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行宫回来不久便是中秋宫宴,皇帝宴请后宫嫔妃、皇亲国戚与列位臣公共赏月明。
后宫嫔妃已经半年多没有见过皇帝了,个个争奇斗艳,暗暗争夺皇帝视线。皇后与淑德贤三妃为后宫之首,身着华服,各有其美,分坐皇帝两侧,皇子公主青春可爱,坐在各自母妃身旁,看着其乐融融。
张泽禹被安排在主座下首,和太子太傅同席。早先击鞠时便与太傅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便感叹太傅模样极为俊美,尽管已三十有四,却看着不过二十五六。太傅出身名门且学富五车,与皇帝少年相识,是多年好友,却偏偏领了个正一品太子太傅的虚职,这官职地位高却无实权,肩上的担子还极重,教导太子......
张泽禹被安排在主座下首,和太子太傅同席。早先击鞠时便与太傅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便感叹太傅模样极为俊美,尽管已三十有四,却看着不过二十五六。太傅出身名门且学富五车,与皇帝少年相识,是多年好友,却偏偏领了个正一品太子太傅的虚职,这官职地位高却无实权,肩上的担子还极重,教导太子稍有不慎便会被问责。不过太子与他十分亲近,信任仰慕,让张极也很放心。
近来张泽禹听了不少宫人传的闲话,方知这样的美男子竟然一直没有娶亲,据传闻太傅与曾经的骠骑将军私定终身,却不料将军因勾结叛臣欺君罔上的大罪被处以绞刑,弄得天人相隔。
朝堂之事波诡云谲,终归与自己无关。
张泽禹和太傅客套几句,酒过三巡,皇后安排舞姬献舞,席间众人皆惊叹于舞姿之美,张泽禹偷偷看了张极一眼,发现他也面带笑意看着台上歌舞。张泽禹莫名觉得胸口有些闷。
他正默默喝着酒,身边的太傅便靠过来对他说:“玉清羽士随侍陛下已半年有余了吧。”
张泽禹点头。
太傅继续说:“陛下已有半年多没有进后宫了,若是羽士真心为陛下好,还是劝着陛下一些吧,这话我们前朝的大臣不好说,由你提出来是最好不过了。你我为人臣子的本分可不能忘,雨露均沾是天子之责,你我做臣下的,即便做不到敦促,却也绝不能阻碍。我这个人说话直,今日也喝了些酒,有些话就直接同羽士说了,羽士可莫要见怪,只当我酒后胡言乱语吧。”
说罢,太傅便作醉酒状,伏在桌案上,仿佛是睡着了。
按照规矩,中秋佳节皇帝需要留宿在皇后宫中。张泽禹回长生殿之前,被薛蛮引到后花园处,他还没反应过来,薛蛮就不见了,他还落入了一个怀抱。
张泽禹微微挣开他:“你今夜不是要去皇后那里吗?别胡闹了。”
这种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张极也不能不遵守,他亲了亲张泽禹的额角,跟他保证:“你放心,我不碰她。就是去走个过场。”
张泽禹心里冷笑,自己一个小小的伴驾道士,怎配皇帝跟他保证?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突然就酸闷得难受。
他任由张极亲了两口,随后在侍卫的护送下回了长生殿。
结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深夜爬起来赏月,更觉得圆月之下自己孤零零的好生可怜,便又念起青云观的好处来。从前皈依三清,摒弃七情六欲,确是没有多少喜乐,可也没这些俗世烦恼,无端端扰人清梦。
中秋夜过后,张极总觉得张泽禹在冷落他。小东西近来总是心事重重,笑起来也勉强得很。问他可有心事,他也什么都不说。本来这半年感情已经有了不小的进展,结果不知怎么的又变回了刚入宫时的那个闷葫芦,而且比那时还要冷淡,好歹那时候还会挣扎还会耍脾气,多少有点反应,哪像现在冷冰冰的跟个假人一样,张极颇为忿忿,也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他。
这天夜里,张泽禹斜靠在榻上看书,却半天没有翻一页。张极沐浴完回来就看到他这副样子。他走过去抽走他手上的书,就要与他亲近,张泽禹起先也并不反抗,由着张极亲了会儿,但是半点反应都没给他,张极抬起头凝视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一时也不悦起来,蹙眉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无事。”还是那副无谓的样子,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
张极心里积压的怒气又浮上表面,这半个月来每次亲近,他都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吭,随自己摆弄一通,除了身体不自觉的反应外,就再无任何迎合之举,完事之后就背过身睡着,叫也叫不醒。这算什么?倒好像是自己逼良为娼了。
“看着朕!你眼睛往哪儿瞟呢?朕就在你面前你又在看哪里?”张极怒道。
张泽禹听他连自称都变了,便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他抬眸看向张极,眼神平静无波,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张极心中一痛,天子之尊让他无法接受自己眼下爱而不得的狼狈。
“宽衣。”张极冷冷地发令。
张泽禹眉心一动,但依旧维持着冷静的姿态,解开自己的寝衣。他只觉得自己像个下贱的玩物。寝衣滑落他的身体,张极又示意他为自己宽衣,他跪坐在榻上为张极脱下寝衣。
他被推倒躺在榻上,张极就像欣赏一样物件一样欣赏他的身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就连第一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屈辱过。
张极从床头的小屉中拿出一个小盒子,他在手中转了转那个精致的盒子,勾唇问道:“你可知这里面是什么?”
张泽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从他住进长生殿以来,床头的小屉里便被放上了不少床帏助兴之物,那里面的东西他基本都体验了一遍,有些他喜欢,有些他不喜欢,不喜欢的张极也就没再用过。但是此刻他直觉这玩意绝不会是他喜欢的。
张极继续带着一抹讥讽的笑意说:“既然你不懂得侍君之道,那就让它来帮帮你。”
张泽禹一直到午后才从昏睡中苏醒,浑身上下酸软得仿佛被碾过,他发不出声音来,昨夜把嗓子都叫哑了。身体失了太多水,他嘴唇渴得起了皮。他想喝水,便只能撩开帷幔,撑着酸软无力的身体颤颤巍巍地从床上下来,床头已经备好了新的寝衣,他拿过来披上,刚站起来的时候打了个趔趄,差点把床边的矮凳踢翻,听闻动静侍女赶紧跑了进来,服侍他喝水洗漱。
“羽士,陛下吩咐过了,浴房里已经备好了温泉水,您可以去沐浴了。”侍女对他恭敬地说道。
直到坐在冒着水汽的浴池之中,他才觉得舒缓了一些。他靠在浴池边闭目养神,又想起了太傅对他说的话。
皇帝是天下人的皇帝,却不是他一个人的郎君。即便是一晌贪欢又如何,能改变什么呢?他会成为天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可他入宫最初的理由便是为皇上分忧,而不是让他为自己烦心。
他不是个合格的下臣,他心里的酸涩难以排解,他的非分之想如此强烈,他为自己的妄念感到羞耻。
他就不该离开道观,师尊让他清修以断情绝爱,如今看来实在是未卜先知,情爱如烈酒入喉,引人迷醉不得醒,他参悟不透,所以如此自苦。
傍晚张极处理完政务来看他,见他靠在贵妃榻上看书,便坐到他身边问他:“看什么呢?”
“清静经解注。”
“说的什么?”
张泽禹目不斜视,“澄心遣欲,方可参悟大道。”
张极从前听他说起过,但是记不大清楚,没想到此时被提出来竟有种讽刺之意。不管怎么说,张泽禹在世人眼里,终究是个修道之人,理当清心寡欲,而不是与当今圣上纠缠不休,引人议论。但是张极实在不愿意拿这些东西来干扰他们的关系,两人一时无话,恰好宫人端上晚膳,两人便至桌前用膳。
席间静悄悄的,除了碗筷碰撞的叮咚声,便没有了其他声音。
这顿饭也吃得索然无味,宫人来收拾残羹时,张极握住他的手,神色认真地问他:“你别拿无事的说辞来诓我,你分明就有心事。”
张泽禹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突然问道:“陛下为什么喜欢我?”
张极愣神,莫非近来他都在想这事?张极不由得笑出声,他亲昵地刮了一下张泽禹的鼻子,颇为坦然地说道:“喜欢就是喜欢了,要什么缘故,你要是真问我,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近来都在琢磨这事?”
张泽禹摇头,又没头没脑地问:“陛下为什么不去后宫了呢?陛下曾经也很喜欢那些宫里的娘娘吧?”
张极还以为他在使小性子,便把他捞进自己怀中,哄道:“你呀,想这些做什么?我以后都陪着你,也只有你一个人,好不好?”
张泽禹一个使劲离开了他的怀抱,转身看着他,“不好!”
张极被他这一下也弄得疑惑,又想去拉他,结果被他躲开了。张泽禹看着他说:“陛下还是多去找找娘娘们吧。小臣服侍不好皇上,也承受不起皇上的厚爱。”
“你是因为昨晚上……”
“不是!小臣只是觉得,这么久了娘娘们也很想皇上,您也该去陪陪她们了。小臣还不想担骂名。”
张极沉吟片刻:“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没人在我面前说什么,这些全是小臣的肺腑之言,皇上难道觉得小臣说的不对吗?”
张极一掌拍在桌上,把宫人都吓得纷纷跪下,张泽禹也应声跪下,只是腰板倒挺得笔直。张极呵斥:“对什么对?朕给你的恩宠你不要,你好大的面子!”
张泽禹神色不动:“是小臣配不上皇上厚爱,不知好歹,请皇上降罪。只是皇上贵为天子,理当雨露均沾,如此前朝后宫方可安宁,小臣即便是被皇上责罚,也一定要向皇上进言。”
张极哂笑:“你倒是深明大义。好得很!那朕就听从卿的进言,做个明君罢。”
说完,他便起身,唯恐张泽禹听不见似的大声下令:“摆驾披香殿,今夜去看看姜淑妃。”
待到完全出了长生殿,薛蛮小心翼翼地凑上来问:“皇上可要奴才提前知会淑妃娘娘一声?”
“知会什么知会?回太极殿!”张极朝薛蛮怒道。薛蛮平时挺机灵一个人,这会儿难道看不出来他就是说的气话,纯粹为了气气张泽禹?他现在又哪里来的心情去后宫?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直到坐在回太极殿的銮驾上,张极还气得发抖,愤怒之余更觉得悲凉。他心下冷笑,说不定那小没良心的还巴不得自己走得远远的,也省掉曲意逢迎,过去半年多,真是辛苦他了。
原来从头到尾都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此生竟就这样栽在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身上,坐拥天下又如何?还不是爱而不得的孤寂可怜之人。
TBC.
极禹|娱乐圈|兽化|猫塑|
私设ooc|勿上升|轻松向|
片场休息途中,一只白净的小猫从茂密的草丛里探出脑袋,圆润的双眼正漫无目的地来回巡视,直到空气传来一阵微弱的薄荷味。
小猫立刻打起精神,灵敏的鼻子上下耸动,试图用目光锁定位置,然而片场人来人往,光是味道就有一百多种,渺小的薄荷很快被其他气味盖过去,小猫再次失去目标。
这种味道令它浑身舒适,隔好远就被吸引到这处地方,不知为何刚靠近就消失,急得它在原地转圈圈。
猛烈的阳光带来闷热的温度,猫爪一步步走过滚烫的地砖,带来火辣辣的疼。
失去引领,它就这么在街头迷茫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躁动,嘈杂的喧嚣清晰的流入...
失去引领,它就这么在街头迷茫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躁动,嘈杂的喧嚣清晰的流入耳朵,熟悉的气味再次出现。
小猫立刻提高警惕,抓紧向空气中微弱的薄荷味寻去,脚步停留在一顶遮光棚前。
它仰起头,面前是高高的人墙,像一座厚实的屏障,而浓郁的薄荷味使他确定源头就在后方,它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伏低身子,灵活钻进人群里。
浑身白绒绒漂亮的毛发很难不让人注意到,更别说迅速穿梭在脚底下,很快,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这里怎么有只猫?!”
太阳椅上,本来闭着眼休息的张泽禹闻声望去,一只纯色布偶猫忽然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并直勾勾盯着他,不知为什么,张泽禹起了一种被打量的错觉。
明明那只是一只猫。
视线隔着人群交错对望,张泽禹来了兴趣,支起身子朝不远处的布偶猫勾手指,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没想到下一秒那只猫便朝他走了过来,顺势在他脚边坐下。
伸出去的手也被主动蹭了蹭,手背感受到光滑细腻的毛发,难以言喻的爽感悄悄滋生。
陌生小猫竟然这么亲近他,张泽禹满意的给它顺毛,从头顶摸到脊骨,见它没有要反抗的意思,更加得寸进尺地把猫抱到腿上撸。
他轻轻环着小猫,稍微仔细点看,注意到这是一只异瞳布偶,阳光清晰的透进琥珀色瞳孔,另一边却是深沉的湖蓝,张泽禹挠挠它的下巴,转头去问这是谁的猫?
场助扫了一眼说,“毛这么干净,说不定是附近居民楼的,估计门窗没关好偷跑出来玩了。”
张泽禹就去查看它脖颈,半天没找到项圈,反倒布偶被他摸得不耐烦了,猫爪伸出来覆在手背,像是在说别乱摸。
惹得张泽禹哭笑不得,只好停手。
赶来给张泽禹补妆的化妆师看见他腿上抱了只猫,顺手摸了摸脑袋,谁曾想这猫也是有脾气的,警惕地站起身,张开嘴对着小姐姐哈气,一脸凶样,仿佛刚才那副温顺样都是装出来的。
张泽禹惊讶的看了眼猫,下意识给它顺毛,没想到这猫还有两副面孔,一旁的化妆师也不在意被凶了,从箱子里找出需要的用品,随口问道,“泽禹什么时候养猫了?”
“不是我的,不知道谁的猫。”
化妆师点点头,拿着唇釉走近,“那行,把猫放下吧,我给你补点口红。”
助力很有眼力见的走上前想把猫抱走,但布偶可不乐意,转身紧紧攀着张泽禹肩膀不放,尾巴也摇摇晃晃勾搭到张泽禹手臂上,俨然一副赖上他的样子。
张泽禹没法,只能轻拍布偶的后背,对化妆师说,“就这样化吧,也不影响。”
湿润的鼻尖蹭在颈窝,薄荷的味道愈发浓烈,布偶忍不住埋得更深,狠狠汲取气味,舒服得浑身的毛都快要炸开。
本以为小猫不会离开,毕竟表现出这么黏他的样子,然而等张泽禹忙完再回来时,椅子上只剩一团皱巴巴的毛毯和吃剩的猫条包装,窝在毛毯里的小猫早已不见了踪影。
突然出现又不告而别,这场奇遇始终印在张泽禹脑海里挥之不去。
——
炎热的夏季很快过去,十月接近深秋,离杀青还有不到八场戏,张泽禹的剧组之旅就快要结束,在最后一天上妆时,那只消失很久与张泽禹只有一面之缘的布偶猫再次出现。
外表依旧光鲜亮丽,抬着尊贵的头颅不紧不慢走近,看起来很波澜不惊,实则尾巴早已高高翘起,站在张泽禹十米之外静静观望。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张泽禹对它印象深刻,几乎一眼就认出这是那天的布偶猫,惊喜的蹲下身迎接,刚招手就立即来到面前,用柔软的面颊蹭他的手指。
“你来了,小宝宝。”张泽禹抑制不住嘴角上扬,上次让助理帮忙打听,结果渺无音讯,不仅附近居民说不认识,就连现场的工作人员都说从未见过这只白色布偶猫。
这只猫的身世成为一团谜。
他勾勾小猫下巴,诞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想不想跟我回家?”
布偶猫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他,似乎正在理解他说的话。
张泽禹坐回沙发,拍拍大腿说,“想就跳上来,不想你现在就离开。”
布偶猫几乎没有思考,轻盈地跃上他腿间,漂亮的瞳孔中只倒映张泽禹的脸。
张泽禹牵起嘴角,暗自窃喜,勾勾手就来了,好听话,完全踩在他萌点上。
这部戏历经两个半月,终于等到杀青宴,那天晚上张泽禹一时没刹住车,凡是敬酒的来者不拒,导致成为所有人的靶心,还没结束就已经到厕所吐了三回,胃里全是酒水。
深更半夜才被助理搀扶回家,在门口输密码的功夫,电子锁发出动静,布偶猫闻声赶来,乖乖坐在边上等张泽禹回家。
门推开一道细小的缝,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张泽禹,而是白天跟在身边的男助理,看清楚后,布偶猫高高翘起的尾巴一瞬间垂下来,把头探出去寻找张泽禹的身影。
助理用空出的那只手按开了灯,反手关上门,这下布偶看见了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助理身上的张泽禹,伴随着浓郁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布偶猫忍不住后退几步,上下打量来人,确认张泽禹是什么情况,有些害怕,但又下意识跟上助理的步伐,亦步亦趋进入到卧室。
这是它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属于张泽禹的气息更加浓厚,是公寓里其他区域都没有的,于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极其私密的空间,外人岂能轻易入内。
可它亲眼见着男助理忙前忙后,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内心逐渐升起一丝不爽的感觉,沉着脸坐在张泽禹附近守着。
直到助理试图解开张泽禹的外套,布偶猫忽然炸毛,跳过去拍开助理的手,用身体挡在二人之间,避免再有肢体接触。
助理一脸茫然,与警惕起来的布偶猫大眼瞪小眼,不明白这只猫为何会对自己带有很这么大的敌意,试探性伸手,结果又被打回。
助理:…………
他只好放弃脱外套这项工作,处理好剩下的事情,留下一杯温热的柠檬水就离开了。
助理走后的半个钟,布偶猫不停在卧室和门口这两个地方来回巡逻,生怕再有陌生人闯入。
溜达累了,就卧在床边的地毯上,不时起身查看张泽禹状态。
夜渐深,进入到后半夜,陷入熟睡的布偶猫忽然被一道力度惊醒,身子悬空半秒,随后稳稳落进柔软床垫里。
它被一双大手抓住,牢牢锁在炙热的怀抱中,动弹不得,熟稔的薄荷混着酒精传入鼻腔,布偶猫反倒安下心来,把脸枕在手臂上,松懈防备。
没过多久,张泽禹翻身坐起,不忘把怀里的猫抱起来,按开床头的小夜灯,眼神朦胧的看向怀中的猫。
二者四目相对,张泽禹一句话也不说,手上却把玩起猫咪的肉垫,按开像一朵厚实的花,布偶竟也乖乖收着指甲配合。
直到张泽禹把它压下去,重重吻在额头上,脸庞上,手掌轻轻一拨就露出肚皮,乖得不像样,张泽禹将整个脸都埋进小猫肚子,胡乱地蹭弄。
布偶猫不由自主发出哼唧声,四肢绵软使不上劲,脑袋也晕乎乎像喝了酒似的,但分明他一口酒没沾,只是深陷在薄荷味浓郁的被褥里头,无法自拔。
它急促的喘着气,眼前冒着白光,血液疯狂流动的途中,身体出现异样的感觉,再一睁眼,身体已经变化为人样。
他第一反应去看身旁的张泽禹,而那人早就受到酒精的迫害,重新睡了过去,对周围的情况毫不知情。
阳光隔着轻薄的窗帘照进房间,张泽禹缩在被窝里欲哭无泪,头痛欲裂,浑身发软,太阳穴还突突地跳,像刚经历完一场惨无人寰的折磨。
张泽禹彻底僵住,没了动作,不肯相信这是现实。
他努力回想昨晚断片前的记忆,根本不记得自己有带人回来,挣扎了好半天,终于再次坐起身,鼓起勇气开口,“你是?”
说完,偷偷用余光瞥向对方,猛地发现那男人光裸着上半身,肩颈和脸上有很明显的唇印,这场景实在令人浮想联翩,张泽禹攥紧了床单,不断调整呼吸。
该死的断片,该死的醉酒,他俩不会睡了吧。
“你不记得我了。“男人温柔的声音响起,轻轻敲打在张泽禹心尖,令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是接下来那句无比自然的:“主人。”
张泽禹猝不及防的脸红,他瞪大了眼睛看向那个男人,“你、你不要乱喊!”
