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松林的推荐LOFTER(乐乎)

10.崔祐齐唯一能回答的那个答案大概就是,他确实真的爱着文炫竣

韩旺乎这一晚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清醒到天明。

他在整晚的思索中忽然发现了一些盲点,大家作为电竞选手的作息大多都非常滞后,为什么来到这路却不约而同地正常了起来?更加重要的是,既然每个晚上都会死掉一个人,那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清醒地度过一个晚上,那么不就可以直接找到凶手了吗?

于是他抱着自己的神牌,坐在门后,他竖起耳朵想要听到一些线索。

只不过夜里的暴雪山庄很安静,走廊上偶有一些风声。

牌解是谁给的,是怎么给的?韩旺乎越想越觉得自己必须清醒,这个晚上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的清醒一定可以帮助他获得一些线索。

他疼得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让他几乎要被不正常的困意席卷的脑子骤然清醒起来。

这种情况不正常!

韩旺乎努力让自己快要变成一团浆糊的脑子运转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会晚上清醒到天亮,这或许不是一个主动的选择,而是一个被动的……

——不行,他需要清醒!

韩旺乎再次毫不怜惜用阿耳忒弥斯神牌上镶嵌的弓箭尖角往自己手上扎去,尖锐的铁器钻开皮肉的剧烈痛楚让他几乎要尖叫出声,但是他令人难以置信地忍耐住了,嘴唇被牙咬的模糊已经开始往下滴血沫子,疼的满脸苍白的韩旺乎再次拥有了一点主动权。

他抬起头,向自己的房间搜寻而去,他敢确信他今天的饮食里没有任何的药剂,那么问题会不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会不会有着一些吸入一定量可以致人催眠的气体?如果不是因为特殊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根本按耐不住自己的本能?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早上他呆在房间的时候为什么却没有一点相应的症状?他像黑夜中的豹子一样猛的起身,踉跄着开始在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起来。

他还未曾给自己的手包扎,整只手血淋淋地滴了一路。

但是越是动作激烈,韩旺乎越是觉得连手掌处的剧痛都开始消减了,他的灵魂好想要挣脱皮肉之苦,由睡眠引路前往安乐园所在的彼岸。

另一头,柳岷析和李民衡送走了崔祐齐,他没有说先洗漱一下,而是坐在自己房间的电视柜前,拿着之前剩余的纸张开始写写画画。

他把剩余的七个人的名字都写在纸张上,他首先划掉了李民衡的名字,然后再划掉了自己,然后笔尖在剩余的五个人里缓缓游移着。

李民衡凑过来看了一眼,也向柳岷析讨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他也写上了七个人的名字,只不过他首先划掉的,也是自己的名字。

接着他划掉了崔祐齐,剩下的还有GEN的郑志勋,孙施尤,以及韩旺乎,和T1的柳岷析,李相赫。

谁会是那个人呢?

不同于柳岷析坦然地划掉了他的名字一样,他的笔尖在柳岷析的名字旁停顿了很久。他无数次想要在柳岷析上面画上深深的一道,却又无数次停下了笔。

他转头去看柳岷析,他全神贯注地在他的纸张上写写画画着,鼻尖忍不住微微皱起。

柳岷析扔下笔,喃喃自语道:“难道不是从神牌出发吗?难道和神牌一点关系都没有吗,还是说我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呢……”

李民衡凑过去看,柳岷析在没有划掉的一些名字旁边都写上了小小的注解,李相赫旁边写的是炉灶女神赫斯提亚,郑志勋旁边写的是智慧女神雅典娜,孙施尤和朴载赫之间连了一条线,旁边打了一个问号,画了一个爱心的小箭矢,崔祐齐的后面则是空白。

“你这写的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他们的神牌?”

柳岷析道:“我不知道,我猜的。”

“你猜的?”

他指尖指着郑志勋说,“我们从他开始。”

柳岷析的语气很和缓,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一样。他翻出他后来从壁炉里捡来的一封信,摊开放在两人的面前。

欢迎来到暴雪山庄,敬爱的玩家。

在这里我需要提醒诸位几点游戏规则。

一.请守护你的神灵

二.暴雪山庄属于伟大的哈迪斯,获胜者要想走出暴雪山庄,每一晚需要献祭一个灵魂

三.小心聪明雅典娜

四.神有着最后裁决的权利

十.

柳岷析开口:“我第一个确定的,是郑志勋的神牌。当然,这要归功于第一天晚上所有人拿到的那封信给予的线索。你玩过密室逃脱的游戏没?”

李民衡摇头。

柳岷析顺嘴一说:“下次带你去。密室逃脱的游戏也会给予你一些提示,你要知道,任何一条提示都不会是废话。”

“第一天晚上给到的初始提示是最重要的,这条指示比起后来获得的所有消息都更需要小心揣摩,因为其他消息可能有作用范围局限,而这条初始消息绝对是可以贯穿整个游戏,或者说,这个就是游戏运行的最基层的逻辑。

从那个哈迪斯每晚会带走一个人就可以看出来,对吧,初始信息的适用范围是整个游戏过程。”“知道了这个,我们再看小心聪明的雅典娜。这一条和其他基础性的游戏逻辑并驾齐驱,甚至是给所有人点名了雅典娜的特殊,我们是否可以猜测,一,聪明雅典娜这条信息适用范围同样是全局,二,这是不是一个破题方法。”

“第二点我们等等说,我们先说小心聪明雅典娜,后来我就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要小心聪明的雅典娜呢,大家手上都握着某张神牌,换言之大家都是平阶的神灵,为什么单单要拎出一个雅典娜来,并且还特意给他冠上‘聪明’的名头呢?除非,那个聪明的雅典娜的能力能够威胁到我们所有人的神灵,再结合前面的忠告,要小心守护自己的神灵,我就能确定雅典娜的神牌能力之一应该与能够猜出其他人的神牌信息有关,同级的条件信息应该是可以自洽的。”

“而我为什么会觉得是郑志勋呢。”柳岷析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他在崔玄準死掉后的那一个白天就找到我,他告诉我……”

柳岷析猛地凑近,贴着李民衡的鼻尖。

“他告诉我要小心你。”

李民衡的瞳孔骤然收缩。

“按照我的算法。”

柳岷析在纸张的剩余部分写下,“如果把我们到来的那一天,也就是炫竣死去的那天晚上算作是第0天,因为那天晚上所有人都止收到了基础信息。那么崔玄準死去的那天算作是第1天,也就是说,郑志勋在事发第二天就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线索。”

柳岷析眨了眨眼睛,暧昧地蹭了一下李民衡的鼻尖。

柳岷析抬起眼睛,无声地凝视着李民衡。

李民衡回答:“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收到了信。”

柳岷析浮现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笑容,“而这封信的内容很有可能就透露了身份牌,所以郑志勋才会火急火燎地来告诉我让我小心你。”

“如果说他第二天白天告诉我小心你,那么他收到信至少是第一天晚上,所以……在游戏开始的第一个晚上就收到重要消息的人,能够参透我们身份牌的人,还能是谁,就能使聪明的雅典娜了。”

“那么第二条呢?”李民衡又问。

“第二条,我的猜想是,”柳岷析那手指着剩下的三条信息,“这三条消息或许都有可能是解题的方法。”

李民衡意外地挑眉。

“开始,过程,结果。”柳岷析分别在第一条,第二条,和剩下几条消息中点了一下。

“第一条是游戏的起始点,身份牌;第二条是游戏运行需要遵守的规律,那么剩下就应该是结果,或者说,导向结果的东西。”

“聪明雅典娜可能是一个导向,预示着猜出所有人的神牌之后可能做的事情,更主动,而神有最后的裁决的权利看起来像是一个审判或者一票否决之类的,像是找出某个幕后使者之后对他一票否决。”

李民衡忽然抬起头来,“如果说找到了凶手,那么神审判他有罪……”

“我觉得神应该可以依仗这条规律——”柳岷析目露凶光,“杀掉凶手。”

“那最后一条?”

柳岷析摇摇头,“我看不懂的就是最后一条了,他的排序明明应该是五,却突然跳到了十,而且十之后一点信息也没有。”

“但是这一定不会是错误。”柳岷析的手指轻轻地点着桌面,“从五变到了十……”

李民衡想了想问,“上述的都是最基础的规律的话,难道这条空白的十,也是一个规律所在吗?”

“一条空白的规律?”

柳岷析忍不住咬着自己的手掌,沉思着。

“如果我能再掌握更多人的神牌信息就好了,”柳岷析低低地说,“至少或许我能先一步找到聪明雅典难那条信息对应的解题方式。”

李民衡的心微微一动。

他看回到自己的那张被自己画的乱七八糟的纸上,除了柳岷析的名字还清晰以外,其他人的名字都被他用笔涂成一团暴躁的线条。

他的笔尖停在了柳岷析的名字旁边,他忽然问:“柳岷析,你会杀了我吗?”

柳岷析疑惑地抬起头。

李民衡却说没什么,然后把柳岷析的名字从那张面目全非的纸张上划去了。

崔祐齐最后一只白色小船竣工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小船放进水里,仿若冥府哭河之上沉沦灵魂的引路者,在朦胧光点中指引他们走向远方。

缭绕的雾气里崔祐齐涌上一股疲惫,他像是幼时冬天耍赖钻进自己被窝一样沉进水底,浴缸中的水流钝钝地撞进他的内耳,撞的好像脑子都嗡鸣了起来。

他想起上一次他这样的时刻,在他刚刚知道文炫竣的死讯的那日,他觉得自己濒临窒息,颅腔内爆发着出嘈杂的雪花和故障嗡鸣,他痛苦地仰面躺在自己的床上,突然,他看到自己对面的墙壁上发出了机械启动的声音。

危机感让崔祐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却看到自动开启的投影仪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几个字。

“你好,赫耳墨斯。”

是神!

崔祐齐电光火石之间判断出了这个一语道出自己身份牌的人,但他全身的力气都在刚刚的情绪宣泄之中流干了,他甚至没办法发出很大的声音,只是嘴唇勉强地动了起来。

他问,你是谁?

他知道操控投影仪的人应该知道自己询问的神牌而是真实身份。

投影仪保持缄默。

崔祐齐努力地直起身子,嗓音哑得不像话:“你……找我又要干什么呢?”

投影仪这次倒是像准备好了一样立刻把他要说的话放了上来。

“狡猾又机灵的赫耳墨斯,你是无上之父宙斯的信使,你是诡谲多变的欺诈之神,在你的面前任何神灵都难逃你的慧眼,他们对你必须献上从一而终的诚实。

哦,悲伤的赫耳墨斯,只要你愿意,没有人会不相信你的谎言,只是在世间万物里运行的规则告诉你,谎言必须要付出代价,你可以欺骗所有人,但在此之后,欺诈之神的灵魂却必须归于冥府,成为冥府之河上唯一的引路人。”

崔祐齐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肺部像残破的风箱一样,他问,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向所有人撒谎,但是所有人必须向我说实话?

投影仪顿了顿,打出几个字:知道你是赫耳墨斯的人,必须对你说实话。

“哈……除非我把我自己的牌公开,那么还有谁知道我是赫耳墨斯呢?”

投影仪沉默了。

“还有你。”

崔祐齐的眼里写满了隐秘的诡计,他挣扎着坐起来,说,还有你。你必须对我说实话。

他凄凉地笑起来,“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咳咳,我不能对外公布我的身份,但是我却意外拥有了你的诚实。”

投影仪:你想要知道什么?

崔祐齐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他半垂着头,宛若一尊抽去了灵魂的瓷器。

没有人知道崔祐齐在筹划着什么,这个十人里最年幼的小孩明明总是藏在哥哥们的身后,在这个血腥的暴雪之夜,他却像一个深山之中的执棋者一样,在这一盘注定了必死的棋局上落下一个改变一切的子。

崔祐齐安静地思考着一切,然后他的手掌缓缓收拢,方才的脆弱和痛苦从他身上消失殆尽,他看着投影仪,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撒了一个谎言,所有人都一定会相信?”

投影仪:是。

崔祐齐又问:“实现之后,我一定会死?”

崔祐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一点都不为此感到恐慌,然后他继续问:“你到底是谁?”

投影仪上很智能地变成了一片空白。

原来不能说,他必须对自己说实话,但是问到核心的东西,他却也一样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

于是崔祐齐换了一种问法:“你在我们这十个人中间?”

投影仪像是思虑了很久,终于打出:“是。”

崔祐齐的眼睛里裹上了一层暗色。

“为什么第一个会是文炫竣?”

投影仪这次沉默了更久,久到崔祐齐都以为他是不是离开了。

“因为在这个游戏里,第一个死去的人承受的痛苦是最少的。”

崔祐齐的某根神经突然暗暗地跳动了一下。

“他不是死于被挖掉双眼失血过多而死的对吗?”

投影仪:“是。”

投影仪:“你别伤心,他是在睡梦中死去的,并不痛苦。”

崔祐齐:“你在看着我们对吗?”

投影仪又沉默了很久,不知道他在想这句话是否还含有其他的意义。

“是。”

随后投影机急忙地跳出一行字:最后一个问题。

崔祐齐藏在背光处的脸颊缓缓勾起了一个很难过的笑容。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萤蓝的电子屏幕照耀下的脸庞像是被这个提问震慑到了,他通过摄像头看着崔祐齐天真的扬起的脸庞,他觉得自己好像暴露了。

但是他必须对崔祐齐说真话。

他缓缓敲下几个字:我厌倦了人间的游戏。

崔祐齐随意地点点头,然后说:“当我要说那个欺骗一切的谎言的时候你可千万要听清楚了哦。”

投影仪闪烁一下,屏幕暗下去。

崔祐齐很想在再次到来的黑暗里蜷缩起身子,躲到被子里,这样就能心安理得地获得一夜好梦,反正在幼崽的认识里被子可以阻挡所有来自黑暗的恐惧,但是现在崔祐齐不行。

他坐在床上,雪光落到他的沉甸甸的肩膀上。

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一只载满了真相的小船了。

崔祐齐看到层层叠叠犹如玉兰花一般的白色小船之上,钻出了一个影子。

他猛地冲出水面,反倒把那个人吓了一跳。

“果然是你啊。”崔祐齐毫不惊讶,“来杀我的?”

那个人笑笑,说:“猜到了?”

崔祐齐说:“除了你还能是谁?”

“你好像也不傻。每次都藏在柳岷析和李民衡的身后,谁能想到你杀了朴载赫呢?”

崔祐齐倒回浴缸里,他用手拨弄着自己的小船们。“那是他罪有应得。”

“我不明白。”

崔祐齐像是看傻子一样上下打量着对方。

“反正杀了你就结束了。”

崔祐齐嗤笑。

“你不怕死吗?”崔祐齐盯着他说,“哪怕你可能也要死,你也决定要来杀我?”

那个人费力地搬起他的哑铃,努努嘴说:“那是之后的事情了,杀了你再说。”

崔祐齐突然说:“你等等,我怕痛。你等我睡着了再往我脑袋上来一下。”

那个人却对此感到意外:“你似乎根本不怕死。”

“死算什么,我该做的都做了。”

崔祐齐若无旁人地起来,从浴室的柜子里拿出一瓶安眠药,他一股脑像吃包饭一样塞进口腔里,打开水龙头猛地灌了点水,努力咀嚼地吞下去。

他躺进浴缸里,仿佛那里是一只将要载着他驶向彼岸的小船。

在睡意还未曾席卷而来之前,他问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的人,他说:“在你杀了我之前,你要不要听我讲个故事?”

崔祐齐这一辈子中一共有过两个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卢泰允,一个是文炫竣。

对于前者,他的心里有亏欠,有仰慕。

对于后者,他的心里有依赖,还有欲望。

他有一个埋在心里很久的秘密——他喜欢上了最好的朋友也喜欢的人。

他一直觉得,自己或许才是那个破坏掉三角形稳定的人。如果他不曾偷偷喜欢上文炫竣,是不是他们还能永远地当一辈子好朋友。崔祐齐自认自己做不到像李相赫一样,万事万物都不能引起他的任何情绪波动。他的喜欢就像是受热喷涌出地面的泉眼,在冰冷的空气里绽放出一捧纯白的雾。

喜欢文炫竣好像是很自然的事情。

崔祐齐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他是一个很凶的哥哥,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无意地也会放两句自己的心里话出来:长得就很凶不是吗?

比起文炫竣,那个时候他似乎更喜欢黏着卢泰允。

只不过在这个俱乐部里上单位的竞争异常激烈,他一直跌跌撞撞地追逐着卢泰允,甚至是金彰东的脚步,失败了就一个人偷偷地打开自定义一遍一遍地玩着杰斯。

然后文炫竣捡到了他,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揪住了崔祐齐的领子。

他说,小不点你在这练什么呢,还不回宿舍?

崔祐齐攥紧了鼠标,还是青训中初露锋芒的小上单说,我想去一队打首发。

可他却不知道,在canna风头正盛,甚至是卢泰允都小有名气的现在,年纪更小的自己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

说完他却没有听到人的回应。他转头,看见文炫竣低着头坐在另一边的训练椅上。

我也想去。他小声说。

然后他的眼睛里绽放出坚定不移的神采,只不过我相信我总有一天可以。

然后他嘻嘻哈哈地拉着崔祐齐回宿舍,他说卢泰允早就回去休息了,他还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包饭和血肠。

崔祐齐就是这样,在摇摆不定的风中抓住了文炫竣。他曾经并不觉得这不对,既然文炫竣没有表现出对于任何人的偏向,那么既然卢泰允喜欢,自己也可以喜欢不是吗?

