己在盯他,啥也不表示拿我当猴耍!

张哲华缩了缩手,心里抱怨“老男人的小心思”。

结束了工作,张哲华主动跟着詹鑫回他房间。

老男人受宠若惊。

“小哥儿,你经纪人不看着你啊?”

“你会写悲剧吗?”张哲华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詹鑫秒懂,“没写过,但写过网文,什么美强惨男主三生三世文学都有过涉猎,”他接住自然靠进怀里的张哲华,“我给你写本啊?你来演。”

“写呗,你可以写三个本,另找三组人演,我不演。”张哲华蹭着他的胸口。

“啥意思啊,华子哥?”

“我有3个龙傲天,你有3个刘波,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张哲华胳膊挂在詹鑫脖子上不起来,“你听懂了吗?每个刘波和龙傲天都有他们自己的故事。”

“你要陪我演的是詹鑫和张哲华的故事。”

“只要稍稍补偿一下曾经的龙傲天就行,比如穿着吉普岛的警察制服拍一张合影,再比如一起回鞍山看一看,还可以允许我随时随地蹭你的脸,”张哲华的脸几乎要埋到詹鑫肚子上,“我在做蝙蝠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

“你是新的,我也是新的。我们该有新的爱情。”

8

哪国的神仙路过都要骂两句龙傲天开挂。

张哲华表示这挂还是给别人开吧,耽误他谈恋爱。

一篇独立的故事

“卢念茗,你学会调皮了啊!给我过来!”

“我没有!”

卢凌风刚进书房就瞧见满桌子的狼藉,猜到是小女儿给自己惹的祸,气得抡起巴掌就假装要打她屁股,念茗趁大人不在偷偷拿书案上的毛笔把玩,小孩子顽皮又好动,砚台笔架都被打翻了,墨汁撒得到处都是,刚换的新衣服也染脏了。

“呜呜呜……爹爹!爹爹!”念茗被卢凌风厉声呵斥吓得小脸一皱嘴一撇挤出眼泪,哭着撒丫子跑出去要找爹爹,恰好撞见爹爹进来,小小的一只抱着爹爹的腿嗷嗷大哭,昂起满是泪水的小脸话都说不清楚:“爹爹,父……父亲要打我!呜呜呜呜……”

苏无名瞧卢凌风气得眉头紧蹙的那样儿,无奈...

苏无名瞧卢凌风气得眉头紧蹙的那样儿,无奈地摇摇头蹲下把念茗抱起来,轻轻拍她的背边摇边哄:“好好好,念茗乖~不哭不哭,不哭啊……”

经过苏无名好一通连哄带骗,念茗才渐渐止住哭泣。

“唉~”苏无名默默叹了口气,“卢凌风,念茗才五岁什么也不懂,你跟她置什么气呀?”

卢凌风不生女儿的气了倒先数落起苏无名来,指着念茗脏兮兮的衣服给他看:“苏无名,你瞧念茗把自己衣服弄的,像什么样子!小小年纪这么调皮,长大了岂不翻天?”

苏无名不想听卢凌风多嚷嚷,扫视了一圈乱糟糟的书案,一脸风轻云淡:“小孩子天性就爱玩儿,让她玩儿一下怎么了?衣服脏了洗了不就行了吗,又不会少你一根儿头发。”

“你!”卢凌风被自家内人怼得无话可说,只能指着他干瞪眼,也不敢再口出什么狂言吓唬他们父子俩,抱起手生闷气。

知道这一回是父亲输嘴仗了,“咧~”念茗咧起嘴调皮地朝卢凌风做了个鬼脸,转头抱着苏无名脖子幼声幼气嘟囔着,“哼~父亲好凶,再也不跟他玩儿了。”

被念茗的可爱逗得发笑,苏无名突然想起家里的桃花酥吃完了,刮刮女儿的鼻子轻声问道:“念茗啊,爹爹带你去买桃花酥吃好不好?”

南大街绘春轩的招牌桃花酥对苏无名来说简直就是哄孩子神器,念茗要是哭了给她吃这个马上就不哭了。

一听到要买好吃的念茗欢喜得眼睛弯成两只月牙,眉开眼笑地拍拍小手:“好呀好呀!”

“走咯~给念茗买好吃的去咯~哎,你要吃张家的肉粽吗?我顺道给你买一点回来。”苏无名抱着念茗准备出去,见卢凌风还傻站着便问了他一句,因为他知道他喜欢吃这个。

有美食作引,卢凌风残存的火气立刻烟消云散,眉头舒展开露出藏不住的笑意:“好……好啊。”傲娇地梗着脖子在心里偷着乐儿,果然是自家内人啊,随时随地都在想着自己。

卢念茗是卢凌风与苏无名在悲田院收养的,那么多小孩子他们偏偏就看上这一个,小小的一只团子窝在襁褓里很可爱,乌黑的大眼睛眨呀眨,还会冲人笑。回家后卢凌风就请了奶娘,给孩子取名叫卢念茗,意为思念无名。

显然在教育孩子这一方面,卢凌风是严父,苏无名是慈父,卢凌风不是真要打孩子,他哪里舍得打自己最爱的小女儿,就是吓唬吓唬,当然苏无名也不会一直惯着孩子,念茗要是调皮过头了他一样会教育,但他们一样,都希望女儿能长成文武双全知书达理聪明睿智的大姑娘。

这天夜里,卢凌风把念茗哄睡了,才搬了两把椅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招呼苏无名过来一起喝茶。

春风拂过脸面神清气爽,卢凌风站起来慵懒地对苏无名勾勾手淡淡说到:“苏无名,你过来。”

苏无名正在倒茶,放下茶壶听话地过去了,刚在卢凌风面前站定就被他大手一挥拢进怀里抱了个紧实,二人气息交错,卢凌风显然是忙了一天想念自家内人了。

卢凌风越抱越紧,紧得简直要把苏无名揉碎在自己怀里,怀中人被抱得面红耳热,紧贴着他的胸膛有点喘不过气,双手肘抵着微微推搡。

“别动。”卢凌风轻声呵止住,知道抱太紧了手中微微松了些力度,贴着人的鬓角深吸一口柔和的书卷气,“让我好好抱抱你。”苏无名听话不再动作,隔着衣料静静地听他“噗通、噗通”有规律的心跳,是如此令他心安。

卢凌风永远都记得,六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桃花盛开花瓣随风飘落的夜晚,他喝了点自己酿的青梅酒,双颊微红着把苏无名招呼过来,满身微微酒气在苏无名一声惊呼中将人扑在身下,苏无名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惊诧,但早料到会有这么个时候,微微一笑,双手轻轻环住卢凌风的腰。

虽然喝了酒但卢凌风脑子清醒的很,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情诗全都背给苏无名听了。

大理寺卿卢凌风与神探苏无名的姻缘已在苏州传为一段佳话,二人是知己,也是师兄弟,更是一对天作之合,惺惺相惜恩爱和睦,引旁人羡煞不已,同时那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也以他们为榜样,鼓励自己勇敢追爱。

曾经,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开元,尽数诛杀公主党羽排除异己,苏无名虽远在乾陵不想卷入朝堂纷争,却也被针对按头叛国罪,甚至皇帝派人专程把他从乾陵抓回来打入大理寺狱,同其他犯人一样严刑拷打,实行秋后问斩。

翻看了下属递交上来的罪犯名单,卢凌风才得到苏无名入狱的消息,他借巡视之由看到已经遭了半天罪的书生,松垮着头发脏兮兮的像乞丐一样蜷缩在死牢墙角,当着众多狱卒的面不能和他正面搭话,卢凌风只看了一眼就心如刀绞而后又得装作没事人一样去下一间牢房。

巡视结束后,卢凌风不顾自己大理寺少卿的身份风风火火上奏朝廷,为了请求朝廷能赦免苏无名的死罪,他在皇帝的寝宫前不知道跪了几天磕了多少个头,提出愿意主动辞官与苏无名远走高飞再不回长安,甚至在皇帝面前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

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叫喊震耳欲聋,皇帝觉得自己这个表弟一定是疯魔了,自己身居高位却不惜性命为一个临死的罪臣求情,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不懂卢凌风对苏无名的情意,苏无名要是死了卢凌风也会随他而去的。

卢凌风执意如此,一向狠厉的皇帝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他的请求,被折磨了七日半死不活的苏无名这才有机会被解救出来。

皇帝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不想简简单单地就因为一个罪臣而失去这个有勇有谋的表弟,苏无名人单力薄谅他不敢造次,贬为平民此生不得重返仕途也就作罢,但卢凌风乃国之栋梁,留着日后对大唐还有用。

卢凌风膝盖跪得肿痛,额头磕得青紫渗出丝丝血迹,皇帝下旨后,他忍着巨痛站起来诚恳地道谢,走之前,皇帝忍不住问了一句:“苏无名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少年一瘸一拐地往宫门外走去,站定了头也没回,只默默握紧拳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如果失去了他,我不知道我的人生还有何意义。”

那一夜,卢凌风觉得是自己人生二十几年来最惊心动魄的一个晚上,许久不见,能感觉苏无名的身子轻了许多,他坐在马车里,苏无名躺在他怀中神志不清气若游丝,被酷刑折磨得脸色煞白几近虚脱。

榻上,苏无名只着一件单薄破碎的中衣仰躺,衣物早已被鞭子抽出一条条口子被鲜血染成血衣,布料连着干掉的血粘在伤口上。

卢凌风小心翼翼地将布料一寸一寸从伤口上撕下来,虽然动作已经很轻微,但苏无名还是疼得止不住颤栗,口中紧紧咬着卢凌风事先塞的手帕,方才一身冷汗在路上吹干了,这会儿又疼出一身,打湿发丝黏糊糊紧贴着额头。

褪去苏无名的衣裤卢凌风更看清了他的伤势,单薄的身体一条条可怖的新旧伤口叠加,血淋淋的如蛇一样爬满孱弱文人的前身,卢凌风心里揪紧似的疼,不敢去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费鸡师用湿手帕一点一点给苏无名擦拭血迹,事先用几十种中草药炮制的一罐治伤药,毫不客气地全给他用上了。

擦干净血迹,一铜盆的清水都被染成血红色,等伤口处理好疼痛劲过了,苏无名才沉沉睡过去,月上中天已至半夜,不知道他究竟是太困了还是疼晕了。

纵使苏无名已经睡了,卢凌风也没有走掉,而是守在榻前寸步不离,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他,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他就撒手人寰,心中一遍又一遍祈求老天保佑。

瞧着榻上的人再想到他在阴暗潮湿的狱中遭受过的酷刑,每天只能咽馊了的饭菜,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卢凌风根本无法想象一介书生是如何熬过堪比鬼门关的这一遭的,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中,终是后半夜忍不住落泪,握住苏无名的一只手抵在额头,像孩子一样轻声抽泣。

苏无名昏迷了整整三日,悠悠转醒之时,卢凌风顶着熬红的眼圈激动地语无伦次,又一阵憋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太好了,苏无名,你终于醒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老费的药管用,苏无名觉得身上的疼痛感减轻了许多,但还是浑身无力喉咙肿痛,他吃力地抬起眼皮,颤颤巍巍地抬手帮卢凌风抹去脸上的泪水,从喉咙里发出嘶哑微弱的声音:“这么大的人了……还哭什么……”

由于伤势太重,老费特地叮嘱苏无名好好休养,不能受凉不能太用力不能干重活,否则会留下病根儿,卢凌风默默记在心里,每日按时去集市买新鲜的食材回来亲自给苏无名煲汤喝。

出身名门从小锦衣玉食,卢凌风自是没干过给人做饭的活儿,为了照顾苏无名养伤需得学会做这些,煲汤的本领都是从食谱上学的。

初秋时分,院子里桃树的叶子早已掉光了,干枯的枝丫仿佛在诉说无限秋意,苏无名披着一件薄披风站在廊下,卢凌风站在不远处背手盯着他,无意间苏无名撞见卢凌风在看他,先开口提问。

“卢凌风,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了,该怎么还啊。”

片刻寂静之时一阵小风吹过,吹起苏无名远山黛色的发带,将一片枯树叶吹到他头发上,卢凌风走过来不言语,浅浅一笑帮他拈去树叶。

趁人不注意,卢凌风忽然双手环住苏无名的腰,微微用力将他提起来让他离自己的脸更近,一呼一吸都喷在他脸上。

“无名以身相许,就是还我这个人情了。”

|流水账水平、ooc

|圈地自萌、不喜勿喷

|澄曦、微忘羡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壹』

昨夜躺在寒室的床榻上,蓝曦臣还心里犯嘀咕,仔细盘算,自己已快三月没见江澄了。

怎么说呢,就挺突然的,蓝曦臣心里忽涌起委屈的情绪:

其实澄曦两人终究是一宗之主,时常会忙得见不到彼此也实属正常。蓝曦臣本来早就习惯了,况且,即便未能见面,二人的书信往来也从未断过,也不算完全没有联系。

可,近日叔父偶染风寒,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知为何谣言纷飞,外界传得如叔父病重、命...

可,近日叔父偶染风寒,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知为何谣言纷飞,外界传得如叔父病重、命悬一线,吓得本还在云游四海的忘羡二人连夜回到云深探望,

解除误会后,蓝忘机似愧疚于这些年云游未能承欢膝下,与魏无羡商议过后决定留在云深待上些时日。

本来这也是好事,毕竟许久不见胞弟,蓝曦臣心里总是会惦念着,可接连半月都会时不时看着忘羡二人各种互动——譬如早晨与胞弟散步时,问道魏无羡是否吃得惯云深饮食时,就看着向来冷面漠然的蓝忘机嘴角微扬,似想起什么般柔和开口:“魏婴向来嘴刁,兄长无需费心准备,我会给他做饭。”

其实,蓝曦臣真的只是无心多嘴问那么一句,却意外看到胞弟浅笑安然的模样,若不是自己灵力高强,未能察觉出胞弟有异状,否则蓝曦臣都要以为蓝忘机被夺舍了。

不过这种秀恩爱的举动多了,蓝曦臣也就见怪不怪了,每每看到旁人惊愕失色的模样时,他总能保持淡然温和的姿态,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淡定是真的,可羡慕也是真的,如此一来,倒是让蓝曦臣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想念江澄。

『贰』

卯时。

蓝家生物钟规律已经刻入蓝曦臣的骨子里,他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刚准备起身伸个懒腰时,手却摸到毛绒绒的触感。

知晓屋里床榻上不可能会有这等物件的蓝曦臣一瞬瞌睡全无,神智清明地悄悄拿上床头的裂冰时,小心翼翼掀开被窝一角。

凭借良好的视力,蓝曦臣立即认出自己身旁躺着一只软乎乎、毛绒绒的大白狗,仔细辨认片刻后,似乎江澄曾与他说过,这品种好像是叫萨摩耶?