而视线扫过男人身上的印子时,张泽禹又心虚起来,摸摸鼻头,“我昨晚喝多了。”
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床上的人轻轻眯起眼睛看他,补充道:“喝多了就能乱亲人。”
他用手指点了点脸上的红印,空气顿时变得微妙起来,眼见张泽禹越来越害羞,男人忽然朝他靠近,也就是这时张泽禹看清楚了他是异瞳。
无比熟悉,张泽禹盯着看了会儿,心脏忽然猛地跳了一下。
“你是那只猫?”
“是,我叫张极。”
事到如今张泽禹不得不相信,世上真有如此荒谬的事情。
他抱着胳膊在沙发上盘问张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张极也给不出答案,只说被亲以后就变了。
听见后半句,张泽禹耳根都红了大半,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我的错。”
空气又安静下来,张泽禹好半晌才抬起头,问出那个思索已久的问题。
“为什么找上我?片场那么多人,只往我这跑。”
张极没有过多思考,眼睛望向他后颈,“你身上有很特别的味道,非常吸引我,别人都没有,只有你会有。”
闻言,张泽禹低头嗅了嗅,并没感觉出来,反而张极忍不住凑近,探着头跃跃欲试。
“我想抱你一下。”
张泽禹很大方的敞开怀抱,却被用力扑倒在沙发上,嘴唇有意无意蹭过他颈窝,痒意难挡,他忍住想要推开的动作,侧开头问张极,到底有什么好上瘾的。
没有回答,反而锁骨被咬了一口,这下张泽禹不乐意了,抬起膝盖要将张极顶开,却得到更暴力的压制。
强劲有力的手圈他在怀里,鼻尖凑上去闻他后颈,潮热的呼吸打在皮肤,又痒又烫,张泽禹没忍住瑟缩了一下,把自己往张极怀中送。
“别蹭,你变态啊。”话音刚落,后颈传来尖锐的刺痛,接着有湿润抚过,当他意识到张极做了什么后,手指尖都酥酥麻麻,耳根连着脖子涨红一片。
“你就是这么对主人的…”
张极闷在他颈窝里笑,嘴唇吻在他耳后,那块小小的薄荷印记:“抱歉,上天派我来爱你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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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连着下了两日暴雨,过后晴空万里,燥热也被带走不少,同张极窝在殿内两日,张泽禹巴不得赶紧出去透透气。
皇上对他,似乎总有消耗不完的精力,两人整整两日共处一室,皇上总变着法子磋磨他。张泽禹恨不得催他上朝,恐怕长安城中的高官都不如他心系朝政。
“快要入秋了。”张泽禹斜倚在张极怀里,晃着小腿,足尖点着玉液瑶池中的清泉水,晕开一圈圈涟漪。
张极用手指梳着他的发丝,半阖着眼应道:“确实凉快了些。”
张极天生畏暑,这个把个月下来着实将他折磨得不轻,时时头痛昏重,胃口也不如从前,张泽禹私下偷偷向秋水打探,秋水告诉他,这已经......
张极天生畏暑,这个把个月下来着实将他折磨得不轻,时时头痛昏重,胃口也不如从前,张泽禹私下偷偷向秋水打探,秋水告诉他,这已经算好了,往年皇上身体不爽还要冲他们大发雷霆呢。
瞧他身子不适,张泽禹对他也多些宽容,有时便跪坐在他身后,帮他按按额角和头顶,尽管比不上太医的手法高超,但张极偏喜欢他服侍,因此也乐在其中。
张泽禹在他怀中转了个身,挑着他的衣襟,试探道:“皇上不想出去走走么?”
张极抱着他稍微挪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凉榻上,张泽禹的小心思他多少也能看出来点儿,虽说曾经长在与世隔绝的清静道观中,但骨子里却不失少年人独一份的灵动心性,在宫里总爱往花草树木之间跑,雕栏玉砌的红墙砖瓦对他而言便显得刻板无趣了。
近月来天热,张极精神恹恹,不爱出去晒太阳,光躲在清凉的宫殿里,张泽禹倒是陪他憋坏了,一场暴雨过后,天才将将有了些许凉意,他便巴望着能飞出去了。
要张极顺着自己的心意,他定是不愿出去的,不过张泽禹鲜少如此暗示他,若是连这样一点小小的所求之事都不能满足他,未免太过无情。
张极闭目思忖片刻,想起来皇子公主们都爱玩儿的投壶、击鞠,张泽禹与太子年岁相仿,想必也会喜欢这些玩意,于是揽着他坐起身,将他散落下来的碎发别到他的耳后,“可会投壶?”
张泽禹摇摇头,“只见师兄们玩过。”
张极蹙眉,“你不喜欢?”
张泽禹又摇头,“不是。我自幼便不与师兄们玩在一处。”说罢,他颇为赧然地低下头,手指无知无觉地绞在一块儿。
起初张极只当他喜静,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事实恐怕并非如此,便勾起他的下巴,去瞧他面上的神色,“为何?”
张泽禹别过身去,不让他细探自己的脸色,可如今有了靠山,心里难免对张极依赖,这些话他又没法同别人去说,细细思量,张极竟成了这世上与自己最为亲近之人,似乎同他说说也未尝不可。
他小声嗫嚅:“我同他们不一样,师尊嘱咐我莫同他们太亲近,天长日久,师兄们便也不同我深交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张极也心知肚明。他仔细琢磨一番,觉着于自己而言不算坏事,至少无人玷污他的美玉,但念及他少时孤单,多少心疼怜惜。再一沉思,便抱起他往内殿走去,张泽禹在他怀中惊呼:“陛下!”
张极展颜,扬声吩咐内侍:“备骑装。”
北方游牧族十年前在大周铁骑下归顺天朝,近十年来长安骑射之术盛行,连带着不少衍生而来的玩意儿也火热了起来,其中以击鞠风头最盛。然而击鞠所需场地不小,非大户人家不能承担,因此仅为皇室与贵族高官子弟玩乐。
像张泽禹这样自幼养在道观里的人便更不可能晓得怎么玩儿了,被张极带上前往皇家马场的舆车时,整个人尚且懵懵懂懂,只是身上的骑装精致利落,衬得他更是姿容出众,张极险些挪不开眼睛。
击鞠不是一两个人能玩儿得起来的,所以张极召来几位禁宫侍卫与带身手的内侍陪着。
风吹过帘帐,张泽禹瞧清了外边的景象,马球场上约莫有十来个穿着深色骑装、身形高大的男子,多是些生面孔,一下子见这么多面无表情的生人,他难免紧张起来,紧紧偎在张极身侧,不敢先从舆车上跳下来。
张极看出他的犹豫,率先迈下,又转身扶着他的腰将他从舆车上半抱下来。落地后,张泽禹脱开他的怀抱,小声在他耳畔道:“都看着呢。”
张极略一抬眼,侍卫便纷纷垂首下跪,哪儿敢看呢?他牵过张泽禹的手,低声问道:“现下可行了?”
张泽禹免不了嗔怪一番,只不过不好在外人面前发作,显得他目无宫规、胆大包天,故而只能趁着无人注意悄悄瞪了皇上一眼,又偷摸摸甩掉他拉着自己的手,将手臂别在身后,不给他亲近的机会。
张极无可奈何,知晓他心里闹些小别扭,便随他去了。于是径自召人牵来几匹精挑细选的御马,指着其中一批通体雪白且性情温驯的白马,邀他上马一试:“这匹马性子好,不怕生,你且试试,若是喜欢,将来便归你了。”
皇家御马血统纯正,品种名贵,即便赐给臣下,也是给武将的犒赏,方能物尽其用。如今随随便便送给一个一看便知骑射水平一般的小道士,在侍卫眼中,可算是暴殄天物。
张泽禹小心地看着白马,伸出手试探着抚过它的鬃毛,白马发出哼哧的喘气声,却没有躲开他的爱抚,可见并不讨厌他。内侍为他搬来垫脚的矮凳,好让他借力上马。
虽然骑术不佳,但胜在身轻如燕,张泽禹上马的风姿并不输王孙公子。然而上了马背,人便露了怯,双手死死地攥着缰绳,小脸憋得通红,身板挺直,一眼便能看出来的僵硬。
张极倒是头一回见他这副模样,一时觉得新鲜不已,从前要不是清冽出尘,便是倔强任性,近来多了些骄纵或是乖巧,却着实不知道他打心底里害怕是这样的表现,于是便起了逗逗他的心思。张极跨上御马——那是一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通体黑色皮毛在日光下泛着光泽,体魄雄健,一看便知有日行千里的本事。那马个头虽然不比张泽禹的白马高上太多,但体型大了足足一倍。张极打马过去,汗血宝马轻轻蹭了蹭白马的额面,白马发出低低的哼鸣,不等张泽禹准备好便抬起步子小跑起来,吓得他惊叫出声,急匆匆一拽缰绳,那缰绳本就被他扯得紧,这下子将这匹温驯的良马都硌住了,前蹄高高抬起,几乎将马背上的人甩下去。
张泽禹吓得满脸惨白,双目紧闭,觉得自己已然昏死过去,所幸恰逢此时,一双长臂捞住他的腰,将他从马背上解救下来,接着他便落入溢满龙涎香的怀抱。
“莫怕,莫怕。”张极连声安慰。
他揪住张极的衣襟,浑身抖个不停,张极也意识到这是吓坏了,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捏着他的肩头,试图好生安抚。若是平日里,张泽禹断不会允许两人在人前如此亲近,可此时他自己都还惊魂未定,哪儿顾得了这些,只是死死往张极怀里缩,不敢动弹。
汗血宝马颇通灵性,张极又豢养许久,此时也听话地在主人的示意下缓步小跑起来,张泽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没那么起劲了,身子放松不少,缓缓睁开眼睛,周遭侍卫已经识趣地退散,白马也不见踪影,想必已经被牵走驯化去了。
四周无人时,张泽禹胆子才大了一些,同张极抱怨:“我不玩什么击鞠了!”
张极心知这是惊吓后说的气话,此时若是临时回宫,这小祖宗指不定又要同自己闹上几日脾气。
他先是顺着他的话说:“好好好,不玩不玩。你若是不喜欢,便坐在那儿陪陪我。”张极指着马球场边的凉亭,“我同他们先来两局。”
张泽禹想着本是自己拖着他出来,若是此时扫兴回去,也不像话,且陪陪他罢。于是点头应下。
侍卫平日里对皇帝毕恭毕敬,不敢与其对战,因此张极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着薛蛮传召太傅过来作陪。
朱志鑫出身名门,自幼与皇帝相识,少时同习骑射,知道皇帝生性好战,并不喜过度谦让,因此明白讨皇帝欢心的要义不在于过分示弱,而在于令皇帝尽兴而归。
伴君如伴虎,曾经朱志鑫也断不会料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成了揣测帝心的高手。
太傅来得很快,一身飒飒骑装。传闻大周官员选拔中有一则心照不宣的规矩——入都城为官者,需样貌端正。毕竟是要上朝面见天颜之人,形容不佳难免令皇帝见之不喜,因而自开国以来朝中高官不说是如何英俊的美男子,至少也是样貌周正之辈。
张泽禹未曾想到,这位名动长安的太傅兼太子师,看着竟然如此年轻,模样又是如此俊美。不过他听说,这位太傅与被皇帝处死的骠骑将军极为亲近,可即便如此,皇帝对将军生疑生恨,却从不曾冷待太傅,可见这位太傅为人处世上的过人之处,想必深谙事君之道。
张泽禹斜倚在亭中,托着侧脸观战。皇帝与太傅各领一队,刚开始侍卫们多少放不开手脚,但太傅并不束缚自己,也不太让着皇帝,倒是调动起侍卫的兴致,不多时便真有了势均力敌的架势。
张泽禹毕竟年轻,越看越起兴,免不了蠢蠢欲动,总想亲自下场也是试上一试。两边斗战半晌,都有些累了,便当中喊停,纷纷停下休息。张极往凉亭边走来,张泽禹接过内侍递来的泡过凉水的布巾,小跑过去替他擦去额角的薄汗。
“看着……倒还有趣。”张泽禹笑着开口。
张极微微倾身,由着他为自己擦汗,听出他话语中藏着的欣羡,顺水推舟提议:“不妨一同试试,其实不难。”
张泽禹环顾四周,那些侍卫都是人高马大之辈,太傅虽说身量修长,回想他适才在马背上的风姿,想必也是自幼勤习骑射、文武双全之才俊,不像自己,骑术不精,真上场了恐怕惹人笑话。
思及此,他赶忙摇头,“不,我怕热,且在旁歇着了。”说罢,他收回布巾,打算退回凉亭,可张极却不想让他在旁闲着,朝他伸出手掌,“上来。”
看着他们玩得兴致高昂,张泽禹也实在有些心痒,得了张极的鼓励,大着胆子将手心递过去,张极倾身绕过他的背脊,使力将他抱上御马。
虽说不免紧张,但好歹不是头一遭,他也有了些经验,迅速揪住缰绳,左右张极也不会叫自己受伤,一颗心便落了下来,却因周遭人多,眼珠子不住乱瞟,显出些不安来。张极瞧见他的眼神,憋着笑,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背,慢慢打马跑了两步。
张极见他放松下来,拎过球杆,在他耳边低语:“手拿来。”
张泽禹哪儿敢放开缰绳,摇头拒绝,张极只好环住他,扣着他的手腕,牵引他放开缰绳,“不怕,我护着你。”
这话莫名叫人心安,靠在他怀里,张泽禹听话地放开手中的缰绳,摊开掌心。张极带着他握住马球杆,大手包覆着他的小手,牢牢抓住杆子,稍微发力,挥杆将落在地上的马球打向对方阵营。
张泽禹得了趣,从张极掌中抽出手,自己握着杆子,张极会意,催马小跑起来,太傅与侍卫也识相,不与二人争抢,为他们让出道来,由着张泽禹自己打球,反复几次,他得了趣,竟成功将球打进了对面的门框,他回头粲然一笑,喜上眉梢,高兴地靠进张极怀里,也忘了身边这许多人。
然而此时,突然听见身侧传来鼓掌声。张泽禹一惊,匆匆挣开张极的怀抱,身体挺得无比板正,双眼圆瞪,如同受惊的小鹿。
朱志鑫抚掌笑道:“羽士果真仙姿不凡,天生聪颖。”
不知为何,张泽禹总觉得这话听着别扭,但出于礼数,他还是颔首:“太傅过誉了。”
既然唯一一个不会的也学会了,两边索性放开了,大大小小又比试了几场,直至黄昏,内侍提醒皇上,晚膳已经备好,张极今日尽兴,便留了太傅一同用膳。
张泽禹却是头一回与除了张极以外的旁人一道用膳,故而拘谨不少,端坐在张极身侧,低垂着头,不声不响,专心用膳,细嚼慢咽。
张极同朱志鑫聊起近来的一些政事与新晋的官员,张泽禹不去细听,只是觉察,在皇帝与太傅谈话的间隙,太傅偶尔会不露声色地望向自己,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审视,张泽禹心中疑惑不解,再三确定今日确是头一回见太傅,决不曾有得罪过他。
呆坐在侧当真无聊,张泽禹放下筷子起身一礼,“小臣先告退了。”
许是有要事相商,张极温和笑道:“去吧,今日也累了,先回殿歇着。”
张泽禹颔首,独自离开。
整日地待在宫中,难免无聊。即便张极白日下了朝或是议政结束便往长生殿跑,可张泽禹还是时常觉得闲来无事。
这日波斯使臣前来朝贡,送来不少西域灵宠,其中便有只通体雪白的小猫,面容奇异,目如琥珀,形态慵懒,与宫中贵人们养的那些乖顺讨喜的爱宠可不一样。
一如既往,张极让张泽禹先挑自己喜欢的物什。原本他无意于这些身外之物,不想挑,却在殿中见到那只白猫时心意一动。
人道这品类的西域猫长相奇异,他却觉得这只着实可爱,当下便忍不住探手去摸白猫的脑袋。那白猫的性情若是放在人身上,可说是孤傲清高,并不多搭理人,宫女内侍伸手碰它,它倒也懒得躲,......
人道这品类的西域猫长相奇异,他却觉得这只着实可爱,当下便忍不住探手去摸白猫的脑袋。那白猫的性情若是放在人身上,可说是孤傲清高,并不多搭理人,宫女内侍伸手碰它,它倒也懒得躲,只是那双眼睛里总流露出一股子不屑。
然而当张泽禹靠近它,还有那股清幽的香气隐隐约约飘来,这猫鼓鼓鼻头,反倒来了些精神,动动脑袋,也情愿让他摸摸。
秋水在一旁见状,不由惊奇感叹:“羽士,这猫同您有缘呢!”
张泽禹心里一喜,从这一众灵宠中他偏偏一眼相中这只小猫,足见他们有缘。他抱起猫,刚满半岁的猫崽儿长得小,舒舒服服窝在张泽禹怀中,与人亲近时也不嫌弃这天气燥热。
筵席之后张极回了长生殿,这才发现宫里多了个不速之客。
此时张泽禹方才沐浴完,因为天热,仅着一件单薄的寝衣,瘦削的肩膀在白色的布料下显得格外清癯,令人顿生怜爱,张极放轻脚步,本想从他身后抱上去,逗他一逗,却不想刚靠近他,从他怀里忽的蹿出一个雪白的毛球,着实吓了张极一跳。
他挥袖,想将那团白色毛球打下来,而此时张泽禹转过身来,轻巧地起身揪住他的宽袖,“哎!别伤它!”
张泽禹也不瞧他,自顾自跟着那团毛球跑,停在立柱边朝它挥手:“猫儿,快过来,别怕。”
不知藏在何处的毛球竖着耳朵听了会儿,仿佛确认了外间没有危险,才从黑黢黢的角落里钻出来,又跳进张泽禹怀里。
他起身,怀抱着白猫,光着脚踮着脚尖来到张极面前,将怀里的一团毛球往他面前推了推,双目璨璨:“西域来的贵客!皇上瞧瞧。”
张极盯着他一双清澈漂亮的眸子,寻思着这才是世间最有灵气之处。张泽禹见他久久没有反应,只是盯着自己,脸上渐渐漫起红晕,又将小猫往他怀里碰碰,小声催促他:“皇上。”
张极这才低头去瞧那只猫。然而目光刚落在那猫身上,他便狠狠蹙起眉心,心中不喜,此物竟生得如此怪异!
自古帝王皆有爱美之心,美人、美景、美物,入目之处皆有其美,连科举殿试都要挑模样好的才子入六部为官,生得一般或是貌丑,即便再有文采,也难逃被发配至偏远之地做个地方小官的命运。
眼下居然被一只样貌不佳的猫平白占了心爱之人的住处,张极心里颇不是滋味。
张泽禹观察了会儿他的神色,觉出他似乎不太开怀,小心问道:“陛下不喜欢么?”
那团毛球扬着张怪脸,目中无人地“喵”了一声,张极心中更是不喜,然而话出口便成了妥协:“你喜欢便好。”
听他没有要从自己身边夺走小猫的意思,张泽禹松了口气,收回手臂,将小猫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它身上雪白柔软的猫毛。
“夜深了,先让人将猫带下去吧。”张极熬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叫人赶紧把这猫带走。
张泽禹想了想,也是,猫儿总不能同他们一起就寝,于是便召来侍女,嘱咐她好生照料长生殿新来的一员。
原先以为是张泽禹一时新鲜,假以时日总不会日日围着一只猫转,可过了半月张极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张泽禹对那白猫简直情深义重!日日亲自为它梳洗、喂食,如同照顾自己的亲生子。每每张极回到长生殿,便能看见张泽禹抱着白猫笑得开怀,仿佛那猫是天下他唯一在乎的活物一般,看得张极心里也不舒服。偏偏猫长得丑陋,张极实在不喜,却也无可奈何。
西域过来的猫,养在中原,难免水土不服,因而娇贵得很,饶是张泽禹小心照料,那猫祖宗的脾气依然大得很,有一日竟将他的手划伤了。
宫人大惊失色,玉清如今是皇帝的心肝宝贝了,平日里恨不得捧在手心含在嘴里,一丝一毫都不能怠慢,如今却被一只猫抓伤了,这要是被皇上知道,那还了得?