春天刚刚到来的那个雨夜,卢泰允问他你是不是也喜欢上了文炫竣的时候,崔祐齐不假思索地承认了。

他看到那个自己最好的朋友瞬间变得僵硬的嘴角,刹那间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

卢泰允没有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和我争;也没有说让崔祐齐放弃,文炫竣早就属于他,要讲究先来后到——他自己的骄傲让他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崔祐齐看不透卢泰愚此刻的难过,卢泰允只是难过着他以后或许会和崔祐齐背道而驰,无论是因为谁也好,因为文炫竣,或者因为命运,那时候的卢泰愚从未设想过与崔祐齐分离的结局,就算他喜欢着文炫竣。

卢泰允在这个雨夜里和崔祐齐面对面地站着,然后突然垫脚摸了一下崔祐齐的头发。

他说,我们祐齐长大了呢。

卢泰允离开了T1,他的小船头也不回地驶进了茫茫大海里,崔祐齐摸着怅然若失的胸腔,比起收获接下来文炫竣和自己理所当然的相爱,他却觉得卢泰允的离开比一切都更让他难过。

但他挽回不了,一切都已经成了岁月间的纹章,卢泰允再也不可能回到他的身边,他只剩下文炫竣了。

他也曾疑惑,自己对于文炫竣的爱,到底是真的喜爱,还是因为卢泰允的喜爱而产生的喜爱呢?他这个狡猾的坏孩子,他是否只想所有人都爱我,而千方百计阻挠他们另爱新欢呢?

结果不得而知。但如今崔祐齐也已经很难去描述他和文炫竣的情感,比起最初三个人在一起时,他定义不明的喜欢,和悄悄的想要占有这样优秀的打野的冲动,如今他和文炫竣的感情已经熔铸的更加不同和深刻。他们之中有苦难中的扶持,有赛场征战的默契,有约定了的永不分离,他们是对方在经过这段心酸历程之后留下的唯一的果实。

文炫竣搬家时被他偷偷带回家的魄罗已经在自己的小床上永久获得了一席之地,文炫竣最频繁的联系人挂上了自己的名字,他们有无数个一起插着兜从T1大楼走回宿舍的深夜,他知道自己买炒年糕的时候表面上不耐烦的文炫竣还是会皱着眉头在路灯下等他喝完最后一滴汤汁再和他一起回家。

他在自己最后的时刻反复思考自己在这段复杂的感情中的角色。

他爱文炫竣吗?为什么爱?

文炫竣爱他吗?文炫竣是主动的爱上他,还是在卢泰允离开后只能爱上他?那他有多爱自己呢?

这么多问题,崔祐齐自己好像只能回答出一个答案。

其他的答案也无从得知。

崔祐齐从卢泰允离开的那个瞬间就一直很想去问文炫竣,但是直到文炫竣死去他都没有问出口。

他想笑,他和文炫竣的爱浓厚绵长,密不可分,是真,但是他和文炫竣的爱也如此混沌不清,疑虑交织,这也是真。

文炫竣死的时候他哭得很伤心,他是哭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挚友和爱人离去了,他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着离别的孤独的春天;他还难过,他一辈子都得不到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在三个人的爱情故事里,他成为了唯一一个瞎子。

崔祐齐渐渐地有了睡意,他却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知道作为赫耳墨斯的自己大概是活不到最后一个的,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柳岷析,他想大概岷析哥能活到最后一个的话,自己的死也算多了一层价值,不算自私了。

人生的小船挤挤挨挨地发着光,他希望他们指引自己前往安宁的远方,在燃烧着的火红光晕里他看到文炫竣立在遥远的河岸,似乎在等待谁的到来,又或许他等着的是我在众多问题中只能给出的,那一个答案。

崔祐齐唯一能回答的那个答案大概就是,他确实真的爱着文炫竣。

竞女们请用现在不用的话也可以存一下说不定哪天就有需求了

一些现背破镜重圆拉扯文学

全是土梗

一是来处,二是陌路,三是归途。

盼你十年,第三人生。

1

十二月的上海下了雪,天寒地冻。但家里空调地暖都打得足,林炜翔几乎被热醒,有点烦躁地去按空调遥控器,骂骂咧咧,“谁勾八搞这么热?”

然后才想起来好像是自己,这个家没有别人,也没有谁怕冷。

他睁开眼睛清醒了一会,搂着猫窝在沙发上,无意间瞭过窗外雾蒙蒙的白,有些恍惚地想,怎么又到了冬天?

面前巨大的荧幕还投屏着德玛西亚杯决赛。其实他退役后已经很久没看过比赛了,想起来今天这一场有熟人时会瞧上两眼,想不起来也就作罢。日子一天天过人也一茬茬换,眼熟的面孔越来越少,无声又残酷地昭...

面前巨大的荧幕还投屏着德玛西亚杯决赛。其实他退役后已经很久没看过比赛了,想起来今天这一场有熟人时会瞧上两眼,想不起来也就作罢。日子一天天过人也一茬茬换,眼熟的面孔越来越少,无声又残酷地昭告着他们的青春早已一去不返。

但也不是完全一去不返,林炜翔一抬头差点被锤石开了R后地上亮起的一圈红凤凰闪瞎眼,手里甚至没控制好力道拽疼了木木,小公主喵呜一声呲牙咧嘴地表达着不满。

你妈的,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有人用这阴魂不散的皮肤。

他终于舍得纡尊降贵分出一点注意力给场上,那个携风雷之姿的锤石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稚嫩而面生。但眼神却熟悉到令人心惊,清亮又专注,正抛出了灯笼,等他的AD循着光踏风而来。

但他要等的人不是薇恩。

林炜翔一瞬间兴致全无,甚至生出几分幼稚的愤怒,是爷的冠军皮配不上你们几个狗崽子吗?

不过他还是勉强为了玩锤石的小辅助听完了赛后采访。少年说Crisp选手是他最仰慕的前辈,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名字也能和锤石一起留在召唤师峡谷里,认真又狂妄。

林炜翔啧了一声,每次刘青松被后浪们仰慕夸赞时他总要跟着一起得意一番,比听见别人夸自己还真情实感。再次听到那个已经深深镌刻在回忆里的名字,先前的不满也就瞬间烟消云散了,时隔多年一颗心还是会因为这三个字而温暖柔软。

他摸着怀里小猫的耳朵,下意识跟着念了一遍,刘青松,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但还没来得及把旧事拉出来在心里多愁善感地滚上一圈,手机震动提示音就突兀地响了一声,然后又接二连三震了好几下。

掏出来一看高天亮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哥哥,想你了^^”

然后配上了几个小王八招牌阴阳怪气的表情包。

“脑残?”

高天亮没理他,发来两张微博截图,是fpx官宣名单,赛训组的主教练是韩国来的,助理教练是刘青松。

下一张九宫格的照片几乎拍遍了训练室的各个角度,虽然装修过但还是维持了以前的陈设。他一眼就认出了刘青松的位置,椅背上还挂着熟悉的GUCCI外套,不是原先那个角落,往左数了一个,曾经坐着林炜翔。

从选手到教练,明明满口都是往前走别回头的人,最后却选了最熟悉最温暖的地方。

2

刘青松是他们中退役最晚的那一个,整日为了排位训练赛和各种各样的代言忙得连轴转,把自己熬成了全联盟的老寿星,熬到了颈椎和腰椎无论如何都不允许他继续放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赛场。

他的退役好像只是两年前的事,那个十二月也和如今一样多雪,离别时他宴请了很多人,有一路扶持提携的前辈,有与子同袍的队友,也有慕他风华的少年。

唯独林炜翔没有去。

木木碰洒了他的褪黑素,安眠药被做成甜蜜的软糖,小猫一粒粒吞下,尚且懵懂不知死亡那样近。

那个凛冬林炜翔抱着他的猫跑了上海不知多少宠物医院,天明明很冷,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浸满了汗。另一只胳膊将木木揽在怀里,像个无法挽留雪花消融的小孩。几乎脆弱的哀求不知到底是想说给谁听,很快就被风吹散。

“能不能别离开我啊?”

所幸他一向狗运好,许下的愿望上天都能听见。等木木终于捡回一条命后,他才想起来给刘青松发消息解释,我的猫生病了。

那人隔了许久才回,没事吧?

林炜翔说还好,能吃罐头了。

聊天框几次正在输入都没了下文,最后他看见的只有轻描淡写的一个嗯。

明明很正常的对话,但他就是从寥寥几行字里看出了刘青松莫名其妙的温柔与……生分。这样的客气疏离比直截了当的犀利嘲讽或者敷衍冷漠更让林炜翔无所适从,他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睛,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明明没有矛盾争吵对话却越来越枯燥客套。林炜翔终于比分别时更清晰地意识到,他没能留住少不识愁的自己,也没能留住记忆里那个鲜活的刘青松。

昔日并肩而行时他为他举盾为他提灯,多少次跨千山万水而来只为与他相逢,离场后却总要冷着脸转身,陌然装作无事发生。赛场相对后他向他出勾断他回程,各有输赢成败等分,但每次碰拳都会隐晦又温柔地看一看彼此眼眸。辗转经年的爱与旧梦早已缠绕纠葛着理不清,想顺着记忆的线头回溯才发现光阴太快,而岁月不等。

林炜翔盯着那张截图出神很久,好像能透过一件外套看见那人正蜷缩在电竞椅里,手里捧着ad的可乐,喝了一口就要皱眉,还和以前一样声音大且不讲理,挑剔着你怎么买了百事啊狗都不喝。

一瞬间他忽然疯狂地想见刘青松。

小王八很上道儿,“需要我帮你把那位大人约出来吗?”

林炜翔没废话了,很利索地发了个红包,甚至客客气气来了一句,谢谢儿子。

3

刘青松是从夜里开始头疼的,他骂骂咧咧翻了个身,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老了,和史森明喝了两杯啤酒,就哪哪都不对劲。

日子不好过,转助理教练以后各种事只多不少,比赛打得不好赛训组被开首当其冲,不在意名声也要在意队伍成绩。小ad被他不痛不痒说了几句就是要哭到程度,刘青松受不了,和史森明发牢骚,“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爱哭,以前林炜翔……”

史森明懒得揭穿他留在纪录片里各种输比赛掉眼泪的镜头,随口接话,“林炜翔随便骂是吗?”

不,刘青松答得飞快,林炜翔才不会那么离谱。

于是史森明诚恳建议,宝,你去谈个恋爱吧,嘴就没这么臭了。

刘青松回答,滚。

但最后他还是带着点懊恼和挚友解释,“是我的问题,月男是我让他选的,确实练得太少了。”

史森明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推过来和他碰了个杯,依旧笑嘻嘻的,“宝,第一次当教练,道阻且长呢。”

虽然躺在床上都觉得头重脚轻,刘青松还是挣扎着打开手机,给昨天哭过的小孩发了个红包。他实在不擅长安慰人,页面停留在红包封面那里快一分钟,最后还是维持了朴实无华的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准备扔掉手机再眯一会儿的时候看见高天亮的消息,言简意赅。

“林炜翔想和你一起吃饭^^”

过了一会儿,又弹出来一条。

“妈妈今天能看见双子星的两个星吗?”

刘青松懒得骂人,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摆烂,觉得最近周围含林炜翔浓度有些高。然后又莫名其妙想起昨天史森明喊他谈恋爱,以及很多年以前的世界赛输得难看,赶上林炜翔生日那天他们躲在角落里接吻,差一点就要滚上床。

但没有,因为林炜翔按住了他,问了个傻逼问题。

刘青松,刘青松,你爱不爱我?

爱个几把,刘青松想,一定是因为输太多把脑子输坏了才会和林炜翔接吻。我喜欢美女,林炜翔也喜欢美女,希望最后大家都能找到自己中意的美女。

于是他伸手将人推开,轻描淡写地说,恶心。

想到这里刘青松狠狠闭了闭眼睛,重新拿起手机,删掉了打好的恶心两个字,回答高天亮,不吃甜的。

4

出租车上刘青松觉得更难受,手脚都有些无力,屋漏偏逢连夜雨,掏出手机看点儿才发现百分之二十的电量没多久就会见底,于是索性窝在车里放空,好半天才透过一口气。下车的时候他用所剩不多的电量勉强付了钱,转身关上车门,动作却一瞬定格。

他看见林炜翔正好往台阶上走,明明只有三步之遥,但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好像隔了三辈子那样远。

刘青松瞬间觉得这口气又喘不上来了,其实他自己也会时常感慨宿命的强大,从第一次对话开始到彼此纠缠的多少年,太多不像巧合的巧合,越杀越多的cp粉,还有永远避不开的嫌。年轻的时候每次碰到这些事他都要被气笑,然后再恶狠狠地想,可能是上辈子欠了这条狗。

现在的刘青松终于变得习以为常,他叹了口气,再次抬头去看台阶上的人。狗还是那条狗,不打职业后胖了一圈,做了这么多年老板穿搭也还是那几件,相当好认。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成年人的疏远总是不着痕迹又水到渠成,从那年转会期分道扬镳后再也没有同队的缘分,人前要避嫌放假又凑不到一起去,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好在有一个高度重合的朋友圈,高天亮金泰相总要隔三差五犯个贱,算是替他们拉住了这一段旧情。

多少年避嫌出来的习惯让刘青松条件反射原地驻足,想到周围并没有摄像机,才犹豫着又往前迈了几步。

林炜翔没有回头,刘青松就在他身后,正想开口叫人,差点被饭店门口探出头来的高天亮一嗓子送走。

“请问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刘青松的嘴总是比脑子快,他回答,“是你妈,正好在门口碰到了而已。”

然后猝不及防对上林炜翔那双错愕又无辜的眼睛,嘴又一次比脑子快地找补了一句,“又不住一起。”

“哦,”高天亮的眼珠子在两人身上遛了一圈,“那什么时候住一起?”

刘青松接连失言懒得再理骑脸找事的fmvp,面无表情经过他身边,还不忘岔开话题阴阳怪气,“这家店看上去和你的口味一样阴间。”

林炜翔终于忍不住了,跟自己做错事一样心虚地看了看来来往往的服务员,然后说,“可是这家好像是湖南菜啊。”

刘青松的脚步顿了顿,干巴巴地回,闭嘴,别叫。

不大的四人桌,刘青松拉开林炜翔对面的椅子,已经是能达到的最远距离。

高天亮笑嘻嘻地把放在衡阳国主面前桌子上的手机和可乐拿走,对昔日队霸的抢座行为表现出退让,但没有忘记讽刺他,“是只有这里能坐人吗刘少?”

刘青松还是没答话,像是和手里的矿泉水有仇一样狠狠灌了一口,洒在了衣服上犹不自知。

“你不会以为还有人对你俩感兴趣吧。”小糕的语气甚至有些怀念,“他们只搞年轻的双子星。”

刘青松和林炜翔,过气了啊。

金泰相看刘青松脸色臭得要命,按住了不知死活蹦跶的王八,翻开手机相册开始给一群大龄未婚男青年炫耀自己的女儿。小姑娘长大了很多,脖子上还挂着林炜翔送的长命锁。满月那会儿别人都直接了当给红包,只有这货到珠宝柜台挑三拣四半天,选了这么个贵得要命且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还拍了照发到群里,志得意满地问,“哥挑的,好不好看?”

刘青松看了几张,如果只看照片确实非常可爱,但一联想到小孩子的尖叫与哭闹立刻头痛欲裂。他终于察觉出自己的不适有些反常,悄悄用手按住了后脖子,预感安分许久的颈椎可能又要造反。

林炜翔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最后还不忘总结,“还好像小幽姐。”

金泰相嗓门儿又高了八个度,“玩不玩,林炜翔!”

其实从年少的时候开始刘青松就时常惊叹于林炜翔无穷无尽的耐心,他似乎天生就对在旁人看来只会造成麻烦的小动物和人类幼崽抱有莫名的好感。估计也是英雄联盟历史上唯一一个把几只流浪猫设计成游戏皮肤的冠军ad。现在他看着前队友的女儿眼神几乎可以用温柔来形容,这样的林炜翔,确实比自己更讨人喜欢。

刘青松甚至无声无息地笑了笑,有些自嘲地想,没有人会不喜欢林炜翔,没有人是例外。

高天亮被他笑得毛骨悚然,也立刻发现刘青松脸色白得吓人,小声问他,“刘少,没事儿吧?”

话音刚落刘青松就感觉到对面那人有如实质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探寻又不安,可能还带了些担忧与关切,让他不敢细想也不敢去看,赶紧端端正正坐好,语气如常开始阴阳高天亮,“盼着你爹出事?”

“哪能呢?”小糕松了口气,眼神暧昧地左右转了一圈,“你俩迟到了,今天哪个星买单?”