可是,云深不知处禁止饲养宠物,这狗从何而来,而且为何会在自己榻上安眠。

暮春时节虽有薄寒,但蓝家向来节俭、不喜奢侈,因而也不会特别备下多余碳火取暖,冬日若是有用剩余便用,没有便作罢。

蓝曦臣本就正当盛年、仙力充沛,自是不需取暖。但魏无羡至今尚未结丹,云深地高偏冷,静室又常年无人居住而略感阴寒,担心魏无羡会不适应,蓝曦臣便将未用崭新的碳炉交于胞弟。

如此一来,整个寒室最暖和之处便是被窝。蓝曦臣自不觉冷,但那大白狗敏感地察觉出气温变化,瑟缩着往更热乎的被窝里钻,像是被吵醒似可怜委屈地朝蓝曦臣呜汪了声,然后又秒睡着。

蓝曦臣:……

不知为何,眼前此景总让蓝曦臣有种江澄懒床的既视感;再加上,蓝曦臣本就对这类毛茸茸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也就没舍得把狗从被窝里薅起来,更顾不上追究这狗从何而来。

既然下不了手驱赶狗狗离开,蓝曦臣倒也是安之若素,坐在床榻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为这大可爱顺毛,摸到脖颈处时发觉一个项圈。

正当蓝曦臣边顺毛,边胡思乱想时,忽然榻上那大可爱起身往自己怀里钻,他低头垂眸与它对视,这才注意到那大家伙尾巴尖上泛着浅淡紫色,越发觉得这和自家那位可真像。

不过,这性子可一点也不像。

看着在自己怀里撒娇卖萌的大白狗,蓝曦臣实在很难与口嫌体直的爱人联想到一块。尤其,那萨摩耶歪头看向自己的时候,一瞬间,蓝曦臣似乎看到萦绕在它周围的粉红泡泡。

“你怎么那么可爱呀?”

怒搓狗头,猛然吸狗!

被萨摩耶萌得不要不要的蓝曦臣一时没忍住,以额头贴额头蹭了蹭,大白狗被他这举动惹得格外兴奋,摇头晃尾地、格外响亮地在蓝曦臣耳边:

“呜…汪汪!”

一瞬,蓝曦臣只觉世界都安静了。

『叁』

“嘘。”

等缓过神来,蓝曦臣做出噤声动作,轻柔揉了把它的头毛,“云深不知处禁止饲养宠物,你可不能动静太大了,让叔父知道了,我可保不住你喔。”

说完又揉了揉萨摩耶,心满意足地起身更衣,边说换上宗主衣袍,“你在屋里安静地等我回来,我给你弄点吃的。”

直到蓝曦臣离开并关上寒室的门之时,江澄都还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昨日清晨起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江澄已经五十八天没有见到自己的亲亲道侣了。

生活不易,江澄叹气。

好在再过三日便是在金麟台举行的清谈会,终于可以见到心上人了。

最近,本应不忙的江澄临时接到金凌的求救,这次清谈会是金凌接任以来第一次举行,虽然规模不大,仅是邀请了仙门大家,但贵在首次举行。江澄虽嘴上各种嫌弃,但还是放下原本打算去云深探亲的想法,提前半月到金麟台帮衬。

当然,这事也提前与蓝曦臣书信说明,也得到了支持。

可,江澄还是很想蓝曦臣。

就当江澄颇有些垂头丧气地准备起床时,忽觉一阵头昏眼花,之后就眼前一黑,意识全无。

再次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寒室冰凉凉的地面上,暮春的云深总还是冷上许多,更何况现在江澄毫无灵力。抬眼便瞧见眼前便是自己思念许久的人还有温暖的床铺,江澄没有半点迟疑,极其熟练地轻轻避开那人,并钻进被窝里。

或许是萨摩耶这具身体不容许江澄过多地思考,亦或者江澄自身就觉得是场梦,总之暖暖的被窝里,香香的道侣身旁,江·萨摩耶·澄渐渐沉入梦乡。

等他又一次被凉风冷醒时,自己先是郁闷地呜咽了声,可没过一会只觉得头顶像是被人抚摸梳毛,抬头便瞧见含笑的爱人。

激动兴奋的江澄没还没顾及自己莫名变成萨摩耶这事,就想把眼前人拥到怀里,好好疏解自己多日的相思之苦,却未曾想如今的自己此举就是投怀送抱。

被抱住的江澄先是愣了片刻,后很快就想开了,谁抱谁都一样,反正他终于见到人了。

不过,以后要是变回去了,有机会的话,江澄发誓一定要教蓝曦臣如何正确吸狗,毛都快被揉秃了。

就当江澄被揉得觉得要秃的时候,自己爱人忽然额头对额头地靠近自己,幸好萨摩耶不会脸红,要不让蓝曦臣将收获一只满脸涨得通红的大白狗。

蓝曦臣在靠近的时候,江澄便忍不住屏住呼吸,太近了!道侣俊美的颜值就像是诱人的美酒,即便二人早就亲密无间,照理说江澄早该对这免疫了。可在这方面江澄却出乎意料的纯情,每次都带着如懵懂少年对心仪之人的忐忑、欣喜以及羞赧。

突然,江澄有些生气,还夹杂着些焦虑。不能让别的狗(?)也享受到这种待遇!

于是,江澄想开口提醒蓝曦臣不可以对别的狗做出同样的举动。

但开口却是一声响亮到震撼人心的“汪!”

沉默,是今晨的寒室。

『肆』

午后阳光懒洋洋地从窗沿攀进屋里,忙中偷闲的蓝曦臣取下宗主头饰,用手松散发丝,按摩已紧绷许久的头皮,他从未像今日这般懒散地午休——躺在床榻上,头靠在白绒绒、胖乎乎的大可爱肚上,手还止不住地揉那软软的爪爪。

感觉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你真的好像我家那位。”摁捏着爪爪,蓝曦臣舒展开处理宗务时的眉头,双眼微微眯起,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想念,似记起许久未见的道侣又不禁轻声叹息道:“我也好想他,你说为什么晚吟还不回信呀?”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问话,安静许久的大可爱向他嚎了一嗓子,这反应让蓝曦臣忍不住笑出声,揉着它的头顶,“得给你取个名,晚晚?小吟?澄澄?”

“唔,或者以晚吟的性子,菲菲、小爱、茉莉、仙子,”蓝曦臣沉思了会,突然灵光一现,“那就叫你……仙女。”

举世无双的泽芜君就被大可爱举起肉嘟嘟的后爪超凶地踢了一脚,差点就从塌上摔下来。

“好啦好啦,”即便如此,脾气极好的蓝曦臣也没生气,软声哄着背对自己生闷气的大可爱,手上轻柔地顺毛,“你怎么和晚吟一样凶巴巴的,你该不会……”

正佯装生气的大白团子闻言顿住,紧张夹杂着期待屏住呼吸,从心底涌出吹捧道侣的彩虹屁蓄势待发。

然后,它听到蓝曦臣小声嘀咕道:“你该不会是仙子的同胞兄弟吧?”

被感动得五味杂陈的大白团子真心实意地撅起屁股把蓝曦臣挤下床。

『伍』

莫名变成萨摩耶,本应该是一件让人非常恼怒、感到麻烦的事情,尤其是在面对喜欢的人,毛茸茸的尾巴根本止不住地摇晃,根本无法遮掩心意。除去开始的不适应,江澄倒是反常地坦然接受这一事实:既能与多日未见的爱人独处,还能看到一些从未见过的有趣场景。

向来稳重矜持的道侣会瘫在床榻上偷闲,还会幼稚地和萨摩耶对话,最主要他突然觉得自己道侣对自己取名风格很有误解,还取名叫仙女,江澄觉得自己没把蓝曦臣踢下床就已经是真爱的表现了。

夜空繁星闪烁、屋内烛火摇晃,江澄是知道蓝曦臣宗务繁多,可确实没想到会那么忙——用过晚膳后,蓝曦臣便一直伏案工作,不知过了多久,就连在一旁等待的自己都累得伏在桌案边的地毯上昏昏欲睡,“咚咚咚。”

寒室的门被敲响,同时蓝忘机隔着门开口询问道:“兄长,可否方便?”

这大晚上的,蓝湛不在静室和他家魏婴缠绵温存,过来找自家阿涣做什么?江澄有些不爽地呲牙想道,想起平日蓝湛的所作所为,忽然特别想看那人吃瘪的样子,在蓝曦臣回答的同时,钻进那人的怀里。

江澄很期待蓝忘机见到自己的表情。

『陆』

得到许可进屋的蓝忘机一抬眼便瞧见兄长怀里的大白狗,“兄长……”

凭借两兄弟多年默契,蓝忘机自是不用多说,蓝曦臣便理解并开口解释道,“我是今天早晨在屋里发现这小家伙,虽然不知道它是如何进屋的,但见它脾气温驯乖巧便自作主张留了下来,等过几日金麟台清谈会时,便将它交给晚吟照顾。”

不知道是不是蓝忘机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大白狗似听懂蓝曦臣所言,尾巴摇得格外的张扬,像还夹杂几分得意。

“兄长,云深禁止饲养宠物。”

“忘机,就一次。”知道胞弟是吃软不吃硬的蓝曦臣自是刻意软下声音,手势更是做出了拜托的模样,蓝忘机蹙眉不语紧盯着那只在自己兄长怀里仍不知收敛的大白狗,总觉得它看向自己的目光异常熟悉。

可,终究狠不下心的蓝·兄控·忘机还是默认了,也答应帮蓝曦臣瞒着叔父,临走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兄长,它真不是江家的?”

——脖颈上的清心铃,尾巴尖淡紫色的毛发,对兄长特有的占有欲,以及对自己莫名的敌视。

蓝忘机本也不指望蓝曦臣会回答自己,刚走到门口准备推门离开时,突然听到自家兄长满是溺宠地轻笑着回答:“谁知道呢?不过,我倒是很喜欢仙仙。”

“……仙仙?”克制了半晌,蓝忘机才僵硬着回过身,手死死捏着门框,很是复杂地反问,甚至开始自我怀疑,取名废是会传染吗?兄长如此饱读诗书,怎会如江澄般取这等……令人迷惑的昵称。

抱着大白团子的蓝曦臣闻言抬起头,笑眯着眼:“嗯,我给它取的名字,忘机觉得如何?”

呼之欲出的吐槽话语被那笑容尽数噎回腹中,蓝忘机尴尬地勉强附和了几声,看着被兄长揉搓顺毛的大白团子,感觉它要被揉秃毛了,忽然又有点同情,临走前却戏谑开口,冷不丁地留下句话:“兄长,我听人说,犬类到了一定年龄是需要做绝育。”

说罢,蓝忘机深藏功与名转身离开,留下触及到知识盲区的蓝曦臣与大白团子面面相觑。

『柒』

江澄再次清醒时,自己已经不在蓝曦臣的床榻上,估计是身体本身沉眠过久,起身时只觉酸软,敲门而入的侍女见他醒来吓得连盆带水都掉在地上,“宗主!江宗主醒了!”

江澄:……

没一会,听闻江澄苏醒的金凌风风火火跑过来,看到自家舅舅熟悉的嫌弃眼神,一连担心了几日的委屈、焦虑汇聚一起,鼻头忍不住酸涩泪目,满是埋怨地坐在旁边碎碎叨叨。

正喝粥的江澄这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快五日,医修又没能诊断出问题,金凌怕舅舅醒来后责怪便不敢随意打扰蓝曦臣,直至今日,金凌实在是沉不住气,前脚刚给泽芜君发去求救信,后脚就有侍女告诉自己人醒了。

金凌一度怀疑,自家舅舅就是想舅妈了。(江澄:自信点,把怀疑去掉。)

“宗主,泽芜君到了。”

『捌』

星点四溢于云海,月色蔓延至屋内。

许久未见的两人相拥躺坐于窗沿边的榻上,伴着夜景,蓝曦臣兴致勃勃地说着前几日所遇到的那只大白团子,江澄抿了口天子笑,遐思与陈年一同吞入内腹,身旁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往身边又挪近了些,江澄不语侧过身轻轻吻了爱人的面颊。

霸道的酒气伴着距离冲击着蓝曦臣清醒的思绪,此刻不知是羞赧还是酒意染红了双颊,月色似乎晕入他的双眸中。即便是二人已结为道侣,江澄更是会时不时哄骗自己小酌几杯,但蓝曦臣的酒量仍是一杯倒的水平,即便是度数极低的果酒都足以让他昏了头,“晚吟……”

光与影交织缠绵,月色伴着清风,旖旎而又清雅,本应是温存的最好时刻,江澄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前几日被道侣揉捏的记忆,故作冷冰冰地开口:“我听闻近日泽芜君得一爱犬,共进餐、同榻眠,好不亲密。”

思索片刻后,被酒意混沌思绪的蓝曦臣才反应过来江澄在说什么,轻笑几声,侧身用双手环住正佯装冷淡的江澄肩膀,微启双唇吻上耳垂,他感受到对方极力克制却又显而易见的颤抖,灼热的气息随着话语一并向对方扑去,“或许,我该唤你……仙仙。”

颇为得意地看着对方鲜少被撩的面红耳赤羞赧模样,蓝曦臣狡黠一笑,还未来及得寸进尺,却被江澄手疾眼快地压在身下,以满含缠绵和占有的吻堵去所有退路,剥夺了反悔的机会。

“泽芜君可还想绝育我?”

这个局,怎么想怎么无解

若若很理智,但是感情里没有绝对的理智

范闲如果真的骗婉儿,那真是很可怕的一个人

不骗,要么从此形同陌路,要么差不多要死一个才能了局了

但是,作为观众真心希望他俩百年好合

全文非常正常,无不良导向。

太子被废后的故事,ooc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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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被废的消息,连同传诏一起到了王府。

“恭喜殿下。”

谢必安俯首轻语,李承泽揣了袖子,冷哼一声。

“恭喜得未免早了些。”

他这话说得不假,李承乾与长公主丝通惹得庆帝大怒,从而废了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可庆帝没有杀李承乾,李云睿只是被赶回了封地,要立李承泽为太子的诏令也没有下来,帝心如渊,恐怕庆帝不过是借此机会敲打警诫李承乾一番,他是皇后唯一的儿子,谁又能比李承乾更有资格坐镇东宫。

偏偏要下一道谕旨传自己入宫,是想让我看看废太子的惨状,在他面前挑衅得意一番,最后又被...

偏偏要下一道谕旨传自己入宫,是想让我看看废太子的惨状,在他面前挑衅得意一番,最后又被打回原形灰溜溜地逃回宫外

李承泽坐在入宫的马车上,神情冷漠,陛下要用他这块磨刀石磨砺太子,他又如何能拒绝。

御书房里,庆帝果然不在,侯公公请李承泽先坐着等会,李承泽瞥了一眼帘后,转身走了,入了东宫。

东宫热闹得很,不少太监宫女忙前忙后,搬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出了东宫。

李承泽不太喜欢来东宫,东宫位置偏阴,常年照不见光,整座殿堂散发出凄清之感。

“二哥”

李承乾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李承泽偏头去看他,李承乾褪去了太子华服,着了一身朴素的白衣,发冠也摘了去,只剩一根木簪束起头发。

“太……”

李承泽脱口欲呼太子殿下,可李承乾此时已然被废,于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二哥该唤我一声三弟了。”

李承乾面容平静,竟看不出一丝被废的惊慌与悲痛。

看来陛下事先提点过李承乾了。

李承泽内心嗤笑,不过又是天子为了磨炼太子的一出好戏罢了,到头来终究只是作弄自己。

“他们这是”

三弟这个称呼李承泽说不出口,储君不入皇子之列,从李承乾位列东宫那天起,李承泽就已经没有了三弟。

“我既不是太子了,自然不可再住东宫,我要搬去长门宫。”

长门宫的位置李承泽知道,比东宫更为偏远,且狭小逼仄,名字说得好听,和冷宫没什么区别。

“何必如此着急,说不定过几天陛下气消了,殿下照样是太子。”

李承泽饱含嘲讽之意,朝李承乾侧了侧身。

“二哥没有带刀吗?或者读药”

李承乾唇角微翘,反问李承泽。

“什么?”