宫人急急忙忙去找太医,在出门前撞上了张极。
张极定了个规矩,便是他进长生殿不许通报,这时常令宫人惶惶不安,就怕不知什么时候偷懒被皇帝撞见。
“毛毛躁躁的,这是做什么?”张极蹙眉看着那毛毛躁躁的宫人。
宫人行完礼便小声解释:“那西域进贡的小白猫将……将玉清羽士的手抓伤了,奴婢这就去找太医。”
还未说完,便见张极往殿内快步走去。薛蛮提醒那宫人,“还不赶紧去!”
西域白猫丝毫不觉得危险将至,跑下张泽禹的腿直直往内厅外边冲,好巧不巧偏撞上了一脸担忧的张极。张极愠怒,没忍住踹了那不识相的猫一脚,被追上来的张泽禹喝止:“陛下不可!”
他不高兴了。他喜欢这小猫,原本小猫抓伤也不是什么大事,张极非要这样大惊小怪可就没意思了。也不管自己手上还带着血痕,张泽禹小跑过去把呜咽的小猫抱在怀里,背对着不去看张极。
张极绕到他身侧,一把抓过他的手细细查看起来:“这猫顽劣,下回给你找一只乖一些的。”
张泽禹摇了摇头:“我就要这只。”他说着把手抽了回来,又背过身去不理张极。
近来这小祖宗的脾气也是越发嚣张了,许是心底里确证张极疼爱自己,所以便更加肆无忌惮,小性子整天使个不断,他晚上越是被张极欺负,白日里就越对张极甩脸子。
薛蛮也着实震惊了好久,谁敢对皇帝这样啊?当今圣上自登基以来,疑心日重,喜怒无常,大兴刑狱,尤其是近几年来朝堂和宫内人人自危,不敢触怒皇帝分毫,可这玉清胆子忒大,忒不识相,仗着皇帝宠爱,整天拿乔,偏偏这样皇帝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甚至是越发喜欢了。
宫人们大多也纳闷,说不清这其中的缘由,有大胆多嘴的,总爱猜测些讳莫如深的道教秘术,指不定如何勾走了陛下的魂。
过了片刻,太医来了,给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又开了一大堆的药,有外涂的也有内服的,张泽禹失了耐心,推了推半搂着他的张极,撅着嘴小声嘟囔:“我不要这么多药,让太医走。”
张极轻拍他的肩膀,吩咐道:“太医先下去吧。”
太医刚走,张泽禹就趴到桌案上生闷气。张极轻笑,帮他梳着头发,“怎么了?今日火气这么大?”说罢还捏了捏他的细腰。
张泽禹推开他的手,“别碰我!多大的事,也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心烦!”他发完脾气,却半天没听到张极动静,一时又有些吃不准,赶紧起身往他那边看去,只见张极沉着脸一言不发,看不清情绪。张泽禹虽说恃宠而骄,但多少还是怕张极的,他悄悄地挪到张极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头行礼:“陛下息怒,是小臣僭越了。”
张极见他这样也只好气消,唉,说到底,他还是同自己不够亲近,自己虽然得到了他的人,但是心里却始终隔着一层,他只好弹弹他的额角,略有些疲惫:“我说过,别同我动不动就行礼了。”
这日下朝时,丞相冯坚、太傅朱志鑫与几位尚书走在一起,只见一小队羽林卫急匆匆往御花园的方向赶去。冯坚心下奇怪,便喊住一位问他这是何故。那侍卫简单答道:“禀冯相,玉清羽士的爱猫丢了,皇上吩咐臣等前去找寻,小人先告退了。”说罢便跟上了其余侍卫。
等那侍卫走远,冯坚才道:“胡闹!一个小道士,丢了只猫,也值得羽林卫出动找寻,哪里来的面子!”
朱志鑫幽幽地说:“这面子自然是皇上给的。玉清也不止是个道士,只怕在皇上心里的分量,早已不可估量了,长生殿建成后便一直空置无主,又岂是随便什么人能住的。”
礼部尚书叹道:“玉清入宫数月,皇上便数月不入后宫,夜夜宿在长生殿,玉清偶尔还与皇上同宿太极殿,这实在太不合礼数了。”
朱志鑫轻笑:“大人在我面前说这话便也算了,这些事说到底也不过是皇上的私房事,皇上素来严厉待下,玉清又是圣眷正隆,大人此时千万不要对皇上的私事多插嘴,以免触了皇上逆鳞。”冯坚与礼部尚书虽不悦于皇帝宠幸一个小道,但知晓朱志鑫所言甚是,便点头应下。
而此时被议论的张泽禹,正焦急地在树下寻着小猫,甚至不小心崴了脚。张极下朝后连衣服都没换便匆匆赶来,正想大骂伺候的宫人和连只猫都找不到的羽林卫,便被张泽禹扯住了袖子:“你别训斥他们,是我自己走得太快踩到了鹅卵石才扭到的。”张极听他话,压下心头怒火,把张泽禹抱到自己腿上,对羽林卫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寻猫!”
侍卫得令纷纷四散开去。张极搂着张泽禹,轻声问他:“崴了脚疼不疼?”张泽禹有些脸红,这青天白日的,身边这么多宫人和羽林卫,又是在御花园,他同皇帝如此亲近,实在不像样子。
他推了推张极,垂着头小声道:“不疼了,本就无甚大碍,歇一歇就好了,可别再像上回一样大惊小怪了。”
张极刮了下他的鼻头:“小东西,还怪我关心则乱。”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工夫,一个侍卫抱着猫前来交差,张泽禹高兴得要跳下张极的腿,却被他箍住了腰。张极示意侍卫将小猫抱过来,张泽禹接过小猫搂在怀里亲亲摸摸,那一瞬间张极竟有些羡慕这破猫。他将张泽禹打横抱起,一路往长生殿走去。
晚上,张极拿着太医给的药油在张泽禹的脚踝上涂抹。二人已经沐浴完毕换上寝衣上榻,每每此时张极都是不许宫人在旁干扰的,床帐中气氛倒也静谧。等到药油被肌肤吸收,张极掌中把玩着这细细的足踝,不免心猿意马,他忍不住亲了一口踝骨上的小痣,张泽禹看出他情意渐起,想把足踝从他手中抽出来,却挣脱不掉,小脾气又上来了,没忍住朝他胸口轻踹了一脚,撅着嘴小声骂道:“登徒子!”
张极见他此时娇憨的情态,心软得一塌糊涂,往前爬了两步,将张泽禹缓缓压到榻上,贴着他的唇轻浮笑道:“我不仅是登徒子,我还要当采花贼……”
一时纱帐内春色无边。
两人正耳鬓厮磨,突然听得一声猫叫。原来那小猫听闻床帐后的动静,忍不住跑了过来,隔着幔帐,还隐约能看见小猫亮亮的探究的眼睛。张泽禹被吓得一紧,脸埋进他的颈窝,轻喘着埋怨:“叫你弄我!”
张极轻笑,动作倒是一点没耽误,贴着他的耳朵道:“你叫得可比它好听多了,再叫几声听听。”
这下把人弄害羞了,再怎么弄也咬着唇不愿意出声了,张极只得安慰他:“它不过是一个没脑子的蠢笨玩意儿,你还怕它成精偷听偷看了去?”
结果他刚说完,胸口就遭了一下轻捶,张泽禹蹙着眉吐息:“不许你这么说它!”
张极将他的小拳头握住,送到嘴边亲了一口:“你如今是越来越放肆了。”又咬上他软嫩的耳垂压着声音道:“不过我喜欢得不得了。”
张极蹙眉阅览中书省呈报上来的奏折,越瞧越是心烦意乱。
锦州刺史贪污、通州粮仓失火,诸如此类,真是没一件叫人舒心的事,各部各省仿佛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当初这些蠢材是如何被拔擢上来的?
看完并州豪强买官伤人的奏报,张极将奏疏狠狠一掷,“年前就让户部将各地豪强迁走,数月过去,竟还有人逍遥在外!”
“皇上息怒!”薛蛮应声跪下,其余内侍纷纷效仿,以额点地,屏息以待。
忽的一阵头疼,张极斜倚在龙座上,扶着额角,面露痛苦神色。年少时费尽心机得来的皇位,却不知有一日也让他吃了如此之多的苦头。
也不全然,现如今另一半的苦头,不都......
也不全然,现如今另一半的苦头,不都是长生殿那个金尊玉贵的小东西给他受的么?
思及此,张极居然罕见地感受到一丝委屈,心里头五味杂陈,如何也说不清道不明。
薛蛮结结实实跪了许久,没有听见皇帝再发怒或是吩咐,于是便微微抬起脊背,偏过身去瞧,只见皇帝正扶额蹙眉,薛蛮立时便明白了——皇上这是头疼的痼疾犯了。
要说这头风也不算如何严重的病,然而放在天潢贵胄的天子身上,必然是引起举宫上下忧心多虑的大事,前些年皇后与嫔妃或出于情分、或为了邀宠,想出过不少法子,许多是连太医院都未曾听过的奇方妙法,总也能起效一阵,却不长久,过段时日又开始复发。要说也是因着朝政繁忙,总有那么多大事小事要叫皇帝操心,这病根也算是落下了。
薛蛮跪走至张极脚边,问道:“陛下,您先歇歇,奴才唤太医院陈院正来给您瞧瞧?”
张极只是拂袖,驳了这提议:“每回诊来诊去不都是那付方子?无非是多吃一碗药,无甚大用,还口苦难咽。”
薛蛮待张极确实如同血缘至亲一般,故而对他身体的担忧并非做做样子,听见他拒了自己的提议,面色为难起来,张极知晓他心中关切,叹了口气安慰他:“无甚大碍。你随朕出去走走,透透气便好。”
薛蛮听见他愿意起身走走,暂离政务,心下舒了口气,悄悄给平春丢了个眼色,叫他去给秋水通风报信。
秋水同平春在长生殿外偷偷咬耳朵,被张泽禹抓了个正着,平春回头一看张泽禹正定定瞧着二人,吓得顿时脚下生风,呼地一下转身便跑了,徒留秋水一人应付他。
“他跑什么?”张泽禹疑惑,转眼见秋水一副谄媚模样,心中狐疑不断扩大,追问:“你二人又说什么小话?”
秋水左右张望,见周遭无人,便亲亲昵昵地挽了张泽禹的胳膊,带他进屋,压着嗓同他说:“您前些日子不也想念皇上吗?”
“我何时说我想念他了?”张泽禹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他愿意同皇帝服个软又不是出于相思之意,秋水说的好没道理!
“哎呀!”秋水见惯他这倔脾气,也不同他辩驳,拉着他坐下,“薛公公一会儿引皇上去清凉殿歇歇,皇上头疼的痼疾又犯了。”
闻言张泽禹眉心一动,张极有头风的顽疾他是听说过的,却没见他真犯过病,只是听说有些人犯起头风来能难受得以头抢地,张极有一众医术高明的御医为其诊治,想必不至于如此严重吧……
再如何寻些借口,心里头却着实担心起来,故而也情愿稍退一步,“皇上无妨吧?”
秋水笑了起来,“羽士,您若是想知道,不如亲自去瞧瞧呢?”
如今已是五月,午后的长安透着一股子热气,宫中各人的服饰已经换成轻薄的制式,然而大周尚黑,张极的常服多以深色玄色为主,即便是制得再轻薄,穿在身上站在日头下依然觉得有些热了。
皇帝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手持羽扇,紧随着张极的脚步在他身后扇风,总算带来了些许凉意。
在御花园赏了会儿新开的荷花,张极觉得日头照得难受,头疼之感并没有丝毫减轻,心中更加烦躁不安,薛蛮看出他的难受,适时提议道:“皇上,这天儿太热了些,不如去清凉殿歇歇?”
自入夏以来,张极都还没去过清凉殿,近来事儿多,他都把这茬给忘了。他懒得开口吩咐,于是便挥挥手,当作应允了。
薛蛮得了令,命人摆架,将张极送去清凉殿。
清凉殿,顾名思义,乃未央宫阙内最好的避暑之地,因此也是夏天皇帝常来的休憩之地,偶尔得宠的后妃也能陪皇帝在此处住上些时日。
行至殿门外,便听得汩汩水声,殿内的山石瀑布,水中藏冰,鼓以风轮,将冷气源源不断地输入殿中。打开殿门,扑面而来的凉风令张极舒了口气,总算觉得胸口的闷重之气消散不少,仿佛身上的衣物都轻盈几分。
此时他更好清静,便摆摆手遣退其余宫人,只让薛蛮随自己入内。
清凉殿在张极登基之后重建过一回,将原本的古朴静默之风改建为江南园林的如诗如画,形状奇异、触手寒凉的天然玉石被雕琢成假山之状,伴着甘泉之水,沁入心脾。
忽闻不远处一阵幽幽琴音,含蓄婉转,却如高山流水之意境,鼻间似乎能闻见一股清幽的香气,似曾相识,张极心中一颤。他快步绕过假山清泉,在内厅见一层层叠叠的帷幔,其后是一道端坐于古琴之后的翩翩身影。
张极放轻脚步,惟恐惊扰佳人。
然而琴音依然戛然而止。
张泽禹看着落在古琴上的阴影,慌张收回手指,抬头眼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推开古琴,略有无措地起身,却并没有躲避,牢牢地钉在原地,心中虽有犹疑,担心自己又多此一举、平白找没趣,但也并不过分胆怯,大不了就说自己怕热,跑来乘凉好了。
张极缓缓踱步,直至身形挡住热烈的日光,伸手挑开帷幔,那双举世无双的明眸,伴着那阵惑人的清香,再一次攫住他的气息。
纵使千万次相见,可再见时依然恍若初遇。张极定定地凝望着他,用目光描摹着这张无数次入他梦中的脸,张开手掌,掌心向上呈递在他面前,张泽禹心如擂鼓却还是顺从地将自己的小手安稳地放进了他的手心。
张极收紧五指,稍用力一拽,那轻巧的人儿便落进了他的怀里,张极环住他的腰身,嗅着他的发丝。
张泽禹大着胆子,指尖轻轻碰碰他的额角,小声问:“头风……好些了吗?”
似是未曾料到他竟会主动关心自己,张极环着他的臂膀僵了一瞬,随后又收紧,闷声道:“你还知道要探听朕的近况。”
张泽禹别扭地动动身子,意图为自己辩白:“我没有探听……”是秋水非得往他耳边吹风,他想不知道也难呐!
张极却明白他这个口是心非的性子,虽说不一定是主动关怀,但听说之后能有所表示,譬如为他抚琴一曲,聊以慰藉,也算不负相思了。故而并不与他置气,只是抚着他柔软的乌发,轻吻着他的鬓边,低语:“曲中自有情意在。”
张泽禹埋在他肩头,也不知该如何说了,皇上总爱多想,他明明就不是那个意思……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也无甚底气,到底是自己听了秋水怂恿,过来找的他,所幸没叫自己闹个自作多情的大笑话来。
张极牵着张泽禹的手,在清凉殿里闲逛了一圈。此时张泽禹才晓得这间避暑宫室到底有多大,从前厅至内殿,走走停停,行至假山与流水前还会驻足欣赏片刻,算起来两人足足走了有一柱香的光景。
“想不想住到这里来?”张极晃着他的手腕问道。
张泽禹思忖片刻,想起长生殿里水雾袅袅的黄金瑶池,到了夏日也不觉着炎热,便答:“无妨,长生殿里也足够清凉了。”
张极驻足,转身忽的将他扣进怀中,低声道:“那往后数月,我便随你住在长生殿消暑了。”
早先他便爱往长生殿跑,除掉两人闹些别扭,也可算是日日夜宿了,只不过白日里头还是分开两边罢了,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要日日夜夜与他共处一室?
张泽禹脱口而出便是要拒绝的意思,刚摆摆头,想推拒,张极却先一步将手指抵在他唇上,不允许他说些自己不爱听的话,“这是圣旨。”
又拿圣旨压他!张泽禹蹙起眉心,正要反驳,却不想张极又转眼服了软,绕过他的身子从后抱住他,下颌抵在他颈边,放柔了嗓音:“羽士且收留我罢。”
他身上浓郁的龙涎香离自己那样近,逐渐将他环绕其中,挣脱不得,更惑人心智,张泽禹不自觉便红了脸,颊上跟映着桃花似的,人也懒惰几许,微微后靠进他怀里。
“可是应我了?”张极催促他答话。
张泽禹转转眼珠,讨价还价:“只此三月,不可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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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九,皇帝停了一日早朝,从晨起便独自前往宗庙参拜。
皇帝的生母在他七岁时便早早去了,当时的位分不高不低,生下张极之后封了个昭仪,至死时也还是那个位分品阶,后来祖坟冒了青烟,生的儿子也就是张极被当时无子的皇后收养,一夜间成了嫡子,皇后及其母族发力,挑拨离间废掉原来的太子,又将张极送上了太子之位,再后来新帝登基,总算有了权力追封母亲为皇后,这才叫她进了宗祠,史官得以为其列传。
当年为了这事,皇帝同他的嫡母皇太后还起过不少争执,但皇帝自登基伊始便展露出雷霆手段,太后根本无法在追封生母一事上掌控他,彼时一争,便奠定了皇......
当年为了这事,皇帝同他的嫡母皇太后还起过不少争执,但皇帝自登基伊始便展露出雷霆手段,太后根本无法在追封生母一事上掌控他,彼时一争,便奠定了皇帝在朝堂与宫内说一不二、不容驳斥的格局。
他与太后此后十年间争权夺利、你来我往,也始终没让太后及其一族讨到什么便宜,太后临死哀叹,非亲生子,母子离心,不可倚仗,养虎遗患。
这些宫廷暗涌,内宫与朝堂大多心知肚明,却从不敢多言,张泽禹入宫后也不曾听人与他说起,好在他也不爱打听,安分守己便罢。
张极到了黄昏才回宫。
晚膳席间,张泽禹不敢说话,只是闷头用膳,吃了两口便饱了,放下筷子静静坐在一旁。张极见他不再动筷,好心放他走,“若是无聊,便自己去寻些玩意,不必守在这里。”
张泽禹得了赦令,正准备起身离开,转念一想,却想到今日对张极而言也算是个特殊的日子,他身边除了薛蛮,也不要其他人陪,会不会太孤单了些?
可垂着眸子想了一会儿,他既不要妻妾儿女陪伴,自己这个尴尬身份留下来陪他又算怎么回事儿?
磨蹭半晌,他还是起身微微一礼,“小臣先回去了。”
张极瞧了他两眼,挥了挥袖,“去吧。”
张泽禹带着秋水慢悠悠地从太极殿走回长生殿。四月天黑得晚了不少,这会儿天边还绣着一层金光,他眯着眼睛望了片刻,不知怎的,叹了口气。
“羽士叹什么气?”秋水关切。
张泽禹摇摇头,“无妨。”
确实无甚大事,不过是他心里莫名起了愁绪。说是没道理陪他,可张极不开口留他,显得像在赶他走似的,他心里难免不舒服。
近来自己是越发喜欢胡思乱想了。张泽禹将这一切都归罪于张极。
皆是陛下之过!等他夜里过来,不许理会他。
张泽禹侧卧在榻上读着本乐府诗集,看着帷幔外的烛火时隐时现,恍悟现下应是夜深了。
张极还没过来。
张泽禹正想埋怨,却被自己这念头惊了一惊,原来自己竟然是在等他么……
可是谁说皇帝一定要夜宿在他这里?还不是皇上想去哪儿过夜便去哪儿了!
张泽禹将诗集卷起,颇为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角,叫你胡思乱想!