刘青松去摸手机,一碰之下想到晚上忘记充电早就自动关机,应该去借一个充电宝,但又头太痛懒得找别人帮忙扫码,心里的火噌一下窜得高,去瞪对面那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死人。

林炜翔觉得抢着付钱太矫情,于是理所当然没动。

谁知道刘青松更理所当然地看过来,声音没那么大却依旧足够不讲理,“你买单啊。”

林炜翔:?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打开手机上的付款软件,被服务员喊去前台扫码,绕过刘青松身边时身上一沉,那个人就这样栽进了他怀里。

尖锐的疼痛顺着脊椎攀上后脑勺,刘青松一瞬间几乎眼前发黑,但还想强撑着坐好,已经不大清醒的意识依旧坚守着不能在公共场合丢脸的人生信条。

林炜翔手忙脚乱去扶他,“不要你付钱了,别死啊。”

刘青松攥紧他的衣服,心里暗骂,真是个傻逼。

后来好像是林炜翔把他背了起来,在医院里又被按着做了乱七八糟一堆检查,然后听那人语气熟稔地告诉医生是老毛病,好几年前颈椎就不大好,年岁渐长愈演愈烈。他们在说什么刘青松听不真切,但只是没来由地觉得安心,还没等他琢磨出这久违的安全感是怎么回事,已经昏昏沉沉闭上了眼睛。

5

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回到了转会离开那一天,灵魂却住进了林炜翔的身体里,通过那人的眼睛看见了二十四岁的自己。

转会前刘青松在卧室收拾行李,翻出一条洗的泛白的绿格子床单。他躺过,林炜翔也躺过,这条床单从宁波带到上海,几乎贯穿了两人整个年少。

刘青松说,这个留给你吧。

林炜翔说,好。

他说要拿世界冠军,林炜翔说好。他说要避嫌,林炜翔说好。他说要转会,林炜翔沉默了一下,还是说好。

刘青松看到自己忽然开始莫名其妙发脾气,一把将床单扔进林炜翔怀里,门摔得震天响,东西几乎被一件一件砸进了行李箱。

多年之后他终于捋清了愤怒的源头,是因为太渴望被回应。正面或者负面回应都无所谓,拥抱也好吵架也行,但他无法忍受对方敷衍了事,或者毫无底线的宽容退让,他会质疑自己是不是无理取闹,或者可能已经……没那么重要。

可明明是你先拒绝的啊,怎么要发脾气的还是你。

太幼稚了,刘青松弯了弯嘴角,只是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被一阵巨大的空洞感压得喘不过气。他愣了愣,才后知后觉,那是来自林炜翔的满心荒芜。

然后就是林炜翔在窗边目送着辅助渐行渐远,其实刘青松很想告诉他,自己只是不敢回头,因为所有的坚定与从容不过表象,年轻人演技不够娴熟,要怎么淡漠告别七年的朝夕共处。

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便有了离别,时至今日依旧不复还。

从离开林炜翔身边的那天起他再看不见自己的来处,飘飘荡荡这么多年也没找到归途。做职业选手时尚且有方向可追寻,能留给世人一个坚定又决绝的背影。但告别了青春与赛场重新做回刘青松,他只觉得快三十岁的自己还是和十五岁时那么像,依旧孑然一身又无所适从。

不同的是十五岁那年他等到了林炜翔,三十岁只等来了一身伤病和用健康与青春换来的,银行卡里衡量成年人成功与否的一串数字。

其实转会后他也经常看林炜翔的比赛,在屏幕前一坐一个晚上,甚至偶尔会有几个瞬间的茫然困惑,为什么今天他有比赛我没有?回过神才后知后觉物是人非,去看林炜翔身边的小辅助,年纪很轻。然后就会无端猜测起这傻狗是不是也会在屏幕前看我打比赛,是不是也会在意我身边坐着的人换成了谁?

林炜翔能赢固然是好事,但每次看见他输,刘青松心里总会莫名有几分诡异又卑劣的兴奋,好像自己的重要性得到了证实,没有我你只会把日子过的一塌糊涂,没有我你就是不行。但当他真的看见那条狗神情黯然,拔外设接线就用了很久,尝试几次都没能站起来的时候,还是立刻逃避着关掉了比赛界面。看似若无其事依旧和新队友谈笑风声,却转身到角落里悄悄问史森明和田野,能不能出来喝酒?

刘青松喝的不多,一般都是啤酒,偶尔碰洋酒也要兑很多果汁才敢入口,其实他从没试探过自己的上限,生怕和林炜翔一样喝大了去找网约车司机solo韩信,丢人丢到家。

“你妈,”忍无可忍之下刘青松骂,“转个会,又不是死了,这帮人是不是脑瘫啊,这么能哭丧。”

田野对离别深有感触,他说,可能是舍不得吧。

史森明问,所以你也会舍不得他……们吗?

刘青松回答得很干脆,没什么舍不得的,还是大家一起赚大钱比较要紧。

“那你今天出来干嘛?”

刘青松不搭话了,好半天才把手里的酒杯往桌子上哐当一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老子乐意。”

其实如果换做三十岁的刘青松就会明白,林炜翔的存在同时模糊了在他曾经的价值观里被严格区别定义的友情亲情与爱情,撼动了他原本严丝合缝的心,甚至左右了他太多决定。十几岁时彼此亲近得还算心安理得,随着年岁渐长失控感愈演愈烈,习惯与依赖早已在岁月更替里覆水难收。被一个人牵扯着愤怒愉悦又惊惶就像深陷泥沼的噩梦,所以他用尽全力想从深渊里挣脱。

可惜二十四岁的刘青松琢磨不透,又在那天喝多了酒,仅存的清醒不足以调出早就编辑好的理由。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很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啊。”

当事人都不曾明晰的答案,观众又如何解开谜团?

史森明也不敢再问,只好安慰着去抱他,刘青松顺势抓住挚友的袖子,把脑袋埋进衣服里,语调破碎又压抑。

“操你妈,我能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被烈酒烧出来的脆弱,叹息道,“算了。”

那些原本青涩锐利的棱角,叛逆不驯的骨刺,鲜活滚烫的青春,最后都变成了欲说还休的一声算了。

经年万事非,同来不同归。

6

林炜翔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刘青松,他睡得并不踏实,好像成长总让人不堪重负,昔日能酣然高卧的少年,后来都被梦魇住。

大概是知道比赛赢了,刘青松睡得很踏实,醒来已经是半夜,还不等ad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看过你那b牛头了,你他妈是不是惦记很久了?”

林炜翔对他百分百胜率的牛头战绩十分骄傲,满眼都是星星,尾巴要晃到天上去,开始和刘青松撒娇,“再看一遍嘛。”

两个人就一起窝在床上看比赛回放,听各路解说锐评,互相嫌弃又笑得高兴,本有些空旷的房间都因此不再冷清。最后林炜翔伸手蹭了蹭辅助下巴上被护颈压出来的红痕,问他,“什么时候好啊?再不上场爹要成首发辅助把你按饮水机上了。”

刘青松有点疲惫地答,应该快了吧。然后他费劲儿地转了个身,去看窗外的月亮,没头没尾地说,“翔哥,我好像有点打不动了。”

林炜翔有点懵,笑容还挂在脸上,心里却咯噔一下。刘青松很少这么亲近又不阴阳怪气地叫人,在他的惯常认知里,他的辅助一向霸道又强势,坚定而果敢,好像生来就能掌控全局,让人无理由地信服与跟从,字典里从没有畏惧退缩,撞破南墙也不回头。那是刘青松唯一一次坦诚卸去坚硬的外壳向他示弱,以求在悬崖边缘找到一个支撑,但年轻的林炜翔没有接住。当时他只是直觉这话里有更多深层含义,却又琢磨不透,最后只能含糊不清地回,可能老了。

所以四百场采访时他把原本想说的,承载了未来的五百场给咽了回去,又重复了一遍,老了啊。

原来那时离别的序章就已经有迹可循,遗憾的伏笔埋得太早,一切都有征兆。

后来他终于明白刘青松说的打不动了其实是在害怕,害怕热爱不再纯粹,害怕巅峰不能长久,害怕老去伤病与别离。有时林炜翔会将这样的结局归咎于自己,是不是他没有给到小树足够的安全感?如果那时候他给出一个坚定的答案,告诉刘青松,哥还能carry还能带你进世界赛我们还有五百场连辅助都能替你玩,那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也许冰岛能有奇迹发生,也许刘青松愿意再陪着他做一场梦。

可惜世事难有早知道,如果从来都是伪命题,盖棺定论,回头无岸。

好在那时队伍成绩不错,没有因为首发辅助的缺席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但刘青松回到基地后,还是给每一个队友道歉,无奈又郑重,对不起说了一遍又一遍。金泰相和高天亮安慰他多大点事,生病本就是不可控因素,身体养好要紧,就连中文说不利索的张夏权都告诉他,没有关系。

最后他走到了ad身边,林炜翔生怕他真要讲对不起,趁人开口之前就握了握辅助的手,用临海黏黏糊糊的语气说,“求你别恶心我。”

刘青松迟疑了一下,但没有挣扎,小声骂他,给脸不要脸。

然后就结束了彼此无需致歉的七年。

其实后来不是没人问过林炜翔有没有试图挽留他的辅助。

林炜翔装作漫不经心,语气却怀念又温柔,谁要留他啊。

为什么不呢?是害怕被拒绝太难堪吗?

林炜翔觉得,他其实更怕刘青松不拒绝。

他的小树理性又务实,坚定而要强,事业与目标凌驾于一切之上,如果他因为某个人留下来,那往后每输一场比赛,他都会觉得自己走错了路选错了人,经年累月难免心生怨怼,多少情分都不够消磨。

当然还有更深层更重要更不能被外人窥见的原因,是属于成年男性的骄傲。

刘青松的骄傲锋芒毕露,林炜翔的骄傲温和内敛,但本质并无不同。从少年到成年,好胜心刻在所有雄性动物基因里,排位碰到对方都杀红了眼,没有道理谁先示弱与低头,他们都更期待能成为对方认可的强者。

这一点上他再次和刘青松默契地达成了共识,除却现实因素,证明好像也是成年男性毕生追求的命题。当情感归属与职业道路同时遭遇瓶颈,林炜翔也就更渴望证明,哪怕离了旧人他依旧有力挽狂澜撑起队伍的能力,配得上冠军AD这样珍贵而沉重的荣誉。就此别过也是相互成全,曾经依偎着取暖的两个孩子如今都能独当一面去做别人的哥哥。

所以不管处于何种立场林炜翔都绝不可能动摇刘青松的选择,为了小树也为了他自己,希望在所剩不长的职业余生里,彼此都能多些快乐。

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了代价,不过代价惨痛的不止他一个,Crisp选手同样不能很好地适应新环境。磨合期总是异常疼痛的,和原本那些人无比契合的边界棱角都要再一次削平,然后把自己重新严丝合缝塞进新的团队里。整个过程漫长而看不到尽头,从身到心甚至每一寸灵魂都鲜血淋漓。

改变是好事吗?对年轻人来说一定是,可如果能预先知道往后必将经历的磨折,又有多少人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但木已成舟就不能回头,彼此经历的镜像痛苦最后成了另一种灵魂契合。

第一次做对手那天两人碰拳对视,像许多关系很好的老队友那样,他们明明有太多理由给对方一个满是理解与宽慰的拥抱,但最后还是笑一笑,指节一触即收。

互相扶持同行七年是双向选择,分道扬镳各自为战也是双向选择,他们不断相互成全也不断相互错过,一路走来那些日子就像艳红色的凤凰花,美而不堪折。

最后林炜翔也想到了很多年前在冰岛极光下那个诚恳又狼狈的吻。

天蝎爱恨都深刻,交付不轻易,但迈出一步,就是从此万人都非你。

其实他比刘青松不善言辞得多,那一句爱不爱我,已经折去了半辈子的勇气与骄傲。

可是啊,可是他不爱我。

7

刘青松是被热醒的,病房里的空调本就打得足,身上一层被子也捂得严实,被角都捻得很紧,几乎是能把人闷死的程度。他费劲儿挣扎了一下,将半条被子都掀到了地上。

一边椅子上乐此不疲刷着短视频的林炜翔终于被惊动,他摘下一只耳机,把被子捡起来,然后去看刘青松,“你干嘛呀?”

刘青松没想到这傻狗在边上,吓了一跳,顺嘴就问,“怎么他妈是你?”

说完才想起来几小时前自己还伏在人家背上半死不活,现在心口好像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可能医药费都是这货给垫的钱,没想到吃个饭还吃出来个救命之恩。

不过嘴上总算客气了一点,刘青松解释,有点热,被子太厚了。

林炜翔一边嫌弃他事多一边把被子推到床边,“以后你自己盖,别指望爹帮你。”

好了,刘青松想,现在又欠了这傻逼一个盖被子的大恩。

然后两人同时沉默了下去,彼此都没想到再次独处会是此情此景。刘青松很努力地想再找个话题,但事到临头却不知该从何讲起,本以为只是人前避嫌,后来好像变成了假戏真做,准备好的台词似乎都不合时宜。

好在林炜翔没有让他的尴尬持续太久,他喊护士把人从牵引床上暂时放下来,只是还带着护颈,滑稽得像套了伊丽莎白圈的木木。

林炜翔忍着没笑,去拿放在床头的外卖袋,某知名连锁早餐店的logo很瞩目,里面豆浆包子还是热的,塞到刘青松手里,问他,“饿不饿,爹给你买的。”想了想又解释,“凌晨没别的东西,凑合一下吧。”

其实刘青松不饿,颈椎病带来的恶心眩晕感让他不想碰任何食物,只是晚上聚餐几乎没吃什么,本着脖子出事胃不能再出事的考虑,还是打开保鲜袋,顺口问林炜翔,什么馅的。

可能是病床上的刘青松看起来格外好说话,林炜翔又开始招惹他,“奶黄的。”

刘青松一皱眉,差点把包子扔回去,压抑了许多年的任性因为林炜翔一句话就要卷土重来,不知不觉又竖起了自己满身的刺,他骂,“你故意的?”

林炜翔被气笑了,“刘青松,你别找架吵啊。”

刘青松还要继续嘴硬,却在对上林炜翔的眼睛时没来由地发怵。明明他的五官轮廓都没怎么变,但就是有一瞬间让人莫名其妙觉得陌生,陌生到刘青松已经猜不透他所思所想。但又惊人的熟悉,熟悉到好像又能从中窥见十七岁时还不知道掩饰野心与偏执的少年林炜翔。

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咬了一口包子,发现是酸豆角肉末的,还挺辣。

吃了半个就有点吃不下,刘青松开始没话找话,“那两个人呢?”

“回家了啊,”林炜翔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凌晨四点了刘少。”

“那你怎么没回家?”

话出口的一瞬间刘青松就险些咬了舌头,但此时的他连低下头都做不到,只好被迫堪堪藏住自己脸上的慌乱。

幸好林炜翔没纠结这个问题,很自然地揭过去,“怕你死在这里。”

刘青松骂他晦气,十年前这条狗就晦气,十年之后还是晦气。

林炜翔打了个哈欠,给衡阳国主找了瓶水漱口,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贴着刘青松就埋在了臂弯里,含含糊糊道,“困死了刘少,明天再吵吧。”

刘青松盯着腿边那个因为太困而耷拉下去的狗头也就闭了嘴,拿起床边的手机躺回去,发现已经有人帮他充满了电,还按下了静音键。

8

住院这两天高天亮金泰相都来过病房,田野史森明也总惦记他,依旧留守俱乐部老当益壮的丹尼还顺便给拿了两身换洗衣服,所有人似乎都默契达成了共识,对林炜翔的存在毫不惊讶。

刘青松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有完没完这帮人?”

林炜翔给他洗了毛巾擦脸,“那你勾八倒是别住院啊。”

还好今天终于能刑满释放,不然刘青松觉得又要和这条狗在病房里吵起来,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林炜翔问他,“现在住哪?”

“fpx电子竞技俱乐部。”

“不是两年前就说买了房?”

“没装修呢,别他妈以为老子和你一样有空。”

林炜翔沉默了一下,然后问病床上的人,“那我送你?”

这次换刘青松沉默了,颈椎病的每一次复发都意味着未来至少一周都不能背包,不能自力更生取太沉的快递,甚至不能随意弯腰,会面对很多力不从心的生活琐事,会被基地那些十几岁的狗崽子当老佛爷伺候起来,然后让衡阳国主颜面扫地。

刘青松觉得,他宁可在林炜翔面前丢人。

于是回答,“不回基地,太闹腾了。”

林炜翔马上就领悟到了嘴硬小树的言下之意,语气欢快得已经摇起了狗尾巴,生怕谁反悔一样立刻接话,“那去我家吧。”

刘青松没敢看人,任由林炜翔帮他整理羽绒服的领子,裹好帽子围巾,然后将两人的背包都挎在肩上。他这才很乖地嗯了一声,跟在曾经的ad身后走出病房。

从医院到停车场不过几步路,但刘青松还是觉得累,他被塞进副驾驶后又恹恹地合上了眼睛。林炜翔伸出一只手帮他扣安全带,另一只手调出手机导航,顺便安抚了一下群里蹦跶半天操心了一整个早上的前队友。

金泰相:松宝~

高天亮:妈妈的松宝~

林炜翔替边上的人回答,挺好的,现在出院了。

高天亮说,请问你是刘青松吗?

林炜翔回得理所应当,他住我家。

金泰相:刘青松!林炜翔!

高天亮: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想不明白。

等刘青松掏出手机看到群里三个畜生的狗叫,觉得自己头又开始痛了,用田野的话说就是我真想给你一巴掌啊林炜翔。

后来在金泰相眉飞色舞的转述里,这个故事逐渐衍生出了无数个曲折离奇的版本。其中最流行的是昔日下路双子星因为舍不得付饭钱大打出手反目成仇,最后林炜翔打输了买了单。

“就是说那个刘青松跟林炜翔,那个刘青松让林炜翔付钱……”

他没有说下去,隐瞒了曾经的冠军辅助退役后也依旧被伤病所折磨,也掩盖住了双子星那一点广为人知又不为人知的浪漫秘密。

金泰相说,后来打到医院去了,现在可能还在打。

9

木木还记得刘青松,也可能只是自来熟不认生,一进门就往人腿上蹭。裤子上沾了一圈毛,刘青松忍无可忍,“林炜翔,能不能管好你的猫?”

于是亲爹过来一把抄起木木要塞进笼子里,很没有同情心地胡噜了一把小猫的脑袋,哄孩子一样说,“你别惹他啊。”

“算了,”刘青松在笼子被锁上前开口,语气有点不自然,“别关了。”

林炜翔莫名其妙,“你不是嫌有毛?”

刘青松不想纠结这个话题,很理直气壮地骂,“爹当年在基地忍了你们两个畜生多久?还差这一会儿?”

好在侥幸逃过一劫的木木懂事,也不敢再来蹭刘青松,回头去找林炜翔,喵呜喵呜地讨食,直到如愿以偿得到一个罐头才算消停。

刘青松想,真是慈父多败儿,傻狗养蠢猫。于是眼不见心不烦地起身参观他的房子,在卧室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了房门。

其实林炜翔刚搬家那会儿刘青松来过一次,他还想着一个人住大三居会不会显得太冷清。逛了一圈才发现其中最大的主卧被这货改成了电竞房,最小的卧室堆满了他从俱乐部搬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杂物,真正能睡人的只有一间而已。

狗窝还是那个狗窝,乱的和在俱乐部如出一辙,收拾东西全靠扔,被子没叠过。刘青松环顾了一圈儿,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床头柜的药瓶上。他鬼使神差拿起来,被褪黑素三个字晃得眼睛疼,代表了无奈与苦痛的安眠药被做成甜甜的软糖,安安静静躺在瓶子里,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刘青松想,他们做队友那会儿林炜翔就开始失眠,怎么现在依旧不见好?原来当快活又摆烂的老板也会有压力吗?智商和木木差不多的傻狗在夜里还是会胡思乱想吗?抛开照片里光鲜亮丽的滤镜他真的过得自在吗?