李承泽环抱的双臂松开,不解其意。

“二哥应该杀了我,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一死,东宫之位必定要落到二哥头上的。”

李承乾说得轻描淡写,波澜不惊,却着实将李承泽震了半晌,他后退一步,只当李承乾疯言疯语,开口又是讽刺。

“残害手足之事,臣做不到。”

李承乾微叹口气,他知道李承泽是在暗嘲自己心狠手辣,十三岁时就想置他于死地。

“你同我来。”

李承乾伸出手,扯了一下李承泽的袖子,示意李承泽跟着自己走。

李承泽不明所以,但选择跟在了李承乾身后。

李承乾走得很慢,李承泽便也放缓了速度,始终落李承乾一步。

他们走到了御花园的水桥上,底下是一汪绿湖,深不见底。

“十三岁时,我推了你下去。”

李承乾靠在栏杆上往下看去,似是自言自语。他十三岁时觉得这栏杆真高,现在也不过在自己的腰部罢了。

李承泽不答话,只是看李承乾动作。

“现在,我还给你。”

李承乾回头冲李承泽笑了一下,李承泽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猛地冲上前去,想要抓住李承乾的衣摆,但仍慢了一步。

湖中溅起水花,李承乾跳了下去。

水花很快平息,看不见李承乾浮上来的身影。

真是混蛋!李承泽咬牙切齿,他恨不得拂袖离开,可没走几步,转身也跳了下去。

托李承乾的福,李承泽早早学会了凫水。

他在湖底找到了李承乾,他的身体在往下坠落,可衣带飘着,滑过李承泽的手掌,像在求救。

握住李承乾手腕的瞬间,李承泽忽觉他似乎瘦了许多。

两人一起湿漉漉地上了岸。

“咳咳咳……”

李承乾大口大口地吐出湖水,这滋味真是不好受,难怪李承泽当时病了半月。

“二哥何必救我,只说我因被废悲思过度,一时想不开跳了湖便是。”

“闭嘴!”

李承泽一拳打在了李承乾脸上,他现在不是太子了,李承泽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教训他——这一天李承泽等了许久。

李承泽揪着李承乾的领子怒吼。

“你想死,别死在我面前!”

李承乾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破了皮,流出血来。

他怔愣地看着愤怒的李承泽,鲜活,真实,终于没有套着一层虚伪的壳。

“好,我不死在你面前。”

李承乾还在笑,牙齿上也沾了血。李承泽松开了他的衣领,站起了身,本想去扶他一把,但李承乾先一步自己站了起来。

“二哥不想杀我,但有的是人想杀我。我还是先恭喜二哥荣登太子之位。我恐怕是活不到那一天了。”

李承乾拱手朝他一拜,没有管自己还在滴水的衣袍,转身往长门宫的方向走去。

李承泽握着自己的广袖攥了攥水,对李承乾的话嗤之以鼻,陛下怎么会舍得杀李承乾,而除了陛下,谁又有资格,有本事杀太子。

李承泽没想到还真有。

御书房内,范闲递上奏折,语调激昂,怒斥李承乾的罪行。

“史家镇上千条人命,一夕之间化为乌有,三皇子李承乾罪无可赦,望陛下圣明,处死三皇子。”

范闲的称呼变得倒快,一口一个三皇子让李承泽差点没反应过来。

庆帝面色阴沉,他打开折子,上面将李承乾如何派人火烧史家镇,屠戮残存村民之事写得清清楚楚。

“老二,你觉得呢?”

庆帝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李承泽回过神,他恭敬地跪在地上。

“陛下,太……三皇子,罪不至死。”

当初史家镇一事刚出时,他就怀疑过李承乾了,只不过这事赶在李承乾被废之时重新翻出来,恐怕是有人刻意为之。

李承泽猜不出这是否为陛下的手笔,只能仔细斟酌着用词,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呵。”

庆帝当然察觉出李承泽的敷衍,折子被扔到李承泽面前。

“你好好看看,你的弟弟,杀了一个镇的人,朕问你,他该不该死”

李承泽攥紧了手掌,陛下逼着他表态,他要说什么?迎合范闲赐死李承乾吗?陛下一手遮天,庆国上下之事,怎可能瞒过他,况且还有监查院暗中做黑手,李承乾的行事陛下不可能一无所知。如今又装出一副无知的神态,令李承泽作呕。陛下明明就不舍得杀李承乾,非要让自己给李承乾做底。

他李承泽,只配被李承乾踩在脚下,永远做一块垫脚石吗?

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李承泽抬头,眼底猩红,颈侧青筋跳动。

“全凭陛下吩咐。”

他跪伏下身,刚刚扬起的头颅很快抵在了地面。

“陛下!如此恶行,若不斩首示众,如何平息民愤百姓皆是陛下的子民啊!”

范闲悲愤的声音让李承泽感到聒噪,他只想快些逃离御书房,范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居然妄想让陛下杀死自己的太子,这不就是明晃晃地挑衅君威吗?

在李承泽的预料之中,庆帝将折子扔进了火炉,两人被赶出了御书房。

然范闲却没有如同上次参李承泽时不依不饶地继续质问庆帝,面上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看了一眼李承泽,没有往宫外走,而是往宫内去了。

“范闲,你要去哪?”

李承泽心存疑窦,追上范闲询问。

“长门宫。”

“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杀了李承乾。”

范闲止下脚步,目光如炬。

“庆国律法杀不了他,我来杀。”

“范闲!你疯了不成他是太子!”

李承泽打起颤来,他明白过来李承乾那天的话。

“他已经被废了!”

范闲拔高了声音。

“李承泽,我也是皇子,陛下不舍得杀他的儿子,那你说,我杀了李承乾,陛下会舍得杀我吗?”

李承泽的眼睛瞪大,他不信范闲的话,可他不敢赌庆帝对李承乾的感情。

他们这些做儿子的,和棋子没什么区别。

“只怪李承乾自己命不好,赶在这个时候被废,我杀一个皇子,想必赔不上自己的命。”

范闲的话轻飘飘地落在李承泽耳边,李承泽身体猛地一抖,范闲便掠过李承泽身侧,往长门宫奔去。

“范闲!”

李承泽快步追上去,他不怀疑范闲没胆子杀李承乾,他当初敢为了滕梓荆当街斩杀程巨树,杀一个李承乾又算得了什么。

可李承泽不想让李承乾死,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他们本是你死我活的仇敌,十几年的明争暗斗早该磨灭了他们之间那点微乎其微的亲情。

范闲走得飞快,长门宫外有两个侍卫把守,入宫觐见者不得带兵器,范闲便抽出一个侍卫的长剑,一脚踹开了长门宫的大门。

寒光乍现,李承泽沁出了冷汗。

“拦住他!”

可侍卫没动,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小范大人兼皇子,一个被废不久的太子,他们在宫中多年,自然明白孰轻孰重。

“一群废物!”

李承泽大骂一声,快步跑了起来,拦住范闲的去路。

“范闲,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史家镇上千口人,我倒想问问李承乾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范闲手中的长剑挥起,剑尖正对着李承泽的心脏。

“李承泽,你在这装什么假惺惺,李承乾一死受益最大的不是你吗?你同他一样是个烂人,这会在我面前表演兄弟情深”

李承泽从未被人如此羞汝过,他面上带了怒意,上前几步,任由那尖锐的剑头抵在青色薄衫上。

“范闲,别在我面前装圣人,你以为你就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吗?”

“你身上流着李家的血,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唾弃我们李承乾是你哥哥,你要弑兄,好一个大义灭亲啊。”

李承泽的眼睛紧紧盯着范闲,二人心里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二哥范闲”

李承乾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从殿内走了出来。

“快进去,关上门!”

李承泽转过身厉声呵斥李承乾,他试图挡住范闲手中的剑,但李承乾早就看到了。

“小范大人想杀我?”

李承乾缓步走下了长阶,他依旧从容,不紧不慢。

“李承泽,滚开!”

范闲不耐地偏过头去,看向李承泽身后的李承乾。

“你不会武功,我已至九品,你拦得住我吗?”

“拦不住又如何”

李承泽声音低哑,几乎从齿缝里挤出一字一句。

“有本事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说不准,做太子就是你了。”

范闲面色沉郁,他最讨厌的就是皇室,如李承泽所说,他为自己身上流着李家的血而耻汝。

“二哥!”

李承乾拉过李承泽,让范闲的剑离开李承泽的身体。

“你快走吧。”

“我不走!”

李承泽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的拳头紧紧攥着,很快又放松下来,大不了同李承乾死在一起,也算个好归宿。

“哐当”一声,范闲扔了剑,他脸上的嫌恶愤怒之情尽数褪去,朝李承乾扬了扬下巴。

“李承乾,你赢了。”

范闲走了,李承泽却不懂范闲临走时的那句话。

“二哥,走吧。”

李承乾眼底有泪光浮动,他扬起一个勉强的笑,想要去抱一抱李承泽,垂在身侧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天空乌云密布,风雨欲来,李承乾进了殿内,缓缓合上了大门。

李承泽突然想带李承乾一起走,离开皇宫,去哪里都好,但他此刻和李承乾没什么区别,一样无助,一样痛苦。

天上落下几滴微雨,李承泽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tbc.

请你吃点阳光

Summary:天使给蛇泡水时发现了蛇身上的伤疤......

好像有一股力量正拽着他的脚踝把他往地心深处拖……

他正沿着一条垂直向下的隧道跌坠,漫天银色的星辰在离他远去,地狱猩红的光芒在向他招手。他渴望吸入一口清凉的夜风,可周遭的环境只有燥热的气流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他召唤出翅膀,可是这无济于事,越来越快的速度把周围事物的影像都拉成模糊的长条。他向上方绝望地伸出手臂,可是他什么也抓不到——也没有什么能拉住他,让他不......

他召唤出翅膀,可是这无济于事,越来越快的速度把周围事物的影像都拉成模糊的长条。他向上方绝望地伸出手臂,可是他什么也抓不到——也没有什么能拉住他,让他不再坠落......

现在是1827年吗?

不对,一定是漏了什么。

深夜,天使左手拿着克劳利的手机,右手飞快而小声地翻动着他那厚厚的笔记本。这些是他整理的宠物蛇饲养笔记,距离克劳力陷入昏睡已经过了六天,这六天来,亚茨拉斐尔不敢离开卧室半步。

为什么克劳利还不醒呢?忧虑像厚厚的乌云盘亘在天使的脑海中。资料上说蛇吐食后要静养十来天,以恢复被胃酸损伤的消化道黏膜——可6月1号晚些时候,天使已经用奇迹治好了那些损伤。

他不该睡这么久的,天使犹豫着想。

这些天他不仅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也发帖子问了。嗯,不过嘛。斥责他的人多于指导他的人。

有些人说话很难听,但是亚茨拉斐尔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都没错......是啊,没错——

他们说他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在养小动物之前都不做功课。

他们还指控他不断投食的行为是一种慢性的谋杀。

还有人说他是一个傲慢无理的自私鬼,只顾满足自己想要施舍“爱”的心理,完全不顾及其他生命的感受。

有一个家伙,言辞最犀利——他说亚茨拉斐尔根本不爱他的蛇,也不配拥有它。

天使的眼睛已经哭红了,肿了一圈、针刺一般的疼。但是因为克劳利看不见他这幅样子,所以天使也不打算用奇迹让自己的眼睛恢复。他打算以此为惩罚,因为在疼痛之中,他的负罪感会有所减轻。

天使合上笔记,吹灭仅有的一支小蜡烛。亚茨拉斐尔走到床边静静地坐着。体会着久违的被黑暗包裹的感觉。他偏过头,想要看一看克劳利的脸庞,可浓重的夜色却像一层厚重的面纱,阻隔了他的视线。

他只是想体会一下对方正在经受的痛苦。如果可以的话,亚茨拉斐尔很愿意代替克劳利。

恶魔身上总是会有不经意间展现出来的勇气让亚茨拉斐尔自愧不如。天使害怕的东西太多,就比如现在——他再也无法忍受对方就在身边却看不见的痛苦了。

在坐立难安了几秒后,天使选择拉开窗帘。

苏活区的夜晚是各色霓虹灯的天下。闪烁着快活气氛的彩色光线穿过卧室的玻璃闯入房间内,与这里哀伤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天使慢步走回床边,低下头,指尖顺着耳根轻轻掠过克劳利的下颌线。恶魔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对街彩色的灯光映在他脸上竟没有丝毫变化。

克劳利的皮肤似乎有些干涩,硬硬的,表面紧绷着。

亚茨拉斐尔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他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湿度!

其实,相对于苏活区的其他店面而言,亚茨拉斐尔的旧书店可以说是湿度最高的了。他的店里挂着一只老式的温湿度表,上面的湿度指针一直指在75的刻度上。

他这么做的主要原因当然是想赶走那些买书的客人,当然,比较凑巧的是,蛇类也喜欢这个湿度。

难道现在湿度没有达到75吗?天使思忖着,他想下楼去看一看温湿度表。

可是,他又看了看身边的恶魔,最终还是决定使用了一个小奇迹。温湿度表出现在他的手中,借着窗外的彩光,天使清清楚楚的看见湿度表的指针指在了30上。

果然是太干了,天使在脑海中回忆着太过干燥导致宠物蛇蜕皮失败的案例,温度和湿度不能兼得,他提高了这里的温度,最近也不曾下雨,湿度自然也就下降了。

如果是“蜕皮困难综合征”怎么办?天使紧张不安地想。这是一种由于环境干燥或者个体营养不良导致的病症:蛇的皮蜕不下来,造成呼吸困难,最终死亡。

给蛇泡水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克劳利醒了。大概是房间里灯太亮的缘故吧?

他费劲地睁开双眼,感觉自己像一具干巴巴的埃及木乃伊。

视力依旧为0,但相较于之前,克劳利现在已经恢复了光感。竟然一觉睡到了快要清眼的阶段么?

克劳利对自己的睡眠能力毫不怀疑,但以往的蜕皮期间他从来没有睡过什么好觉,因为失明会让他的其他感官更灵敏,露水滴落、鸟类鸣叫、风吹树叶等都会让他提起十二分的戒备之心。

空气中漂浮着的老旧木质家具和纸张厚重的味道让克劳利莫名心安。若有若无的水汽如同一缕缕香风,勾着恶魔的鼻尖。

不同于雨天的阴冷,这一阵水汽带着柔柔的暖意。

可是这里不是卧室吗?克劳利疑惑地想,他开始了痛苦地回忆——至少他昏过去的时候还在床上...哪里来的水汽?

“亚茨拉斐尔?”与其耗费脑力,不如直接把答案喊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天使似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不过这“远”的距离范围似乎已经超过了房间的大小。

“感谢主!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你足足睡了六天之久呢。”天使就像一个冒着热气的苔藓团,蛇类的本能让克劳利忍不住想要钻进去。

天使很慷慨地给了克劳利一个拥抱,克劳利借着他的力挺身坐了起来。还挺累的,他想,光是这个动作就耗光了他的体力。“你从哪里...跑来的?”他扶着脑袋说。

“哦,呃...是浴池——”天使听起来有一些局促,克劳利甚至能想象出来他心虚时左顾右盼的样子。

恶魔挑了挑眉,不说话。

“就是,我的书店里一直有个浴池...嗯...藏在这间卧室后面——”天使握住克劳利的手,“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亲爱的。...你想啊,我有一家书店,你就经常来书店,我有些担心你知道我有一个浴池后会......”