于是他将诗集随手一丢,蒙起锦被倒头就睡。眼睛闭得紧,反倒睡不着,耳朵也始终竖着,细细探听外间的动静,心乱如麻。
约莫半柱香后,殿外忽听得窸窸窣窣的低声细语,接着内殿寝居的门被轻轻推开再合上,张泽禹莫名心口一松,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他继续蒙着锦被装睡,不消多时,便觉着床前帷幔被人撩开,床榻轻微响动,接着是翻书的声音,想是张极翻看他之前随手扔在一边的诗集。
翻了几页,书便被扔到别处,张极拨开锦被一角,露出半张泛红的小脸,眸子紧紧闭着,明摆着装睡,且装得十分吃力。
张极不由轻笑,张泽禹听见,顿觉无地自容,将脸埋进另半边的锦缎中,心里默默念着,快别瞧着了……
张极却对他的窘迫浑然不觉,甚至伸着指尖去点他的脸颊,弄得他脸上发痒,不自觉缩起脖子,张泽禹又恼又羞,索性不再装了,从被中探出臂膀拍开他作乱的手,结果惹得张极朗声大笑。
张泽禹气恼,卷起锦被往里侧躲,嘴上嘀咕:“深更半夜,扰人清梦。”
张极闻言,将他连着被子裹进怀中,弹了弹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你且说说,梦什么了?”
“反正梦里无你。”张泽禹别开眼,偏生不让他开怀。
张极不知是气的还是笑的,伸手拧了把他的鼻尖,张泽禹吓了一跳,正欲躲开,张极又收紧怀抱,往他脸上亲了两下。
“小没良心!”张极抱着他在榻上滚了一圈,由衷控诉他的无情。
张泽禹原本心气郁郁,这会儿不知为何竟明媚了些,只是虚虚推推他,道:“夜深了,皇上还过来做什么?不如就在寝殿歇了。”
“嫌我吵到你了?”张极弹弹他的眉心,跟逗只猫崽儿似的,“可是朕怎么瞧着卿睡得颇为辛苦呢?”
张泽禹小脸涨得通红,意欲争辩:“皇上日理万机,还有心思琢磨小臣睡得辛不辛苦?”
“不想叫你如此辛苦,不如朕服侍卿歇一歇?”张极探入锦被,手掌划上他光滑的腿面,那异样的感觉令张泽禹不由瑟缩,这才有些怕了,匆匆压住他的手,小声劝阻道:“今日……还是别了吧。”
生母忌日,为表孝心,理当节欲克己。张极恐怕也想到这一层,轻叹道:“让我抱抱就好。”
他抱着他翻了个身,平躺下来,闭上眼睛轻轻嗅着他发间的清香。
此时方觉出些他的疲累,张泽禹心想,多少是个伤心日,便容他亲近几分罢,于是静静地依在他怀中,任由他轻抚着自己的肩背。
忽而听见张极低声念念:“风吹柳絮轻摇曳,夜莺啼声入梦来,床头金炉香细细,暖风轻抚,好梦回……”
张泽禹仰头,眨着双目看他,这不像诗句,说起文采自有不足,但好记好吟,更像是歌谣。
见他目中带有不解,张极问道:“这是长安城中流传的歌谣,专哄孩童入睡,你不曾听过?”
张泽禹摇摇头,他无父无母,只有师尊,师尊从未给他唱过歌谣,自他记事起,便是诵经修习,闲时学习礼乐诗书,这些寻常百姓家的烟火人间气半点也未沾过。
张极望着他的神色柔和不少,他抚着他的乌发,轻声道:“幼时母亲常唱这歌谣,哄我入眠。”世人并不知,他生母并不算受宠,身边宫人在她逝世后也被遣散,即便史官可妙笔生花,也难为无米之炊。他能有的,也不过是夜深人静时那一曲婉转的歌谣。
听出他语中幽微的眷恋与哀伤,张泽禹也不晓得该如何安慰他,他幼时也曾想过若有父母在身旁当如何,可是无果,他毕竟从未体会,未曾拥有便不知晓失去的痛楚。想来张极这些年,也常抱遗憾,自己登基为帝,生母却无法享受儿子带来的尊荣。
原来做皇帝,也不快活。
师尊曾说,凡人生下来,便是来历劫受苦的,人间帝王说到底也是肉体凡胎,难以免俗,悲欢离合、爱恨嗔痴百年间须得尝个遍,才得以肉身成圣,得道升仙。
张泽禹微微撑起身,垂眸望他,小声安慰:“娘娘在天有灵,如春风吹、夏惊雷、秋蝉鸣、冬雪落,都是她想让陛下听见的歌谣,盼君夜夜好眠。”
张极静静凝眸回望他,眸色深沉比夜更深,张泽禹捉摸不透究竟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惴惴,避开视线,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多嘴什么……
然而目光移开不过一寸,张极便勾起他的下巴,略微抬身轻轻啄他的唇,却并未深入,只是缠着他的气息,将他的小手贴在自己心口,轻叹:“我记下了。”
入宫已过一月多,张泽禹心境几经起伏。常常规劝自己莫要多思多虑,顾好眼下的日子才是正事,可是又总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会儿觉着在皇帝身边仿佛也没什么不好,一会儿又感叹自己如同宫中鸟雀,怕被人看不起,更怕自己守不住一颗清净纯澈之心,折了这十几年的修行。
故而对待皇帝的态度也是一波三折,料不准什么时候就得闹上一会儿别扭,叫两边的宫人也随之煎熬一番。
宫人私下偶尔玩笑,“长生殿的小祖宗又闹了脾气。”这一说便知接下来几日准没好日子过,特别是在皇上身边服侍的,更得小心谨慎,说话做事都得摸摸自己的脖子。
皇上平日里待玉清极好,将之视为掌上明珠,跟心头肉似的,事事顺着他的意,要说闹别扭,无非是因为说起来叫人脸红的那档子事儿。宫里的内侍,无论男女,都是没开荤的雏儿,讲起来都要脸热心跳上半日,更不敢窥探天子的床帏之乐,只是夜间在殿外服侍,也不能说半点不知那些玩意动静。
皇帝过去在此一事上算不上多节制,后宫美人众多也并不是摆设,每个月传召侍寝的次数确实不算少,但要说皇帝有多放纵,那也不至于。
长安名门中花名在外的贵族子可不少,比皇帝还要懂得享受床笫之欢。比之那些夜御数女的放浪男子,皇帝每回只召幸一位后妃的姿态,已是端方君子所为。
故而内侍们也不晓得玉清在恼怒什么。喜欢一个人,便自然而然想同他肌肤相亲,这岂非天经地义之事?如何到了他这里便是值得生气的大事了?连他们这些阉人都想与心意相通的宫女对食,偷摸着要亲上一亲,更遑论身体强健的一朝天子了。
“他们修道之人,似乎同出家人一般,都有戒律在身呢。”内侍与宫女闲时聊天,揣摩那位小祖宗的心思。
另一内侍不解,“可我听说,道教讲求阴阳相合,明明是延年益寿的法门。皇上乃真龙天子,普天之下就数皇上阳气最盛,吸龙精补他的身体,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宫女听他说得大胆直白,纷纷脸红,啐他:“你也敢编排皇上了?”
“啊呀这可不敢!”小公公吓得连忙摆手,“姐姐们千万莫要害我!”
小公公年岁小,生得白嫩,宫女们见他嫩生,伸手掐他的脸,玩笑道:“你长得虽说比不上人家小祖宗仙姿绰约,却也看着舒服,不如去皇上面前晃晃,若有幸得皇上垂怜,瞧瞧龙精是不是真有滋补的功效?”
“尔等怎敢胡言乱语?”
这一句可把小公公和小宫女们吓坏了,一个个缩着身子回头,只见是薛公公的干儿子秋水,正脸色难看地瞅着他们。秋水虽说如今品阶不高,但身份摆在那儿,又是长生殿的首位太监,同那位小祖宗亲近着呢,哪儿是他们这些奴才可比拟的?因此他说话,他们还是不敢不听的。
秋水训完一众不懂事的宫人,不悦地回到长生殿中。
张泽禹见他面色不霁,好心关怀:“出去一趟,怎么脸色这样差?”
秋水听见他的关心之语,顿觉委屈,伏在他腿边,像同自己亲哥哥撒娇似的告状:“您又同皇上置气!可知道那些生得白净的小公公小宫女,都肖想得皇上一朝宠幸呢!”
张泽禹着实不曾料到竟是这么个理由惹得小秋不悦,当下一顿,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他拣了一颗小玉盘中的梅子,慢慢送入口中,很快又吐了出来。嘶,好酸呐。他将玉盘推开,越发没了胃口。
“小公公、小宫女年少,想要一步登天,也没什么错。你莫要为难他们。”张泽禹继续低头看书,语气淡漠。
小秋却不服气,“羽士!”
张泽禹装着瞧不见他的急切,“你叫我做什么?”
小秋更是着急,恨不得拖着他去与皇上和好,“您就当行行好吧!皇上不悦,倒霉遭殃的不是您,而是我们这些奴才呀!”
张泽禹斜眼瞧他,“我做错了何事,要让我同他认错?”
“您怎么可能有错?皇上又怎么可能有错?错的都是我们这些奴才!”秋水着急,语中带上埋怨。
那模样着实滑稽,张泽禹忍不住心软,将他扶起来,思前想后,觉着晾了张极数日,若是真将皇上的耐心耗尽,到了吃亏受罪的还是自己,可又找不着由头去服个软,这真叫他纠结万分,“我无错,却也并非有意端着架子,只是不知……”
话已至此,他讲不出口,脸上浮现隐隐的红晕,偏过头去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秋水却喜上眉梢,只要小祖宗能有这份心就好,他再度跪在他的腿边,替他出主意:“羽士莫忧,您只要心里想,奴才有办法。”
44
张泽禹的医院是张家投资的高端私立医院,所以他明面上是医院的员工,实际上算得上金主,因此医院基本不敢管他,要是没有手术的日子,想来上班就来,不想来就不用来。不过张泽禹一直很守规矩,从来不搞特殊,人又低调,丝毫没有架子,每天准时打卡查房,这次婚假也是按照规定请了十五个工作日,连着周末,总共可以休息二十多天。
从海岛回来之后,他还剩几天假期,本想宅家里看看书玩玩游戏,浪费几天独处时光,结果刚回来第二天,张极便拖着他一起去了公司。
坐在副驾驶上的时候他还试图挣扎,“我过去也不知道干什么,就不去了吧。”
“不知道干什么就陪陪我,你在家里想做什么,过去之后也就做什么好了。”...
“不知道干什么就陪陪我,你在家里想做什么,过去之后也就做什么好了。”
余宇涵提前按照吩咐,给整栋大楼上下所有人都发了喜糖,两人一同出现,沿路碰上的手下都十分识趣地祝福他们“新婚快乐”。张泽禹适时地显露出一丝羞涩,紧紧偎在张极身侧,扮演好金丝雀的角色。
张极身边需要一只漂亮的、听话的、体面的、没有脑子的百灵鸟,会唱歌但不会说话。
天台用餐的人不少,不过大家都很识趣地选择离他们比较远的位置,为他们留出一些私人空间。
朱志鑫跟余宇涵童禹坤一桌,张泽禹眼角瞥见他,跟他遥遥打了个招呼。
张极慢悠悠地朝他们走过来,听见他有意无意的抱怨,低头笑了笑,对朱志鑫说:“今天下午你要是不忙的话就陪陪他,给他无聊坏了。”
这不就是变相准许他下午摸鱼?朱志鑫求之不得,当下便答应得好好的,于是张泽禹拽着他去电梯,“带我去你办公室。”
朱志鑫有一个独立的办公空间,办公室的面积大约只有张极办公室的一半,不过边上连着一个会议室和一间会客室,出门就是吧台,也很方便。
他在书柜里放了不少自己的专业书,还有市优秀青年律师的证书和奖杯。
朱志鑫见他的目光聚焦在一排证书上,不得不走过去跟他解释:“这都是做给合规部门看的,证明我们集团有非常完备的法律团队,保证所有娱乐服务都完全合法合规。”
张泽禹点点头,表示理解。博彩业风险巨大,各国管控严格,至少张家在明面上已经做得很好,也算是博彩业的标杆。
朱志鑫见他心情不错,面色红润,打趣道:“看来蜜月过得很滋润嘛。”
张泽禹脸带薄红,拉着他窝在沙发边,趴在他肩膀上,双手兜成一个小喇叭,跟他说悄悄话:“他教会我游泳啦!”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活脱脱一副新婚上来被丈夫迷得七荤八素的迷糊模样。
朱志鑫眼神亮了起来,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贼兮兮地问:“怎么教的?”
张泽禹故作羞涩地捶了他一拳,感叹道:“没想到他愿意教我游泳,也一点都不嫌弃我不会。”
张泽禹睁大眼睛,看起来更加高兴,“你跟他说的?”
朱志鑫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话脱口而出:“你们去蜜月之前他还问过我和余宇涵,让我们出出主意,有什么可以带你玩的。”
果然是你。
他靠在朱志鑫肩头,轻轻笑了起来,“真好。”
片刻后他话锋突然一转,轻声说:“昨天晚上,他告诉我,峻豪已经去了纽约。”
此话一出,原本的轻松氛围瞬间降温,朱志鑫语塞,过了一会儿才点头确认,“是。你……你难过吗?”
张泽禹摇摇头,“不。其实我挺高兴的。”他坐正身体,看着他微微一笑,“这些天,我总觉得张极隐隐约约有些心事。可能是因为婚宴那天晚上……”
听他主动提起婚宴当晚的事,朱志鑫也不由得竖起耳朵,此事全世界除了张泽禹和张峻豪,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连他都心中存疑,更不要说张极了。说不定,现在是从张泽禹口中套话的好时机……
他斟酌道:“那天晚上……你们同时不见了,说实话大家都吓坏了。”
张泽禹垂着眸子,“嗯”了一声。
朱志鑫眼珠一转,说:“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犯浑。”
“你想问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吗?”张泽禹看向他,朱志鑫没有接话。
张泽禹握住他的手,颇为郑重地拜托他,“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朱志鑫心下一喜,但面上不动声色,恳切地回握住他的手,“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但如果你想说,我随时是你的倾听者。”
张泽禹咬着下唇,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小声道:“他想带我走。”
朱志鑫的表情险些就要崩盘,虽然隐隐约约能猜到私奔的可能性,但从张泽禹口中听到确认的答案还是令他后怕。这位二少爷胆子还真大,不要命了吗?且不说他们走不走得了,光这件事传扬出去,张家的脸都要丢尽了,不出一晚上,他们就会成为所有八卦小报和社交媒体上网民看笑话的焦点。
“但是我拒绝了,我们吵了一架。我说他不可理喻,他说我忘恩负义。”张泽禹面露愁苦,看起来泫然欲泣,“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难过。”
朱志鑫揽住他的肩膀,关切地问道:“为什么难过?因为和二少爷吵架了吗?”
张泽禹摇摇头,“我不后悔拒绝他,也不后悔和他吵那一架,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们兄弟因为我生出嫌隙。我觉得特别对不起张极。”
朱志鑫安慰他:“你没做错什么,不用觉得对不起他。”
他又摇摇头,眼角滑下一串泪珠,朱志鑫有些慌了,他是想套话,但没想把张泽禹弄哭,于是连忙从茶几上的盒子里抽了两张纸巾,帮他擦眼泪,张泽禹从他手中拿过纸巾,难为情地笑笑:“对不起,我失态了。”
他吸了一下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瓮声道:“结婚前几天,他带我看了一场烟花,只属于我和他两个人,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烟花。我想……我想我可能爱上他了。”
他露出一丝赧然,脸颊染上红晕,低下头无措地绞着纸巾,“我也说不清,没能给他一个完美的婚礼,我很难过……”
“那你们这几天相处得怎么样?”朱志鑫小心地试探。
张泽禹弯弯嘴角,让他安心,“挺好的。我还教他骑马了。”
朱志鑫笑起来,“他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过!所以他很怕骑马来着。”
“真的?”张泽禹眼睛亮亮的,对这一信息感到惊奇。
但张泽禹面露心疼,忍不住捶他一拳,对他的风凉话表示不满,“从马上摔下来很危险的!幸好没伤到筋骨。”
“哟,心疼啦?”朱志鑫打趣他,“放心,他皮糙肉厚,他让你不开心,你就揍他,他抗揍。”
张泽禹眯起眼睛,“见不得我们好是吧?”
“哪儿敢啊我!我巴不得老板和老板娘和和美美呢,这样我日子也好过啊,是不是呀老板娘?”他怼怼他的肩膀,张泽禹拎起沙发上的抱枕拍他怀里。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张泽禹有些不好意思地拉拉他,“那个……”
“怎么了?有话就说嘛。”朱志鑫鼓励他大胆表达想法。
张泽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不会,但就是……今天我们说的话,你别告诉别人哦。”他凑近朱志鑫,眸子格外清澈,正信任地望着他,“阿志哥,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朱志鑫捏捏他的手,“你放心,我们是这个家里最好的朋友,对吗?”
“嗯!”张泽禹重重地点了点头。
41
第二天又睡到日上三竿。不过这次是两个人一起。
张极习惯早起,因此他早早便醒了过来,不过看着怀里睡得沉沉的人,他觉得偶尔赖床也是乐事一桩。
张泽禹睡着的样子,在张极眼里,可以说得上天真可爱。这是他在他们同床共枕之后才发现的秘密。
张泽禹有些不太好的睡眠习惯,比如说睡觉的时候会微微张嘴呼吸,但这时他粉粉的舌尖会抵在齿间,隐隐约约的,看着莫名可爱诱人。除此之外,他睡着睡着还会不知不觉地钻进被子里蒙着头睡,张极不得不将被子往下拨,将他被捂得泛红的小脸露出来,好让他的鼻子接触到空气,保证顺畅的呼吸。但Omega睡梦中倔得很,过了一会儿又一点点缩回被窝里去,小脸完全埋在被......