但关我屁事?刘青松不敢再深究,暗骂一声这人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药都不肯吃苦的,要买软糖才行。最后他小心翼翼把瓶子放回原处,转身准备出房门就和林炜翔打了个照面,吓得一激灵,原本想问候一句你是不是有病,但开口却缓和了语气,“少吃点那破玩意儿,本来脑子就不好使。”

等人离开后林炜翔很自然地把药瓶收进抽屉里。其实他在卧室门口看了刘青松很久,完全有机会在他拿起安眠药之前把人喊出去,掩盖失眠轻而易举,前提是他不希望刘青松发现。

但林炜翔没有,感情和赛场一样,从来都是处处博弈,所有的心软和在意最后都将成为筹码,直到一败涂地。

10

住了两天院刘青松忍无可忍说要洗澡,林炜翔给他找新浴巾,顺嘴叮嘱,“小心点,不然哥还要进去救你。”

换做以前刘青松一定要呛回来,但这次无心斗嘴。半瓶安眠药成了挂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影子,根本没在意自己说了什么,“别找了,我用你的就行。”

林炜翔还是装得像一只纯良萨摩耶,嘴上很无辜地说可以给你找新的,手上已经动作飞快把自己晾在阳台的浴巾递过去,还不忘解释,“昨天刚洗过。”

确实刚洗过,刘青松裹着浴巾想,就是洗过也盖不住满身狗味。

等他顶着湿漉漉的脑袋跨出浴室,就看见已经找好的吹风机躺在盥洗台上。刘青松试着抬了抬手,后颈还是很痛,于是顺理成章想叫客厅里的林炜翔帮忙,抬头正好对上了镜子里那条狗直勾勾的目光,也不知道盯了多久。他甚至怀疑这个逼是不是故意在等自己开口求助,一句滚过来给你爹吹个头发就要脱口而出,却在转身时看到洗手台另一边有两枚漂亮精致的发夹。他愣了一下,于是这句话最后变成了有点晦涩的,“能不能帮我吹一下头发?”

林炜翔已经收起了他刚才几乎有些放肆的眼神,听话地凑过来拿起吹风机,甚至体贴地问了一声烫不烫。

刘青松无心感知吹风机的温度,嘴上还要装得若无其事,“正好。”

得到许可后热浪划过耳侧,吹风机的噪音给他提供了不少安全感,肆无忌惮的目光又落在了发夹上。他控制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这到底是林炜翔哪一任女友的遗留产物?现在分手了没有或者是不是断得干净?也许前几天这个漂亮女孩儿还来家里住过,甚至林炜翔可能也是这样给她吹的头发。

不过他的胡思乱想没有持续太久,所有疑问都在吹风机的嗡鸣声消失后得到了回答,林炜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解释得明白又坦荡,“那是我姐上次过来落下的。”

刘青松吓得一哆嗦,立刻偏过头,嘴还是硬,但语气轻快了很多,“和我说干嘛!”

林炜翔没有下他的面子,又恢复了很无辜的小狗调调,“我以为你想问啊。”

想你妈。

11

林炜翔还是保持了从俱乐部带回家里三更半夜外放土味视频的良好习惯,刘青松见怪不怪就着他的背景音打开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天应该是有比赛的,不知道主教练和分析师有没有采纳自己留下的建议。没有跟队的刘教竟然对未知的结果泛起一丝紧张,就像等着孩子高考出分的妈,甚至已经开始想着要是真没考好怎么给队员灌鸡汤。但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当不了妈也不会熬汤,把狗崽子骂哭他倒是比较在行。

好在赢了,只输了一个小场。胆子大的小ad已经迫不及待来讨要夸奖,还附了一张mvp截图怼到了教练脸上。

刘青松勾了勾嘴角,但手上还是敲了一个“?”

“我,mvp。”

“听说输的那把你是对面mvp?”

“你干嘛呀QAQ”

他心里软和了一下,回了一个可爱的萨摩耶,然后点开输的小场回放,没注意到房间已经安静了下去。林炜翔抛弃了他的抖音凑到刘教身后,准备观摩年轻一代fpx的饭堂怎么开张。

看到厄斐琉斯出场的一瞬间,刘青松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加入阴间教练天团指日可待。虽然是版本ad,但选手和英雄的相性已经基本决定了比赛胜负。前期对线白刀还能贴脸时就已经屡出岔子,接着辅助游走更被抓成狗,后期ad成了脆皮加上没有可观的aoe环境,无法媲美顶级选手的熟练度立刻导致操作捉襟见肘。小孩年纪太轻,在劣势下甚至慌乱得忘记切换主副武器,镜头里都能看见一鼻尖的汗。刘青松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晚上做梦可能又是白绿紫蓝红的排列组合,痛苦程度可比刚上手月男的林炜翔。

“太牛了,”某退休老年ad开始指指点点,“这个闪现我用脚都按不出来。”

刘青松给他吓了一跳,但忍住了没骂人,准备听听这货有什么高见。

林炜翔总结,“爹去教应该比你强。”

刘青松已经开始在备忘录上记失误,顺手把进度条回拖去看上中野,头也不抬地说闭嘴臭狗。

快两点的时候林炜翔问他几点睡,刘青松随口答看完这把。

快三点的时候刘青松打开下一场对手的比赛录屏,完全没有收工的意思。他用手轻轻揉了揉腰,找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沙发上。

林炜翔问,“可以下班了吗?”

刘青松说,“不可以。”

“明天再看是能死吗?”林炜翔声音不大,语气也堪称平静,但他黑色瞳仁里就像藏了一片深深的海,将所有惊涛骇浪压在底下,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把猎物卷入吞没。

刘青松没来由有些不安,于是只好心虚地把嗓门提的更高,“少管你爹!”

“你可真不识好歹啊。”

敏锐的直觉告诉刘青松身后这臭狗可能是生气了,他下意识有点心虚地摁灭了显示屏,但马上反应过来,林炜翔有什么好发脾气的啊?

于是刘青松吼他,“输了反正你他妈不挨骂!”

说完立刻觉得这话重了,这么多年依旧没能改掉口不择言的毛病,他对此向来懒得多费口舌对一切诘问都摆烂处理,任由旁人误解与猜忌。成熟一些后被他划入亲密区的人才成了例外,愿意纡尊降贵给出一句解释,但也只有一句而已。

林炜翔是例外之一。

于是刘青松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和地告诉他,“不能随便丢胜场,我们以前吃过多少胜场的亏?”

言下之意可以翻译成,我真的很着急。

可能低头久了脑袋又开始发晕,他把头抵在沙发靠背上,重新拿起了手机。

林炜翔骂他傻逼,但下一秒就用温暖的掌心拖住刘青松不堪重负的后颈,顺着他的颈椎骨往下按,手势温柔认真又不沾一点撩拨暧昧,专注地只想为心上人拂去一切苦痛。不知是他力道掌握得好还是心理作用,没一会刘青松头痛腰痛缓解了不少,让他整个人都倦怠起来,昏昏沉沉想要合眼。

林炜翔弯腰去拉他,“别在这睡,晚上冷。”

刘青松不满被打扰,伸手赶人,不轻不重正好落在了傻狗的脑袋上。

“这两步路倒也不至于让哥背你吧?”

刘青松终于舍得睁开眼睛,“我睡哪?”

“那么大床不够你施展?”

刘青松甚至有一点微妙的期待。

但他的期待落空了,林炜翔并没有回房间睡,凌晨战神三点半登上了他的steam,书房里机械键盘噼里啪啦响了一夜。

12

林炜翔送他回俱乐部那天已经是差不多一周后,刘教终于能完全自理,比赛也是一场接一场地赢,就连最喜欢的那家湖南菜都在基地边上开了连锁。他侧头去看驾驶座上的人,忽然觉得好像这一生很多好运气都和这傻狗有关,太多意料之中或意料之外的得偿所愿,阴差阳错里他们很多年都被命运厚待。也许林炜翔的存在本身就是上天的馈赠,写满了他热血又浪漫的前半生。

二十分钟车程已经过去一大半,刘青松难得有些不舍,甚至是恐惧的,可能出了车门一切又要回到原点,他和林炜翔还是好几个月才能见一次面,相互之间只剩一起老去的共友和越来越少的纠葛。

于是在独处的最后五分钟里,刘青松问他,“哎,你过年回不回福清?”

林炜翔说,“不回,猫咖还没装修完,估计年后就要开业。你呢?”

刘青松叹了口气,俱乐部初五就要收假,拢共也没几天,有什么好回的。

然后就是短暂的沉默,接着又默契地同时开口。

“那个……”

“要不……”

林炜翔还保留着以前只要辅助张嘴他就闭麦的习惯,马上收了声。刘青松和他对视一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把话说完,“要不一起过个年?”

13

林炜翔盯着一碟子糖醋排骨挑了挑眉,明知故问,“你怎么点这个东西?”

因为你喜欢吃。

当然刘青松不可能给出这样温情又诚恳同时羞耻又恶心的直白回答,下意识开始找借口,比如送错了总不能大过年找人家晦气,或者爹给儿子点个菜不要谢我,最后选定了一个符合他向来嘴硬作风的答案,“我爱点什么点什么。”

林炜翔也没指望从这畜生嘴里听到什么好话,有饭不吃王八蛋,非常愉快地默认了这盘菜是不吃糖醋的衡阳国王特意赏给自己的。他正把一块排骨啃得吧唧作响,就接到了妈妈从福清打来的视频。

老太太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胖的像头猪?”

刘青松没绷住笑出了声,夹杂在林炜翔理不直气不壮的解释里显得异常清晰,一起被带进了收音良好的麦克风。

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认出来的,她问,“是松松吗?”

这个称呼太亲昵,刘青松愣了一下,林炜翔已经把镜头翻转了过去,正对着扒拉饭的小树。

其实他还能想起十八九岁时在福清见过的林妈妈,尤其记得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发和与林炜翔如出一辙的软糯调子,会像对自己儿子一样拍拍刘青松的脑袋,问他们是不是一起去了海边,怎么满头沙子。只是岁月没有放过任何人,镜头里妈妈的发已经变成了染色剂才能勉强维持的黑,即便如此也压不住鬓角一点斑白,但笑容还是和许多年前一样真心实意,“松松,比以前还要好看,就是太瘦了,还是小时候有点肉好,什么时候再来福清啊?以前你说喜欢吃……”

刘青松垂下眼睫,想到自己远隔千里的母亲就再也假笑不出来,正想给出一点温暖的回应,林炜翔已经把手机拿了回去,欲盖弥彰道,“行了,别松松松了,多看看我啊。”

刘青松有点奇怪,但还是安静地剔鱼骨,有一搭没一搭听母子两个闲聊。

妈妈问他身体好不好,问他新开的店有没有装修完,问木木养得怎么样,然后又把话题绕回刘青松身上,“不是说他回你们以前那个队伍做教练,还顺利吗?”

其实刘青松并不是很能听懂带着福清口音的普通话,但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人。

林炜翔答应得很顺溜,知道了妈,好的妈,不忙就回去啊妈。

最后老太太喊刘青松,语气柔和了很多,“松松,你也要注意身体啊。”

刘青松猝不及防险些嘴瓢,“妈……不是,阿姨,知道了。”

但他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能问出口,心猿意马下甚至没注意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才尝出那股南方菜腻死人的甜。他顺手想把剩下半块扔给林炜翔,但筷子僵在了手上,最后还是丢回自己碗里,决定吃完饭再安排它被送进垃圾桶的命运。

林炜翔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刘青松的神思不属里藏着的深层含义。他急切地想印证彼此间的关系是不是还如先前那样未曾褪色,是不是还经得住一些放肆又亲近的小动作。但又惶恐着答案或许不尽人意,于是在决定试探的一瞬间悬崖勒马,小心翼翼维护着这段早已算不上坚不可摧的旧情。

林炜翔比刘青松本人更早地看透了他的心事,看懂了他的不安与怯懦,他的茫然与依赖,看到了他自以为将急切与试探隐藏得无迹可寻,其实只是把患得患失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最后林炜翔伸出筷子,将刘青松碗里咬了一半的排骨夹过来,他说,“不喜欢吃就给我啊。”

刘青松没看他,专注地剥着竹节虾的壳,最后揪掉尾巴扔进林炜翔的碗里,几乎认命一样说,“给你。”

14

年后还是林炜翔送他回基地,刘青松换好鞋子在玄关等人,木木又蹭了过来。他想了想,蹲下身,把林炜翔的宝贝女儿抱了起来,拍了拍小猫的脑袋,和它说了一声再见。

再见的时候也要记得我啊。

15

俱乐部的门是小中单给他开的,小孩初生牛犊不怕死,在门口吸了一鼻子车尾气,很直接了当地问,“松哥,又是哪个富婆送你来的啊?”

“你是脑残还是小说看傻逼了?哪来这么多富婆?就是一个……朋友。”

“我怎么没这种朋友?”

“可能你太晦气了,不配。”

刘青松偶像包袱极重,怕黑又怕鬼,当年勉强绷住两小时团建已经是上限,非必要绝不可能去这种花钱雇人吓自己录视频丑态百出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斩钉截铁地拒绝,俱乐部的弟弟已经飞快抢答,“不是说虎哥翔哥有密室吗?怎么样?”

说完又可怜兮兮地看刘青松,“松哥,一起吗?能不能……”

不能,刘青松张嘴就想拒绝,甚至可以阴阳怪气半小时不带重样。但他一瞬间心乱如麻,可能是因为少年稚嫩的面庞期待又诚恳,也可能是想到了另一个人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竟然沉默了一瞬。

就是这短暂的几秒沉默让运营趁虚而入,她说好的,那就愉快的决定了。

年轻AD也终于说出了后文,小心翼翼地问,“松哥,能不能帮我要个翔哥的签名?”

你妈,心气不顺的刘青松终于把这句国粹骂出了口,冷冰冰道,不行,想要就自己去,别人已经很辛苦了,不要什么事都麻烦别人。

16

当刘青松真的站在密室里时难得生出了几分后悔,心里暗骂林炜翔怎么没和他说店里的剧本都换了新的,自己真应该留在外头而不是和小畜生们一起进来丢人现眼。他再看了一眼角落里张罗着要来密室的小孩现在都鬼哭狼嚎挤成一团,谁也不肯当前排,到走廊尽头的小黑屋找线索的单人任务就理所应当落到了哥哥身上。

刘青松叹了口气,拿起桌上女鬼留下的钥匙,走之前也没忘骂上两句,“别你妈哭了晦不晦气鬼都没你们戏多,当废物就当个安静点的废物别狗叫行不行?”

小辅助抽抽嗒嗒地说,“爱你,松哥。”

刘青松本来已经跨进走廊,想了想又折回来,恶狠狠地警告怼在自己脸上的摄像机,“不准拍我!”

运营欣然调转镜头,表示没有问题,反正主角也不是你。

厚重的门扉终于将他彻底隔绝在黑暗里,连小队员的尖叫声都模糊难辨,四周是一模一样的壁橱陈设,诡异的静谧里似乎藏了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刘青松在原地不知所措,攥紧手电又松开,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往前迈了两步,去翻面前的柜子,但手不大稳当,哗啦一声所有东西都倾倒在地上。他吓得退开老远,如惊弓之鸟,无助又狼狈。

前台小姐姐刚接待完新的客人,回头看了一眼监控,然后瞅瞅自己老板,“他没事儿吧?”

林炜翔说,“我进去看看。”顺带又问了一句,“他要找的东西在哪啊?”

小姐姐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耐心回答老板的问题,“在左边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里。”

林炜翔哦了一声,紧接着问,“那一间没有鬼吧?”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顺手摁灭了映着刘青松的显示屏,边往里走边不放心地又说了一遍,“让里面的别吓我啊。”

密室里伸手不见五指,刘青松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宁波摸黑上厕所的日子,也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独自面对的一个个不能入眠的雷雨夜,蹲下身平复了很久,才勉强适应了这份不见天日的黑暗。他连手电也不敢开,生怕看见点什么阴间东西,完全凭借触觉将柜子一格一格摸过去,直到摸到了一双温暖而宽厚的手掌。

一声我操惊天动地,但也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他就被带进了一个怀抱里。

那个人的声音还是黏黏糊糊的,好像真的不知道密室里突兀出现一双人手有多恐怖,甚至很无辜地说,“是我啊。”

是我,简简单单两个字,这辈子也只能代称一个人。

于是刘青松不再挣扎,他有点绝望地想,完了。

其实林炜翔本来没打算也没胆子抱上来,纯属是被衡阳国主那一嗓子我操给吓的,在乌漆麻黑的地方下意识就想找个人贴在一块儿。反应过来再撒手等于承认自己是个怂逼,于是将错就错把人抱得更严实了点。

最初的惊惧过去,林炜翔才察觉出被他搂住的人心跳得厉害,可能因为紧张脖颈上挂了薄薄一层汗。但预料中的脏话并没有如期而至,他的辅助甚至很乖地往这边又贴了贴。

其实好多年前第一次搂住姑娘时他就错觉过怀中的人是刘青松。那人皮肤好且白,尚且稚嫩的少年还没褪去婴儿肥,不过林炜翔还是觉得他太瘦了,拢在怀里轻得让人抓不住。但男人肯定不会这么柔软,小树的嘴更是又冷又硬,一定不愿意撒娇,哪怕谈情说爱也要骂他两句才行。做的时候……做的时候肯定会咬紧下唇不出声,他会哭吗?可能会吧,但刘青松很好哄,说几句好话就能发现他拒人千里的皮相下其实藏着又软又甜的棉花糖,还有一颗热血如沸的真心。

如今虚幻感渐渐淡去,触手温暖而真实。静谧的黑暗里只剩下彼此错落的呼吸声,压抑许久的浪漫秘密终于无所遁形。

林炜翔低下头,嗅着刘青松身上不知道哪种护肤品留下的淡香,想再仔细闻一闻,就不小心将唇擦过他的颈侧,像一个吻。

这一吻掀起了他从十五岁至今浩浩荡荡的光辉岁月,时光奔流而过,携往事如飞花,也带着那些无法启齿蚀心刻骨的爱意一起将他所有的成熟与坦然砸得粉碎。

一晃经年岁月过千山,走过风雨心花终不败。

等故人亲手来采。

如今已近而立,从十五岁开始,半生都是你。

在万籁俱寂的沉默里刘青松任由林炜翔抱着,可能是出于对黑暗与未知的恐惧,也可能只是单纯贪恋温暖熟悉的触感,他甚至希望多抱一会才好。

但林炜翔很快松了手,装作无事发生把找到的线索放在他掌心,正经八百地说快回去吧,你家狗崽子们要等急了。

“你进来干嘛?”