“会......”天使试图找到一个不烫嘴的词来描述,“会诱发你心中邪恶的念头。”他的声音一级级低下去。恶魔轻轻嗤笑了一声。

“别笑!”天使噘着嘴说,“算你时来运转...我决定陪你泡个澡,这全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

天使的话就像是一道炸雷,克劳利的脑壳都被它炸得嗡嗡响。

不是,这到底是谁的心中有邪念啊?

“呃......”克劳利足足愣了十几秒,“为了我的健康...亚茨拉斐尔先生,我想您更不应该......见**的鬼!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他听见天使倒吸了一口气。

“克劳利,不是你想的那样...”天使慌慌张张地说,“你的表皮很干,我怕你蜕不下来,所以才想让你泡泡澡......”

“那我一个人泡,不用你进来。”蛇说。天使是懂他心思的,蛇现在无法拒绝任何水池,但是共浴的话......

“别这样,克劳利。”天使说,好像蛇的要求蛮不讲理,“里面很滑,而且你现在这么虚弱,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我看过不少案例,即使是刚到脚踝的水深也可以淹死人。”

虚弱?蜕皮是正常现象,怎么能叫虚弱。蛇愤愤不平地想。如果把全世界正在蜕皮的蛇放在一起打架,克劳利确信自己会是赢到最后的那一条。

“我不‘虚弱’,谢谢。”

“哦,克劳利,”天使哀求到,“别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忧心忡忡,求你了。”

又是这招。克劳利对亚茨拉斐尔翻了个白眼,但是因为眼球被旧皮覆盖,天使没能领略到。

最终结果,恶魔还是中招了。

天使开心地笑了:“你绝对会喜欢那个池子的。”

科学研究表明,在坠落的高度足够高时,砸在水面上和砸在水泥地上没什么区别。

硫磺池表面蒸腾的白色雾气模糊了亚茨拉斐尔的视线,紧接着灼烧般的疼痛伴着猛烈的冲击感向身体的各个角落袭来。他在这恶毒的池水中挥舞双臂,试图让自己不要再下沉,可是这只是加速了皮肤被腐蚀的速度。

周围的池水晕散出褐红色的血液,亚茨拉斐尔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他渐渐失去了挣扎的体力。

忽然,一张大网兜住了他。就在他以为自己得救了的时候,那网上忽然生长出许多尖刺,直直插入他的身体。网兜越把他往上提,那些刺就刺得越深。

操控网兜的人把他重重摔在地上。

这里是地狱。这是亚茨拉斐尔上岸后的第一映像。周围暗得像深夜,地面是赭红色的岩石,石块与石块之间布满裂隙,从裂隙向下望是刺眼的橙黄色岩浆。

他的身上不断涌出鲜血,在周围极高的温度下散发出难闻的腥味。背后焦黑的翅膀像两条披肩一样软趴趴地耷拉着,明显已经断得不成样子。

亚茨拉斐尔艰难地坐了起来。

“呵呵呵......”

耳边传来刺耳的笑声,亚茨拉斐尔扭头看去,一个面色灰白如死尸的恶魔正手持网兜站在不远处——这不是哈斯塔吗?

哈斯塔见他坐起来,走过来踢了他一脚。那一脚正中胸口,刚被硫磺腐蚀过的喉咙里涌出一股咸腥。

“还挺享受吧?”哈斯塔皮笑肉不笑地说,“要不是天堂派人来要你我真巴不得你多泡一会儿澡。”

天堂?他疑惑地抬起头。

但是哈斯塔不打算解答他的疑惑,恶魔怪笑着。“你就是个爱做好事的傻子,对吧?克劳利”

克劳利?!天使的额头忽然刺痛起来,这是...克劳利的记忆吗?

他看向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双臂,似乎的确比自己的要精瘦一些。

“爬上去吧,你这样的杂碎不配乘电梯。”哈斯塔一挥手,一道深入云霄的洁白天阶缓缓降落在克劳利(或者说亚茨拉斐尔)面前。

浴池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克劳利开始庆幸自己看不见,不用直面天使冰冷的怒火。

“这些伤疤是怎么回事。”天使温热的指尖拂过恶魔胸前密密麻麻的红色瘢痕,他语气平稳,不像是提问,也没有命令那么强势,更像是神明庄严地俯瞰信徒。

克劳利不说话。

事情还要从刚刚说起。克劳利好不容易说服天使穿着衣服洗澡——可是天使拿给他的那件衣服...应该是一件丝质长袍...的确是轻薄温暖、质感优越,但是它实在太轻了,一下水就漂起来,漂到脖子那边,天使想帮他把衣服拉拉好,结果就发现了那些疤痕。(然后克劳利就失去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利,因为天使要对他进行全身检查)

“就是...1827年那会儿,在爱丁堡......你还记得吗?”克劳利磕磕巴巴地说,他实在不想和天使说这件事。

天使轻轻嗯了一声,示意恶魔继续。

“是惩罚,仅此而已。”克劳利故作轻松地说,他下意识去左顾右盼,周围逼仄的气流让他意识到自己被天使困在了浴池的角落,“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快两百年了……”

恶魔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搭在亚茨拉斐尔的小臂上,沿着那分明的肌肉向上移动,最终,他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变得很近,呼吸也交缠起来。

“是谁弄的”天使垂眸,之间落在心脏那处的凌乱疤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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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文比较难发,打算完结后走随缘或者企鹅群

*皇家骨科

*二皇子:兔子怎么能不爱吃胡萝卜?!妖精怎么能不吸男人精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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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档在彩蛋

if线:锦哥坠海后续写,狗血失忆梗,有病弱情节,破镜重圆,低糖甜饼

预警:脑袋空空写得很碎片的故事/文笔一般/ooc/有私设/勿考究医理/2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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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街角那家花店出售无毒的水仙。

虬结鳞茎延伸出细长的茎叶,浅白的花嵌着淡黄的蕊,用柔胶纸束成刚好握住的一捧,一直卖得很好。

花店的女主人言逸已经面熟,三十多岁的omega被生活操劳得眼角起了细纹,言逸不过买花时说了几句体己话,女omega就倒豆子一般冲他诉苦:母亲高昂的医药费,丈夫的背叛,尚还幼小的孩子……

上周来过时,女omega眉目有了舒色,包花的手又轻又稳,喃喃自语:“已经有起...........................

上周来过时,女omega眉目有了舒色,包花的手又轻又稳,喃喃自语:“已经有起色了,钱……”

她身后紧跟着位身量极高的年轻男人,似乎是新收的学徒,看起来瘦削又苍白,颈间的护颈严丝合缝护住腺体,以言逸的眼光看,作为omega,他未免有些太高挑了。

女人含糊着称他小景,一边包扎着花束,手指反复揉折一处展示给他看并介绍:“这种纸这么折才好看,不要太用力。”

言逸不安得动了动兔耳朵,出神般盯着那个高挑的omega。他三年间最听不得某些类似的音节,不然总要条件反射般想到那个人,一颗酸胀的心便从伤口处流出腥脓的水。他找了陆上锦三年,周围所有人都告诉他游隼alpha已经死了,他才恍惚所觉十几年爱恨情仇倏忽而过,再深重的怨怼也难横亘生死之间。

男人捧着笔记本低头认真做着笔记,他的额发略长,遮住了小部分眉眼,又戴着黑框眼镜和纯色口罩,看起来全副武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似乎是言逸的目光过于专注,引得他记笔记之余歪头看向他,目光相交后微微瞪大了眼睛,冲言逸点了下头后就继续投入学习中。

言逸之后再来就只有男人一个人打理花店了,他还是之前的打扮,眼镜和口罩都像是直接焊在脸上。身量高挑又清瘦,墨绿色帆布围裙勒出一截细窄的腰身,素色的衬衫挽到手肘处,一双手还戴着黑色的塑胶手套。

已是傍晚,下起了一场小雨。店里客人不多,他将包好的花束送给前一位的客人,朝言逸轻轻弯了弯好看的眉眼。

“您还是要一株水仙吗?”他明显是认出了言逸。

这大概是言逸第一次听到男人的声音,低哑到几不可闻,却也足够温柔。他说完便轻咳了几声,末了补充道:“不会传染的,请放心。”

不知怎的,眼前这个omega与陆上锦的身影有轻微的重合,可言逸明显又感觉他们是不一样的,身形,音色乃至第二性别都不一样,偏偏垂耳兔奇异的直觉又隐隐把罗盘的指针掰向同侧。

“锦……”言逸嗫嚅了半晌,还是抿了下唇,“我想要一束玫瑰。”

水仙易养,玫瑰难活。男人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很快从花桶里挑选玫瑰。

一支花苞最大的玫瑰被他选中,取下包裹着的白色网罩,细茎修剪成可供观赏的长度。他捏剪子和包装纸都用的左手,右手只在固定纸张时虚虚压在玫瑰的根茎上。他的动作不快,却都是按照笔记上来得。扎丝带的时候还尽量让蝴蝶结的两处垂带保持平直,严谨刻板到几乎不留一点瑕疵。

言逸的目光落在他的工作台上,又似乎不止落在工作台上。当他接过包装好的花束时还有点怔忡,呐呐道:“你或许该找个合适的alpha。”

男人有些哑然,明显是被冒犯了。却仍旧一副充满歉意的样子,他斟酌了好久,小心试探着措辞:“抱歉……我是alpha。”

他的嗓子应该受过伤,不然就是肺有问题,说几句话就会咳嗽。男人以手隔着口罩抵唇低低的咳,摆摆手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在言逸近三十年的记忆里,alpha大都是霸道且专横的,如果当着他们的面说出类似冒犯的话,必定会迎来难捱的风雨。

男人沉默地收拢工作台上的工具,明显失去了交谈的意向。一个少见的,安静的,看不出分化等级的alpha……言逸的目光在他颈上的护颈逡巡。

也可能只是因为身体抱恙。

言逸驱车回家,身上淋了些雨。开门时一个奶团子扑过来搂住他的小腿,拖长了调子喊爸爸。

言逸怕身上潮气太重,蹲下揉了揉陆言毛茸茸的脑袋没有去抱他。

“让爸爸先洗个澡好不好?”

言逸换下潮湿的外套和鞋子,将玫瑰插在盛了营养液的花瓶里——单纯的水养不久娇嫩的花。他的目光在主卧逗留了好一会儿,目光似有眷恋。一路走进卫生间前陆言还抬起小短腿跟着,像是扭不掉的小尾巴,浑圆的眼睛亮晶晶得看着言逸。

“只是洗个澡而已。”言逸无奈解释。

2.

“……本市气象台播报,近日台风从沿海地区经过,多个地区将迎来强降雨。据推测,本市近一个月内将持续降雨,请各位居民出行备好雨具,另外……”

电视机里的女音清朗沉静,陆上锦边听,在店里摆弄着各种品种的花,挑选出即将枯萎的,继而补充缺失的。

下雨天门店的生意都极为惨淡,寻常人家难得买这些娇贵玩意,富贵人家更不会专程驱车来访。他在店门口铺了一条吸水耐脏的毯子,一些没带伞的路人会在这里驻足一会,不会呆太久——店内温度有些阴冷。有好心人愿意支持一下生意也会买一点鲜花,包装好的花束通常直接被潦草塞进客人的外套里,挺括的包装纸连带着花都被迫压平,陆上锦眸色深沉,全程不发一言。

他不知道失忆前的自己是不是也如此沉默寡言,但现在他愿意终日枯坐。声带轻微震动都是一股难耐的痒,肺里装着风箱一般嗡鸣,仿佛能看见跃动出的火星。他的脑袋里很乱,各种东西驳杂成一团死结,每每想要捉住一处线头开始捋顺时,发现他连这一点点线头都开始忘却。

据说他是从海里捞出来的,大概满身是血。身上应该有一张足够支付任何手术的银行卡和一枚旧了的戒指。他不记得银行卡密码,只是术后肌肉记忆输入一串意义不明的数字。又或许是别人帮他支付了高昂的费用,帮他找到了可替代的腺体……他不记得了,当时的思维很混乱,但无论如何,出院时他有了一张卡和一枚戒指,如今卡里的一部分钱租了一个小公寓,一部分买了一些日常用品,一部分钱支付给了花店的女omega……穿了链子的戒指则佩戴在脖颈上,这枚戒指或许也不是他的,当他尝试将戒指套入无名指上时,过宽的空隙让这枚昂贵的戒指直接滑出指尖。

陆上锦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他对自己的过去不抱有探究心理,因为扪心自问,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迫切与意难平,内心安宁到似乎对任何事都起不了波澜。

但他还是乐于在自己身上寻找线索的,比如右肩上三道狰狞的旧伤疤,比如伤痕斑驳的双手,比如见到钢琴的亲切与莫名的商业天赋,比如一盒烟……他大概勾勒出一个曾经的自己,却由衷的感到困惑。

按道理,他应该是一个懂一些枪械,又会一些乐理的人,普通人家养不出这样的娇贵公子,为什么会落得如今这般伤痕累累的模样?

“买一束花。”门口的风铃响了,穿着皮衣的哈士奇alpha在毯子上跺了跺脚,似笑非笑,“一共十二支,随你心意搭配就好。”

这可真是难为人。

陆上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尽量选一些不会出错的花。他空白一片的脑袋里哪里记得什么搭配,那本笔记倒已经背得烂熟。

“八十四元,先生。”陆上锦轻咳了一下。

alpha接过花,却没有要支付的意思,他的目光探究般黏住陆上锦的脸,似乎要在他身上找寻什么答案。

“作为我把你从海里捞起来的回报。”他戳了戳陆上锦的肩头,在他惊疑的神色里加深了嘴角的笑意,“我的建议是,你免费送给我。”

3.

陆上锦坐在医院走廊内的塑料座椅上时,还在回忆着哈士奇alpha的话。

他视力有损,因此长期佩戴眼镜,平时几乎不用手机。如果他肯花心思搜一搜本市的哈士奇alpha的话,大概就知道顾未这个名字,知道他还有一间酒吧与一把吉他。

但他现在对顾未一无所知,又没有好奇心驱使他去探究。陆上锦的食指动了动,身体不自觉有些想念烟草的味道。

自肺部积水后他就再抽不得烟,但的的确确买了一盒包装花哨的杂牌烟,不用来吸,只是抽出一支摘下一点口罩凑在鼻下闻一闻,压一压勾出的烟瘾。

陆上锦手里还捏着自己的病历本出神,上面有他为自己取的名字,当舌尖抵住上颚时自心底传来战栗,他或许并不姓言,没有人会在梦里唤自己姓氏的叠字。

“哥哥……”一个软软小小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是顶着一对猫耳的幼崽,此时小猫趴坐在塑料椅上,杏眸湿漉漉的看向他,神色戚惶,“我找不到妈妈了。”

这小猫崽看起来未免太幼弱,小小的,全身又香又软。陆上锦心底蓦然陷下去一块,像是有一只小兔子踩在他的心尖尖上跳舞。他想了想还是没纠结称呼问题,揉了揉他的耳朵:“我帮你。”

这只猫崽子像是棉花做的,小手软软得牵住他的一根食指。一对杏圆的眼睛扑簌簌闪着光。

陆上锦不自觉隔着护颈摸了摸后颈的腺体。他无疑是幸运的,之前医院从来没有一位病人可以在迎来一次腺体移植失败后把两个半残的腺体拼凑缝合后活下来。根据医生的话,大概就是挑出两台发动机中尚还完好的零件组成一台新的,好险不险坠在悬崖边角上运行,只要不受到刺激就没什么大事。

一声淡淡的,充满疑惑的“嗯”声从陆上锦面前扫过,他侧头望去,是之前喜欢买水仙花的顾客。

陆上锦从电视上看到过有关言逸的报道,陆地上唯一一只s4分化级别的垂耳兔,IOA的会长……各种荣誉光环加在他的身上,他本人看起来却并没有那么幸福,笑起来都很勉强。

“先生。”陆上锦简单打了招呼。

是缘分吗?他的动作里总有陆上锦的影子,手肘弯起的角度,坐立时双腿摆放的位置,相似的深邃眼眸……言逸做了那么久的执事,对于陆上锦本人的言行举止早就铭肌镂骨莫不敢忘。

言逸猛然一怔,注意到自己在下意识的把别人与陆上锦放在同一天平上衡量,如同在挑选适合的替代品。他心底的砝码放在哪一端都是对他人的恶意揣摩。当即内心狠狠的谴责自己一通,攥紧了掌心。

alpha已经走远了,两人本就是萍水相逢的关系。言逸皱着眉摊开掌心,四道暗红的月牙痕迹暴露在空气中。

以他s4垂耳兔的眼力,牛皮纸上留下的姓名是——“言景”。

4.