张泽禹有些不太好的睡眠习惯,比如说睡觉的时候会微微张嘴呼吸,但这时他粉粉的舌尖会抵在齿间,隐隐约约的,看着莫名可爱诱人。除此之外,他睡着睡着还会不知不觉地钻进被子里蒙着头睡,张极不得不将被子往下拨,将他被捂得泛红的小脸露出来,好让他的鼻子接触到空气,保证顺畅的呼吸。但Omega睡梦中倔得很,过了一会儿又一点点缩回被窝里去,小脸完全埋在被子下面,张极没办法,只能像抱小婴儿似的掌心垫在他的后脑,轻轻地把他捞上来,让他躺在自己怀里。
或许是觉得他的胸膛硬梆梆的,睡着不舒服,张泽禹睡梦中也蹙起了眉,手指无意识地抓挠他胸口的皮肤,幸好他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才不至于在张极胸口抓出一道道红痕。安分了不久,他又开始蠕动身体,想要滚回被窝,远离硬得跟石头似的“枕头”,翻了个身,顺利躺进了软软的床垫,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满足极了,甚至连嘴角都微微上扬,仿佛做了一个好梦。
原本这么睡也没事,可是他对于钻被窝这件事太过执着,不一会儿又跟上了发条的小玩偶似的一点一点往被子里缩,张极无可奈何,只能横着手臂,穿过他的脖颈,做他的颈枕,以免他的这颗小脑袋又躲被子里去。但这样似乎让他没有安全感,手指紧紧攥着胸口的被角,感知到他的睡眠变得不安稳,张极试探性地抱住他,双臂牢牢地将他环住,一条腿压住他的小腿,以免他乱蹬。这办法起了效,张泽禹果然安静下来,再度陷入沉眠。
一起睡了几天之后,张极已经对此了如指掌,可张泽禹被蒙在鼓里,完全不清楚晚上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还以为自己睡相好得出奇。
张极垂眸盯着张泽禹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新婚太累,此刻竟然乖乖睡在他胸口,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他蓬松茂密的黑发、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弧度,手指自然地曲着,搭在他肩上。
他收起臂弯,梳着他的头发,昨天晚上洗完头,发丝上还有浅淡的玫瑰香气。张极缓缓了长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好久没有体会过这么静谧的清晨了。
这些年他跑得很快,为了能够早日帮父亲分担肩上的责任,他从小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使命,也因为他知道母亲是怎么被人害死的。他对亲生母亲的印象淡得只剩下父亲书房里泛黄的老照片上那一道美丽的倩影。小时候他甚至羡慕过被父亲后娶的继母抱在怀里牙牙学语的张峻豪。他不知道一个活生生的母亲站在面前会是什么感觉,但继母温婉善良,视他如己出,他想,如果他的亲生母亲还活着的话,大概也是这样的吧。
然而继母陪在他们身边的日子太过短暂,张峻豪三四岁的时候,继母也被害死了。他的两位母亲,都是被害死的,而不是什么对外宣称的意外,甚至连死法都极其相似——车子脱轨,刹车失灵。
那年他也才八岁,和张泽禹失去父母的年纪是一样的。或许他们根本就是同样的人。
第二年,他九岁,从那一年开始,他的生日礼物从包装得精美的玩偶模型,变成了闪着冷光的枪与匕首。从那以后的每一天他都过得十分规律,对自己严格到苛刻的程度。父亲从来没有向他隐瞒母亲真实的死因,也没有掩饰自己对他寄望的野心。他很感谢父亲教会了他用枪用刀,从没有一刻觉得那是强加给他的命运,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嗜血而残忍的人。
十三岁那年,父亲已经可以扳倒害死妻子的仇家,但他将最后一刀留给了张极——第二天,所有仇家都在废弃车库被直接炸死了。张极原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左思右想觉得弄坏刹车太麻烦了,容易留下痕迹,甚至还会造成交通事故,可能会伤害到无辜之人,自己于心不忍,所以送他们另一条更痛快的地狱之路。
后来警方再调查此事,发现是因为汽油污染泄露,才酿成悲剧,事发之前,只有一些油厂的工人路过,再没有别人途经此地。
所以张极说他从来没有杀过人,是实话。人不是他杀的,是他们自己亏心事做多了,走着走着撞到鬼了。
张极记得警方以意外事故结案的那一天他心情很好,难得给自己放了个假,在家玩了会儿游戏。彼时张泽禹刚来他们家没多久,还是一个闷闷不乐的小不点,从楼梯上走下来意外看见他席地坐在电视机前打游戏,拘谨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呆呆站在楼梯口,垂着头。
反而是张极先注意到他。他放下游戏手柄,想去冰箱拿瓶饮料,便看见这个被爸爸捡回家的小孩懵懂的样子。他拿了一瓶饮料,正想关上冰箱门,眼角瞥见了楼梯口杵着的那个小锅盖头,不知怎么了,指尖划过一排运动饮料,最终停在了一瓶橙汁上。
张泽禹眼前突然出现一瓶橙汁,他猛地一抬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张极第一次觉得他的眼珠子很黑很亮,小葡萄似的。
他晃晃手里的橙汁,示意他接过去。张泽禹揪着裤缝犹豫了几秒,才伸出双手接了过来,捧在怀里,低下头小声说:“谢谢哥哥。”
张极俯身,双手撑在膝盖上方,抬头去看他。面前猝不及防出现张极的脸,张泽禹吓得后退,偏偏后面就是楼梯,脚后跟踢到台阶,身体直直往后倒,张极动作迅速地将他拽回来——这小孩都不吃东西的吗?怎么这么轻?阿顺跟他同岁,身子骨可比他结实多了。
张泽禹险些扑进他怀里,但好在扶住了楼梯的扶手,这才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磕磕绊绊地再度同他道谢:“谢……谢……谢谢哥哥。”
张极觉得他有点可爱,难得地朝他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张泽禹愣愣地望着他转瞬即逝的笑容以及走远的背影,心想,这个哥哥,笑起来很好看。
近来张极想起不少小时候和张泽禹之间不多不少的交集,虽然他们二人并不算熟识,但细数起来仍有许多独特的回忆。
说起来,张泽禹好像从小就很怕他,要不是之前中毒,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其实也可以很凶,脾气也可以很大,会打人会骂人,还会咬人。像小狗一样,平时都软乎乎毛茸茸的,很听话,但逼急了也会露出尖牙。想来,他们也在最近的相处中不断认识对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张泽禹的手指动了动,挠在张极肩膀上,随后又发出一声迷迷糊糊将醒时的嘤咛,脸颊贴在他胸口无意识地蹭蹭,张极努力憋着笑,这样看着真跟只小狗一样了,也清楚张泽禹在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闭上眼睛假寐。
等了一会儿,张泽禹终于睁开眼睛,恍惚了片刻,他揉揉眼睛,哼哼了两声睁开眼,耳朵下面枕着的枕头温温热热但是硬梆梆的,舒服又不舒服,他微微撑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睡了个什么“枕头”,吓得险些往床尾蹿,但好在忍住了。张极看起来还在睡觉,手臂枕在他颈下,他小心翼翼地往边上挪了一小段距离,又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等他洗漱完毕,张极似乎还在睡,他索性套了件毛衣,跑到外面去吃早饭了,甚至能听见他轻轻哼着轻快的歌,好像不在张极身边是一件令人无比愉悦的事。
张极慢慢睁开眼睛,放空了一会儿才笑了一声,果然不能对他有任何期待,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张极洗漱完来到餐厅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幕:张泽禹穿着米白色的宽松毛衣和棉质的宽松长裤,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没有穿鞋,光着脚,细细的脚踝晃来晃去,左手刷着手机,右手拿着一片刚烤好的吐司,腮肉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简直不要太惬意!看样子,也没有给他准备一份早餐。
他双臂抱胸,斜倚在吧台另一边,也不出声问好。他对张泽禹的感觉十分复杂,并不是一种纯粹的爱,有时候甚至很想掐死他——比如说现在。
张泽禹很快意识到他的存在,在短暂的一秒惊怔过后,他温温柔柔地笑起来,跳下高脚凳,身体轻盈地踮着脚尖跑进厨房,又很快端着盘子走出来,“我让佣人给你准备了omelette,你快坐下吃。”
张极斜眼看着盘子里的欧姆蛋,看起来并不厚,估计是英式做法,应该是张泽禹很喜欢吃的,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是张泽禹让佣人为他自己准备的,没想到张极在他到餐厅之后不久就起床了,于是他只能忍痛割爱,假装这份欧姆蛋从一开始就是为他准备的。
张极弯弯嘴角,说了声:“谢谢。”
他并不推辞,坐在吧台边,开始品尝张泽禹“专门”为他准备的欧姆蛋。
张泽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依旧温柔可人,来到他身边,一副真心很在意他感受的样子,探究地问道:“好吃吗?”
“有点太稀了。”张极中肯地点评。
张泽禹闻言,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你嫌弃你别吃啊,我的早饭都让给你了还有脸嫌弃?
于是他把勺子从张极手中轻轻抽出来,建议道:“要是不好吃的话就别吃了,我拿去倒了。”
我饿着,你也别想饱。
张极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笑笑:“不,不管怎么说都是你让人专门给我准备的,我觉得这份心意最珍贵,况且只是稀了点,味道还是不错的。”
张泽禹表面微笑着点点头,心里骂了他八百遍。
新婚的第二天,他再次对和张极结婚这件事感到后悔。他都想蜜月回去以后和张极以前的情人去取取经了,除了上床以外,到底要怎么收服这个变态?
张泽禹明白,说到底,还是结婚那天发生的那件事成了张极心里的一根刺,可他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他背叛婚约、背叛张家,那么他现在应该已经在纽约的房子里和张峻豪厮混了整整一天了,而不是坐在这里想方设法哄他开心。
然而感情本身不是能够勉强的事情,不是他在婚礼上说几句誓言就可以扭转近十年的眷恋,更不可能一觉醒来就把张极当成自己的毕生挚爱。
他能忍住不趁他睡着偷偷掐死他都算不错了!
张极瞧着他安安静静等在一边的模样,难得动了点恻隐之心,按下餐桌上的铃,佣人很快跑了过来,张极用勺子轻轻敲了下餐盘,“再做份一模一样的。”
佣人点头应下,退回厨房。
他转头对他说:“再陪我吃一会儿吧,早上才吃了一片吐司,一会儿该饿了。”
“嗯,好。”张泽禹的笑总算看起来真心了一点。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他擦擦嘴,问:“我们今天去干什么?”
“去学游泳。”
张泽禹差点被热红茶呛住,“还学?”
张极看他瞪大的眼睛,不禁失笑:“放心吧,今天不会不提醒你一声就把你扔海里的。”
张泽禹将信将疑。
扑腾着从水里冒出来的时候,张泽禹对张极怒目而视。这次不扔海里了,改扔别墅的游泳池了。他身上甚至还穿着衣服!
“你把衣服脱了。”张极似乎看穿他心中所想,淡定地提建议。
张泽禹扒着泳池壁,怒气冲冲地回嘴:“你明明可以让我先脱了再下水。”
张极蹲在泳池边,颇为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你在岸上就脱光,我怕我会忍不住。”
张泽禹被他的不要脸气得说不出话来,退开几步,慢吞吞脱下沾了水变重许多的毛衣,往张极脸上狠狠扔了过去。张极被他的湿毛衣砸脸,呼吸有一瞬的不畅,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来,把他上半身弄得透湿。他仅仅僵住片刻,便缓缓地将毛衣从脑袋上扒拉下来,张泽禹看清他的表情,竟然没有怒容,反而在笑。
“继续脱,我帮你接着。”
本章:黑化+婚礼part1
35
婚礼前一晚,张明成便带着准夫夫和若干亲信来到山庄住下,原本老爷想让张峻豪也一同过来,但是他拒绝得十分干脆,只说婚礼当天会准时前往。
这个婚前最后的自由之夜,按照规矩,张极和张泽禹得分房睡。张极为了保证婚礼的顺利进行,需要对现场所有布置以及流程把关,因此这个晚上他们并没有多少说话的机会。
到了晚上八点,张明成需要早早休息,便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就寝。张泽禹也不想杵在这里指指点点,便早早回房,洗漱完他裹着浴巾,想从随身带的行李里翻条睡衣出来,结果在箱子的最底层摸到一个有棱有角、似书册一般的物件。他心头狠狠一颤,抖着手将东西取出来——那是他和...
到了晚上八点,张明成需要早早休息,便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就寝。张泽禹也不想杵在这里指指点点,便早早回房,洗漱完他裹着浴巾,想从随身带的行李里翻条睡衣出来,结果在箱子的最底层摸到一个有棱有角、似书册一般的物件。他心头狠狠一颤,抖着手将东西取出来——那是他和亲生父母的相册,这些年他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这个小行李箱,行李箱最底层的小夹层里就放着这本相册。
他翻开相册,每一页按照年月划分,记录了他从出生起的珍贵时刻。刚出生几天的皱皱一团,一个月时小脸渐渐舒展,一周岁时在爸妈的帮助下站立行走,三岁时骑在爸爸脖子上去游乐园玩,拍照的人是妈妈,五岁的时候学着和爸爸踢球,七岁穿着校服牵着妈妈的手去上小学,幸福的童年戛然而止在八岁的生日全家福,他戴着寿星帽,被爸爸妈妈抱在中间,照片里他们都笑得那么开怀。
那一年生日后的六月,家破人亡。
他合上相册,紧紧抱在怀中,再抬头时脸上只余两道泪痕。
这些日子张泽禹常会想,如果爸爸妈妈还在,他们会希望他去过什么样的人生?他们会希望他过得幸福,不会希望他寄人篱下,连结婚的决定都不能自主。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张家对他有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但这些年他过得再好,他也明白,他身体里感受美好的那一部分已经在八岁那一年被毁掉了。这个世界上,只有张泽禹自己知道,他不是良善之人,只是他强力压制着滔天的愤怒与仇恨,那些时常在他血管里滋生爬行的毁灭的欲望,他为了生存,为了寻求他八岁之后再也没有过的宁静,唯有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地驯化他自己。
所以他做世俗眼中的好人。他学医,济世救人,他信教,自律克己,他爱人,倾心以待,他孝顺,毫无怨言。
他都要忘了,他的仇根本没报完,当初的杀手逃脱,至今不知所踪,而仇家又悄悄死灰复燃,哪怕他刻意地远离那些家族的纷争,可他明白,张家始终难得安宁,东亚家族之首的位置坐得不稳,那些该死的人伺机而动,随时准备着反扑过来,再造一场血雨腥风。
他攥紧了相册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剜心的剧痛让他浑身颤抖,眸中的眼泪越蓄越多,眉眼却渐渐染上从未示人的狠戾。
他得对自己承认,张泽禹就是一个被恨意灌溉长大的孩子,注定了无法回归平凡的幸福。他已经在长年累月的仇恨中被毁掉了,曾经,到底是他痴心妄想,竟然麻痹自己,觉得从善便能和他爱的人一辈子心安理得地偏安一隅。
他没办法放下仇恨,更没办法治愈自己。他要彻底地报仇,他更要守护他现在有的这个家。他有张极的喜欢,那么他就可以做很多曾经他没有办法做到的事。这段婚姻,是他手中最大的筹码,张极是他的刀他的盾,他也可以成为张极的刀与盾。他们如何在彼此手中变得更加锋利,他要如何将这把刀用得趁手……既然这是他的缘,他冷笑,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么?
婚礼当天,风和日丽,是个良辰吉日。
来客众多,山庄外的车道上停满了各式豪车,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家族分支负责人和其他大大小小几十个家族的代表们都带着昂贵的礼物前来祝贺。安防监控遍布到位,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早上八点,张泽禹才慢吞吞地打开房门。昨晚掉了眼泪,晨起时眼睛微肿,他暗道不好,结婚当天这个状态,难免引人非议,所以他只能又是热敷又是冷敷,等到眼睛看起来没那么肿了,才打开门,对着焦急等在门外的佣人与造型师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不好意思起晚了,快进来吧,今天麻烦各位了。”
造型师化妆师和佣人鱼贯而入,帮他打扮。等到换好衣服,一位男性化妆师过来帮他化淡妆。他轻轻将他的头发拨到耳后,不禁感叹:“您的发量和发质太好了,真让人羡慕。”
张泽禹快速瞥了他一眼,笑道:“我倒是很喜欢你的半长卷发。你叫什么名字?”
许是没料到这家的少主人竟然这么和蔼,原先只听说是个安安静静的小少爷,不声不响没什么存在感。他赶紧答话:“我叫Eric。”
“Eric……”张泽禹轻轻念着他的名字,又笑了一下,“Beta?”
“啊,对。”Eric应声。
张泽禹“嗯”了一声,换了个话题,“我今天是不是起太晚了?等会儿都不好意思下去了。他们该不会怪我吧?”
他这么说话,意外带着一丝委屈和犹豫,Eric心里一紧,其实这小少爷生得真的好看,虽然自己是个Beta,但他对美人素来没有抵抗力,便立马安慰他:“怎么会?您千万别这么想,我刚从先生那里过来,他也才收拾好不久呢,并没有催促您。”
“那就好。”张泽禹松了口气,他摸摸自己眼下的乌青,面露难色,“昨天晚上我太紧张了,先生没有陪在我身边,所以没有睡好,我的黑眼圈是不是很明显?”
Eric又上了他的套,积极为他宽心,“新婚前夜新人会紧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事,您要相信我的专业,一定会让您艳光四射的。”
“那就先谢谢你了。”张泽禹看起来像是被他安抚到了,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
Eric的化妆水平确实不错,其实张泽禹五官脸型都没有任何瑕疵,皮肤也算得上吹弹可破,只是没睡好看起来精神欠佳,他帮他遮了遮黑眼圈,又上了一个微微上挑的淡淡眼妆,最后在他唇上上了一点色。张泽禹睁开眼睛,在镜中看到自己,明明是个极其清淡的妆,但瞬间让人挪不开眼。
Eric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看着镜中人感叹:“难怪先生那么喜欢您。”
张泽禹浅浅一笑,别人这么想当然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也乐得在人前给张极一个面子,“是我幸运,能得到先生的青睐。”说罢,他让佣人拿来一份伴手礼,双手递给Eric,眉眼弯弯,“今天太谢谢你了,多亏了你,我安心好多。”
Eric受宠若惊,手脚忙乱地接过伴手礼。虽说今日到场的人都能拿到伴手礼,但由主人家亲手送的,分量自然不同。
张泽禹施施然起身,让佣人开门,走了出去。朱志鑫在门外的拐角等他,见他收拾好出来且状态不错,放下心来,“他们都在一楼宴会厅迎宾呢。”
他在三楼的窗台上往下望,庄园前部的雕塑和喷泉边围了一些拍照的宾客,花园里也被装点上颜色鲜艳的鲜花,身穿小纱裙的小女孩和装扮得像小绅士似的小男孩在花园中穿梭,不知老爷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小孩。
他其实并不喜欢小孩。
但他还是柔软了神色,对朱志鑫说:“孩子们真可爱。”
朱志鑫挽着他往楼下走,“你喜欢吗?结了婚赶快生一个?”
他转头朝他笑得温柔自然,“随缘吧,这种事,不能光看我一个人的意思。”
“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张泽禹的脚步仅有一秒的停顿,随后又恢复成原先的从容不迫,“你不为我高兴吗?”
“怎么会?”朱志鑫提高了音调,“你高兴,我就为你感到高兴。”
张泽禹垂眸微笑,轻声道:“我很高兴,那天被你捡回了家。”他转过身,拉过朱志鑫的手,眼中流露出郑重与真诚,“在这个家里,我一个朋友都没有,直到认识了你。”
朱志鑫心口一缩,望着他干净的眼神,莫名产生一丝愧疚,但很快又劝住了自己,无论当初怎么样,往后张泽禹也是他们自己人了,他自然会真心待他。
张泽禹捕捉到他眸中那一瞬的闪躲,暗自发笑。这些天他思前想后,怎么都觉得,朱志鑫对自己其实并不真心,要好归要好,但若说真心,他与竹马张极才叫真亲近。
但想通这一切并不让他觉得愉悦,只是更觉自己凄凉。寄人篱下的滋味真不好,连一段友情都成为奢望。这段日子,家族里那些有点地位的人对他恭恭敬敬,无非都是借着张极的光。他在身侧攥紧拳头,又很快放松,不急,这只是一个开始。
到底还是来到了这一日。
张泽禹刚从最后一阶楼梯上走下来,余宇涵便匆匆来到他身后半步,带他前往宴会大厅:“您总算来了。”
张泽禹睨他一眼,但笑不语,脚步却加快,眼神在宴会厅飞快地扫了一圈,迅速锁定了张极的位置,往他那里快步走去。
张极似有所感,视线不偏不倚落在他身上,目光找到他时,眸色点亮,脚步自然而然地往他的方向走来。张泽禹轻微喘气,停在他面前,面带一丝歉意,“是不是我来得太晚了?”他微微垂眸,指尖碰碰自己的发梢,似乎十足的抱歉,“头发弄了很久……”
他穿着纯白的礼服套装和鞋子,袖口和胸口手工缝制了柔软飘逸的羽毛饰物,裁剪精良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的身形更加修长挺拔,领口开得不大不小,优雅之余不失性感,恰好露出精致的半截锁骨却不过分,眉眼处上了一点妆,抬眼看人时眼尾如月如钩,头发松软,微微卷曲,漂亮得不像话。
像是个该被锁在橱窗里的精致娃娃。
张极定定地注视着他,张泽禹扯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在怪我吗?”
“不,”张极立马摇头,揽住他的腰,带着他往宴会厅中心走去,“一点都不晚。”
又关切地问他:“昨晚睡得好吗?”