“看你找不到东西,哥帮你一起找啊。”

“你妈脸都不要了。”

刘青松本来已经走到门口,左想右想都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吓没了半条命还给人又抱又亲,于是折回来踹了林炜翔一脚,和他说,“傻逼。”

17

结束了一个本已经到傍晚,少年们鬼哭狼号从密室里钻出来,运营也满意地收集了一相机丢人素材。刘青松落在最后,边走边整理被扯歪的卫衣和乱七八糟的头发,在见到某人之前用最快速度恢复了男明星高贵冷艳生人勿近的样子。

小ad一眼就看见了窝在沙发上等人的林炜翔,但昔日世界冠军淡出比赛太久,十几岁的孩子对他并不熟悉,一时没敢认,有些征询地回头找他向来没什么素质的教练。

刘青松慢腾腾走过来,像个逢年过节给家里孩子介绍每个亲戚怎么称呼的妈,对着两边都不省心的东西摆个臭脸,“是林炜翔。”

小孩眼睛里都是光,很干脆地叫人,“翔哥!”

林炜翔有点恍惚,轻轻哎了一声。

第一次被赛场上的后辈叫翔哥是多少年前呢?他自己也记不清了,那时98的选手尚且是赛场上最年轻的一代,到处被人当弟弟照顾,偶尔被叫一次哥怎么听怎么奇怪。刘青松听到这个称呼在边上笑弯了眼睛,他也跟着阴阳怪气地叫翔哥,然后那个男孩子很给面子地来了句,“松哥。”

刘青松被叫得脸红,但林炜翔知道他并不排斥这个称呼,他的小树一直都渴望被别人需要,甚至也许很享受当哥哥的感觉。

直到转会分别林炜翔才终于看明白,内与外恰好相反,其实小树成长得比他要快,在自己还践行着那套理想主义时,刘青松已经熟练掌握了成年人的社会规则,更早地进入了哥哥的角色。

小ad眼巴巴地看刘青松,指望他没良心的教练帮忙要个签名。衡阳国主很吃这一套,几乎立刻心软,他把小孩往林炜翔跟前推了推,不客气地开口,“给签个名。”

林炜翔答应得爽快,甚至还有点得意,眉飞色舞的表情好像在说,看见没?哥比你更受欢迎一点。

柜子里放了很多以前留下的照片,有挂着奖牌的,有被修得看不出本人的,也有和昔日队友共同捧杯的。小ad挑了挑,最后选中了一张,林炜翔穿着短t很随意地蹲在俱乐部门口喂猫。同时入镜的另一双白皙漂亮的手也拢着一把猫粮,挨在林炜翔身侧,虽然看不见手的主人却能很轻易地猜到是谁。

刘青松扫了一眼,“这什么时候拍的?”

小孩把签名照收进队服口袋,还顺便摸了摸外套上那颗星星,不无艳羡地说,“那年fpx可太牛逼了。”

林炜翔笑了笑,他想,可能是这辈子所有好运气都用在了那一年。

曾经走这条路的少年都以为奖杯和金雨能填满这短暂旅途的所有遗憾,经历过才惊觉原来巅峰只是遗憾与下坡路的开端,往后走的每一步都因为从前那一页太辉煌绚烂而不得圆满。

被架得太高,下一程就不知该如何落脚,如此逼迫下有些人索性放弃挣扎,选择淡忘少年时的宏愿,也有些人在艰难的上下求索里,渐行渐远。

刘青松难得神色柔和了些,他搓了一把小孩的脑袋,和他说,“今年大概也可以很牛逼。”

十几岁的男孩很好哄,听到一句好话就能眉开眼笑,乐颠颠地去追队友,刘青松在他身后喊了一句,“和阿姨说一声,我不回去吃。”

18

烤鱼是荔枝味的,刘青松很是嫌弃,把酸甜的水果全都扒拉到林炜翔那边去,顺带扫了一眼投屏的比赛,啧了一声,毫不避讳开始锐评金主,“不知道哪个脑瘫想出来要在饭店放比赛,这要是主队输了还有人吃得下去?”

林炜翔深以为然,“应该放点有结果的,比如s9全球总决赛。”

刘青松面无表情夹了一块鱼,然后说,“那我吃不下了,一想到你那阴间霞我就养胃。”

林炜翔骂了一句操,“我现在很猛。”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楼下就有网吧,玩不玩?”可能是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他的语气立马软和了下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好久没一起玩了,刘青松。”

19

网吧里大多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外卖夹杂着饮料的古怪气味将整个空间都塞满,暗色调的灯光里看不清彼此眉眼,好像他们也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年。

林炜翔忽然想到了被尘封在记忆里的宁波,那天刚点开游戏就断了电,他怕黑的辅助问能不能一起去厕所,于是ad好脾气地应下,边嫌弃边任由刘青松拽着袖子往外走。然后又到了fpx的黑网吧,金泰相还在身后开了摄像头热舞,小天乐此不疲地阴阳怪气弹幕,刘青松坐他旁边,两人因为加湿器太冷开始吵架,他的辅助很委屈地说,那你让我放哪里啊,争吵也就偃旗息鼓。最后一切重归寂静,是s9的训练室,来到那个彼此都终身难忘的一夜。

“我们一起抢霞洛。”

“哎,怎么困了?你爹都没困。”

“翔哥,要carry啊。”

从星月同辉到晨光熹微,巴黎的浪漫秘密成了双子星最动人的传闻。如今英雄联盟不知已经更新了多少个版本,故事里的人也不知老去了多少岁,但多年前的美丽往事在网吧无人知晓的角落再次上演,主角却依然没有变。他们选霞洛,选拉克斯女警,选塞纳塔姆,最后不约而同把鼠标落在永远留在峡谷里的薇恩锤石上,那是青春曳过的影子,雁过有痕。

林炜翔见过很多人用刘青松的冠军皮肤,那些年轻的,稚嫩的,满怀希冀的少年帮他们将巴黎的故事一遍遍讲了下去。但别人终究只是别人,是雾里看花的过客,当他看见刘青松亲自带着一身振翅欲飞的凤凰招摇过境时,终于再次直观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小树是这样与众不同。经年爱恨悲欢最后还是需要当事人来诠释,为过往写下完满的注脚。

一刹失神后林炜翔的手已经离开了键盘,对面的水晶还没有爆炸,但他炽热又专注的目光已经迫不及待粘在了辅助身上。在Victory出现的时候,他的吻也落了下来。

刘青松有点遗憾,今天忘记带唇膏出门,嘴唇一定已经干燥起皮,亲起来大概口感不怎么好。但转念一想,既然是给林炜翔亲那涂不涂唇膏也没什么要紧,反正自己小时候多丑多狼狈的样子他都见过。

如果这个人是林炜翔,那完美就不再是必选项。

成年之后他用最漂亮的自己带着虚伪的社交目的得到了更多人的欢心,但刘青松总觉得累的要命,每一天都必须用尽全力去遮盖不完美,那些所谓朋友也很难交心。当夜深人静终于被允许拥有一刹脆弱时,他总是格外思念那个能允许他蓬头垢面顽劣任性的少年,那个会说“别怕,刘青松”的林炜翔。

他们在一起时吹过福清的海风也看过上海的霓虹灯,分开后无论去哪都觉得身在人间心在孤城。

在那些满是孤独与彷徨的深重夜色里扪心自问,真的一点点后悔都不曾有过吗?

刘青松狠狠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我不后悔,后悔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我才不后悔呢。

只是太孤独了而已。

但为什么从此任何人都填不满他心里的空缺,又为什么再难由衷喜悦?

有些事他明白得太早了,甚至还不到十五岁就果敢走上职业这条路,成为同龄人里编号最靠前的选手,赛场上永远明晰自己的所要所求。有些事却又明白得太晚,其实他早就把一颗心都完完整整地掏出来给了那个人,只是少年太懵懂,等终于有勇气看清自己,早已时过境迁。

刘青松啊,这些年来你避的到底是嫌,还是从始至终都不敢正眼去看一看的真心?

以前一直没琢磨明白的事,被刹那参透,他比出一个口型,无声无息又震耳欲聋。

我爱林炜翔。

林炜翔还不知道他心里那些惊涛骇浪,单纯觉得被亲懵的小树很可爱,“傻啦?”

刘青松难得没骂他,抬手碰了碰唇,上边好像还残留了林炜翔的气息,他忽然又想起了冰岛雪色里那个苍凉的吻。

那时他太茫然太惶恐,觉得无论什么回应都显得不够力量,也不愿在失败的晦暗与苦涩里说出注定回味一生的话。

后来一切都过去了,喜悦遗憾一起褪色,爱恨磨平尖锐,林炜翔也不再是他三缄其口的禁忌,幼稚都成了谈资。

刘青松忽然如释重负地轻轻笑了起来。

林炜翔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这次不恶心了?”

刘青松说,恶心死了,臭狗。

然后伸手重重压住ad的肩膀,又一次恶狠狠亲了上去。直到引得边上玩游戏的少年频频侧目,才终于恋恋不舍把人松开。刘青松去看他的ad在昏暗灯光里尤其好看的眼睛,几乎孤注一掷地问,“你和你妈说了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样啊。”

这话不太好接,林炜翔也没指望他接,顺势抢走了提问的主动权,“怎么回去当教练了啊?”

刘青松答得半真半假,“和转会理由一样,给得多呗。”

林炜翔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专注的目光定定落在辅助身上,问了个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问题,“如果那个时候我说还想和你一起打比赛呢?”

刘青松轻哼,想多了,就算你跪着求我也没用的。

林炜翔长长地哦了一声,他说你最好是吧。

然后讲起当年退役,林炜翔犹豫了一下,实在拿捏不准刘青松到底有没有介怀自己的缺席,于是问他,“那天不会在等着哥哄你吧?”

刘青松干巴巴地说,没有。

他永远也不会告诉林炜翔,那句打好了又删的话是,傻逼,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就像要把这多少年缺失的交流都给补上。最后刘青松讲累了,懒洋洋地靠回电竞椅里,任由林炜翔去碰他小巧的耳垂和在夜色里闪闪发光的耳钉。

“为什么要带这个啊?”

因为在人生的每一程,他都习惯给自己留下一份痕迹。从十几岁时纹的中二格言,到肆意蜿蜒的橄榄枝,以及离别后漂亮精致的小巧耳钉。所有属于刘青松的自由,勇敢,探寻,野望,甚至不能说又不敢说的彷徨与心动,最后都从灵魂里倾泻而出,浇铸成肉眼可见的秘密。

很多以前的事刘青松都记不太清,却深刻记得穿耳那一瞬间他心里尖锐的痛意。

大概是从那时起,他就已经爱得要命。

那些他害怕忘却的,最后都由疼痛来帮他铭记。

刘青松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反问林炜翔,好不好看?

林炜翔说不好看,以后哥给你买好看的,fpx有字母那种,要lwx。

刘青松给他气笑了,在极度放松的环境里也不大想要脸,他说行,你也去整一个,crisp,玩尬的要公平。

林炜翔很会抓重点,“那我们算情侣了吗?”

刘青松把电竞椅转了半圈,没敢直视边上人的眼睛,好半天才小声回答,“算……个屁。”

从网吧出来以后才发现外面下了雪,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刘青松哼哼唧唧地抱怨没带小熊帽子,林炜翔说其实我觉得还是以前的花栗鼠更可爱,然后很自然地把手伸过去想牵他,但刘青松没接。

林炜翔回头看他,他一直知道刘青松怕冷,把自己裹在厚重的羽绒服里,衣服白人更白,微微垂下的眼睫好像还沾了雪,将所有情绪挡在底下。

然后他忽然伸手环住林炜翔的肩,凉凉的鼻尖贴住了他的脖子,但呼吸又是滚烫的,无声说尽了这些年的至冷至热至思念,至喜至忧至深情。

林炜翔低头就看见了那个小小发旋儿,他一直觉得匪夷所思,刘青松这样倔强的人,竟然只生了一个发旋儿,躲在柔软的发间,和他的真心一样深藏不露也和他的臭脾气一样可爱。

他情不自禁亲吻怀中人的发顶,含含糊糊问,“去我那儿吗?”

刘青松闷闷道,要回基地,不去你的狗窝。

林炜翔把人又往怀里带了带,不死心地说,去嘛,刘松。

刘青松一边搂着他不放一边嘴硬,“求你爹。”

福建人开始阴阳怪气地撒娇,求求你啦。

“好吧,那爹答应你了。”

那些曾经破碎的,未能出口的诺言,未能挑明的心意,未能延续的欢喜,未能共赴的岁月,终于在多年后的冬夜中被重新拾起,原来谁也没舍得忘记。

刘青松伸手帮比他高了不少的林炜翔拂去落在发间的飞雪,他想,今朝也算共白头。

20

两个人晃悠到家已经是凌晨,灯都没来得及开刘青松就被逮着亲,林炜翔问他,好不好?

其实刘青松有点想,十几岁就开了荤的人觉得这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只是今天没羞没臊陈芝麻烂谷子的屁事说了一堆,对他而言把心剖给别人看比脱衣服更让人难堪。刘青松有些微妙的恼羞成怒,于是拒绝傻狗,不好,明天要回俱乐部。

林炜翔也不敢再问,毕竟表白当天就要上床这种畜生事很容易让人多心,更何况是心思敏感的小树。凡事涉及到爱就不再能只听从欲望支配,于是他继续尽职尽责扮演着听话的大型犬,哦了一声,和刘青松说,那我换床被子,早点睡吧。

刘青松抖搂了一下新被子,大得足够罩住两个人,白天阳光留下暖融融的气味还没散,他冷笑一声,“林炜翔,早准备好了是吧。”

林炜翔当没听见,假装自己很困,把人往被子里一裹,有样学样岔开话题,他说睡吧睡吧,明天你要上班。

等怀里人呼吸逐渐安稳,他才翻了个身,小心翼翼抽出被压住的胳膊,拧开床头灯,打算去找抽屉里的褪黑素。

但还没来得及下床就被半梦半醒的刘青松抓住,明明眼睛都没睁开骂人却利索的不行,“傻逼,你不睡你爹不睡吗,乱动你妈呢这么多事。”

林炜翔低头盯住了那只攥住他胳膊坚定又用力的手,不算灵光的脑袋却一瞬恍然。刘青松知道自己想去找那些可以吞没不眠之夜的软糖,从小到大这么些年,默契镌刻在几千个朝夕相伴的日夜里,哪怕只是一个相当细微的举动他们都能抽丝剥茧到洞悉对方的一切。

他没有一件事瞒得住刘青松,也没有一件事需要瞒着刘青松。爱是直觉,理解,信任,当然可能还有些微不足道的算计。

于是林炜翔很无辜地钻回被窝,黏黏糊糊叫刘松,说我睡不着嘛。手上的动作也没停,顺着腰就往睡衣里钻,能看出来确实是完全不困。

刘青松彻底被他折腾醒了,本来被搂住的时候他还象征性挣扎了一番,但实在按不住半夜要发疯的傻狗,最后只能恶狠狠地挤出两个字,关灯。

林炜翔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尾音又微微上挑,语气里满是蛊惑与暧昧,但仔细听又压了无数细碎的思念与沉沉的爱,他说松松,我好想你。

最后倔强与执拗终于都在林炜翔的满怀爱意里溃不成军,不知何时他已经把手挂在了林炜翔的脖子上,迷迷糊糊地想,这狗怎么又撒娇啊。

那天晚上林炜翔不知叫了多少次他的名字,刘青松一开始听得烦想骂他,但每次准备开口都要被岔开思路,有时是亲吻有时是拥抱,几次三番他终于放弃,珍重又无奈地用指尖抚过心上人的眼睫,小声喊他翔哥。

林炜翔捉住他的手,回应坚定又温柔,他说,“在的,松松。”

最后多年前的傻逼问题从刘青松嘴里说了出来,他问林炜翔,你爱不爱我?