周六,短暂的晴天。

连绵多日的雨水润湿了城市的每一处角落,又在午日阳光下蒸腾为飘渺的雾气。

公园里有一处人造沙坑,几个小孩子用塑料铲子与小桶垒造成城堡的模样。他们看起来兴致缺缺,眼睛一直往不远处的秋千上瞄。

他们明显更想玩秋千,但秋千上坐着的人正陷入小憩。家教很好的孩子不会贸然去打扰,更何况那人肉眼可见的疲累。

稍大一点的孩子等的不耐烦,撺掇了一个小孩鼓起勇气走到秋千旁,扯了扯陆上锦的衣袖,试探性问道:“大哥哥,我们想玩秋千。”

陆上锦从睡梦中被扯醒了,浓稠的梦境乍然间消散,梦中嵌入肉里的子弹还有暂存的隐痛。他愣在原地懵了一会,眼中是初醒的茫然,却没发什么怪脾气,等反应过来后已经自觉站离秋千,愧疚地示意小孩可以坐上去了。

今天的阳光太暖,身上旧伤的闷痛缓解了不少,总是让人昏昏欲睡。

低血糖后知后觉攀上了他的身体,眼前蓦然黑沉下去,耳鸣嗡嗡引得后脑勺炸开一阵阵的闷痛,像是有双手在搅动脑髓。

陆上锦衣兜里事先备好了糖,他冷静的拉下口罩,蹲下,右手伸进口袋里去摸,他的手指使不上力气,糖纸一次次从指尖溜过。

“给你。”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是两三岁的小男孩的音质,陆上锦感觉唇边抵着一块糖块,他立刻含住,一缕缕甜丝丝的奶糖香味在味蕾上炸开。

等他视野回归清晰,面前的小男孩还歪着脑袋一错不错的看他。男孩是只垂耳兔omega,柔软的小耳朵垂在脸颊的两侧。

“谢谢你。”陆上锦含着糖真诚致谢。

这种糖他之前买过,价格贵到咋舌,口感稍有逊色。奶糖味道甜腻到发苦,糖块也做得很硬,要含很久才会融化,不太适合小孩子。

“这个更好吃些,送给你。”陆上锦低头翻出口袋里的奶糖要递给小垂耳兔,又觉得自己贸然送糖有疑似坏人之嫌,就把糖放进男孩外套兜里,给他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襟,“是软的,回家再吃。”

小垂耳兔懵懵懂懂拍了拍盛有糖的口袋,把刚刚剥开的糖纸塞进陆上锦的手里,道:“我叫陆言,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陆上锦哭笑不得的拖长调子“哦”了一声,把糖纸规矩叠整齐后也揣进兜里。学着陆言的样子自我介绍:“我叫言景,很高兴和你做朋友。”

小垂耳兔对他的名字有些敏感,歪着头站远一步打量他,似乎十分好奇:“我爸爸叫言逸,你们是一家人吗?”

两三岁的小孩子一板一眼说话,童音稚嫩,小石子一般在陆上锦本来平静的心湖投出波澜。陆上锦不太懂那种又酸又痛的心情,茫然捂着心口。

——他不懂怎么教孩子,怕把好人家的小孩教坏。

“是朋友哦,就像球球和叔叔一样交的朋友。”言逸明显也注意到一大一小单独凑在一起的两人。他刚下了班接替生活助理来照看陆言,远远就看到陆言和一个戴着眼镜和口罩蹲成一团的男人交换东西。他们谁都没有察觉言逸的靠近,言逸自然也乐得做个隐形人。

“又见面了。”言逸笑了笑牵过陆言的手,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没在花店工作?”

陆上锦站起身,神色有些勉强,向明显误会了的言逸解释:“我只是帮忙看店……”

言逸了然的点了点头,从制服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天色不早,陆言中午贪玩,只随意吃了几口胡萝卜。如今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两人体面寒暄了几句,期间言逸盯着他藏在眼镜背后的眸子想出了一个浅显的试探,邀请陆上锦一起吃点东西。

陆上锦想都没想就说了好,什么也没问。病历本上说他忌生冷忌辛辣食物,陆上锦虽然知道,但他并不想因为一个未知的可能而麻烦言逸。

远处玩秋千的孩子也一个接一个被家长领走了,胆子大点的和陆上锦打招呼说再见,陆上锦一一招手回应。

天色已晚,两侧路灯亮起,倦鸟待归栖巢。陆上锦眯着眼睛看到夜幕一点点暗沉,鱼鳞状的云块从天边堆叠至眼前,缝隙里透出绯色的霞光。

5.

言逸驱车前往,大朋友和小朋友都被他安置到车后座。这是辆足够宽敞的家庭型轿车,充满了奶糖和蜂蜜的甜味。车内随处贴着胡萝卜和小兔子的果冻贴纸,中控台上则固定了一件作展翅状的游隼摆件。

饶是陆上锦这种对各种消息不敏感的人也知道鼎鼎大名的IOA会长有一位已逝多年的前夫。他不好触了别人霉头,视线只在那活灵活现的摆件上停留了几秒便悄然移开了。

言逸的车开得很平稳,夜间寒意被车内的暖气烘散,烘出一股从骨缝传来的熟透了的倦。低沉悠扬的音乐是绝佳的催眠曲,陆上锦摘下眼镜握在手里,迷迷糊糊靠在车座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已经开停。再醒来的时候言逸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陆上锦不懂那种含蓄晦涩的情感,他甚至难以用匮乏的语言描绘目光相接时一瞬间的怔忡。

“你总是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言逸叹息。

陆上锦默默把眼镜戴了回去,陆言在他旁边费劲剥开糖纸把糖块塞进嘴里,看来是饿得不轻。陆上锦不由得担心这么小的孩子会饿坏肚子,抿了抿唇:“抱歉。”

他们像是一家三口。

在一个平凡朴素的,AO结合下的三口之家里,通常总由alpha担起抱着孩子的任务,omega则负责挽起爱人的手。

陆上锦极有自知之明的没有主动去抱起陆言——想必言逸也不会答应,转而低头走在落后言逸半步的位置。他看起来就不太像那种身体康健的alpha,至少如今没有人在日常生活中都佩戴口罩。但还是有不少人在陆上锦身上倾注谴责的目光,似乎在埋怨他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较柔弱的omega照看。

陆上锦没有管这些,反而是言逸回瞪了那些不善的人,s4级别的垂耳兔单手就可抱起陆言,另一只手刚好揽住落后半步的alpha,把人带到身边。

“别离我太远。”

这句简单的话无意间触动了记忆的某处阀门,陆上锦揉了下太阳穴,印象里总是有一只无名指纹了一圈纹身的手在把他往外推。他近期总是在头疼,如果只是因为坠海撞到礁石的后遗症,又未免太频繁些。

言逸挑了一处偏僻的包间,三人落座后,他熟练得给陆言点了一份儿童套餐,自己则是挑了一份素食组合,在斟酌替陆上锦点一份还是直接把菜单交给他时,坐在对面的alpha轻轻开口:“我和你点一样的。”

吃饭总是不可能戴口罩的,陆上锦摘下纯色口罩,耳根已被棉绳勒得有些发红。在他彻底暴露面容的那一刻,言逸的呼吸声彻底加重了几分。

陆上锦不明觉厉的歪头看向言逸,取下的口罩折了几下握在手心里。他的肤色苍白到几乎可见皮下青紫色的毛细血管。脸颊两侧的软肉都瘦得几乎陷进去了,因此面部线条走势格外凌厉。一双漂亮的眼睛始终蒙着一层薄薄的蓝色水膜,如同两潭湖水上结出的浮冰。

失态的奶糖味信息素骤然间浓烈起来,像是要把整个房间都撑爆。陆上锦颈后的腺体受了刺激抵住护颈突突跳动着,水仙花与圣诞蔷薇的信息素交叠而出争夺着腺体主权。陆上锦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枚临近爆炸边缘的气球,移植失败的腺体通过剧烈的疼痛叫嚣着不满。但他还记得护住一旁的陆言,一层惨淡的信息素包裹在陆言身上,带着驳杂的花香。

就在陆上锦以为自己要支撑不住的最后一刻,言逸的信息素乍然如潮水褪去,他恢复了一贯的理智,也看出陆上锦状态不佳,充满歉意的释放了一点安抚信息素缓解陆上锦的不适。

餐食很快呈上来了,言逸捏着刀叉的手发着抖,机械般咀嚼食物。

一个猜测成为事实只需要一瞬间。但言逸等这个猜测已经三年。近乎一千多个日夜里,他每每午夜梦回都是满身带血的陆上锦恳求他可不可以再多爱他一点,那样形容狼狈的alpha眼神哀切戚惶,却不敢碰他,水色斑斓在眼中婉转,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

言逸心有芥蒂,稍作犹疑alpha便在他眼前直接破碎为尾羽般的灰烬散落进海里。他猛然惊醒,右手床侧的被衾冷硬如铁。

他无法不对陆上锦产生怨怼,往事历历在目,爱得多一点的人总会先受伤。他责备alpha冷心冷性,自己却蜷缩在衣柜里捂着陆上锦惯穿的衬衫哭泣。淡淡的水仙花气息渐趋于虚幻,爱恨便都冷了。

“之前从没问过……”言逸重新带好得体的假面,掩饰性抿了一口果汁,“你一个人住吗?”

陆上锦点点头,他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之前出了些事,什么都不记得了,没有人找过我。”

没有人找过我的意思是:我不再被需要了。

言逸捏着刀叉的手顿了顿,本是平铺直叙的浅淡语气在他听来格外刺耳。难以想象一个失忆的人究竟是怎么度过三年的,天知道他多想立刻捧住面前人的脸告诉他,不是的,是他以为陆上锦已经离开了才没有去找他。他想现在就去吻他深邃的眉眼,吻他淡得尽失血色的唇……omega总是矛盾又感性的,当初陆上锦恨不得把一颗心全剖给他都不肯回头再看一眼,如今忘记一切的爱人重新站在面前,他才忽然发现自己仍有勇气去爱。

他愿意毫无顾忌地接受前尘忘尽后伤痕累累的小鸟,却不肯为梦中陆上锦的恳求再一次回眸。他仿佛单方面的与陆上锦下达一场不愿低头的赌约,但在现实里,无处安放的爱意在陆上锦面前终于有了宣泄。

“没关系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人总是要往前方看的,远处的风景更好些。”言逸半安慰半蛊惑道。

……

陆上锦本来吃不下东西,强撑多吃了几口后胃里便胀痛到难以呼吸。他失陪去了一趟卫生间,尝试在食指和中指抠挖下吐出刚吃下的晚餐。这是很伤喉咙的行为,但目前顾不得这些了。一股股反胃感激得眼眶通红,胃部还残留隐隐胀痛,一缕血丝掺杂在食糜中,随着水流冲刷走。

陆上锦在镜子前仔细整理了好久,直到看出什么异常后才走出去。他回来时言逸正让服务员补点一份香蕉船给陆言,看到陆上锦后就轻轻笑了笑,眉眼都是弯弯的,依旧带着点陆上锦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6.

店长最近迷上了一本书。

陆上锦无意间瞟了几眼,书是新发售的,出自成名已久的某位作家之手。大概讲了一对战地恋人几经波折终成眷属的故事。女omega边擦着眼泪边看,书页上沾了不少泪痕。

“真的很好看。”店主语重心长地安利。

陆上锦不得不暂停了继续阅读的任务,把书放在工作台上方的花架上,言逸几次来时状似无意间询问陆上锦的读后感,陆上锦只能苦笑自己可能与这本书实在无缘。

在花店店主的提示下,陆上锦后知后觉明白原来言逸在追求自己。

女omega尽管刚离了婚,但还是目光灼灼把东西掰开揉碎了和他讲——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日理万机的IOA会长肯每晚驱车来到小店专门购买一束鲜花,又把这束花转赠给陆上锦,多数时候是玫瑰,也有少量的水仙和圣诞蔷薇……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能汇成好大一捧;

每逢周日他总要邀请陆上锦出去吃一顿饭,去什么馆子都有,高级一点的西餐厅里他会顾忌陆上锦的右手为他先切好牛排,路边的大排档也会点一些不辣的海鲜,乃至特意买了菜去陆上锦家为他做饭,上得厅堂的会长自然也下得了厨房,白粥都做得恰到好处;

他每月去医院复查都是准时准点的敲开陆上锦的家门,把尚还迷茫的小鸟从被子里拽出来,再顺手翻看他的病历本……他知道陆上锦家住哪里,就连钥匙也有一把常备在身。言逸在不知不觉间以极其强硬的姿态劈开了陆上锦身上的塑料薄膜,把与世界脱节的人按进怀里。

原来是这样的吗?陆上锦喃喃自语。

他失忆后对情感认知总是模糊到近乎淡漠,甚至到了有些笨拙的地步。别人随便一个借口他都肯相信,顾客微微一个皱眉都急于道歉……当把言逸这几个月的种种行迹摊到纸面来谈,似乎就是这样的。

可当医生告知陆上锦头部的瘀血正在清散,记忆有望恢复时,言逸又为什么露出那种诚惶诚恐又怀念的复杂目光呢?更何况陆上锦早就注意到言逸无名指上洗掉的刺青,腺体上来自于别的alpha的气息,汽车上的游隼摆件仍在,他对言逸的了解就仅局限在这辆车里。

……原来这就叫追求。

言逸不说,陆上锦永远不会懂得言逸的意思。他也不懂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IOA的会长驻足的地方。一些细小的齿轮在脑海中碰撞咬合,让陆上锦形成一个个荒谬又大胆的猜测,又一次次否定它们。他故意暴露自己圈着银项链的戒指,妄图在言逸如沐春风般的假面里窥得一丝破绽。

——他当然失败了。

言逸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根本没看见一般。他正把蛋糕液送进烤箱里,摘了手套后就转头握着陆上锦的手放在掌心暖着抱怨道:“怎么这么凉。”

这些天总是下雨,空气很潮湿,陆上锦骨缝里都是弥漫阴寒的痛。但他早已痛到近乎麻木,只是无端很痒,这股痒意爬到心底,又顺着烧到了后颈与脸颊。让他不由自主的展开双臂搂住言逸的脖颈。

他哑着嗓子用下巴抵住言逸的肩,努力把自己塞进言逸的怀里,偏头亲了亲柔软的兔耳。

“吻我。”

7.