张泽禹柔柔笑道:“睡得很好,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重要的宾客赶在午宴开始之前都到齐了,在市长带着妻女到场之后,张峻豪姗姗来迟。
他穿着笔挺的黑色礼服,甚至还稍稍修整了发型,除了脸色冷峻,人看着倒是还算精神。看到他的那一眼,张泽禹狠狠咬住了口腔内的软肉。这比他想象中还要难。
然而张峻豪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他,越过他径自来到老爷面前,抱了一下父亲,“爸,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得有点晚了。”
老爷子今天高兴,不跟小儿子生气,拍拍他的背,笑呵呵地说:“这话跟你哥说去。”
张极就站在老爷子身边,闻言极有风度地一笑:“没事,来了就好,总算给了哥一个面子。”
张峻豪侧身直视他,牵扯了一下嘴角,“哥的婚礼,我怎么会不来?”
张极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还是那副从容又愉悦的模样,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就等你了,快坐吧,坐爸爸另一边。”
在旁人眼里,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32
收拾完餐桌,张极随张泽禹来到衣帽间。张泽禹已经将大部分衣服整理进收纳箱。
张极看着一摞摞垒好的箱子,挑起眉毛,“你动作这么快?”
“噢,今天医院没什么事,就早早下班回家收拾了。不想让你等太久。”张泽禹微笑。
他是很会说话的人,时常令人觉得悦耳动听。张极感叹。
张泽禹不想让他杵在一边无所事事,便提议:“你先去客厅看会儿电视吧。我还有一些杂物要收拾,大概半小时吧。”
但张极本就是来帮忙的,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未免显得失礼又生分,他摇头,“我帮你吧,哪些东西是我可以看的,就交给我,...
但张极本就是来帮忙的,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未免显得失礼又生分,他摇头,“我帮你吧,哪些东西是我可以看的,就交给我,你的小秘密,还是得你自己来。”
他话中带着玩笑与亲近,又不过度窥视,其实听在张泽禹耳中,算得上十分体贴,他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便带他到书房,点着书柜说:“我有些专业书放在这里,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帮我放在这个盒子里。”
张极自然当仁不让。张泽禹对他还算放心,交待完后,便离开书房,回到衣帽间继续整理衣物。
书都按照主题分好了层,看得出来主人条理清晰,翻开其中任意一本,还能看到他留下的批注,并不是简单的要点摘录,而是记录下自己的思考。是个极聪慧且善于思考的人,符合自己对他的一贯认知。
尽管两人少年时相处不多,但他对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印象格外深刻——彼时自己大约十五六岁,张泽禹不过十岁左右,同张峻豪一起跟着父亲学象棋。
小孩子学东西,往往需要一些正向反馈才能保持积极性,于是父亲作为象棋高手,竟偶尔放水,故意输给两个小孩。他有时陪在父亲身边观战,能明显看出父亲故意的疏漏,他不戳穿,只是微微勾起嘴角,看着张峻豪赢棋后手舞足蹈的兴奋模样。
但奇怪的是,作为张峻豪最亲密无间的伙伴,张泽禹却不为此高兴,而是呆呆地注视着棋盘。
为了庆祝二少爷旗开得胜,张明成叫佣人拿些新鲜制作的点心来给孩子们解馋,张峻豪贪吃,佣人还没上来,便自告奋勇为大家服务:“我去拿!”
张明成宠爱幼子,爽朗一笑,起身跟了上去,嘴里不断提醒着:“小心些,走慢点儿。”
书房里只剩下张极和张泽禹两个人。
和张极独处时的张泽禹总是怯怯的,不声不响,脑袋垂得很低。张极与他不亲近,认为没必要主动去找话题,不过张极素来对沉默的环境接受良好,没人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兀自坐在一边随手拿了本书来看。
许是见他并没有理会自己,张泽禹百无聊赖,手指在棋盘上偷偷推了一颗棋子,却不知这小动作被张极捉了个正着。
“继续。”
张泽禹被张极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噌地一下缩回手,脑袋应激似的抬起,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
跟清晨刚从藤上摘下来,还沾着露珠的黑葡萄似的。张极的脑海中一瞬间冒出了这样一个比喻。
很可爱。
张极难得对这个养子露出了一个微笑,下巴朝棋盘抬了抬,“你下了逆风翻盘的第一步,接下来呢?”
张泽禹犹豫了片刻,才鼓足勇气,说:“如果老爷改走了这一步,阿顺一定会走这里——”他又将张峻豪的棋子挪了一步。
“然后……”他挪了张明成的车,又改走了张峻豪的象,但是似乎在张明成接下来改走哪一步时犯了愁,迟迟没有下一手。当时他直觉老爷下错了那一步,可至于接下来每一步要怎么走,还关乎到张峻豪的选择,他并没有完全捋清楚,因此进退两难。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拿起张明成的车吃了张峻豪的马。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从高处俯瞰战局,此时红方已对黑方的将形成半包围之势。
张泽禹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你的车下一步可以将军,但我的将不管怎么走,都会被你的棋将死。这样胜负就会翻转。”
张极勾勾嘴角,重新把车摆回原来的地方,“还记得刚才的棋面吗?”
张泽禹点点头,将挪动过的棋子一颗颗归到原处,又是黑方获胜的局势。张极看着他不急不缓的动作,小手认真地摆好棋子,竟分毫不差地复刻出了最初的棋面。他突然觉得这个弟弟有点意思,跟他那个把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的亲弟弟截然不同。
张泽禹很聪明,甚至对于他的年纪来说,有些太聪明了,但他又很会示弱,在自己面前永远一副怯生生抬不起头来的模样,不至于让这份聪慧引起猜忌,成为众矢之的。更聪明了。
父亲曾经和他说过,锋芒毕露的人其实并不难对付,真正的高手往往是以柔克刚。
张泽禹这么聪明的人,如果不能为他们所用,就必须除之而后快。
张极从回忆中抽离,不禁哑然失笑,当年自己竟然闪现过要除掉他的想法,不过现在想来,这么聪明又漂亮的人,占有他会是一个更好的法子。
不过张极没有恋童癖,当年对着那个瘦瘦小小脸肉嘟嘟还没发育的小孩子实在提不起更多的兴趣来,也对养成游戏没有任何耐心,要不然也就没张峻豪什么事了。
张极继续将剩下的几本书装进收纳箱,来到最上一层的角落,他拿下来一本和其他医学类书籍不太一样的A4大小的薄薄一册。是一本国际象棋的英文讲义,估计是在英国读书的时候选修课学的,他们以前玩的都是国内的传统象棋,看来出国之后不得不接触更国际化的玩法。
他随手翻了几页,居然发现了不属于张泽禹的字迹,定睛一看,他恍然意识到,这是他的好弟弟张峻豪的笔迹,其中各种字母和数字混杂,他看了一会儿才搞明白这是张峻豪在记谱,长长的棋谱最下面写了一句:1-0ZYZWIN!
可笑的是,后面还跟了个爱心。
张极嗤笑,所以大概是张峻豪从美国飞去英国见张泽禹,顺便陪他一起参加了一次国际象棋的选修课,在这堂课上张泽禹和别人对战,张峻豪就承担了记谱的任务,最后张泽禹赢了,他给他画了一颗爱心。至于当时有没有更亲密的庆祝方式,那他就不得而知了。
张极重重合上讲义,扔回书柜最上面一层。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带去新家的?几张破纸,早该扔了。而且就张峻豪那三脚猫的象棋水平,也就在一边记记谱的资格了!
不对……他重新把棋谱拿下来,又仔细看了一遍棋谱。
张泽禹这盘棋下得很妙。一开始明显处于劣势,一直到中后局才开始频繁弃子、兑子、捉子,最终反败为胜。在一堆密密麻麻的字母和数字边上,他捕捉找到了张泽禹写的英文小字,他猜测是他之后回看棋谱留下的心得感想。他在第64步弃了第一颗子,是象,在旁人甚至他的对手眼中,这或许是他颓败的开始,而他却在这一步边上留下一句:fromhere,destinedtowin.
从这里,注定我赢。
也是从这一步开始,他以退为进,反客为主。
还真是小看他了。张极将讲义重新放了回去,漂亮的皮囊肤浅易逝,但与他共鸣的精神力量举世只此一人。
“哥?”
“嗯?”张极应声回身。张泽禹正站在书房门边,带着浅笑问他:“是书太多了吗?”
“哦,没有。都理好了。”张极神态自若地笑笑。
张泽禹看起来对他很放心,并没有多问,而是点点手机,“那我叫助理上来搬了。”
“好。”张极也不多逗留,跟着他一起走出了书房。
助理很快上来,带着两个搬运助手,把张泽禹收拾的几个箱子搬了下去,先行送往新家。
张极开车,和张泽禹一起回去。开了三五分钟,他像是突然想到一般,说:“哦对了,我刚才在收拾你的书的时候,好像看到一份国际象棋的英文讲义,不过就几页纸,所以没放进箱子。你还需要吗?如果要的话我们可以折回去拿一下。”
张泽禹愣神片刻,似乎在回忆他说的是什么,但他很快放松下来,摇了摇头,“不,不用了。”
该记的我都记在心里了。只不过这一句,他同样藏在了心里。
他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那是他的过去,就这样与他擦肩而过。
两个人小时候的相处虽然不多但都很有意思
宝从来不是什么傻白甜,从小就很聪明也很会隐藏锋芒
大结局(下)
张峻豪是一个人坐上那班飞往美国的飞机的。张泽禹告诉他,张极醒了,让爸放心。
张峻豪为哥哥感到高兴。
张泽禹还告诉他,眼睛长在身前,是让人向前看;双脚朝向前方,是让人向前走。
于是张峻豪没有一丝遗憾,他做了他所有的努力,无愧于心。
张极给大福喂了一点猫粮,结果焦糖、布丁、拿铁都围了上来,三只狗吐着舌头眼巴巴地瞅着爸爸,仿佛在说,爸爸不能偏心。
严格来说,拿铁应该叫他爷爷,但是张极拒绝在这个年纪当爷爷,强行改了辈...
严格来说,拿铁应该叫他爷爷,但是张极拒绝在这个年纪当爷爷,强行改了辈分,都是他的狗儿子。
张泽禹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怀里抱着豆宝,笑眯眯地看着张极喂狗。
奶奶糯糯的豆宝很招动物朋友们喜欢,大福嘬了两口猫粮,便迫不及待地跑到沙发上,想用爪子去戳豆宝,张泽禹想到好几天没给大福剪指甲了,怕刮伤豆宝嫩嫩的皮肤,于是自己握住大福的爪子晃了晃,大福没有戳到弟弟,不太开心地喵呜了两声,跳下沙发,窝进布丁蓬松的白毛里,拿铁看到大福,也闹腾腾地钻进布丁的毛里东蹭西蹭,布丁对于背上的重量接受良好,并没有什么反应,还是舔着张极递过来的狗粮。
张极喂完猫狗,起身来到张泽禹身边,从他怀里接过豆宝,熟练地托着孩子。
“快吃饭了,豆宝缠了你一天,你也累了。”
张泽禹慢悠悠起身,笑着摇头,“不累。”
他们是在张泽禹怀豆宝第六个月的时候来海岛的。彼时张极醒来不足一个月,还只能坐轮椅。来海岛时带了几位挺有名气的高级营养师,专门为两人准备合适的膳食和营养补充剂,以及若干健康护理师,帮助他们尽快恢复体魄。这里远离尘嚣,空气清新,环境宜人,最适合静养。
张泽禹和张极喜欢亲自带孩子,因此保姆想帮他们抱娃都被他们婉拒了,刚开始学着喂豆宝喝奶那会儿可谓兵荒马乱,现在两人也娴熟不少。
两个月不到的豆宝只有两个巴掌那么点大,张极张开双掌刚好可以将儿子完美托住。
豆宝喝奶粉的时候很乖,小嘴巴叼着奶嘴,一吮一吮,肉嘟嘟的腮帮子跟气球一样吹出来又收回去,张极拿着奶瓶,但又觉得儿子太可爱,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儿子的发顶。
豆宝被爸爸短短的胡茬扎了一下,吐出奶嘴,懵了两秒,小脸突然变得皱巴巴的,张泽禹见状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秒豆宝嘹亮的哭声响彻别墅,张极扶额苦笑,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待见他?难道真是在记恨自己头几个月昏迷不醒,错过陪张泽禹一起胎教吗?
张泽禹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趁机奚落他:“叫你睡那么久,豆宝可都帮我记着呢。”
他示意张极把豆宝给他抱,接过孩子之后他不停地轻轻颠他的小身体,豆宝被晃得开心了,又咯咯咯笑了起来,小肉手拍在张泽禹的脸上,冲他傻乐。
“他是不是不太聪明?”张极有些担忧儿子的智商,被张泽禹狠狠瞪了一眼,“你两个月大的时候还不如豆宝!”
“我两个月大的时候我自己都不记得,你还没出生,怎么知道的?”张极也跟他开起了玩笑。
张泽禹甩他一眼,“爸说的。还给我发了照片。傻。”
张极难得面露窘色,轻轻咳了两声,倒是忘了他爸现在可不会顾及自己这个便宜儿子的面子了,张泽禹如今在整个家族里的地位水涨船高,代理董事长的身份傍身,又生下张极目前唯一的继承人,今非昔比了。
张泽禹见他尴尬的样子,憋不住笑,但最终还是很给面子地安慰他:“豆宝跟你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不愧是亲父子。”
听见这话,张极脸色柔和下来,隔着桌子捏捏他的手,“我希望他能多像你一些。”
他们封锁了张极已经醒了的消息,这半年来两人居住在私人海岛,一半是为了换个环境好好养身体,一半是为了暂避外界的纷争。
朱志鑫和陈天润隔三差五会通过各种方式将最新的消息传递到张泽禹手中,张泽禹就在吃饭时或者下午茶时拿出来和张极说,两人就当听些笑话。
比如,苏新皓离间苏新云和苏老爷子的父女关系,致使苏老爷子紧急更改遗嘱,弄得苏家上下鸡飞狗跳,剑拔弩张。
真是一出好戏。
新一轮的议会选举近在眼前,两人在海岛躲清闲的日子也快走向尾声。
他们坐在露台上,感受着海风拂面的清凉,入目是广阔无边的湛蓝,露台边有椰子树投下的阴影,焦糖、布丁和拿铁在不远处打盹,大福趴在张泽禹腿上,豆宝在摇篮里睡觉。
张极握住张泽禹的手,问他:“准备好了吗?”
张泽禹轻轻回握他,从容笑答:“当然,先生。”
豆宝百日当天,张泽禹正式获准成为公共卫生理事会的理事。双喜临门。
张泽禹抱着豆宝,手上拿着他的任命书,当成给豆宝的百日礼物。豆宝好奇地抓着卷成一个纸筒的任命书,把它当成万花筒,眼睛从筒中望过去,什么也看不明白。
不好玩。豆宝拍开任命书,玩起了张泽禹鬓角的发丝。
张极笑道:“他看不上呢。”
张泽禹佯装生气,弹了下豆宝的脑门,“那你看得上什么?非要爹地当总统吗?”
谁知豆宝闻言莫名兴奋起来,小肉手拍了一下,在张泽禹怀里不安分地扭动来扭动去。
张泽禹笑弯了眼,“我们豆宝志向远大呢。那爹地也要好好努力了。”
又过了一个月,议会正式换届选举。
因为张泽禹已经是公共卫生理事会的理事,因此自动成为议会七位常务理事的候选人之一,开启了为期两周的全国性投票选举。
两周内,张泽禹不得不暂别豆宝,带着自己组建的智囊团跑了好几个城市进行公开演讲和拉票。
生育完豆宝也不过四个多月,张泽禹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好,营养师护理师也跟着他四处跑,每天给他喝一大堆营养补充剂和做一大堆身体康复训练。
晚上,结束了一天忙碌日程回到酒店,陈天润给他汇报监控到的媒体舆情,见他累得瘫在沙发上,就放下平板,跟他闲聊。
“想儿子了?”
张泽禹闭目养神,“还好,让张极多带带。”
虽然张泽禹很爱豆宝,但坚决不在家相夫教子,也并没有马上把董事长的位子还给张极,而是让张极继续待家里养身体,同时全面参与日常照顾豆宝的任务,凡事都要叫张极亲力亲为。
“当初码头的事情一出,很多人都以为你和张极要完蛋了。”陈天润想起那回事,也是万分感慨。
张泽禹叹息,“到头来,还是我和他,最适合彼此。”
一同经历过生死,他和张极之间的羁绊早就不是一个简单的“爱”字或“恨”字能道尽的了。更何况,他们还有了豆宝,孩子将他们的血脉连成了一个同心结。
分则两败俱伤,合则天下无双。
两周后,议会的闭门会议正式举行。一百多名议员准时参会,拉开了新一轮权力更迭的序幕。
作为议员的左航陪同今日参与常务终选的张泽禹一同现身。
首先进行的是议长的选举,邓英男今年依然在候选之列,死死霸占着这个位子。计票之前的发言环节,左航举手,公开表示反对,并出示了一份调查报告,证实邓英男在任期间,滥用职权,行贿受贿,走私物品,获利达数十亿美元,更涉嫌买凶杀人,按照议会规定,有犯罪嫌疑者,不得参与选举。
在场哗然。
为了彻底拉邓英男下水,左航按照他们商定的策略,在所有人面前明说,自己作为邓英男曾经的家人,没有及时察觉并制止他的恶行,痛心疾首,万分愧疚,因此决定卸任议员,放弃投票。
委员会即便想要包庇也无法在一百多位议员面前失信,只得剥夺邓英男的参选资格,并由检察机关进行调查。
现场记者迅速将此事件通过相机记录下来,即便禁止直播,但影像资料与文字记录也能成为最有力的见证。
最终,另一位中立派的候选人当选议长。
接下来就是常务的选举。
今天C城下了场小雨,流水生金,是个好兆头。各家媒体的记者都等候在议会大楼外,期待捕获第一手资讯,作为总统换届的前哨。
中午十二点整,大会结束。议员们纷纷从正门出口离开,记者们蜂拥而上,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而张泽禹则在配枪保镖的陪同下,穿过人群,大家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道来,他没有接受任何一位记者的提问,火速离开了现场。
保镖护送他到林荫道旁的一辆黑色轿车附近便停下了。
车旁站了一个人,那人撑着伞,迈步朝张泽禹走来。
树枝间落下的小雨珠微微沾湿发丝,张泽禹往前一步,两步,直到他的伞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走近了才发现,张极没撑伞的那只手背在身后。
两人相视而笑,张极从身后变出一束新鲜的玫瑰,送进爱人手中,“恭喜你,张常务。”
张泽禹接过玫瑰,眉眼间溢满喜悦与温柔,“谢谢。”
张极眸中流露出欣赏与钦佩,语调却十足亲密无间:“五年后,或许就要叫你,张议长了?”
“五年后是议长,十年后或许就是总统了。”张泽禹挑挑眉,不吝于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野心与权欲。
他将张极的权力还给他,去另一个天地尽情施展,是为避免冲突,更为相辅相成。
他们的家族会在他们手中走向一个新的巅峰。
加冕之路荆棘密布,强有力的政治手腕以外,个人形象的管理同样重要。昨天晚上,张泽禹已经列了一份长长的清单给张极,告诉他,对于一位受民众支持的国家领袖而言,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至关重要。
不能出轨、严禁任何形式的暴力是底线;远离一切不合法的行为和不合规的生意,杜绝任何隐患;要爱孩子,积极参与孩子成长的每一个时刻;洁身自好,忠于婚姻誓言,不能和他人有过度亲密的举动,如果被拍到,对舆情不利;保持健康的体魄和良好的身材外貌,民众更喜欢看到一对充满活力且养眼的领导人伴侣;更重要的是,在外人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都要眼里有彼此。
恩爱可以演,但爱,演不出。
张泽禹望着他,轻轻晃着两人交扣的手,问:“张极先生,请问,你准备好做我一辈子的先生了吗?”
THEEND.
全文完
意思是,十年后他们分别是总统与首富,是这个国家乃至整个东亚最有权力的一对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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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上升忌抄袭忌骂人谢谢大家!
\有错别字麻烦大家私我
周五放学铃声一响,老师刚走出教室门,孙光坤就风风火火地吆喝,拉上付杰和王子琦几个往操场跑,准备去占篮球场,临出教室门还不忘朝张极喊。
“极...