林炜翔没立刻回答,埋在他颈窝笑,整个人都微微颤抖。

刘青松本来已经被他笑得要发火,却忽然察觉到了肩窝里沾染的潮湿滚烫,瞬间僵住。

最后他偏过头,主动将唇贴了上去,近乎歇斯底里地说,林炜翔,我真他妈爱你,爱了你好多年。

林炜翔愣了愣,然后伸手去掰刘青松的下巴,温柔又执拗地强迫彼此对视,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人看,吻好像和泪一起落了下来。他几乎委屈地撒娇,说话算话啊,刘青松。

刘青松难得好脾气地哄他,乖,人不骗狗。

那颗无处安放的心终于飘飘荡荡又落回了人间,求索多年的人有了归处,彷徨许久寻不到的答案也终于尘埃落定。

沉沉睡去后刘青松又梦见了林炜翔,两个人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在福清过夏。林炜翔骑自行车载他去海边,嘴里哼着乱七八糟没有调子的歌,沐浴露夹杂着汗水的气息扑入鼻端,越过了他的十年人间。

刘青松伸手环住前面人的腰,将脑袋贴在了他的后心上。

歌声戛然而止,林炜翔侧头看了他一眼,有点不放心地说,你抱紧了啊,要下坡了。

刘青松很满足地嗯了一声,回答他,这次抱紧了。

*有on2eus/guria/鸡壳CP向

踢万大学评价系统上线啦

*特警和人质的故事

*现实向瞎编型欢乐au

*不符合现实的地方都是我私设别骂了TT

*没逻辑的狗血剧情罢了图一乐别较真没虐的小甜饼

*快两年了我终于填了这个坑感谢一直有人替我想着提醒我(。)那么祝大家食用愉快

1.

出门应该看黄历的。

林炜翔这样想到。

“都老实点,我们也不想杀你们,只要你们乖乖配合,知道吗?!”

眼前带着面罩,一身黑衣的人一边这样苦口婆心地劝他们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一边把枪顶在他们几个人脑门上。

真是...

真是很有说服力呢。

林炜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感到很强烈的害怕,倒是旁边的小姑娘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鼻涕一起流,脸上看起来应该价值不菲的妆此刻花得有些喜感,但这个场合不太适合笑出声,林炜翔很给面子的只是在心里笑了个痛快。

他今天来银行纯粹是个意外。

编辑催稿催的他脑壳疼,拿出每个作家都会的借口—“找灵感”从家里跑出来,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脑子里想着难产中的剧情,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银行里蹭着空调了。

脑子里有了点想法,林炜翔本想出门右转找个咖啡厅,坐在那儿把思路写一写,然后就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混杂着人们的尖叫声,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敲昏过去。

再醒来时,连椅子都没得坐,林炜翔坐在地上,晕晕乎乎地清醒过来,动了动被绑在身后的胳膊,感觉有些发麻。脑袋应该是被打破了,血腥气味又浓又重,黏糊糊的血液从额侧蜿蜒向下,沾到他衣襟上。昏昏沉沉的脑壳让他缓慢地思考起现在的情况。

抢劫银行。

这种林炜翔只在好莱坞电影里看过的低概率堪比陨石撞击地球的事,居然也会有一天降落在他头顶上。今天银行人又不多,劫匪倒是会挑好机会。

林炜翔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等这些人抢劫完会不会顺手给他们几个一梭子,就地杀人灭口。他也没想到自己面对死亡还挺平静的,或许是因为他是孤儿院长大的,无牵无挂吧。而且......

死了就不用交稿了。

林炜翔想到死,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可以摆脱凶神恶煞的编辑和微博下面骂他骂得最欢,却看了他每一本书,从他毫无名气一直跟到现在的那个死忠粉。

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有下一个喜欢五年的作者。

林炜翔突然还挺想见见这位的。

“操他妈,警察来了。”

为首那人一把拽起林炜翔身边的姑娘,揽住她脖颈,枪死死地抵在太阳穴上。姑娘吓得腿都是软的,颤巍巍地站都站不好,哭也不敢大声哭出来。

林炜翔于心不忍,张张嘴刚想说一句“要不换我吧。”,另一位劫匪就已经蹲在他身边,枪管子怼在他头上。

外面来的有警察有特警,林炜翔好像还看到了有围观的人群,有些好笑地感觉到确实是有人不把人命当命,只当热闹与笑话看的。

警察拿着扩音器在交涉,林炜翔听到了在电影里听过的台词,比如什么“不要伤害人质”等等。从前他只觉得是废话,现在倒是有几分感同身受了。

要是活着被救了,把这段经历写在小说里,肯定很有趣。比如主角就是我,被绑了,然后天降另一位把他救了,这种狗血俗套的情节,应该很多人喜欢吧。

他已经开始放空大脑,把注意力从那还在散发硝烟气味的枪口移开,以免自己吓到腿软。胡思乱想确实能让人平静,他已经开始构思遣词造句了。

“噗噗—”

并没有听到枪响,林炜翔只看到自己面前站着的劫匪突然放开了姑娘,而身边挟持自己的胳膊一松,枪落在地上,离得太近,他几乎怀疑那子弹是擦着自己射入劫匪胳膊里,他好像已经听到了子弹刺破肌肤,钻入血肉的声音。

下一秒,几个黑色的身影冲了上来,他看着一人一脚踢倒了他面前的劫匪,另一个人配合默契地接过吓晕过去的女孩。而有一个人直接冲上来,脚尖一踢,把落在林炜翔面前那把枪踢了老远,踩地一转重心,一个漂亮的回旋踢把劫匪击晕过去,利落地拿出手铐控制住人。

“还好吧?”

特警先生也是一身黑衣,他甩出腰间的佩枪,双手握着对准趴在地上的劫匪,军靴踩在那人后腰上,转过头看向林炜翔,语气平静地问了一句。

“还,还好......”

林炜翔被剧情的极速反转弄呆了,愣愣地回答道。可能是他的样子太像被吓傻了,回答的又慢声音又小,特警先生皱皱眉,没再理他,按住胸口别着的对讲机,向指挥部汇报情况。

林炜翔根本没心思去看混乱的现场是怎么被特警们控制住的,他现在眼里只有他的救世主。

特警先生瘦瘦高高的,腰带系得紧紧的,又细又窄,一双腿笔直现场人,裹在靴子里的小腿绷紧时的线条好看极了。鼻梁也很挺,眼尾那点泪痣看起来格外性感。

这简直和他想象中的情形一模一样。

特警先生汇报完毕,有同事跟着上来押走了劫匪,他蹲下身给林炜翔解开绳子,偏过头看见他脖颈上的血迹,皱着眉头按下对讲机汇报这里有伤员,然后起身离开。

“这就是松松吗?好帅啊。”

完美结束狙击任务的高天亮站在车边等着现场整理结束,看着向他走来的满脸怨气的刘青松,笑眯眯地怪叫道。毕竟刘青松每次出这种紧急任务都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无论是完美的成功还是有人负伤的结束,刘青松都是阴沉沉的。虽然高天亮也不懂究竟是为什么,但他识趣地没有多过问,只是偶尔阴阳怪气他一下,全当哄他开心点。

“闭嘴死王八。”

刘青松皱着眉上去不轻不重地用手背拍了下高天亮的脸,抢过他手里刚刚拧开还没来得及喝的矿泉水,仰头猛灌一口。

“那个,特,特警同志?”

刘青松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看见脑袋都被人打破了的林炜翔居然跟着他走了过来,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是不好,但是他还没忘上次出任务被一个小姑娘纠缠忍不住吼了几句以后被领导痛骂体罚的事,所以忍了又忍,那句nmsl到底是咽回了肚子里。

“干嘛?”

那边的急救人员在忙着把伤员抬上救护车,林炜翔虽然不算严重的,但肯定也要跟着去检查一下,之后夜少不了警局走一趟,做个简单的笔录之类的。

总之,善后的处理,林炜翔事情比他多。

“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我想请你吃个饭,好好谢谢你。”

啧。

刘青松讨厌麻烦。包括麻烦的事和麻烦的人。

林炜翔在他眼里就属于会带来麻烦事的麻烦的人。

但是骂也骂不得,打晕丢上救护车也不可行。这人不知道是脑子本来就不好还是被歹徒他妈打傻了,看上去轴得很,那边急救人员在催了,他还是很执着地看着刘青松,大有刘青松不给联系方式,他就不走的架势。

烦死了。

高天亮抱着水瓶,笑了笑。

“我们刘少就是脾气不好,见谅哈。”

林炜翔没有听到这句话,他只顾着赶快掏出手机,把这么短短几秒的记忆输进去,最后说了句“谢谢”,也就乖乖配合工作离开了。

“这人还挺好玩的,是不是,刘少?”

高天亮其人,从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恶心自己队友的机会,仗着古语“伸手不打笑脸人”,经常地弯着眼睛,翘着嘴角,说点让人想口吐芬芳的阴阳话,惹急了还给你撒个娇,毕竟是队里年龄最小的,大家都深受其害,苦不堪言还无可奈何。

但刘青松就不一样。

“高天亮你再狗叫,我让你和他一起上救护车。”

刘少向来是长着最嫩最乖的脸,骂着最狠的话,下着最重的手。

那个臭傻逼最好不要真的联系他。

刘青松咬着牙闭上眼睛。

刘青松这样想到。

“她妈的烦不烦啊!”

刘青松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办公桌,老旧的备勤室的桌子哪里禁得住一年365天,几乎天天训练的刘少这么一脚,颤动着发出“咯吱”声,大有要罢工散架让刘少写个5千字检讨报复的意思。

“呦呦呦,谁有惹我们刘少发这么大火啊,可真吓人。”

高天亮拍着胸口,装出一副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成功恶心到了今天诸事不顺的刘青松。

“今天就他妈没有一件好事。”

刘青松一拉椅子,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拿着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跳动着,看起来是在打字。

就打字速度来看,刘少老祖安人了。

“又怎么了?”

闲着也是闲着,既然队友这么不爽,不趁机知道清楚再恶心一下他找找乐子,这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高天亮脚下一蹬,坐着转椅滑到刘青松身边。

“又是这个人啊,这次又是什么理由拖更啊?”

微博的界面太眼熟了,这个熟悉的ID被刘青松骂了好几年了,队友们都知道这件事,没什么新鲜的。高天亮感到失望和无趣,顺口问了一下。

“呵,他他妈说自己今天去银行碰到抢劫的了所以不能更新了。他怎么不说他妈没了,他户口本就剩他一个人了啊?”

倒是这个作者脾气好得很,每次还有特意找出刘青松骂她那条,再委屈巴巴回一句“别骂了”。

不骂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的。毕竟骂归骂,刘青松确确实实喜欢了她整整五年。

不过这位作者卖了这么多书,却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露过脸,甚至没有放过自己一张照片。网上有不少风言风语说她是长得太丑不敢见人,刘青松帮着喷了不少,还是架不住人云亦云。但是这位姑娘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还是一如既往地神秘。

而除了这点以外,更特别的应该是刘青松喜欢的这位作者是个耽美作家,刘少看的也是耽美作品。

别误会,确实是你想的那样,刘青松是弯的。

他做人坦荡惯了,不拿性取向当个多耻辱的事天天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和队友说过喜欢看耽美小说喜欢男的,也相当认真地表示过“你们几个不配当我的菜”,得到了队友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的纠结回应。

“万一是真的呢?”

高天亮已经蹬地把自己滑了回去,顺口说了和以前每一次一模一样的话。

不怪刘青松不信,毕竟这位作者从前拖更的理由是相当千奇百怪且无理取闹。

“今天从楼梯上滚下来骨折了,停更一天。”

“今天想救一只爬上树的猫,猫跳下来跑了,我下不来了,停更一天。”

“其实我是个孤儿,今天回孤儿院看看,停更一天。”

“今天去银行被抢劫了,被打开瓢了,停更一天。”

越来越扯淡的拖更理由。

刘青松咬牙切齿地想。自己这一天要出任务,还遇到脑残,结果最后点盼头的更新也没了,确实是流年不利。

说起那个脑残……

还真让这个脑残背下来了号码,那帮脑瘫劫匪是不是给他开瓢的时候顺便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啊?

颤巍巍地点开,申请里写着“刘警官你好”。

“别犹豫啊刘少,加他。”

高天亮此时又不知道是从哪里冒了出来,凑到刘青松旁边煽风点火。

“关你屁事啊?”

刘青松翻了个白眼,把手机锁屏。

“这刘少的婚姻大事当爹的肯定要关心啊。”

“放nm狗屁,别叫了王八。”

刘青松熟练地带着肌肉记忆骂完才后知后觉品了一下“当爹的”三个字前的一段话。

“你说nm呢?”

“真迟钝啊刘少。你不会真看不出来他想泡你吧?”

反倒是高天亮装起来了,双腿一叠,把脚搁在刘青松桌子上,翘着腿晃了晃。

“你说,这种事随口说句谢谢不就完了吗?你也不是第一次出紧急任务了,那之前出任务会缠着你要联系方式的是什么人不用我多说了吧?正常的直男顶多握个手说句谢谢警察同志,还会要号码请吃饭?”

“怪不得你找不着对象呢。”

高天亮结束了他的阴阳怪气,趁着刘青松思考这件事,赶紧把脚拿了下来以免刘少反应过来杀人灭口,瞪着地又溜回了自己座位。

“有一说一啊,人家长的不赖,就是看着有点憨而已,考虑考虑吧刘少?”

“别狗叫了求你了。”

刘青松越想越烦,手机一扣帽子一戴,往桌子上自闭地一趴,就当高天亮不存在。

“得,好心当作驴肝肺。”

高天亮大声且做作地叹了口气,出门上厕所去了。

在高天亮离开房间的一刻,刘青松迅速的解开锁屏,按下了那个“通过”。

“你不会真看不出来他想泡你吧?”

高天亮的话还荡悠在耳边,刘青松冷笑了一下。

你最好是。

3.

林炜翔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就紧接着抛来这句话。

“等你养好伤再说吧。”

林炜翔答应下来以后两人也没了话,刘青松无聊地把在追的小说又看了一遍,熬到了下班。

本来累了一天,他更倾向于买点吃的回家躺着,但今天实在是诸事不顺,刘青松感觉胸口闷了一口气,胀胀的难受,干脆去了他经常光顾的一家猫咖。

刘青松偶尔会来这里随意点杯喝的,坐着撸撸猫,看看小说。

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林炜翔。

“这么巧,你也来撸猫吗?”

刘青松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此刻带给林炜翔的反差感受。毕竟上午还是一身漆黑的作战服,戴着头盔穿着防弹衣,手里握着枪,一脚撂倒穷凶极恶的歹徒的人民好警官。晚上就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休闲短袖阔腿裤,踩着运动鞋怀里抱着猫轻轻顺毛的模样。

“嗯......算吧。”

林炜翔措辞措了半天,只是支支吾吾回了这么模棱两可的一句。

果不其然收到了刘青松疑问的眼神。

而且林炜翔总觉得刘青松虽然没说话,但他的五官都在骂“你是不是脑残”。

“我的意思是,我确实是来撸猫的。”

“只不过,这家店是我开的。”

刘青松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受过正当教育,三观合格,根正苗红的好青年警官,听了林炜翔的话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我不想努力了”。

林炜翔拉开刘青松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刘青松怀里的布偶扭头看了他一眼,就迅速地扭了回去,在刘青松怀里蹭了两下,喵喵地撒着娇。

“诶......它居然不会挠你。”

林炜翔认出了这只布偶,满脸诧异地看着刘青松。

“嗯?它很凶吗?”

刘青松不解。这只猫是他在这里最喜欢的一只,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格外投缘,每次刘青松来,这只布偶都会从猫爬架最高的地方蹦跶下来,在他脚边打转,蹭蹭他的裤脚,等刘青松点好了喝的坐下来,就跳到他怀里,眯着眼呼噜着随便刘青松撸来撸去。

“它从来不让外人抱的,我每次抱他也是不情不愿的。”

林炜翔还处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也不怪他,这猫捡回来五年了,是陪他最久的一只,脾气相当不好,除了林炜翔,别人稍微靠近它都要被喵喵的口吐芬芳警告顺便伸出爪子。即使是林炜翔,想抱抱他也得等人家心情好了,顺毛撸着还要喂点小零食。

“你原来这么凶啊。”

刘青松听乐了,拍了拍猫的头。他喜欢猫,每次和猫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放得软软的,其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一点,因为刘少通常不会当着熟人的面撸猫。

这要是给高天亮看到了,刘少这点形象就全塌了。

“它有名字吗?”

刘青松完全没注意到林炜翔看他的眼神,他现在全心思都放在这只宝贝身上了。

“啊?哦,有,他叫crisp”

刘青松眼里都是猫,林炜翔眼里都是刘青松,被人问道反应了好一会才回答。

“......”

那还真是有缘啊。

刘青松有点心虚地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柔顺的毛。

刘少网上冲浪的ID就叫crisp,包括在那个作者每条拖更微博下面口吐芬芳时,一样用得是crisp。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直到一声听起来相当兴奋的狗叫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339?”

林炜翔离开座位蹲下身子,抱住朝自己跑来的大金毛。

“这是......”

刘青松觉得画面有些温馨还有点好笑。

“啊,这是跟我最久的狗了,养在这里,我偶尔来看看它。”

林炜翔坐回到座位上,大金毛把两个爪子扒在他腿上,眯着眼睛任由林炜翔揉搓他的脑袋。

“名字有什么说法吗?”

刘青松想着旁敲侧击一下,看看crisp的名字会不会也有什么特殊意义。

“算有吧,3月3号捡到的。”

“那9呢?”

“3乘3等于9啊。”

......至少,看得出小学数学的乘法口诀背的是不错的。

两人一个撸猫,一个撸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刘青松说累了要回去了,林炜翔把人送到门口,看着他开车离开,才松了一口气。

“宝贝啊,你要是能帮我留住他,爹给你买最好的零食,你把我撸秃了都没问题。”

“喵——”

crisp只是只小猫咪,什么都不懂呢。

4.

而林炜翔拆掉纱布的第一天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嗯……要不要去看个电影?”

林炜翔觉得自己现在脸一定很红,只能疯狂地搓着339的脑袋缓解自己的紧张,339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依然在傻乐,丝毫没有意识到按照林炜翔的撸法,他离秃也不远了z

“好啊。”

刘青松答应的很痛快,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实际上手里撸猫的手法也逐渐狂野,crisp不满地叫了两声。

电影是最新上映的一部爱情片,看着就知道口碑好不到哪里去,俗套狗血的剧情,全靠男女主的脸撑着。

但无所谓,他们本来也不是来看电影的。

“怎么了?”