IOA成员或多或少知道自家会长有了心上人。

“呃,您好。”低沉的声音响起,有点哑,但并不难听,“我找言会长。”

陆上锦今天不必去花店,特意走了两条街排队买好草莓蛋糕。他开不了车,掐着点当散步。浅灰色调的防风衣被雨点扫湿了小半,垂及肩线的发微长而散乱,金丝眼镜下口罩规规矩矩掩盖住口鼻,只能看到一双蕴着粼粼水膜的眼睛。

“喂,就是你找小兔子?”年轻的美洲狮alpha刚从电梯间出来,抬头就看到一个极高挑的人在转交送给言逸的蛋糕,他明知故问叫住要离开的人,用语言间的亲昵刻意表示自己与言逸的关系。

夏镜天同时也在打量着陆上锦,推测着他的身份。陆上锦身上没有任何价值高昂的奢侈品装饰,可他的身段又着实矜贵,脊背挺得笔直。从他佩戴的护颈来看大概是个omega,毕竟alpha们素来强势,完全不需要外力就能保护好自己。

“是的。”陆上锦忽略掉美洲狮alpha言谈间的暧昧,“你可以帮我吗?”

“跟我过来。”

夏镜天直接拽着人回了电梯间,临走前不忘拿起前台的蛋糕。他一眼便认出这蛋糕是言逸惯常爱吃的,不由得冷哼一声。

“你就是他新交的男朋友?一个omega?”

逼仄的电梯间里传来好大一股醋味,夏镜天把蛋糕塞到陆上锦手里让他自己拿好,双手抱臂上下打量:“他喜欢你什么?之前输给姓陆的我愿赌服输,穆澜……算了,但你有什么像陆上锦的地方呢?”

陆上锦沉默着垂下头,如同一件商品般任由alpha随意品评。他的身上还残留昨夜未散的吻痕,今天却被人告知只是个廉价的平替。夏镜天明显也注意到他身上沾染了不少的奶糖味信息素,凑近仔细嗅了嗅,心下了然。

“水仙花味道的信息素确实少见。”

“叮——”

两道声音重合,洪吕大钟敲在陆上锦的心头,像是忽然在他眼前豁开了一道坦途。只是前方不是追逐已久的煌煌大道,而是一望无际的波涛大海。

他似乎又回到海里去了。

电梯门大开,尽头就是言逸的办公室。夏镜天玩味得看着失魂落魄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语气有些残酷,又多少充满了安慰:“对不起,虽然你是omega,但真相就是这样。他前夫死了三年了,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的。”

陆上锦垂着眼睑,客客气气地与他道了谢,忽略掉蹒跚的步履,看起来十足冷静。

他一路走过来,所有人都专注工作无暇他顾。隔着透明的玻璃,他看到言逸正在会议室开会,PPT上是他不太熟悉的专业术语。那人从容自信,浑身都在发光。

言逸明显也察觉到陆上锦驻足的身影,隔着一扇玻璃的爱人看起来精神似有萎靡,或许是旧伤又开始疼了。他不知道陆上锦是怎么找来这的,一瞬间的欣喜过后就是无尽的忧虑。他不想让陆上锦恢复记忆,自然也就不想让他出现在这里,隐隐地忧患感让言逸停下了话头。

“会议暂停,我们下午继续。”言逸低咳了一声,叩叩桌子率先走出去。他接过陆上锦拎着的蛋糕盒,牵着人的手往会客室走,半点没有要回办公室的意思。

“我可以去你的办公室看看吗?”陆上锦问。他的声音足够轻,如果言逸想隐瞒的话完全可以忽略掉。但言逸的兔子耳朵动了动,转过身捧起脸观察陆上锦的神色。

他的神色当然不好看,陆上锦一接触言逸的目光就移开眼,像是一只因雨水打湿了羽毛而瑟瑟发抖的小鸟。

“当然可以了,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陆上锦不肯再开口,任由言逸捧着他的脸,替他拨开鬓边的碎发。言逸被他磨得没脾气,也渐渐明白陆上锦的意思。

IOA里关于他的桃色新闻总是多些,但陆上锦永远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这只小鸟如今羽翼破碎,需要小兔子为他撑一把伞。

“好吧,好吧。我的失误。”言逸嘱咐了几句托秘书帮他把蛋糕先送进办公室里,一弯腰直接打横抱起心上人。能够徒手逼停跑车的手自然也可以搂住陆上锦,甚至还可以轻松颠两下。

“你快放我下来!”

陆上锦仓促间只得低呼一声紧紧搂住言逸,软着嗓子威胁。素来冷淡自持的alpha已经失了分寸,酡红从脸颊爬到耳根。言逸箍着他的腰与膝弯的手太紧,久病多年的身体哪里挣脱得了。最后只得自暴自弃装鸵鸟一般把脸埋在言逸的颈侧,瓮声瓮气强调:“我是个alpha。”

“哦,确实是我见过最好看的alpha。”

言逸抱着他在楼层内转了一圈,尽管看不清陆上锦的脸,但起码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是言逸的爱人。刚被委托送蛋糕的秘书冲言逸眨了眨眼,示意言逸办公室已经安排妥当。两人年少时期的合影和各种游隼装饰已经全部被收走,陆上锦不会发现关于言逸所谓的前夫的任何信息。

就当他始乱终弃,重新爱上一个人吧。

六寸大小的蛋糕盒被拆开,粉白色的奶油配着草莓盈盈可爱。陆上锦不嗜甜食,捧着茶水坐在一旁眯着眼看言逸吃东西,小兔子耳朵一抖一抖的,不见平时的成熟稳重,明显是遇到极喜欢的东西了。

可惜他右肩伤势严重,连带整个右手都没有力气,完全无法做饭,做得也必定没有卖的那么好吃。陆上锦含住一口水咽进肚里,今天的氛围这么好,他却在想这些可有可无的事。

如果那个陌生alpha说得是真的,言逸只图谋他的水仙花信息素,那他愿意伪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直到后颈的圣诞蔷薇彻底取代水仙,宣判他的行刑日。

只是,他总还是有一点点介意,那位言逸已逝的前夫,究竟是何等光风霁月的冰雪模样,才值得s4级别的垂耳兔苦求多年?

8.

花店的生意突然间变得很忙碌。

全IOA都知道言逸常去街角的花店,店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omega,唯一的店员就是曾被言逸抱着进办公室的疑似omega。

不少眼生的客人都过来买花,第一句问“会长平时买什么”,第二句说“请帮我来一款同样的”,第三句通常指着陆上锦要求“我想你帮我包装”,最后再补充一句“你是会长的omega吗”……

陆上锦全程用点头和摇头回答,繁重的修剪和包装工作让他身体负荷太大,但还是尽量做到尽善尽美。

陆上锦工作的时候,IOA员工就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言逸多么多么好,或者发发生活上的牢骚。陆上锦有时出声安慰几句,往往把人吓了一跳,感慨道“原来你会说话”。

在他们眼里言逸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和什么性别的人在一起更无所谓。他们只是不太懂言逸喜欢陆上锦哪里,等付完钱后仍踟蹰不走才恍然大悟可能这就是陆上锦特殊的地方吧,他总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足够沉默,足够包容,坐在他身边就会安宁,想伴着雨声打一个小盹,再醒来把所有烦心事都与他讲。

屋外阴雨潺潺,天都是暗淡的,唯独这家花店暖色的光足够穿透连绵的雨雾。

“你果然在这里。”夏镜天冒雨跑进花店,冲陆上锦勾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你家言会长让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恶意揣测你们两个之间的感情。”

牙尖嘴利的大猫极自然地揽住陆上锦的肩膀,哥俩好般捏了捏他的肩头:“你别生气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夏镜天,言逸的好朋友。他有和你提过我吗?”

陆上锦神色浅淡,看不出任何态度。他轻轻摇了摇头,挣扎了两下从美洲狮alpha的束缚下挣脱出来,声音低哑到几不可闻:“夏先生,想买点什么?”

“喂,不是吧,这么冷漠?”夏镜天无奈地摊手,“一定要买东西吗?”

眼前的alpha看起来并没有那天那么强势,摊手望过来时素来狭长的眼微微睁圆,像是陆上锦之前见过的许多小朋友。

“好吧,不买东西。”陆上锦心底一软,忍不住在他柔软蓬松的发顶上摸了摸。脾气暴躁的美洲狮还从未被见了几面的陌生人摸过头,更何况还是情敌关系。他一把握住眼前人瘦削的腕子,磨着牙抱怨:“不要摸我的头。”

“对不起。”陆上锦认真道歉。

他的样子太温吞了,一向锋利的眉眼被过长的额发遮住了大半,身上穿着言逸为他买的纯白色卫衣,整个人看上去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攻击力,让夏镜天连想揍他一顿的脾气都消了。他最终故作不屑地冷冷哼了一声,松开陆上锦被握得发红的手腕。

“夏先生,我想……请你帮我个忙。”陆上锦双手合十,“我想去他家看看。”

“不行!”夏镜天条件反射般断然拒绝,语气里难掩严肃。言逸特别警告他不许再和言景说任何关于陆上锦的事,诓论带他去痕迹明显的垂耳庄园。

“我会保密的,他不会知道。”陆上锦轻轻挑眉,俏皮地晃了晃被捏红的手腕,“我不会告诉他的。”

夏镜天瞪了陆上锦一眼,腹诽怎么看着弱不禁风毫无攻击力的人也会给人下套,alpha本就手劲略大,他又不是故意的,可言逸那副护孩子到底的架势必定只会责怪他,只得恶狠狠道:“你这是威胁!”

“对不起。”陆上锦再次诚恳道歉。

夏镜天气结,最终还是妥协了。冷眼站在一边抱臂等陆上锦换下围裙。高高瘦瘦的男人看起来衣衫单薄,他想了想还是脱下自己的风衣外套披在陆上锦的身上。

“外面还下着雨,别感冒了。”他别扭关心着,说完又觉得不够霸道,把手比在脖子上做出一个横切的动作,“别拖我后腿,言逸发现的话我们都得玩完。”

9.

言逸下班时就感觉后颈灼烧般疼痛。

他估计自己大概是要进入发.情期了,浑身都酸胀不已,手臂上已经有无数强效抑制剂留下的针眼,其实只要他愿意,就有大把的alpha肯为他折腰,也可以换得陆上锦的垂怜。

言逸完全可以下班后照例去花店接陆上锦下班,两人在alpha租的公寓里调.情,他自信只要自己露出哪怕一点点的疑似请求的意思,心软的alpha都会温顺的躺在床上张开.腿,闭上双眼默许言逸对他的一切施为。

但现在为时尚早,言逸思索,他们目前满打满算交往了一个月,除去不得不安抚陆上锦身体原因而紊乱的易感期,他们没有做.过。况且他需要的巨量安抚信息素完全会透支alpha脆弱的腺体,这是百害无利的事。

言逸最后还是给陆上锦发了一条“今晚加班”的借口,静等了一会也没收到alpha的回应。是不喜欢我了吗?言逸拽着自己的耳朵自嘲,又把这些自怨自艾的念头甩出去。

他应该知道的,陆上锦眼睛不好甚少看手机,花店的生意又那么忙,就算他恰巧受到了言逸的消息,打字的速度也必定慢吞吞的。言逸这样安慰着自己,心情轻快了不少。全然不知此时的陆上锦正蛊惑夏镜天一起悄悄潜入了垂耳庄园。

今晚的雨势适中,雨刷器兢兢业业地以稳定的频率扫过车窗玻璃上垂落的雨水。言逸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回到了许久未曾到访的家。

自从他决定重新追求陆上锦以后,陆言便被他暂托付给谈梦照料。言逸尽了一切可能隔绝陆上锦能够接触到的旧事旧物。尽管医生说脑中的淤血化开记忆便多少回来了,他还是希望这个时限能够无限期的延长。

因此言逸每天都厚着脸皮和陆上锦一起睡在他一室一厅的蜗居里,正常尺寸的床铺不得不承受两个成年男人,每晚睡前他都抱着陆上锦吻遍他的全身,搂住害羞缩成一团的小鸟沉沉陷入梦乡。陆上锦于他就是良药,那些抗抑郁与助眠的药物再没吃过,反而睡得更安稳。

言逸打开沉重的黑铁大门,沿着主路进入庄园。他浑浑噩噩的,没注意到一楼正在莫名工作的扫地机器人,只想去主卧的地板上好好睡一觉。卧室里满是水仙花的气息,尽管较低的契合度于他无益,言逸还是莫名感觉安心。当他躺倒仰望天花板的时候,耳边幻想出陆上锦未经损毁的嗓子发出低沉悦耳的嗓音哄他入眠。

“睡吧。”

他也就自然忽略掉窗台上一点残留的水迹。

10.

按道理讲,正经人是不会翻墙那么熟练的。

两人驱车到了垂耳庄园外围,夏镜天双手一撑借力就跨坐在庄园的黑铁围栏上,朝陆上锦伸出手:“上来。”

陆上锦老老实实踩着围栏上的花纹雕饰让夏镜天把他捞上去,雨天的围栏滑腻锋利,稍有不慎就会割伤皮肤。庄园内入眼便是一大簇的玫瑰花丛,连成片的玫瑰雨打飘摇,随风零落。尽管还盛开着,却仿佛已经丧失了生命力。

夏镜天顺着一楼的窗户挨个摸过去,手指轻轻一扳,未关牢的客厅窗户顺势而开。他翻身进去,等着还在玫瑰花丛中艰难跋涉的陆上锦跟上他的节奏。

两人浑身湿透到达了一楼的客厅,衣服滴滴答答地淌水,刚踩过泥地的鞋底留下不少明显的鞋印。陆上锦淋了雨后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他试了试额头,还是正常的体温。

“你随处看看吧,别乱碰这里的东西。”夏镜天长叹了一声松了口气,“我们就这样进来应该没事吧?”

“等等,你叫他什么?”