“极宝!你带着张泽禹和林风快点下来!咱们老地方见!”
张极回头应了一声,提着书包拍了拍林风肩膀,就往张泽禹桌边走。
“收拾完了吗?”
张泽禹提着书包轻轻“嗯”了一声
三人前脚刚出教室,周思琪就拽着易蕊在后边跟着,赶着去凑热闹,还没走近篮球场就见张雨萌跟着李媛媛早早的在场边的椅子上坐等着了。
早些时候易蕊对张极也是一见倾心,但是在对方明确拒绝之后,放弃得极其果断,一是怕给人造成困扰,二来是易蕊这人脾气傲又有资本,不稀得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以张雨萌死缠烂打那套她着实看不上。
但张雨萌就不同了,初期一直视她为劲敌,凡是她穿过的用过的都要来一套,即使隔着班也要跟她暗自较劲,让易蕊更加厌烦她,两人每次一见面就明里暗里互呛,从没和谐相处过。
张雨萌一见张极他们往这边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伸手就想往他胳膊上缠,吓得张极转身躲到张泽禹另一侧夹在他和林风中间,胳膊往张泽禹肩上一搭,圈着他往前走,低头凑他耳边小声商量:“帮我挡一下”
张泽禹偏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冷冷的,“挡不住。”
张极见他身子没动也没挣扎,低头轻笑了一声,两人离得太近,耳朵被呼出的热气弄得痒痒的,张泽禹没忍住缩了一下脖子。
张雨萌见实在没缝隙可以插得进去,转身走到林风旁边歪着头跟张极搭话。张极五句应付一句,身后的易蕊见她这副做派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孙光坤见这氛围不尴不尬的,先一步揽着张泽禹肩膀往中间带,打算暖个场。
“泽禹现在加入咱们队啦!来了就是兄弟,大家放轻松,认真做自己就好啦,还有……”
张泽禹对这种过于亲密的姿势有些不自在,想推开孙光坤的胳膊又觉得在这个点上不合适,只能以一个极其僵硬的姿势干站着听他讲话,开场词说到一半张极走上前来,伸手一把拍掉了孙光坤的胳膊,把张泽禹往身边拽:“继续说你的。”
孙光坤跟才想起似的,做了个抱拳手势,“忘了忘了,兄弟别介意昂!”
他说完扯过刚刚站一旁的小胖子:“这是付杰,我们的最佳替补球员!”
转头又指了指付杰旁边个子很高还很瘦的一个男生,“周楷,我们球队最佳中锋,那个傻大个是王子琦……诶!诶!”
话还没说完,王子琦拎着水瓶就要揍他,孙光坤见他要往自己这边走,立马认怂,嘴里直嚷嚷:“琦哥,开玩笑的,有账也等正事结束再算。”
等王子琦走远了,又换上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指着旁边一个五官周正带着眼镜的斯文男生朝张泽禹说道:“这是林风,一般打后卫。”
林风嘴角带着笑,朝张泽禹伸出手:“你好。”
张泽禹礼貌性对他点点头,回握回去。
最后孙光坤才指了指他旁边的张极:“我们队大魔王,啥位置都能玩。”
张泽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张极摊开手耸了耸肩,有些无奈:“他们取的。”
说完贴近他耳边补充道:“坤子太菜,不强带不起来。”
张泽禹听完,回看了一眼孙光坤,对于这种赤裸裸的目光,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孙光坤还是感受到了满满的嫌弃,他转过身子,指指地上盘坐着的四个人。
“他们都是热心的参与者,被抓来做替补的。”
孙光坤最后轻咳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本队灵魂,核心人物,重庆库里,三分投球手孙光坤是也,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
从他拍胸脯开始,张极就领着张泽禹往场边走,明晃晃的扫他兴致,孙光坤见人都四散开,忙嚷嚷:“我不说了,先分个队,打两场热热身,再重新分下位置,回来!”
等人聚拢来,孙光坤朝脚边坐着的四人伸腿,“你们几个玩两把不?”
为首的丁贺洲摇摇头:“我们看戏就行。”
“那你帮我们当裁判,3v3,打两节吧,手心手背随机分。”
最后的结果就是张极跟付杰还有孙光坤在一队,张泽禹分在林风和周楷的队伍里。
半场赛开始,两队分别派出张极和林风来跳球,张极个子稍高些,弹跳力也更好,先一步抢得球权,拿到球便往篮下快速推进。
张泽禹跟上想要断球,奈何张极运球稳,步子快很难抓住漏洞,运到篮下后,张极看准时机直接传给孙光坤,孙光坤也没拖后腿,直接起身投篮拿到两分。
“2:0”场外丁贺洲帮忙记分。
交换球权后,林风直接传给了张泽禹,在场的都明白这是在试他。
张泽禹持球想强攻篮下,由于体型差距他根本没法直接撞开张极的防守,两个以一个僵持的状态缓慢行进到三分线内,张极像是听见了一声轻笑,紧接着张泽禹出乎意料地带球退到三分线外,直接起跳投篮。
完美三分球直接入网!赢得场外一阵欢呼!
“2:3”
“……”
第一节比赛结束,大家回到场外休息,双方没什么太大的实力悬殊,打得艰难,一个个累得直喘气,孙光坤跟付杰在张极旁边小声讨论:“进过校队的就是不一样昂,看他的速度、弹跳力还有那个准度,第一个球那么偏的角度都进得了,啧啧……咱们没几个能跟他打吧?”
付杰:“昂!他看着瘦瘦小小的,没想到打球这么猛!老子是服气了。”
张极粗喘着气,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抬眼望向旁边站着喝水的张泽禹,刚刚打过球,皮肤上冒出一层薄汗,浸湿的T恤紧贴着身子,随着呼吸快速起伏。他仰着头喝水,汗珠顺着脖颈往下滑,溜进衣裳里。
张极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嗓子冒烟般难受,完全没思考地走上前拍了拍他,“我渴了。”
张泽禹满脸疑惑望向他,又瞥了眼他立在椅子上的饮料。
“我不想喝甜的,就想喝矿泉水。”
张泽禹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张雨萌提着三四瓶不一样的饮料,从远处往张极这边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张极见状立马换上求助的眼神望着他,张泽禹犹豫了几秒还是把手里的水递了过去,张极扭开瓶盖,含着瓶口灌了几口,还没等张雨萌走近,就快速地把仅剩了一口水的瓶子塞回张泽禹手里,然后转身跑回场内。
张泽禹看了眼手上的水瓶,就一口不喝也浪费,仰头喝了个一干二净。
第二节打得比第一节还要焦灼,比分追平又拉开,拉开又追平来回往复,原本计划打两节就结束的比赛,由于没有队伍能打服对方,硬生生打满了四场,最后以孙光坤摔了个大屁蹲为由结束了比赛。
哨声一响,大家都累得站不住,直接仰倒在地上,孙光坤朝张泽禹方向,竖起大拇指:“禹哥,没发现你这么能躁,算我眼拙,跟你打球太他妈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队二魔王!”
他说完顺腿踹了旁边的付杰一脚:“搭话!”
付杰气都喘不匀,哼哧哼哧开了口:“没错,二……魔王……哥!”
张极被他俩这一唱一和的行为给逗笑了,转头看了一眼身旁躺着的张泽禹,见他也累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躺在一旁顺气,虽然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但是从眼里流露出的快活神态,很难不注意到。
等大家气都喘匀了,各自走回场边穿外套,付杰咋咋呼呼地嚷嚷着要饿死了,提议去聚餐,张极余光瞄了一眼张泽禹,正想着怎么劝说他一块去,就见孙光坤直接上手拉着他往校门口走了。
张极轻笑着摇了摇头,拿上外套追了上去。
张雨萌和李媛媛刚想跟上去,旁边的易蕊开口挖苦她:“有些人何苦去讨人嫌呢?”
张雨萌转头瞪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想谈恋爱还想端着,也不知道在酸些什么?媛媛你说呢?”
易蕊也不让着她,回怼回去,两人你来我往吵作一片,整个操场都回荡着两人的争吵声。
张泽禹转身回望了一眼,朝旁边的张极低声说:“她们为你吵得蛮凶。”
张极正低头认真理着外套拉链,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你想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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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会议室里首先是寂静,一分钟后又一片哗然,张泽禹按按额角,冲朱志鑫使了个眼色,朱志鑫打开面前的文件站起身,“请各位安静一下,关于张泽禹先生的身体状况和继承资格,我们都已经进行了公证,这里是检查单、医生诊断书和公证书,按照我国法律规定,在孩子出生前,张泽禹先生将拥有三分之二的继承权,因此能够成为董事长的第一人选。如果有异议,可以过来看看。”
一位前辈从朱志鑫手中夺过文件,满脸不可置信,他点着诊断书,恨不得立马将张泽禹从主位上拉下来,“你竟然敢玷污张家血脉!”
这话着实让张泽禹有些生气了,他的脸色冷了下来,“顾伯伯,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
“张极昏迷三个月,你......
“张极昏迷三个月,你怀孕三个月,你这个孩子怎么来的?”
张泽禹叹气,“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拐着弯打听小辈的床笫之乐,说出去有些贻笑大方了。”
童禹坤噗嗤笑了出来,但很快收住,只敢偷笑。余宇涵在桌下推推他,让他严肃点。
“我没有义务向您交代我和张极的性生活,但您可以相信公证书,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的,如果您有任何质疑,不应该在这里大喊大叫,而应该去公证处质问那里的工作人员。”
话已至此,再在这里纠结这个问题就真成在座所有小辈的笑柄,其余几人不得不重新坐下,把气憋回去。
张泽禹扫视了一圈会议室,继续主持议程,“关于我暂代董事长一事,因为我的继承权,我将自动成为第一候选人。在座一共二十一人,我们总共有十位董事会成员,按照规章制度,需要有七位同意我才能就任,烦请需要投票的投票,不需要投票的就做个见证。”
朱志鑫不是董事会成员,得到张泽禹肯定后,他宣布,“现在请赞同张泽禹先生暂行董事长一职的董事会成员举手表决,其中张明成先生和张峻豪先生的决定将会由我来确认。”
朱志鑫话音刚落,左航率先举手,“我同意。”即便他防备张泽禹,但左航不得不承认,张泽禹上位对比其他人来说,对自己是最有利的,他没必要被私人情绪左右重要决定。
张泽禹和陈天润暗暗对视一眼,他们之前说好,陈天润不能做第一个同意的人,否则他们俩的关系就太明显了,往后别人就会认定陈天润是张泽禹一党的人,不利于行事。
但是既然有左航做第一个跳出来的人,陈天润又和他暧昧不清,在别人眼里,陈天润跟着左航投,也合情合理。于是陈天润慢慢举起右手,“我也同意。”
余宇涵和童禹坤稍后也逐一举手,表示同意。
朱志鑫适时宣布,两位目前在美国的张先生都投票同意。
张泽禹最后举手,“那么现在还差一位。”
他一点也不着急,甚至靠在椅背上坐得舒舒服服,孩子在他肚子里一天天长大,也给他的腰造成了一些负担,近来他坐久了难免觉得腰部不适。
就在老一派面露得意之时,穆文良缓缓举手,“我同意。”
其余老派人士震惊地瞪着他,他也是张家的老人了,这时候难道不该和他们站在一起,抵制一个妄想上位的年轻人吗?
新老两拨人的对峙,由老派当中首先出了“叛徒”而瓦解,朱志鑫宣读最终结果,张泽禹顺理成章暂代董事长一职。
“接下来两个月,我们只做一件事,请大家在律师团队的帮助下,将自己生意中所有不合法不合规的部分全部转让、切割,做好善后工作。”
又是一片哗然。
张家能走到今天,那些暗地里的生意出了大力,其中又多有老一派的助力,路子野得很,这一下子要他们放弃自己毕生的事业,那真是跟抽了他们的筋一样。
不少人提出异议,几乎要在会议室干仗。张泽禹早就料到这个局面,但这事也只能他来出面。老爷子早有此意,但是他和这些人是过命的交情,让他来开这个口,确实强人所难,但张泽禹和这些人没有交情,用不着顾忌人情世故,因此可以快刀斩乱麻。
“我知道叔叔伯伯们一时没有办法接受,但希望大家明白,做生意,要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四十年前的套路放在今天不一定走得通,即便走得通,也要换个包装。”
直接有人撂挑子不干,起身踢开椅子,往会议室大门走去,那位前辈拉开大门走了出去,大门合上的时候,有些人似乎被他的举动影响,也都蠢蠢欲动起来,然而就在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想要离席表示抗议时,门外传来一声枪响以及一声大喊。
所有人都震惊得僵在座位上,那些站起来一半的人最为滑稽。
“别站着了,都先坐下吧。”张泽禹实在看不下去他们这一把老骨头还要用这么滑稽又吃力的姿势站着,好心出言提醒他们。
听了张泽禹的话,那些人也悻悻坐回原位,张泽禹这次笑着说:“没事,就是看看伯伯是不是还像年轻时候一样始终对危险保持敏锐。”
他又指指大门,“不是有人想走吗?请便。”
这下还有谁敢动?一个个都乖乖地坐在原位上,没想到张泽禹看着斯文,实际是个不输张极的狠角色,过去是他们低估了他。
“大家都不走了?”他环视了一圈,还是没有人动,“那我就继续往下说了。”
张泽禹正在慢悠悠地浇花,童禹坤跟在他身边,想帮他浇,但被他推开了。
“我是想赶紧把生意洗干净,可我手底下那么多小姐少爷,要怎么安置?”童禹坤为难了好些日子,余宇涵看不下去,建议他直接来找张泽禹。
“愿意的就送他们去邻国,不愿意的,就给些钱遣散,记得跟他们说清楚利害。”张泽禹眼睛不离那些娇滴滴的鲜花。
童禹坤又问:“这么多人送去邻国,这不好操作吧?”
张泽禹停下手上的动作,勾起了嘴角,“我找了帮手。”
“什么帮手?”
左航凭借自己在海关的影响力,办下一张特殊签证,这张签证的所有人,是苏新皓。
于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阔别故国整整二十年的苏家幼子,掩藏在一船游客中,回到了家乡。
他下船的第一站,不是苏家,而是张泽禹为他办的一场小型私人接风宴。
接风宴一共只有三个人,张泽禹、苏新皓还有左航。三个人谈了整整三个小时,结束之后,张泽禹将苏新皓送去一栋别墅。
左航看着汽车驶远,感叹道:“他姐姐竟然真的让他二十年都回不来。”
“苏老爷子过些日子七十大寿,让他和儿子好好团聚团聚吧。”张泽禹言笑晏晏,“接下来就看这场继承人之战能有多精彩了。”
“这叫什么?放虎归山?还是引狼入室?”左航点点脑袋。
张泽禹替他回答:“无论是放虎归山还是引狼入室,最终都是为了借刀杀人。”
左航再度叹气,“阴谋阳谋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张泽禹转头看他,“航哥,接下来还要麻烦你亲自跑一趟邻国,童哥那边的人,苏新皓说会有人接手,他这些年也在那边培育了不小的势力,能消化掉。”
左航点点头,“好,我去办手续。”
张泽禹的肚子越来越明显,但好在他瘦,穿得宽松些还能遮一遮。
而张极依然没有醒来的趋势。医生说,过了三个月还不醒,就要做好一辈子不醒的心理准备了。
医生告诉他的那天是一个下着雨的午后,他听完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他回神,照常帮张极擦了擦脸。他握住张极的手晃了晃,“他骗我,对不对?”
没有回答。
又过了大半个月,张峻豪从美国回来,受老爷子的嘱托,帮张泽禹处理一些商业合作,他在这方面有不少成功经验,能给他不少好的建议。
张峻豪在国内待了一个月,回美国前一天晚上,他去医院看张极,之后和张泽禹在私立医院的花园里散步。
他们聊了很多,那些没有彼此陪伴的生活,在白人统治的资本世界里如何开辟一条康庄大道。最后,并不意外地,话题又绕回了当下面临的难题。
“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张峻豪犹豫再三,仍旧打算问问他。
张泽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峻豪没有接话,良久,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看着有些紧张,张泽禹也停下,认真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张峻豪深呼吸,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顿地问道:“泽禹,你愿意和我走吗?”
张泽禹缓慢小心地眨了眨眼睛。
张峻豪继续说:“我知道现在说这话听起来像在趁火打劫,但是我和爸谈了一次,他说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我哥的情况我们都听说了,我在美国咨询了最好的脑科医生,他们都认为很可能……这种情况下,你有想过孩子吗?”
张泽禹不出声,依然那样望着他。
“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正常的家庭,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他的另一个父亲,我会将他视如己出,如果你以后不想再要其他的孩子,那么他就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会继承我所拥有的一切。”
张峻豪说完,郑重而坚定,安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朱志鑫找衣服的动作顿住,他关掉免提模式,将手机贴在耳朵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张泽禹的声音中含着夜风裹挟的丝丝潮气。
朱志鑫屏着呼吸问:“你要去哪里?”
这绝对是一个会改变很多人一生的问题,朱志鑫莫名确信。
“好,你问。”
张泽禹似乎深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吐出,他的每一个字在黑夜中过分清晰:“如果我离开这里,你愿意照顾张极一辈子吗?”
“我……”朱志鑫觉得自己的喉间无比干涩,他用力闭上眼睛,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如果张泽禹真的要离开,自己却无法为张极留住他……
最终他无奈但又诚实地回答:“我会照顾他一辈子。”
对面安静了许久,后来他听见张泽禹很轻很轻的回应:“好,我知道了。”
朱志鑫盯着黑屏的手机,挫败地倒在床上。
张泽禹收起手机,即便张极依然沉睡,意识不到外界的动静,但他还是放轻了脚步,几乎无声地走回病房。
他坐在病床边,起初看着墙壁上的某个点发呆,过了半晌,忽然说:“张极,我要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才慢慢将视线收回,专注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
“孩子会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一对活生生的、能陪着他玩闹、看着他长大的双亲。我不想让我的孩子觉得自己的家庭和别人比起来非常奇怪,也不想让他从婴儿时期就被迫接受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父亲。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他说得十分平静,平静得以至于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眼角滑下一串泪珠。
他仔细观察张极,然而除了监测仪上平稳的生命体征,他本人如同一块化石,没有给予他半点反应。
张泽禹突然产生一种砸了这个监测仪的冲动,压抑了五个月的情绪喷涌而出,他崩溃地咬住自己的手指不让自己失声痛哭。
等到那阵钻心的悲伤过去之后,腹部紧接着传来隐隐的钝痛,痛感很快扩大,他拧紧眉心,捂住肚子,额角渗出细细的汗珠,痛感并不持久,逐渐散去,他恍然大悟,孩子在踢他。
这是他感受到的第一次胎动。
张泽禹慌忙拉过张极的手贴在自己的腹部,然而那只手只是无力地曲着,他抖着嗓子说:“孩子在踢我,你感觉到了吗?”
没有任何回答。
张泽禹等了很久,终于意识到他什么都等不来了,心里再度漫上密密麻麻的恨意,他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张极,掐着他的手心咬牙切齿:“张极,你真是个混蛋,你知道吗?你这个混蛋!”
他俯身,轻轻吻在张极的眉心,无比温柔,唇瓣划过他的耳畔,却像是诅咒一般带着丝丝凉薄,低声说:“我要让你的孩子,叫别人爸爸。”
下章结局
*神明极×少爷禹
*名义穷神花高价买人×落魄少年穿女装待人
*小巷
张泽禹本来出身在富贵之家,家里生意做得还算大,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少爷生活。
现在却不得不呆在一家破破烂烂的居酒屋做唯一的男招待,都是因为张泽禹招惹了那个穷神。
做人果然不能太好心,善良的小少爷看路边狼狈的男人,好心给了他一点吃的和钱,就被缠上坏运,弄得家财散尽。
父母年迈回了老家,只留张泽禹一个人留在城市打工赚钱维持家计。
在张泽禹“朋友”的眼里,张泽禹就是一个高高在上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小少爷,穿着名牌衣服...