林炜翔看他心情不好,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啥,我追的小说,那个脑瘫作者说今天不更新了。”

“你还看小说啊?”

林炜翔随口顺着一问。

“是啊,你说他脑瘫理由怎么这么多,前两天说去银行被抢劫了,今天说要约会,为了不更新啥都能编出来。”

刘青松在这咬牙切齿地骂,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林炜翔瞬间僵硬的身体。

“你......你说的作者,不会叫飞机炸弹吧?”

林炜翔的声音有些颤抖,落在刘青松耳朵里却是另一种含义。

“你知道?”“嗯,听说过。”

“那你也应该知道她是写耽美的吧。”

“嗯……”

林炜翔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我直说了,我喜欢男的,你要是觉得恶心,可以坐的离我远一点,别浪费票钱。”

刘青松翘起腿,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出这段话,实际上心跳急剧加速,甚至紧张到手心渗出汗来。

你最好是来泡我的。

不然我喜欢上你不就是我亏了吗?

“别乱说刘青松。”

不想打扰到别人—尽管他俩坐的是最后一排而且这场没什么人,林炜翔尽力用很低的音量表达出他的严肃认真。

电影开始了,两人也不再说话。

他悄悄地用余光看了眼刘青松,后者还是那副漠然的样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大荧幕。

林炜翔也盯着屏幕,手却悄悄地向中间挪动,手背贴到了另一只有些冰凉的手背,然而却就此止步,不再继续了。

真nm烦啊。

刘青松快被林炜翔气乐了,反手就是一把握住那只自以为悄悄凑过来的手。

然后他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牵着手看完了一场电影,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记在脑子里。

这天是林炜翔开车到特警队接的刘青松,因此电影散场他也就尽职尽责把刘青松送回了家。

刘青松打开车门下车,林炜翔也忙不迭跟了上去,站在楼下单元门口,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还是林炜翔先开了口“我是认真的。”

“你最好是。”

刘青松也没点笑模样,说完这句话看着林炜翔紧张的不行的样子,突然地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脸。

“晚安,男朋友。”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楼里,关上单元门。

沉重的铁门发出“砰”的巨响,才把傻愣在原地的林炜翔唤回神来,他脚底发飘地坐回驾驶座,把脑袋抵在方向盘上,双手捂着红到发烫的脸。

淦他娘的,老子第一次谈恋爱,这也太刺激了吧?!

而另一边装的很成熟稳重,看上去像个情场老手会撩的不行的刘青松,进了楼里就迅速地蹲下身子,捂着脸不敢回忆自己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淦他娘的,老子第一次谈恋爱,为什么要装的像是身经百战了啊?!

总而言之,他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开始了一场认真深情的恋爱。

5.

刘青松昨天留在队里值夜,林炜翔起了个大早来队里接人。把车停在门口,林炜翔把副驾驶的一小束花拿在手里下了车,靠在车门上对着后视镜检查一下自己的形象。

嗯,还不错,今天也是帅气的林老板。

“诶,你就是刘队男朋友吧?”

突然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传来,林炜翔抬起头看到两三个穿着警服的小年轻嘻嘻哈哈地走过来,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直接开口问道。

林炜翔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虽然刘青松对自己的性向一直都很坦荡但是这样在警队大门口喊出来还是怪怪的,他只是笑笑,没说话。

“我们全队都很感谢你的!你都不知道这一个月,刘队简直像换了个人。”

几个小孩越说越激动,七嘴八舌地围着林炜翔就开始讲。

比如某天训练失误,刘青松板着脸让他们滚去罚跑,不跑完不许吃饭。他们还没等出发,铁面无私的刘少看了眼手机突然温柔地笑了笑,收起手机跟他们说“下不为例”然后免了他们的体罚,急急地就去换衣服准备下班了。甚至离开前他们还隐约听见了刘队在哼歌。

林炜翔眨眨眼,想起来那天大概是他闭关两天交上去三更然后急忙约刘青松晚上去看电影。

比如上周末,金泰相要陪老婆过纪念日,要和刘青松换班,原本以死相逼不情不愿的刘青松看了眼手机,脸更黑了,不过高天亮把手机在他眼前一晃,刘青松立刻点点头,放过了求爷爷告奶奶,就差给刘青松跪下了的金泰相,捧着手机笑着坐回了座位。

林炜翔蹭了蹭下颌,上周...哦,大概是他赶稿子赶到发疯,实在来不及只能和刘青松说今天晚上店里有事不能去接他了,然后转头在微博上发“今天不鸽!晚点就来!”。

“总之,谈恋爱的刘队真的太好了,谢谢你!”

越讲越激动的几个人一把握住林炜翔空着的那只手,用力晃了晃,根正苗红的人民好青年眼里一片赤诚,林炜翔还没来得及动容,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

“很闲啊...”

几个小年轻脖颈发冷,颤颤巍巍回过头,他们嘴里“这一个月和蔼了好多”的刘队脸黑得可以拿去当锅底,带着阴森的笑容环臂看着他们。

“该刷厕所刷厕所,该跑圈跑圈,明天放你们一天假,谁要是过了今天晚上还能下得来床就做好一辈子下不了床的准备吧。”

刘青松笑容越发和善,轻轻拍了拍他们几个人的肩膀。几个又高又壮的小伙子硬是被他轻轻一拍,拍得腿软,已经在为今天晚上的折磨提前痛苦了。

“好凶啊刘队。”

几个小伙子立正敬礼带着哭腔答了一句“收到!”就跑远了,刘青松“啧”了一声,这才转过头来看捧着花的林炜翔。林炜翔笑呵呵地把花递给他,嘴里夸张地说着。

“闭嘴,你也想跑圈?”

刘青松瞪了他一眼,嘴上凶他,实际上把花凑到鼻子边轻轻嗅了一下,勾起唇角。

“不想不想,刘队辛苦了。”

林炜翔也笑,走到副驾驶帮人拉开车门,做了个非常夸张的请人上车的动作,被刘青松用花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头。

“对了,先不回家。”

车开起来刘青松好像才想起来,淡淡地开口。

“你不累吗?值班室的床你又睡不惯。”

林炜翔有些奇怪,趁着等红灯的功夫转头去看刘青松。

“带你去看看我爸妈。”

信号灯刚好变绿,刚准备起步的林炜翔一脚刹车停在原地,后面的喇叭声响破天际,他才手忙脚乱地再次起步。

“啊?不是,这么突然吗?”

林炜翔肉眼可见地变紧张,手在方向盘上不断换着位置。

“你不想见?”

“我没有.....”

“不想见也得见。”

刘青松倒是比他淡定得多,点了几下屏幕调出车载导航,点了个位置。

“那,那也不能空着手去吧?”

林老板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想给丈母娘买几个金镯子了。

“也对,前面花店停一下,带束花。”

刘青松的语气太过于平静以至于林炜翔也不由自主跟着他放松下来,脑子里乱乱的,让他本能放弃了思考这个礼物的奇怪,选择全听刘青松的安排。

“两支红玫瑰就够了,我妈喜欢。”

一路上同行的车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偏僻,林炜翔心底满是疑问,但刘青松的神情随着接近目的地逐渐变得有些低沉,林炜翔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沉默着开了一路。

——直到车停在了公墓前。

林炜翔低头看了看刘青松手里鲜红欲滴的玫瑰,沉默着想带着红玫瑰来扫墓会不会被赶出去。

刘青松带他走到两座简洁的墓碑前,墓碑前花很多,簇拥着显得也没那么冷清,可全部都是黄白色的菊花,刘青松把带来的红玫瑰分开,分别摆在两个墓碑前,在一团团的淡色里显得更加乍眼。

“爸,妈,好久不见。”

6.

刘青松的记忆中,家里的餐桌上偶尔会插上一支新鲜的红玫瑰。

而红玫瑰的出现往往伴随着父亲的归家,这在他们家来说是非常难得的,父亲在家的时候,刘青松可以不去上学不去补习班,他们一家三口在家里呆上一天,吃一顿父母一起做的美味的晚餐。

这样的记忆已经非常稀少了,至于公园或是游乐园,刘青松从没和父亲去过。小的时候他觉得没什么,在家里父亲也会举着他转圈,让他坐在他肩头上去抓吊灯的水晶坠,抱着他把红玫瑰递给妈妈。

长大了的他也觉得没什么,因为父亲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了,餐桌上的红玫瑰放到干枯很久也没有新的一支换掉。他好像永远在忙,也永远不能告诉他在忙什么。刘青松对着学校的调查表发呆,一笔一画写下“警察”两个字。小时候觉得非常酷的职业长大了才知道这两个字背后的苦涩。

他以为等到父亲退休就好了,他们家的餐桌上就会每天都出现崭新的、鲜红的玫瑰。

刘青松终于知道了父亲在做什么,带不回玫瑰花的时候他在和那些亡命之徒周旋搏斗。而如今他再也不会带着玫瑰花回家,但是他给了更多的人回家的机会。

包括他的母亲,都是在录取通知书到家的时候,才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一瞬。

“你疯了是不是刘青松?你也想...你也想....”

她再也说不下去,用力抓着刘青松肩膀的手脱力滑落,刘青松轻轻抱了抱她。

他开始带着玫瑰花回家。

可终究不是母亲心里的那个人带回来的花,玫瑰可以在瓶里开得娇艳,母亲却一天天枯萎下去。

治不了。医生摇摇头。再好的医生也救不了心病成疾。

母亲是个热爱浪漫的人。当初和父亲定情也是因为她在地铁上遇到骚扰,正义凛然的男人一把抓住那人作乱的手,扭送到保安室报警,贴心地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因为委屈和惊吓有些啜泣的母亲肩头。

他的英雄主义无可救药,所以会替队里那个年轻人去完成最危险的任务。

她的浪漫主义无可救药,所以会把刘青松买回来的玫瑰花揉烂,生命结束前流着泪带着笑说对不起,但是妈妈现在很幸福。

刘青松完美地继承了他们两个人的性格,浪漫的英雄主义让他不想活下去也不想给人带来麻烦。

那天凌晨他记得很清楚,他穿着简单的衬衫走到河边。刘青松把奔赴死亡的仪式感看得很重,遗书写的清清楚楚不要造成麻烦,手机里一切数据都要删除干净。

他静静地坐在河边,翻看着手机,跳出了一条新的微博。

刘青松突然就笑出了声,不知道为什么,他越笑越停不下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他又翻出了这个作者的小说,从头开始认认真真看了一遍,总结了一堆剧情的逻辑错误和用词不当,反手发给了作者。等他看到最新的一章结束抬起头,天快要亮了。

那是刘青松第一次看到河边的日出。很亮,很温暖,带着微光温柔地洒了他一身。晨练的老人逐渐出了门,早餐摊也摆了出来,遛狗的人跑着步,一切又热闹起来。

而那个说要停更的人,好像熬了个通宵,认认真真看完了他的建议,全部改了一遍才给他发“谢谢你啊,我会继续努力的!”

这个人真的很笨啊...表情包也好傻。

刘青松默默地起身,把遗书撕烂扔到垃圾桶里。

想看看这个笨蛋能写出什么结局,在那之前......

先好好活着吧。

7.

刘青松讲完了,空无一人的墓地再次陷入沉默,风吹过卷着花瓣发出哗哗的响声。

林炜翔站在他身边,默默地牵起他的手,好像可以穿梭时空去拉住那个夜晚独自坐在河边的刘青松,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以后会有人来爱你。

“不过那个笨蛋作者现在火得不行,喜欢她的人可太多了,应该也不需要我了。”

刘青松想起现在的飞机炸弹,忍不住心里有些酸酸的,能看着自己喜欢的作者得到更多人的喜爱,不得不说是开心的,但是也难免有些失落,偶尔也会觉得要是只有自己欣赏她就好了。

“不是的!他很需要你!”

回忆的过去有些沉重导致他的语气可能过于低落,林炜翔好像被他这样丧气的话吓到了,一把拉住他的手放在心口,扳过刘青松肩膀认真地看着他。

“你想,你陪了他这么多年,每篇文,每次更新你都在,你提过那么多建议,帮他一点点走到今天,他怎么可能不需要你啊!”

墓地再次陷入沉默。

林炜翔张张嘴,过热的脑子似乎被冷风吹的冷静了些许,有些愣住。

而刘青松则眯起了眼睛。

笨蛋作者飞机炸弹本人——也就是林炜翔,沉默着缓缓捂住了脸。

8.

“给你五分钟组织语言,给我好好解释清楚!说不明白我爸我妈今天晚上就去找你!”

刘青松说完把人推走,命令他滚回车上思考,而正尴尬得脚趾扣地的林炜翔巴不得赶紧跑掉,在刘青松身边他真的脑子宕机,于是立马转身就走。

而留在原地的刘青松板着脸看人走远了后,立马蹲下身子把脸埋进胳膊里,露出来的耳朵尖已经红透了。

要死要死要死,林炜翔就是飞机炸弹,那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

尴尬和震惊过后,深呼吸几次缓过来了一点的刘青松抬起头看着墓碑前的两支玫瑰。

“爸,妈。别担心我,我很好。”

“我今天就是想带他来看看你们,现在你们也知道了,当年也算他救我一命。”

刘青松声音轻轻的,刚刚一直狂响不止的风也突然温柔下来,从他头顶拂过,好像在轻轻揉他的头发。

“我会幸福的。”

他语气笃定,站起身,笑着整理了一下衣服。

“我和他都可以保证。”

9.

“组织清楚了吗?大作家?”

刘青松拉开车门,坐上车,翘起腿环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把脸埋在方向盘上装死的林炜翔,忍不住弯了眼睛。

“松松.....”

“别撒娇,没用,老实交代。”

林炜翔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刘青松,刘青松立刻收了笑意,故意板起脸凶他,不过在心里默默比较了一下林老板此刻的样子,和339撒娇耍赖要零食的样子非常相似。

“我....我之前不知道你就是...crisp嘛。”

“后来看电影知道了,我还没想好怎么说,你就一顿输出还不理我了,我哪敢说啊我。”

“然后,我这不是一直在找个,合适的机会嘛……”

林炜翔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已经不敢继续了,看着刘青松的神情心越来越沉。

刘青松不会因为他今天鸽了更新要和他分手吧?

刘青松看着被吓的不轻的林炜翔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朝他勾了勾手指,林炜翔没过脑子就凑了上去,刘青松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

“走吧,笨蛋作者。”

“困死了,回家睡觉了。”

10.

“所以....你那些理由都是真的?”

刘青松一觉睡到天擦黑,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接过林炜翔手里的水杯,开口问道。

“不然呢?我这几年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地更新的。”

林炜翔哭丧着脸,低下头。

回了刘青松家他还惦记着刚刚的吻,刚想抱住他亲爱的特警同志,刘青松仗着自己身手敏捷,像条鱼一样滑出林炜翔的怀抱,溜进房间关上门。

“你老老实实写更新去,睡醒了看不到更新我保证你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然后特警同志舒舒服服在自己床上美美睡了一觉,而原本以“谈恋爱去了,今天不更”为理由鸽掉更新的飞机炸弹只能坐在客厅开始敲字。

“很奇怪吗?这个理由真的很扯淡吗?我真的滚下去了......”

“这也是真的啊,我是孤儿院长大的,那天是我第一次拿到稿费,就买了一堆东西回去看看。”

“这是遇见你那天嘛……你又不是没看到,我都被打成那样了少更一天也正常吧……”

刘青松翻着林炜翔的微博一条一条听他解释,终于翻到了这一条。

“那只猫就是crisp啊,还挺巧的,救了它那天,原来也救了你,另一个crisp。”

林炜翔坐到他身边,笑着还住他的腰,额头相抵,轻轻吻了他一下。

刘青松不再说话,把手机扔到一边,揽住他的笨蛋作者的脖颈,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夜才刚刚开始。

11.

飞机炸弹从不骗人。

谈恋爱去了,真的没空更新。

END

*可能会有番外一些一线催更的甜蜜日常

*希望可以稍微治愈到你

这谁顶得住啊

谁能拒绝翔翔狗的wink

把最近的热梗串烧了一下,比如偷猫、养胃和一起观赛,搞出了一锅乱炖pwp。

*远离现实

浏览器删去emoji

复制链接到浏览器删去其中的emoji或空格符号打开

黑桃快跑

不要靠近点哥()

不愧是统治全惊封的女人()

ooc但不完全ooc(再再再次

受不了了怎麼大家都在攔人,我要給我推也整一個

一些奇怪的草帽团?。(bushi)

SUMMARY:索隆常年的苦行僧生活让他与外貌不符的清心寡欲——可是他的恋人是山治。他以为他一直会是个寡淡的柏拉图选手,但是他错了。

索隆性冷淡。

是的——他几乎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和山治交往之后也是。弗兰奇修建桑尼号的时候得知他们的关系,给他们准备了一个暗房。

山治很感谢弗兰奇这个贴心的成年人的关怀。可是他们在这之前甚至一次都没有做过。

索隆和山治是在空岛上互相表白后交往的、那个主动表白的还是索隆。

在黄金前夜祭的时候,索隆大概酒意朦胧。他把山治拉到角落一起喝酒,眼里满是爱...

在黄金前夜祭的时候,索隆大概酒意朦胧。他把山治拉到角落一起喝酒,眼里满是爱意和平常不常见的温情。他们如往常一样拌嘴,谈笑,酒劲上来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端着酒互相盯着对方,索隆就这么向山治说了——

“我喜欢你。”

剑豪认真的压下眉头,眼睛与眉毛的距离近在咫尺。山治微愣,在索隆火热的视线下点头,放下酒杯凑到索隆的面前去亲吻他。索隆是第一次和人接吻,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放下酒杯去把山治搂在怀里,手顺着山治的背脊骨一路向下抚摸着,笨拙的回应山治的吻,又不想落于下风,只好随着自己的性子乱来。山治被他搞得喘不上气,连连敲打着索隆的胸前,索隆才意识到自己太急躁。但是山治的嘴唇好软好好亲,索隆在山治开口骂他前又亲上去,山治用膝盖顶他,索隆就把山治摁倒了亲。

这场景实在是有点糟糕,索隆的动作也很糟糕。他压在了山治的身上,山治几乎能感觉到索隆结实的肌肉多么有力量感,能够听到索隆的心跳声。

如果草帽团没有在旁边目睹了他们,山治以为他们会上本垒的。懂事理的娜美乌索普和罗宾想给个面子悄悄离开,奈何路飞他心直口快的很。

“索隆和山治在啾——啾的亲亲耶!”