“会长。怎么了?”陆上锦四处打量着这座庄园的装潢,二十多天不曾有人,房间里已沾染了不少灰尘。小兔子的装饰随处可见,茶几上花瓶里有一株枯死的水仙花。而客厅的一脚,则摆放了一架极其眼熟的钢琴。

夏镜天意味深长地看了陆上锦一眼,转头拉上客厅的窗户,“不,没什么。”

陆上锦走到钢琴前似有所觉,他微微偏头掀起摇盖,左手抚过一排的黑白二色的琴键。他太熟悉这架琴了,几乎刻进了骨子里。闭上眼脑海中这架琴的样子分毫毕现,手指轻轻敲击出一个又一个音符,琴弦震动,这是一段乐曲的左手部分,他的手骨肉匀亭,在琴键上按动时恰如孤独舞者。

夏镜天正专心致志摆弄扫地机器人,被琴声激得一抖,转头才看到陆上锦在弹琴。尽管乐曲动人,他还是不得不出声阻止:“这是姓陆那人的琴,你不能碰。”

琴声戛然而止。

陆上锦重新睁开眼睛,刚刚那股亲切感已离他而去,亦好像抽去了他的全部心力。

“那带我去别的房间吧。”

存放陆上锦遗物最多的地方,大概就是主卧了。言逸把关于陆上锦的一切都封存在那扇门内,只有被迫忍受omega的发.情期时才不得不打开门躺在地板上睡一觉,贪婪嗅着水仙花香气。

夏镜天给扫地机器人下达了指令,拽着陆上锦站定在二楼的主卧前。陆上锦隐隐感觉自己似乎与真相只有一墙之隔,抖着手握住了门把手。

主卧的门缓缓打开,一股明显的水仙花信息素扑面而来。窗户罩了厚厚的遮光窗帘,整个房间极其黯淡,与其他整洁的房间不同,这间卧室乱糟糟的,仿佛只是定格在主人匆忙离开的那一瞬间。

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兔绒地毯,床上堆满许多定制的西服,也有材质各异的衬衫与各色领带。桌边有许多装满配饰的收纳盒,一张塑封过的陈旧照片摆在旁边,还有厚厚一本疑似日记的笔记。

陆上锦的目光只是匆匆扫过照片,他的全部视线都被笔记吸引,轻轻翻开笔记的一页,露出明显是言逸的字迹。

这是一本记满了加减分的小册子,琐碎记载了不少年岁,勾勒出一个独断专横的alpha形象。大分额的加项与小分额的减项交织,室内光线不好,陆上锦揉了揉眼睛尝试让视线再清晰一点。

他皱着眉逐字碾过,似乎没想到让言逸留恋的alpha,抑或者说是自己,居然是这般不留情面的模样。视线昏暗,阴雨缠绵,陆上锦额角发胀,碎片化的记忆逐渐复苏。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夹了一张明信片,四角卷了边,看起来很有些年头,铁画银钩写着“爱你直到生命尽头”。

陆上锦感觉自己陷入一段短暂的短路状态,所有功能都宕机了,呆愣愣站在原地。这字迹太熟悉,他那本厚厚的花束笔记本上就有满满当当一整本。而旁边塑封的照片上两个少年巧笑倩兮,眉眼盈盈。

一楼大门传来开锁的声音,夏镜天敏锐的察觉到高阶omega的气息,拉住陆上锦道:“言景,我们快走!他回来了!”

夏镜天拉开飘窗先一步爬了出去,又反手拽住怔愣着的陆上锦直接把人扛在肩上。他们两人全身都被雨水浇透了,夏镜天抹了一把脸,将结成绺的碎发朝脑后拢去:“你不是说他不回来的吗?”

陆上锦被骤然捞到肩上还没反应过来,体位的变换让眼前彻底暗了下来,强烈的耳鸣炸开,脑内无数蜂群肆虐。夏镜天的肩头刚好抵着他脆弱的胃部,当即一股反胃感袭来。他隐约听到alpha说了什么,正要开口一瞬间没缓过气,剧烈的呛咳起来。

“喂,你……你没事吧?”夏镜天终于爬出了庄园,刚把陆上锦放下来,眼前人就突然软倒了腿。陆上锦全身的力气瞬间抽干了,全靠夏镜天拽着胳膊才不至于直接狼狈摔在地上。陆上锦使不上力气的右手拼命捂着后颈,大概是情绪波动太大了,护颈下的腺体正一突一突跳动着,水仙花的气息沉沉压迫而出又在转瞬溃散,像是要直接剖开他的身体而出。急喘下的呼吸刺激本就力竭的肺部引发一连串咳嗽,幸好还没有咯血。

夏镜天慌乱间松开陆上锦因姿势缘故反剪着的左手,立即把人揽到怀里抱住为他理顺后背。掌心下的身躯扑簌簌抖着,明显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夏镜天帮他扯下口罩辅助呼吸,一张与陆上锦极其相似的面容沾着雨水显露出来。

“陆上锦?!”夏镜天惊呼出声,看着眼前这张瘦削了许多的脸。他试探着摸了摸陆上锦的额头,高热的体温烫得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夏镜天暗骂了一句,“该死,怎么这么烫!”

他当机立断把陆上锦按在副驾驶上绑好安全带,立刻开向医院。帕拉梅拉内部被雨水与稀泥弄脏了大半,夏镜天猛踩油门,内心懊悔不已:“我真是栽你身上了。”

陆上锦烧得有些迷糊了,幻觉里到处都是雨水,他全身冷得发抖,唇色都青紫。梦里他的手曾抚摸过无数貌美omega柔韧的腰肢,也弹过黑白的琴键,签过不少合同……当并指为掌,手下突然变成言逸微隆的腹部,在他印象里一向稳重内敛的垂耳兔露出慌张又哀求的神色,而他却不管不顾的往下按着,直到鲜血淌过木制的地板。

“言言……”

陆上锦无声呢喃,他的唇已经干裂了,轻轻一动就扯开一个小口子。夏镜天忙着把人送到医院里无暇他顾,皱着眉问:“什么?”

眼前的一切都按下了快进键,陆上锦被裹挟着不得不重新经历一遍记忆的场景,印象中渐趋于冷淡的垂耳兔最终成长为如今模样,自失忆后他为自己打造的外壳最终从内部粉碎,定格在怀宁嶙峋的海面与峥嵘的晚霞里。

事实正是他曾否认过无数遍的假设,陆上锦不是没有尝试把言逸对自己的特殊对待串联在残损的记忆里,幻想着是不是故人重逢,破镜重圆。但他习惯了抬头仰望IOA的会长,言逸在他面前总是主动又充满侵略性的,陆上锦只需要包容,无限的包容下去。

原来岁岁枯荣,早已心字成灰。

11.

陆上锦一连高烧三天,转入低烧后就急匆匆地出了医院。花店那里店主体贴地叮嘱他多休息,夏镜天说自己要出去躲躲风头,陆上锦自然也看到言逸三天前发的“今晚加班”,此后便再没消息。

若是他没失忆必定先向言逸解释一通才去做别的事,可陆上锦身心俱疲,回到出租屋后随意脱掉外套和鞋子,把被子蒙过头顶。

这是他的人生,却好像只是一出任人指点的戏。素来矜贵的小王子摘下了花园里一束玫瑰,把它插在花瓶里后熟视无睹。被折断根茎的玫瑰哭得很痛,小王子被划破的手同样在滴血。窗外的风雨那么大,无数玫瑰凋零,偏偏只有这束沾过血的花开得足够明艳。

陆上锦不懂言逸究竟想要什么,一个听话的玩偶?还是在猫戏老鼠后把真相剖白给他让他也痛彻心扉一次,才算两不相欠?是伪装?是欺骗?还是……一颗真心?

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陆上锦自暴自弃地想,渐渐感到呼吸困难,但他一点也不愿动。病去抽丝,他的身体本就没好全,喉咙,腺体,右肩,脊柱,腹腔……连带着膝盖都牵拉着闷痛,唯有厚重的被子勉强慰藉缺失的安全感。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继而是装满了东西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的声音。言逸的步伐很静,一双手轻轻拨开隆成一团的被子,把陆上锦捞出来按进怀里。刚度过发.情期的omega身上奶糖味浓烈,吻过陆上锦后颈微陷的腺体时,高匹配度的圣诞蔷薇直接纠缠做一团,腺体周围蛰伏的血管与伤疤鼓胀冒出。

“怎么不回我消息,也没去花店?”言逸本是正常的询问,落入陆上锦耳中便理解为疑心与质问。他不敢说自己恢复记忆了,怕再求不得这份温存。本还放松的身体话音未落便紧绷在一起,猛地颤了一下,接着小幅度发着抖。

他的异状太过明显了,言逸皱着眉扳过陆上锦的脸强制与他对视。陆上锦的额头全是因低烧冒出的汗水,打湿了额发,双颊上病态的红晕一直连绵到眼眶,他的目光涣散着,湿漉漉的蓝色水膜像是病变的白翳遮住眼中原本的光彩。

言逸顿时心疼的不行,顺手从床头柜的药箱里取出温度计和退烧药,哄着人先乖乖躺下,他先去烧点热水。

窗外的阴雨声被一道纱帘隔绝,夜色笼罩在天空上方,浓重得让人窒息。陆上锦被他按在靠枕上,突然从温热的怀抱里脱离出来全身都被冰了一下。他目光一直追随着言逸的背影,干涸的嗓子已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

几分钟后言逸捧着兑好温度的温水走到床边:“什么时候病的,怎么都没告诉我?”

陆上锦被迫用锈掉的脑袋回想这几天以来的经历,那天去医院的路上他就没了意识,隐约听到夏镜天在唤他真正的名字,又有陌生大夫和护士的声音……他记不清了,也不想随意搪塞言逸,轻轻抿了口水才慢吞吞道:“就是几天前……”

几天前的言逸正在苦熬磨人的发.情期,确实对陆上锦疏于照顾了些。他长叹一声,懊悔自己还是没有把陆上锦保护全面。他把倦怠的小鸟重新抱进怀里,释放出奶糖味的信息素。

等了一会陆上锦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了,滚烫的呼气喷洒在言逸的脖颈上痒痒的。言逸抽出温度计发现他还是有些低烧,但退烧药不能空腹吃,等陆上锦睡熟他就去做些好克化的粥食稍微给人垫垫肚子。陆上锦的睡颜很乖,纤长的睫毛如垂下的蝶翼,兴许是言逸抱着他太暖太舒服,无意间轻轻梦呓。

“言言。”

言逸闻言顿时血都冷了,他抱着陆上锦,却完全不知道手脚该如何安放。哪怕是最荒诞的那晚,陆上锦也从来称呼他刻板又保守的“会长”,哪里有这么亲昵的称呼,亲昵到恍如隔世。

言逸很聪明,结合陆上锦的异常举止,与极为巧合的发烧他恍然大悟。但是如今他能放手吗?他舍得放手吗?当初因着可怜的自尊不肯去爱,如今失而复得仍固执坚持自己单方面的赌约。小王子的手早就鲜血直流,他同样视若无睹。

他只是不想证明自己在被伤害后仍旧热切无望地爱着那人罢了,即使那人身有苦衷,身陷囹圄。可妥协会怎样呢?输了又怎样呢?他们明明是年少相恋的爱人。

一滴泪从眼角划过,顺着面颊隐入衣领里。言逸有千言万语要说给陆上锦听,可他爱的人睡了,他的嘴无声开合,最终念出久违的字眼。

“锦哥。”

12.

陆上锦梦到自己在酒吧枯坐一夜。

他身上穿着笔挺的西服,一个人坐在最深处的角落。不少omega和beta侧身打量他,也有偷拍的,但周围人慑于他的气场,没有人敢贸然上前打扰他。

这里虽然离调酒台最远,却也是最佳观赏点。顾未抱着吉他在台上放歌,穿着制服的垂耳兔尽职尽责为客人调制一杯杯酒水。

爱得多一点的人总会先受伤,他们伤痕累累,野兽般撕咬,直到伤口不分你我,直到眼中含泪。

陆上锦没有如现实里一般打扰言逸,他一直坐在这里,得益于酒吧极暗的光线与身上黑色的西装,人潮喧闹后没有人再留意到这里。因此他可以一直看着言逸工作,保持一段合适的距离,仿佛提前适应没有言逸的生活。

直到一杯酒推到他面前,暖色系的酒水刚好盛满半杯,鲜红的蔓越莓和烟冰点缀在杯沿,更兼一朵圣诞蔷薇插在其中。

陆上锦顺着酒杯移到站定他身前的垂耳兔身上,言逸的笑容很淡,但并不忧愁,似乎只是因见到陆上锦而自发的露出笑。

“我可以自私一点点吗?”陆上锦眼眶酸涩,不得不眨着眼睛维持体面,“言言……”

陆上锦再醒来时人还是懵的,他匆匆抹去脸上的泪痕,强忍着初醒后的低血糖寻找言逸的身影。

出租屋太小,一进门便是厨房。言逸正挽起袖子清洗用过的厨具。电磁炉上煨着粥,见他醒了立刻擦了擦手盛出一小碗,暂时垫着隔热垫放到床头柜上放凉。

言逸看到陆上锦红红的眼睛,不由得捏了捏他没什么软肉的脸颊揶揄:“我就说你好爱哭的,做什么梦了,想和我说说吗?”

被自己的omega说爱哭多少还是有点羞耻,陆上锦侧着头不说话,偏巧看到言逸手臂上露出密密麻麻的细小针眼。他瞳孔猛得一缩,试探性按住了言逸的手,见言逸并不反感他的触碰后,才轻轻用舌尖扫过那片骇人的淤青。

“你……”言逸呆愣着目睹陆上锦吻过他手臂上的痕迹,尽管最初确实抱了卖惨的心思,可陆上锦的举动未免也太逾矩,偏偏又神情虔诚。

言逸只得掩饰性轻咳了几下,拿起不太烫的碗,陆上锦双手发软接不住,他便舀了一勺吹凉后凑在嘴边。

“我睡觉的时候没说什么胡话吧?”alpha目光犹疑着,似乎在和言逸达成某种约定。

他们相处多年,默契无间,一个眼神一句话都懂得对方的意思。言逸自然明白陆上锦未尽的深意,他不求来世,只争今朝,面对陆上锦,他再也不愿放手了。

言逸扬起最灿烂的笑容,一如当年十几岁意气风发的小垂耳兔,一如梦里推杯而来的调酒师。唯有爱人在侧,方肯说出最美的情话。

“没有。”

fin.

隔壁“关于织网”写的我头疼,写个小甜饼奖励奖励自己。这次的背景是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众人隐居雨村。

—————————————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嗲声嗲气,作天作地,而是很隐秘的,你不认真体会都感觉不到。

第一个.........

第一个体现就是他越来越喜欢睡懒觉,尤其是冬天。

福建这边到了冬天虽然没有零下,但是那种难言的湿冷也很让人心烦,尤其是雨村这种常年飘着水汽的地方,气候更是潮湿。

每次到了冬天最冷的那几天,哄小哥起床就成了最让我头疼的事。

三请四催那是日常,最后逼得我没办法,只能用被子将他围起来,在被窝里给他穿好衣服,再抱出来。至此这位大爷才算是清醒,快到卧室门口时,他便会一个翻身跳下来,整整衣服,一脸淡然的自己走出去。

我:…………

感情您还挺有偶像包袱的?

第二个体现便是他越来越挑食了,而且还特别喜欢吃各种小零食,什么鸭脖子,辣条,麻辣粉,他都挺喜欢。偏偏他的肠胃不好,这些东西多多少少的都有刺激性,我和胖子是严禁他吃的。

但小哥就跟个大龄叛逆儿童似的,你越不让他吃,他就越想吃,为了买这些零食他居然还学会了网购,整的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要不是那次他去巡山没能及时回来收货,我都发现不了。

那天,我和胖子正在给小满哥洗澡,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叫,“小满哥,小满哥在吗?有快递。”

我和胖子不约而同的低头,看向满身泡泡的小满哥。

胖子夸张的吸了口气,“小满哥,你终于成精了?都会网购了?够与时俱进的啊?”

小满哥甩了甩毛,给胖子一个鄙视的眼神。

我一边冲了冲手上的泡泡,一边对他说道:“别耍宝了,估计是黑瞎子给咱们寄什么东西了吧?我去看看。”

刚出门,就看见一个穿着中通快递夹克衫的快递小哥抱着一个盒子。

他见我出来,往屋里看了一眼,纳闷道:“小满哥呢?没在?”

我一怔,心道:“这怎么还认识?以前来过?”

送走快递员以后,我和胖子守着一桌子的鸭脖鸭掌鸭舌头面面相觑。

胖子一拍桌子,怒道:“不管不行了!天真,拿出你一家之主的气势来,管管这个不听话的闷油瓶子。”

我斜着眼看他,“你还有脸说这话?我每次要管的时候是谁出来护犊子?啊?合着坏人都让我当了,就你是好人?”

胖子一噎,强词夺理道:“你们那是两口子,管起来方便,我这,是吧?只能劝着,不能再往上拱火,那你今天管他,我肯定不拦着。”

“你说的?”

“我说的,胖爷我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算数。”

到了傍晚,小哥背着一包山货回来了。

我看着他一身泥猴样直咂嘴,“你这是上泥塘里洗澡了?啊?滚的这么一身泥浆,不怕感冒了?”

“泥鳅,胖子喜欢。”小哥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提的小桶递给胖子,胖子眉开眼笑的接过来,送到厨房去了。

我无奈,只能先领着这只脏猫去洗澡,换衣服。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我特意摆在桌子上的零食,他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往外走去。

“小哥,”我叫住他。

他一脸无辜的回头看我。

“看这个东西眼熟吗?”我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还特意点了点快递盒子上收件人的名字——小满哥。

小哥一脸的你在说啥?我失忆了,我不知道,别问我。

我硬生生的被他气笑了。

“那行,既然没人认领,那我就给吃了吧。”我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嗯……味道还挺正宗。”我偷眼看了看小哥,继续说道:“哎?小哥,你要尝尝吗?哦……我忘了,你胃不好,不能吃。”

那天晚上吃完饭以后,我和胖子当着小哥的面,把那一盒鸭货全都给吃了,一包没留。

这么浪的后果就是,小哥生气了。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嘴角微微往下拉,带着一种隐隐的委屈。

我当时肝就颤了,但为了给他个教训,我硬是顶住了敌方的糖衣炮弹。

没想到倒是胖子那个叛徒先顶不住了,他把手里还没啃完的鸭爪子扔到一边,擦了擦手说道:“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哈,多大点事。这也不能完全怪小哥,是吧?谁让外边没有卖不辣的鸭脖鸭爪子呢?小哥你别生气了,赶明胖爷给你卤一锅五香的。”

我登时被气了个倒仰,我就知道不能信任这个两面派!看吧,坏人我做了,鸭脖子他也吃了,最后招人恨的只有我自己。

我拿起桌子上的鸭骨头丢他,胖子立刻还击,讨伐联盟顿时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

等我和胖子把一地狼籍收拾好,回来就发现这只瓶子已经先躺下了。

要知道,自从入冬以来,这位大爷都是等我把被窝暖和好了之后才肯进去。今天这是怎么了?真生气了?

我俯下身子轻声唤道:“小哥,睡着了吗?”

小哥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头。我在心里憋笑,越过他,爬上了床。

果然,被子里依旧冰凉。

过了一会儿,我这边的被子渐渐的暖了起来,小哥就开始时不时的悄悄往这边蠕动了两下,渐渐的就缩进了我怀里,最后理直气壮的把冰凉的脚丫子塞到我两条腿中间取暖。

我在他耳边轻笑道:“不生气了?”

他在我肩窝里蹭了蹭,闷声闷气的说道:“生”

微弱的气流扑在脖子上,引起一阵颤栗,我有些心猿意马的摸了摸他的后背。他微微躲了一下,没躲开,被我连哄带骗的压在了身/下。

小哥在情/事上一向生涩,被我逼急了也只会隐忍的咬住我的肩膀。

我含住他的耳垂含糊的笑道:“怎么这么娇气?嗯?这就受不了了?”

小哥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词能和他扯上关系。

很快,他就在我一阵恶意的丁页弄下红了眼尾,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了。

而夜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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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jpg拜托()

感觉折了个牛逼的方块

ooc归我

盖聂一瞬间人是空白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卫庄浑身是血,躺在那一动不动的模样了。

准确说,他只在韩狱当年救卫庄,小庄他掏空内力与他合击后见过这样的卫庄,但那时小庄就在他怀里,身体是暖热的。

盖聂回过神的时候,指尖轻轻地搭在卫庄高挺的鼻尖下,气流微弱,再往颈上搭脉,似有若无。

他躺在那里,脸上的血迹还没擦干净,银色长发散着,血块凝结,盖聂的心绞着疼。

他的师弟,十年前,十年后,如此狼狈,如此重伤,屈指可数,就算未见的十年,就算重聚流沙,他也知道他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一只白玉般的手伸过来,指尖上捻着针灸的银针,他知道这是端木蓉,镜湖医仙,墨家的人。...

一只白玉般的手伸过来,指尖上捻着针灸的银针,他知道这是端木蓉,镜湖医仙,墨家的人。

但他抱起了卫庄,推开了端木蓉的手,卫庄昏迷失了血色的脸枕在他肩颈上,盖聂不避忌地低头衔了一枚药丸哺进卫庄口中,剑客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一路由喉间轻轻往下顺,顺到肚腹间化开。

卫庄惨白的脸色往回拉了一点,他于昏迷中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一对霜眉紧簇,显见地身体还是难受。

流沙的人还在往回赶的路上,流沙和墨家的联盟势必得崩,盖聂完全不想管,他也不觉得小圣贤庄舌灿莲花的张良这一次能力挽狂澜。

盖聂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自己师弟,眉眼一抬,冷硬肃杀如海崖上被拍打千年的嶙峋礁石:“端木姑娘当初救盖某一命,盖某承情,如果哪天要用,但取无妨。”

平静肃杀的视线横扫过墨家众人:“小庄今日无事便罢,若是有事,盖某再来向诸位讨教。”

高渐离雪女脸上讪讪,大铁锤张口就是一句:“我们也是没办法——”

“你们没办法关在下师弟什么事?”盖聂一字一吐,“盖某告辞。”

荆天明心里一慌,站到前面去抱盖聂的腰:“大叔,大叔你不要我了吗?”

盖聂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怀抱,他低头深深俯视这个自己带了很久的,寄予厚望的孩子,良久才哑着声音压着怒火开口:“天明,大叔教过你撒谎吗?”

半大孩子荆天明下意识摇头,下意识看向班大师。

班大师苦笑,不得不开口:“当时情况危急——”

盖聂完全不理会班大师,直接开口打断:“天明,我对你很失望,不过你是墨家巨子,自然有墨家的人教你,以后,不要叫我大叔了,盖某当不起。”

“盖聂,你,你不要因私废公,天下都望着你呢……”端木蓉终于忍不住开口。

“因私废公?”盖聂一声冷笑,终于有了天下第一剑该有的锋芒,“什么是公?墨家也算公?”

卫庄平躺着,身体洁净,衣物已经换过一身。

银色长发洗去了血迹,柔顺光滑。

他这样,乖巧得不像话。

盖聂有些失神地伸手在失了血色的师弟唇上蹂躏,直到揉出一点艳色。

他苦笑,俯下身去给昏睡的人哺入一颗药。

那个房间,没有人进得去。

剑圣的内力外泄,肃杀沉静,没人敢擅闯。

流沙的人进不去,索性调转过来找墨家的人出气,要不是卫庄还躺着,流沙立马拔营,绝不可能与墨家比邻而居。

张良闭口,他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想说。

他也想不到墨家能做出这样的事,虽然破绽百出,但卫庄踏进这个局了,不论他是真被骗还是假被骗,如今躺在那昏迷不醒已经是事实,这事就了不了了。

张良摸着荆天明的头,他的目光很沉,他说了和盖聂一样的话:“天明,我很失望。以后,不要喊我三师公了,我当不起。”

他与卫庄,明面上儒家和流沙,该是不两立的存在,但是不是的,少年好友,他和卫庄,又岂止是好友,比起卫庄,墨家也好,天明也罢,不值一提。

他蹲下身,朝半大的孩子笑了笑:“当年收你,不是为你大叔,是因为你口中的大坏蛋拜托我。”

他的好友见不得自己师哥盖聂为荆天明操心,觉得荆天明连着盖聂心头那道叫荆轲的疤,就像他自己见张良就忍不住想起韩非,见赤练就忍不住想起韩非……他把刀带在身边,却见不得自己师哥受一样的痛。

张良的眼里有泪光,他笑着说:“哭什么呢?天明是墨家巨子,墨家人会照顾你的。”

盖聂压着卫庄不许他醒。

就像卫庄心疼他,他也一样心疼自己师弟。

十年前,小庄骄傲又执拗,要守鬼谷规矩,纵横决战一胜一亡,他为此一避十年,但这并不妨碍他为小庄抛下时局,连夜奔袭杀进韩狱,也并不妨碍小庄为他千里奔袭潜进咸阳守着荆轲一战后心力交瘁的他。

都说流沙是卫庄看他的眼,又怎么知道他也一直有眼睛落在流沙之主上。

他知他奔波,知他筹谋,知他的骄傲,知他的心软。

他的师弟操心劳力惯了,韩国覆灭后,他一手聚拢了流沙,安定下了韩国旧民,他妥善地送出了张良,甚至还有余力分出来兼顾咸阳的自己,默默出现在自己府上的那些东西,不动声色地替自己料理了一些棘手事的,他怎么不知道是小庄的手笔。

盖聂躺在床上,把昏睡欲醒的人往怀里揽了揽,喂下的药丸含着安神的成分,伤势未好就急着醒来的卫庄倔强地睁了一下眼睛,恼怒地喊了一声口齿不清的“师哥”就掌不住再度昏睡过去。银发披了盖聂满身。

盖聂面沉似水,却极怜惜地在卫庄额头亲了又亲。

他不是不恼怒卫庄以身入局反算自己,他也不是不恼怒的是墨家竟敢借自己算计小庄。

但小庄躺在那一副人事不知模样,鬼谷吐纳呼吸绵长,第一眼唬得他魂飞魄散,什么被小庄算计的恼怒吓得半点不剩,只剩屠了墨家屠了罗网的杀意。

“比起小庄你对我做的,我对你做的又算什么呢?”盖聂小声地对着昏睡的师弟念叨,“你这么吓我,我就让你多睡会儿,不算过分吧?”

比起小庄你为我做的,我对你做的实在算不上什么,你重聚流沙时官方的江湖的压力我替你挡了挡不算什么,你初期钱帛不足,我送去的也不值什么,我的小庄,我不在的时候你吃了多少苦才打熬出现在什么都自己扛,一刻都不敢让自己安歇下来的性子?

小庄,你的羽翼张了多久?有收起来卸下压力歇一歇的时候吗?

卫庄真正清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月后。

他从未安静休养过这么久。

一觉醒来,只觉得睡得神清气爽,初春的阳光明媚灿烂,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背靠着宽阔紧实的胸膛,一身宽袍大袖,没有紧身的紫金,没有厚重的大氅,长发自由地随着风的角度飞扬,腰背被可靠安稳的臂膀环着,包裹周身的气息清冽温和,是他分离十年依然熟悉的。

他懒洋洋地开口:“师哥。”

背景:

简单说就是师哥不在,墨家被罗网围杀,墨家让天明传讯卫庄说师哥也失陷,骗卫庄来援断后,卫庄知道师哥不在还是故意去了,然后受了点伤,但是他故意把自己皮表伤搞得严重,简单说就是放自己的血加蹭血

然后鬼谷吐纳看起来像是真的要挂了,如果师哥质问他还能狡辩说按师哥性格谁知道他是不是去了,所以不能怪他,谁知道师哥压根不质问

他就是故意去的,恃宠而骄,笃定在师哥心里自己比墨家比天明都重要,师哥忍不了他这个师弟被算计,他就是想帮师哥冠冕堂皇理直气壮地把他看不顺眼的墨家和天明切割了!

鑫华怒放超话#少爷和我也在过情人节#活动

【长日欣喜四季和你】11:10

神说我会有一只狗

*年上,三级片小编剧/三级片小演员

*一些电波系傻黄甜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

詹鑫睡前例行祷告,讲,神啊,God,GodFather,GodMother,GodMotherFu——,总之我想要一只狗,阿弥陀佛谢谢阿门思密达。

异心很多,甚至差点骂人,...

异心很多,甚至差点骂人,属于非常不虔诚的教徒。不过东方佛祖听不懂西方话,也不懂韩语,所以他给了詹鑫一只狗,托梦给的。

很具象化一狗,白毛的,大型犬,尾巴摇起来能一口气砸碎五个玻璃杯。很热情一狗,一声不吭但糊了詹鑫满脸口水,詹鑫想抱抱他,却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只能躺平任舔,他思索,或许这就是有狗的代价。

狗狗舔你就表示他很喜欢你,詹鑫曾在网上看到,但,是不是也太喜欢了一点啊?詹鑫被舔得有点头皮发麻。而且这个走向是不是也不太对,怎么就一路向南了,侧脸,喉结,胸,腰——再往下、再往下就是他有点畜生了!

于是他挣扎着大吼一声:停!!我们要一路向北!一、路、向、北、啊——

……醒过来了。好险,差点就晚节不保了。

詹鑫大喘气,一低头,和张哲华瞪得圆圆的两个大眼睛来了个四目相对,再一低头,和张哲华爪子里自己湿漉漉的小兄弟也说了声嗨。于是他又看看张哲华,张哲华眨着眼看他,半晌张姓热情偷吃小狗讪笑着说,在梦里也不忘周杰伦啊詹老师,老歌迷了嗷。

詹鑫嘭一声倒回枕头里,你先擦擦你那嘴吧,现在没录影机怼脸,咱不用舔那么敬业嗷。于是张哲华随便抹了把嘴,啪嗒一声扑倒在詹鑫身边,凑过去噘嘴给他检查,擦干净了,所以你现在要来亲我吗?

詹鑫侧过来看他,问,你刚才没偷偷亲吗?张哲华摇摇头。詹鑫说,骗人,我都梦见了。张哲华很惊奇看着他,你梦见我亲你哦?这么想我呀?詹鑫盯着他,陈述自己罪行,其实是梦见一只大白狗在舔我。张哲华听完继续噘嘴,那不就是我吗,快点儿快点儿。

詹鑫闷笑,凑过去,紧咬不放地亲满了五分钟,把张哲华亲成一条缺氧的亲吻鱼。缺氧亲吻鱼埋在他颈窝里又汲取了五分钟的氧气,才黏黏糊糊说,我好想你啊……

接下来走wb我必须拥有我的猫或者走评

-FIN-

情妹的头发丝都不待见风信

画的挺完美的一个眼睛,让人绝望的就是脸画歪了

乱画

脑洞来自吹师的提问箱段子(见wb

大概就是楚辞里写的,灵衣被被,玉佩陆离,纷总九州,寿夭在予。但真的在予吗…

THE END
1.世界上最温顺的蛇排名世界上最温顺的蛇排名第一它们的行动迅速,反应敏捷,性格温顺,很少主动攻击人类。 玉米蛇。玉米锦蛇,属游蛇科,锦蛇属。原产地在美国东南部,墨西哥湾沿岸,在美国、墨西哥、巴哈马、开曼群岛、维尔京群岛等地都有发现。栖息于干燥林地,沼泽,农田等地。独居生活,黄昏及夜间觅食活动。温顺无毒,是具有观赏性的宠物蛇。 标签:...https://www.seohspm.com/ke-yan-jin-zhan/415987.html
2.小猫十元一只网站网友我是怎么在这家神奇网站上买到超萌小猫的...记得那天,我在网络上漫无目的地翻着,突然看到一个广告:小猫十元一只网站。听起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心中涌起好奇和兴奋,这个世界上的确有这么便宜的小猫吗?于是,我决定去探索一下这个神秘的网站。 点击进入后,我的眼睛被满屏的小可爱所包围,每只小猫都看起来如此纯洁、可爱。我犹豫不决,不知道这些小家伙们真的...https://www.lynecx.cn/chong-wu-gou/46727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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