娜美咚的给了路飞一拳。

山治面红耳赤的给了索隆一脚。

那之后山治就在想和索隆做了。山治自认为自己绝对很有魅力,很有性吸引力。他们应该做一次,恋人都会做的不是吗?索隆没有主动提过,也许他其实意外的是个保守纯爱派?毕竟他看上去就是个处男。善解人意的山治觉得让这样的索隆被自己迷的晕头转向的样子一定很可爱好笑,就大发慈悲的决定就由他主动去提出那种邀请。

山治在夜幕下解开自己的领带和西装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索隆不为所动,只是向山治讨酒喝。山治咬着烟感到无语,骂他是个泡在酒精里的酒精绿藻,他不会为女士以外的人服务。但还是给索隆倒了一杯烧酒,船上酒刚好短缺也就有点料酒给索隆喝喝。

或许这种暗示还不够?

于是山治更进一步转为肢体接触。在他们有机会独处的时候,山治握着索隆的手,拇指在他掌心暧昧的画着圈。索隆歪头,回握住山治的手,举到唇边轻轻一吻。温热的触感让山治心动不已,但是接下来就没了——没了。

这是个木头吧?

山治没有放弃,他下一次干脆直接把索隆扑倒在仓库里。山治笑的像是得逞的狐狸一样,弯弯的眼角勾起魅人的弧度。索隆挑了挑眉,直接拔剑。

“怎么,想打架吗卷眉毛?”

整段垮掉。

山治的兴致直接消失,他点上烟干脆的就和索隆打了一架。

然后被辛苦修缮梅丽号的乌索普一顿臭骂。

这下直接让山治怀疑索隆到底喜不喜欢自己了。山治当然没有热情到会主动去说“来做吧”这种话的,他的羞耻心让他开不了这口。

但是索隆会吻他。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吻他。

会在睡觉的时候把他拉到自己的吊床上,抱着山治一起睡,还会在山治迷糊入睡的时候悄悄吻山治的眉毛、额头、还有鼻尖。温柔的让山治感觉自己被索隆的爱意整个包围住。

这个怀疑很自然的被化解,索隆无疑是爱他的。

那还能是什么理由,山治想不明白。

也许索隆那方面有问题?看着也不像啊。堂堂一个未来的世界第一大剑豪,那方面有问题也太离谱了。山治在抓着索隆洗澡的时候也看到过他超出一般男性的尺寸,你跟我说都这样了他不举什么的也太、搞不懂老天爷捏索隆的时候在想什么了。更何况他们还有乔巴呢。

这实在是个难以想通的问题。

弗兰奇在介绍桑尼号的时候,在最后为索隆和山治指明了他修建在仓库里的暗房。改造人拍拍两个人的肩膀,那种不言而喻的东西山治完全明白。

这下索隆再怎么说也会和自己进行负距离深度交流了吧?山治在桑尼号启航后的晚上就拉着索隆去了那个房间,穿着他精心挑选的一套西装,山治对这个帅气迷人的自己满意极了,坐在床上拍拍旁边的空位置让索隆快点过来。感觉有点像招呼小狗狗——

“快过来绿藻小狗。”

“谁是狗啊混蛋卷卷。”

索隆坐到山治身边,把山治圈到怀里,掐了一把山治的脸。山治很快反击掐回去,捧着索隆的脸,盯着这张绿藻不爽脸良久,凑过去咬索隆的耳坠。金属耳坠触感坚硬冰凉,向上便是柔软的耳垂。索隆就任由山治随便摆弄他的耳坠,手随意的搭在山治的腰上,也不乱动,摆明了让山治随便玩。

山治干脆就咬上了索隆的耳垂,索隆终于有了点反应,山治就干脆直接朝索隆的耳边吹了一口热气,这下索隆的反应就更大了。山治乘胜追击,吻了吻索隆的耳垂,呼出湿热暧昧的热气,索隆终于动了。他微微后退,看到山治脸上已经染上红晕。

索隆吞咽口水,喉结上下浮动。他靠近山治,闭上眼睛和山治接吻。多亏山治的悉心指导(或者说在他毫不留情的爆踢之下)索隆的吻技突飞猛进,山治被亲的晕乎乎也不会忘记正事,他解开索隆衬衫的扣子,但是索隆只是专心的在接吻。

缠绵的吻结束,索隆的扣子也都给解完了。

索隆的手在山治的腰间上下来回的捏捏。他神情复杂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欲去解开山治的西装外套,但是一伸手又缩回来。反复犹豫的样子让山治不耐烦起来。

“笨蛋绿藻你是不会脱高级西装还是怎么的。”

圈圈眉一挑,山治抱臂看着索隆。

“…要脱吗?”

索隆终于伸手去解开山治外面那层西装外套的扣子,一枚一枚的。

“不然呢啊,还是说你喜欢单刀直入?对前戏没兴趣?”

山治配合的把外套脱了,里面还有马甲衬衫和领带。

索隆不说话,他脸上刷一下红了,手搭在山治的肩膀上,平时总是游刃有余面对一切的剑士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和迷茫。

“我不知道…。我原本以为你是想让我帮你脱掉这身麻烦的衣服然后睡觉的。”

“哈?——”

这绝对是山治听到的最离奇的话了。他的脑子嗡嗡的,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无语的。

“谁都这样了只是来睡觉的?啊?我是不是就差直接脱干净了摆你面前,你才知道和我做爱是吗?”

山治的话像一个炸弹一样让索隆大脑也跟着嗡嗡起来,但是理由大概不一样。

“喔、还是说你其实根本不是上面那个,原来你喜欢做下面那个?”

山治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露出坏笑,伸手挑起索隆的下巴,手指顺着他硬朗的下颚线不紧不慢的游走。

“当然不是。”

索隆抓住山治的手腕,又按着山治的肩膀一用力,趁他没反应过来把山治摁倒在床上。

“那你一动不动跟木头似的是在干什么,你对我就没点那种欲望?还是说因为我是男人不是女人你下不去手?”

山治倒没有因为身居下位而落后气势,不高兴的看着索隆。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是喜欢你。”

索隆斟酌着回答,他的耳朵都染上绯红。索隆的手终于又行动了,麻溜的去解开山治的西装马甲和衬衫,虽然解完了还是对着山治漂亮的肌肉线条手足无措的样子。

索隆的回答暂且让山治满意,山治伸手去拨弄索隆的耳坠,金属碰撞声音清脆悦耳。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做?恋人不都会有那种想法。”

“我没有过…。我没有和别人做过这种事。我一直忙于磨练剑术。”

“看样子是个可怜的小处男啊。可是你对我有感觉的对吧?”

山治的膝盖顶在索隆那里,他感觉到有什么抵着他,索隆的眼神胡乱朝别的地方看,但是逃不开山治裸露的上半身和他的笑容。

“和我做吧,索隆。我会让你明白这绝对是件很愉快的事。”

索隆吻他,接受了这个邀请。

(Wid.9652894)

至于后来索隆从对负距离贴贴没什么兴趣到开始想要主动做到拉着山治做经历了什么我们不谈,乌索普好想和船长投诉他们船上的索隆山治严重影响他的身心健康。尤其是他的见闻色觉醒他还不会控制的情况下,会在一些时候观测到有的没的的东西。让他想要自毁双目跳进海里。

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索隆变成了只要旁若无人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抱山治的坏绿藻。最开始处处体贴山治,后来更想让自己爽到——好在索隆的技术也确实越来越好,山治每次都在不行不行和爽到之间来回切换。

路飞不是很懂,他爽朗的笑。

“所以他们很爱对方!就没关系!索隆和山治知道分寸的!”

真的懂吗?这里画个问号。照理说应该去找船副说这个问题。但是草帽团没有定船副,有这个资质的正在抱着山治一顿啃。

没救了,就这样吧,罗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看在北海老乡和杰尔马的关系上,姑且祝福一下两位,有生子意愿可以来找死亡外科医生,或者是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伊万。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另:这辈子不会有世俗的欲望了(写完r18内容后限定)写到完全混乱,感觉已经被超度了。天国在呼唤我——

是差点亲上的索香名场面!

索隆平时反应那么快,这会儿怎么就僵在原地不动了呢?啧啧,一定是故意的

THE END
1.君宠不休:夫人要爬墙(最佳来源)全部章节第828章 当宠物 第829章 任何对你不敬之人,都该死! 第830章 我想嫁给你 第831章 我还是不要生女儿了 第832章 魔修同门玉珏 第833章 更想...第1469章 不想被她看到丑态 第1470章 除之,折磨之,最后灭之 第1471章 所有的辛苦也都不算什么 第1472章 运气真背 第1473章 只眼下痛快了,后果...http://www.soduzw.com/6746/
2.君宠不休:夫人要爬墙全本免费看,红豆包第828章 当宠物 第829章 任何对你不敬之人,都该死! 第830章 我想嫁给你 第831章 我还是不要生女儿了 第832章 魔修同门玉珏 第833章 更想下嘴咬...第1469章 不想被她看到丑态 第1470章 除之,折磨之,最后灭之 第1471章 所有的辛苦也都不算什么 第1472章 运气真背 第1473章 只眼下痛快了,后果呢?http://www.xs599.com/372556/index.html
3.《宠你千千万万次》梁起风站在楼梯上一言不发,他已经一天一夜未睡,双眼布满血丝,此刻他心痛地看着女儿醉酒后的各种丑态,心如刀绞。 身体传来的疼痛让他佝偻起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 他被宠坏的孩子,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跟随他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助手钱卓青同样也是心情复杂,他从未见过老板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这个...https://www.jianshu.com/p/752145c79022
4.《全城热宠:许少,别玩火》“学、学长”林安安满脸涨红,呛的眼泪都跟着流出来,真是丢人死了,学长主动和她搭讪,她竟然这样丑态毕露,好想去死一死。沈磊见她这样不禁也有些担心,抬手拍着她的后背: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帮你要一杯冰水?““不、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林安安努力稳下心神,试图让自己此刻看上去没那么狼狈,她勉强挤出...https://j.xinremenxs.com/book/57_268883_2375759.shtml
5.鬼帝霸宠:狂妃超凶得宠着406.第406章 宠物,死亡大陆 407.第407章 认怂,青蛇弯刀 408.第408章 郁闷,一己之私 409.第409章 卑鄙,惊天动地 410.第410章 释怀,天生一对 411...466.第466章 疯子,丑态百出 467.第467章 晋升,九阴真身 468.第468章 尴尬,龌龊心思 469.第469章 专横,两面三刀 470.第470章 心机,不安好心 471....https://www.shuqi.com/chapter?bid=8255546
6.君宠不休:夫人要爬墙最新章节第828章 当宠物 第829章 任何对你不敬之人,都该死! 第830章 我想嫁给你 第831章 我还是不要生女儿了 第832章 魔修同门玉珏 第833章 更想下嘴咬...第1469章 不想被她看到丑态 第1470章 除之,折磨之,最后灭之 第1471章 所有的辛苦也都不算什么 第1472章 运气真背 第1473章 只眼下痛快了,后果呢?https://www.sdhear.com/xiaoshuo/33/33807/
1.到底谁在养无毛猫?我觉得又丑,又吓人的。前隔壁租友,在他房间里养了三只无毛猫,我第一次看见时,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又丑又恐怖的,还养三只,简直无敌了。 评论区 四川网友:我前男友养了一只,让我给它挤黑头,我直接分手了。 贵州网友:这玩意也分干皮和油皮的,油真的家里能被它盘了包浆,干的还得注意给它皮肤做保湿。 广东网友:那么多可爱的小...https://www.toutiao.com/article/7434216236646466058/
2.《我是猫》夏目漱石为什么用一只“猫”的视角叙事?(我是猫)书评这部小说最特别之处,也是最精彩之处,就在于视角上的“偷窥感”,来自一只毫无防备的宅中宠物——猫公。01、夏目漱石什么用“猫的视角”来叙事?第一、宅中宠物视角,窥视真实人生丑态主人即便和家人朝夕生活在一起,也未必相互了解,每个人都有私藏的秘密,不为人知,但可以被毫无威胁性的猫知。“从学校返回就一头扎...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2662651/
3.主人的宠物漫画第43章:撒谎在线阅读对于高人的敌意,东谷准太却以微笑来面对警戒心max的高人醉酒后向东谷露出的丑态让两人位置对调!被抓住弱点的代价就是【请让我抱您】竟然要抱身为最想被拥抱的男人第一名的我?你家伙在说什么! 无根之树 小时候在一次事故中失去家人的熙熙由养父母抚养长大,他很好奇自己的幕后支持者是谁。直到他因为纵火案入院的...https://www.cdjjgd.com/chapter/0_934_15874.html
4.宠物爱人漫画免费阅读「下拉观看」首页>宠物爱人 宠物爱人纯爱都市ABO 7558 连载更新:2023-08-19 23:46:17第17章:可以的 作者Chifuyu 简介 松永史春在大雪天冲动捡回了一个人,对方不仅是个 超级大帅哥,还是超难搞的特质地雷男,史春就此过上了从未预想过的糟糕生活...(伪造报告,人身危机,不眠之夜,恶意惩罚,Chifuyu太太的新作哦~必追系列,小...https://xgcst.com/Views/18335.html
5.宠物过分强大最新章节免费阅读全本目录更新无删减宠物过分强大小说在线阅读宠物过分强大我就咕一天著 完本 签约 VIP 玄幻 东方玄幻 心潮澎湃,无限幻想...第189章:丑态 第190章:敏感 第191章:梅开二度 第192章:辐射型法术 第193章:日比野熊的焦虑https://www.qdmm.com/catalog/1018332927/
6.漫画危险的宠物漫画免费阅读「下拉观看」漫画危险的宠物是一部由ueina创作的免费漫画,故事讲述的是《漫画危险的宠物》漫画已由来自国漫的大触作者ueina连载爆肝更新,漫画讲述了我站在旁边,默默地听着父亲和他的朋友争执着。我看得出来,父亲的确对妹妹很疼惜,可是他的做法显然让那人感到愤怒。我突然明白,父亲https://www.haoxinfs.com/books/1554628774/
7.第6集“萌宠向前冲”大唐读书酷狗音乐向前冲 要求主人 宠物一同参与 他想邀请中犬加入 觉得中犬会很受欢迎 怎么找到我身上了 周景初说 我不参加这种活动 原因有二 第一 他牌子大 不需要借 平台抬身架 第二 他不缺钱 第三 他懒得在台上装活泼 我猜也是 公平的声音 透过电话传来 我回绝他 什么 听见电话的肖凌霄 想的却是 我好想去 真人秀 ...https://m3ws.kugou.com/kgmixsong/911tou60.html
8.闪婚老公太宠我最新章节红鸾心儿闪婚老公太宠我txt下载第330章 东方倾城的丑态 第331章 又任性了! 第332章 休了她? 第333章 背后 第334章 接连受气 ...第1340章 二少篇,撒气的宠物猫 第1341章 二少篇,再见,出难题 第1342章 二少篇,不讲理的女人要https://www.shukuai.net/b/295698/
9.绝色千金:我被三个哥哥宠翻了完整版在线免费阅读第98章 宠物 第99章 二锅头 第100章 张子元来了 第101章 生气到进医院 第102章 峯晟义要回国 第103章 又进小黑屋 第104章 商量方案 第105章 甜姐...第144章 丑态 第145章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第146章 逗她 第147章 独身主义不攻自破 第148章 清场 第149章 进入母婴市场 第150章 给他穿衣服 第...https://fanqienovel.com/page/7031086734687341599
10.首席的限时婚宠免费全文阅读“哥哥,哥哥,我想养只宠物,你觉得狗怎么样?”“吵”“那养只猫吧”“闹”“鸟怎么样?”“聒噪”...第677章 丑态毕露 第678章 怄气 第679章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第680章 说你喜欢我啊 第681章https://www.luocs.cn/0/22429/
11.《我的宠兽融合系统》最新章节在线阅读秦舒大体得知,这是一个融合宠物,使得宠兽进化的系统,这在契兽大陆中,如同bug般的存在! 前世浑浑噩噩,满腔热血无处抛洒,原本以为,这世只能做一个普通人,结果多出系统……又怎能继续平凡下去? “怎么不说话了,呵呵,如今你已经彻底成为一个废物,还有什么资格跟我斗!” 李道轩冷笑,看蝼蚁般地俯视着秦舒,更是毫不...https://m.xs8.cn/book/13872519103674804
12.范冰冰不雅照各种丑态百出李晨看过想来也是真爱近日,范冰冰不雅照曝光,李晨都看过吗?范冰冰各种丑态百出,可谓是她想销毁的黑历史,但是还有网友不忘调侃,你看过,李晨就看过,谁还没点黑历史了,不在乎彼此的过去,义无反顾地在一起了,而且还是公开的每天秀https://m.3dmgame.com/news/201507/3508871.html
13.君宠不休:夫人要爬墙(红豆包)最新章节吧第828章 当宠物 第829章 任何对你不敬之人,都该死! 第830章 我想嫁给你 第831章 我还是不要生女儿了 第832章 魔修同门玉珏 第833章 更想下嘴咬...第1469章 不想被她看到丑态 第1470章 除之,折磨之,最后灭之 第1471章 所有的辛苦也都不算什么 第1472章 运气真背 第1473章 只眼下痛快了,后果呢?https://www.kuaishuku.com/31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