在张泽禹“朋友”的眼里,张泽禹就是一个高高在上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小少爷,穿着名牌衣服,开着跑车,看人总是带着轻蔑。
但是张泽禹的朋友还是很多,因为每次聚会之后张泽禹付钱都很爽快,有什么事也都愿意帮忙,借钱也可以,还不上张泽禹也不催,最后干脆就忘记了,导致他是朋友之间的宠儿。
但是只要有这位浑身发光的小少爷在,其他人就看不到别人,所以他的朋友们也不会太高兴。
“啊啊为什么是张泽禹啊?!他除了有钱哪里比我们好?!为什么那些人就是看不见啊!”
“是啊是啊,要是有一天他没了钱,绝对连我们都比不上!”
“为什么他就是那么好命有个有钱的老爸啊!要是他家破产就好了!”
背后恶毒的诅咒,来自被嫉妒冲昏了头的“朋友们”。
但实际上张泽禹是一个外表性格高傲,内心却很羞怯的男生,因为家庭的关系,张泽禹总是没有什么能交心的朋友。
但即使知道现在的“朋友”都不是真心对她,但是有人一起玩乐张泽禹也是很高兴的,所以对他们的很多小动作也就不计较了。
直到他们的诅咒成了真,张泽禹的父亲生意失败,钱被合伙人卷走,他赔了一大笔之后,无奈宣布破产。
他的那些朋友马上就变了脸,无论是总约他一起出去玩的朋友,还是信誓旦旦要追求他的人,都在消失了。
那时候的张泽禹真狼狈啊,父亲在警察局接受调查,母亲在医院昏迷不醒,他含着泪去了他以前消过的地方,只不过以前是去玩,现在准备去卖。
多狼狈啊,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的“朋友们”,他以前的追求者们,都来到了那个地方,围着作为“商品”出售的张泽禹大声地笑着。
“我说过的吧哈哈,没有了钱,他过得连我们都不如,至少我们绝对不会来卖的哈哈!”
“以前不是很清高的拒绝我吗?我看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拒绝?不过我不会买的,我就看看你会落到哪个老男人的手里,等价格低了,我再好好拾你!”
似乎每个人都在等着看张泽禹的笑话,张泽禹从高高在上的少爷变成了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小可怜。
那些色眯眯的目光在张泽禹的身上游走,像打量货物一样打量着他,张泽禹心底害怕得想哭,但是想到医生面无表情的脸,妈妈躺在床上昏迷着,只能咬着牙像被剥光了一样站着任人挑选。
那个男人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从人群中带走了张泽禹,让他的“朋友们”都又是一阵咬牙暗恨,只因为这个男人看上去太棒了。
英俊的相貌,强健的体魄,得体的衣着,还有张泽禹那高得吓人的身价,他眉头都不皱就付了。
男人的手搂在张泽禹的腰间,使得张泽禹身子十分僵硬。
张泽禹以为今晚不会有人买下他,因为母亲住院需要大笔钱,或者内心深处还在抗拒着,张泽禹把自己的身价定得很高,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愿意用那么多钱来买一个他的一夜。
“在害怕吗?”张泽禹以为男人会带他去附近的小旅馆,在那里享受他的“货物”,没想到男人居然在幽深的小巷里就将张泽禹按在了墙上。
像是急不可耐。
男人的大手轻抚着张泽禹的脸颊,“这个妆太浓了,我还是喜欢你那天的样子。”
“你……我不记得见过你先生。”男人的触碰让张泽禹有想要不顾一切逃走的念头,他紧紧地贴在墙壁上,高大的男人压迫下来,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当然没有见过我现在的样子,你见过的是那个在天桥下面乞讨的我啊,谢谢你的食物了呢。”
对于穷神来说,买下张泽禹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他也不是拯救张泽禹于水火的恩人,反而是造成张泽禹现在这个艰难局面的罪魁祸首。
虽然是穷神,可是也带着个神字,他并不缺钱,只是身份的作用,让他每年有几天需要过得像乞丐一样。
当那只白软的小手递过来的时候,他就看上这只手的主人了。
别以为神都是慈眉善目有求必应的存在啊,人类的七情六欲,在神的身上被放得更大,想要就拿过来。
一点小小的手段,张泽禹就从衣食无忧的少爷变成了能被他买下的“货物”,并不是没有别的方法,只是他等不及慢慢来了,选择了最直接的一种方法。
先将他推进地狱,再伸出手将他拯救出来。
很简单,他就得到了他。
“哦对了,记好了,我的名字,张极。”
69
张家并不是好惹的对象,而在野党这次出面摆平风波,恰恰暴露了邓氏在这次事故中扮演的角色。然而邓氏本身已经岌岌可危,因此不得不铤而走险。即便冒着暴露的风险,也无法承担违法犯罪的后果。如果坐实了罪证,那么邓氏将永无翻身之日。
张泽禹早就想通了。这件事背后主谋必然是邓英男,苏新云虽然手段狠辣,但并非鲁莽之人,现在正是巴不得隐身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挺身而出,去揽这样一份脏活累活。想必邓英男也是狗急跳墙了。
这种时刻一家人必须紧紧团结在一起,因此张泽禹临危受命,将代表张极参与绝大多数的关键性决策。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张明成的授意,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将是一场鏖战。而在这所......
这种时刻一家人必须紧紧团结在一起,因此张泽禹临危受命,将代表张极参与绝大多数的关键性决策。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张明成的授意,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将是一场鏖战。而在这所有人当中,张泽禹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他不仅有合法伴侣的身份保护,同时是张家的核心人物,有名有分,才能服众。
还有一盘更大的棋要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泽禹根本不可能躲在医院清静,于是他决定出院,参与每一次重要的家族会议。出院当天,张峻豪被老爷子叫去开会,朱志鑫负责送张泽禹回家。
再回家时,恍如隔世。
朱志鑫陪他一同进门,忽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那个……”
“怎么了?”张泽禹关切地询问他。
朱志鑫清了清嗓子,“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而令他不知所措的是,所有的这些回忆里,和张极共度的时光最为清晰。没有办法,因为那是离他最近的回忆,也代表着他的现在时。
他又在神游了,朱志鑫碰碰他的手肘,“你在听吗?”
张泽禹回神,笑了笑,问:“是什么日子?”
“其实这话不该我来说。”朱志鑫显露出一丝尴尬,他摸摸后脑的发丝,做好心理建设才告诉他,“今天是你和张极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
“但是,很遗憾……”
张泽禹打断他,“不,没关系。它依然值得纪念。”
朱志鑫暗暗松了口气,他怕张泽禹会感到难过,幸好他很坚强。于是他小跑到一边的客房,“前两天让人来打扫过了,我去拿个东西。”
张泽禹也不多问,慢吞吞坐到沙发上,后靠,放松自己的身体。回家的感觉还是好的。
过了一会儿朱志鑫从客房出来,身后藏了一个盒子,张泽禹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但是他似乎听见了隐隐约约细小的声音,就好像是……猫叫?
朱志鑫将身后的东西摆在茶几上——是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东西在动,朱志鑫正害怕盖子被里头的小东西顶出来,张泽禹却赶紧推开他的手,说:“让它出来。”
他揭开盖子的那一瞬,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崽从盒子里钻了出来,喵喵叫个不停,显然被闷坏了,小猫抬头看向解救自己的人,喵呜一声跳上张泽禹的大腿,两只前爪扒住他的衣襟,留下几根白色的猫毛。
张泽禹惊异地瞪着腿上和自己对视的小猫,呆怔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猫,他知道。但他想问的是,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只猫?朱志鑫为什么要给他一只猫?
朱志鑫再度清清嗓子,“码头那件事出了之后,你跟张极不是吵架了吗?他说马上就要到一周年了,想送你个周年礼物,修复一下关系,我本来想建议给你买个钻石、宝石或者买辆车什么的,结果他非要找一只小猫,还一定得是全白的,看了好几只都不太喜欢,后来联系了外地的宠物店,挑了只刚出生的小猫,当时店主说小猫太小,要再养养,打完疫苗给我们送过来,谁想到没过多久就出了那种事。”
“这小家伙挺娇贵的,总放在我这儿,我也没养猫的经验,想着还是得赶紧把它送给你。”朱志鑫叹气,“张极肯定更想亲自送你,但现在……不过总算在一周年纪念这一天把这份心意转送到你手上了。”
张泽禹低着头安静听完,他抚摸着小白猫身上柔软的毛,看着它的眼珠子,郑重其事地说:“谢谢。我很喜欢。”
朱志鑫明白他不是在跟自己说,但还是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
张泽禹笑了起来,他低头亲了亲小奶猫的脑袋,刚出生才一个多月大,小得用两只手就能完全兜住,跟他小时候家里的白猫其实并不是同一个品种,却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猫咪,他将小猫抱起来,往下看了一眼。
很可爱,是女儿。
张极在病房需要静养,特别是现在依然处于严密监控期,容不得任何一点差错,脑科医生的建议是最好不要有人陪同过夜。
因此结婚一周年的晚上,张泽禹一个人睡在卧室里。辗转难眠。实在睡不着,他把小猫抱上床陪自己。
等张极醒了,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过结婚纪念日?竟然让他在一周年的日子里独守空房、守活寡。张泽禹睁着眼,躺在床上看着黑黢黢的房顶,眼角滑下一串温热的泪珠。
混蛋。张极就是他世界里最混蛋的混蛋。
还好还有女儿陪着自己。
“人有时候,还不如鬼。”笑完张泽禹免不了感慨。
眼看着他情绪低落下来,朱志鑫拍拍他的膝盖,“别难过,都会好起来的。”
张泽禹颔首,他现在必须沉住气,稳住每一步,翻身仗不好打,但他不接受除了赢以外的结果。
借着这件事的热度,张泽禹在电视台的最新一期电视辩论当中表达了自己追求司法公正,建议重审疑案、追查悬案的立场,并且直接表明,将会捐赠五千万美金成立基金会来推动这一进程。
此举显然呼应了当下的热点议题,并且无形中给刚刚才堵截了警署追查的在野党施了压,至少接下来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张家不算干净,但这也是一种有效的公关手段,大多数网友都会说,他们自己都支持追查疑案悬案,自己如果不干净还敢这样提议吗?再有质疑,就直接要求对方举证,如果无法举证,则诉讼诽谤,主打一个“谁质疑,谁举证,坚决不自证”的策略。
这一期节目播出时,是张泽禹和张峻豪陪着老爷子看的。大家都很安静,一声不吭,全神贯注。张明成近来憔悴苍老不少,长子出事后他越发珍惜孩子们在身边陪伴的分分秒秒。
张峻豪看得很认真,不知是真的被内容吸引了还是单纯看他在镜头前的风采。不过作为家里被宠着长大的二少爷,他这一年成长迅速,张明成看在眼里,既是欣慰又有遗憾,说到底,他也算亲手拆散了一对有情人,现在他也算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了,往后孩子们的事他也不打算再插手了,他只求孩子们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其他的,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节目尾声,张峻豪甚至跟电视机里的观众一起鼓起了掌,他指着屏幕表示无比赞同:“说得太好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找我。”
张明成呵呵笑了起来,拍着小儿子的背,“这小子这一年干出了不小的成绩,都要上福布斯榜单了。”
张泽禹微微瞪大眼睛,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恭喜!”
张峻豪谦虚起来,“福布斯的榜一年比一年多,都快没什么含金量了。”
“就算榜单越来越多,但能上榜的每年还不是只有那几个特别优秀的人?”张泽禹不同意他的过度自谦。
张峻豪挠挠头,有些腼腆地笑了起来。从小张泽禹就爱鼓励他,现在还是一样,总能给足人情绪价值,尽管如今身份变了,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没那么容易改,他也依然会为张泽禹对自己的肯定而感到兴奋。
到了卧室门口,张明成拍拍张泽禹的手背,“今天晚上要不就在这儿睡吧。”
张泽禹摇摇头,“没事,阿志哥一会儿来接我,他送我回去。”
他独身留在这里过夜,还是张峻豪在场的情况下,不太合适,恐怕惹出非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张明成表示理解,也不再挽留,“好,回去吧。”
张明成进屋关门,走廊上只剩下张泽禹和张峻豪两个人,一时相顾无言。
最终是张峻豪先开的口,“路上小心,到家记得跟爸和我说一声。”
“嗯,会的。”张泽禹点头应下,“你也早点休息吧,这些天你也忙。”
张峻豪笑笑,“好。晚安。”
“晚安。”
张泽禹说完转身,往楼梯口走去,然而一步、两步,走到第三步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他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只隐约听见张峻豪的惊呼:“泽禹!”
非典型ABO+非典型破镜重圆
娱乐圈大明星清酒A&航天设计师橘子O
私设+OOC
勿上升+不喜勿喷
张泽禹回归岗位后和左航认真工作没几天,又被上级领导安排了。
“鉴于你俩上次视频的优秀表现啊,这次有一个综艺节目希望你俩去参加一下。”
“诶不是,领导,我在研究所上个班还得有外派任务的啊??”
“不是不是,这个综艺节目呢也是上次那个谢导拍摄的,主要呢是召集了几个明星和几个素人,通过一个月的合宿生活,看看不同工作的人们的不同生活状态,邀请你俩呢也是因为像科学家啊、科研工作者啊这些工作保密性比较强,离大众比较远的,可以通过镜头,...
“不是不是,这个综艺节目呢也是上次那个谢导拍摄的,主要呢是召集了几个明星和几个素人,通过一个月的合宿生活,看看不同工作的人们的不同生活状态,邀请你俩呢也是因为像科学家啊、科研工作者啊这些工作保密性比较强,离大众比较远的,可以通过镜头,在可允许范围内让大家了解一下,也相当于是对航天和地质的宣传嘛不是?”
“那领导,这个生活费啥的是不是……”
“你们去的期间,工资照领奖金照拿,节目组也会给你们聘金啊。”
“好的领导,我代表张泽禹同意了。”
张泽禹无奈扶额,带着点小期待他问了一句:
“那节目里都会有谁啊?”
“这个谢导说保密,没事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收拾好东西,明天就可以入住了。”
离开王院办公室两人都还是有点懵懵的。
“张小宝,你说咱俩到底是科研工作者还是娱乐圈人士啊?”
“咱俩是科研外派娱乐圈人士。”
“总结精辟。”
刚出电梯,又碰见想上前搭话的钟杰。左航条件反射似的跳起来挡在张泽禹身前,以时刻准备战斗的姿势护送张泽禹离开了钟杰的视线。
“真搞不懂这种人怎么进研究院的。”
“害,进研究院的考核又没有去油这一项。”
这一次的合宿,谢导像是特意要保证节目的真实性一样,直到张泽禹和左航搬着行李进了宿舍,都还不知道要和他们一起住的人都有谁,更不知道此时别墅内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其实是在直播的。
“张小宝,咱俩性别不同我就不和你住一间了哈。”
张泽禹心想,其实我们俩住一间也没什么事的,但碍于镜头面前懒得解释,还是同意了。
弹幕:
“哇咔咔,我重庆洋娃娃左刚老师是个A我不奇怪,可我东北宝老师竟然是个小O?”
“O怎么了?你看不起小O?我们宝老师就算是个O,也是个又奶又跩,把A治的死死的酷O!”
“确实确实,不过他俩竟然主动要求分房睡,是不是说明他们现实中不是一对?嘤嘤嘤我航禹竟然不是真的~”
“前面的姐妹别难过,说不定是上节目避嫌呢对吧~”
张泽禹和左航在二楼放好行李刚下楼,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hold住hold住,老公来了。”
“啊啊啊啊啊张极张极好帅啊妈呀”
“哇塞后面跑着追过来的那是楠楠吗?啊啊张极你别走那么快,等等你老婆”
“cp粉qdzm警告!!”
“南极cp可是得到过正主承认的好吧!!”
“那只是姜楠单方面承认,我们极爹可没说什么,谁知道是不是捆绑炒作!”
弹幕里颜粉嗷嗷叫,唯粉和cp粉吵得不可开交,这都与处在现场的张泽禹无关,他只知道自己从张极出现开始就想冲小谢谢导跪下:
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又见面了。”
张极和左航握着手,来了个肩靠肩看着非常熟稔的动作。
张泽禹本想效仿左航,来个很大众化的打招呼方式。谁知刚被张极握住手,对面那人就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来了个看起来更熟稔的拥抱。
张泽禹靠在他怀里,感慨着明明都是一米八几的人凭什么他的肩这么宽,闻着他身上清酒的信息素,张泽禹差点溺死在这个拥抱里。
“小张老师上次走得太急,都忘记留联系方式了呢。”
张极的问题把他拉回现实,他赶忙推开张极讪笑着说:
“呵呵呵呵这次留这次留。”
姜楠刚推门进来便看见张泽禹从张极怀里出来的一幕,他强忍住想要翻涌上来的委屈,向正在聊天的三人走去,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张泽禹,我和你一间吧。”
张泽禹一愣,姜楠看来可能没什么,可他看来就是要和自己的情敌住一间屋子,现在这情况又不好拒绝,总不能主动提出要和张极一起吧……虽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好啊,我在二楼左二。”
“那张极你和我一起吧,二楼左一。”
*高岭之花学生会主席极×活泼开朗海王体育生禹
*私设如山|直掰弯|校园|年上|后续追妻火葬场
*热度反馈完结篇,最终章致所有
张泽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了。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户照进了卧室,张泽禹勉强的张开眼,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床边,发现床位早已没有了温度,房间里空无一人,于是穿上拖鞋讪讪的走出了房间。
身上有些酸痛,张泽禹慢慢地挪动着步伐,心想张极应该在书房,于是把头悄悄地伸进房间,果然看到了在书桌面前的男孩,立马走了过去,搂着张极的脖子坐在了他的腿上。
“醒了啊,有不舒服吗?”张极宽厚的手掌从...
“醒了啊,有不舒服吗?”张极宽厚的手掌从电脑键盘上移下,放在了张泽禹的腰间,轻轻的揉了揉。
张泽禹摇头,把头窝在男孩的肩颈处一动也不想动,均匀的呼吸喷洒在张极的锁骨处,不免得笑了笑,抱着他的胳膊又紧了几分。
“阿姨早上发信息给我,让我们今天去超市里买一点除夕要用的东西。”张极伸出一只手绕过张泽禹的脖子,从桌上拿起手机,把屏幕放在男孩面前晃了晃:“正好也带你出去吃点好吃的。”
张泽禹本来是不情愿的睁开眼睛瞟着屏幕,不过在听到张极后半句话之后,立马摆出一幅难为情的表情:“那好吧,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被张极硬塞了几个小面包垫垫肚子之后,张泽禹匆匆拉着张极的手出了门,站在熟悉的路口,张泽禹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胳膊,无聊的向远处望了望,走在两边树的树叶都掉光了的大街上,目光突然停留在前方的几栋熟悉的建筑,拽了拽张极的手,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那个方向。
张极抬眸,红色的教学楼依旧挺立在那里,楼栋上“一中”这两个银色的大字在暖阳下闪闪发光,围在墙垣的绿色栏杆也有些掉漆,不过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不知道那里有没有被人发现。”张泽禹小声的嘀咕着,迅速地溜到学校的某处围墙边用手摸了摸,然后一脸兴奋的回过头看着张极:“想进学校看看嘛?”
“现在应该都放假了,估计进不去。”张极朝着保安室看了看,意料之中,里面空无一人。
“那我们就自己翻进去。”
张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同意张泽禹这个荒唐的主意,发现好像自从认识张泽禹之后,自己貌似会做一些完全没有想过的事情,跟着男孩翻进了学校,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挑着眉问:“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围栏可以拆下来?”
“我以前高一和童禹坤一块逃课打电动的时候就是从这儿溜出去的。”张泽禹耸耸肩,得意地笑着:“你们学生会之前检查都没有查过这儿吧!”
“那确实没查过。”张极皱了皱眉,帮张泽禹拽了拽后面有些凌乱的衣角:“不过要是真查了的话,你一个学期的考勤分估计都不够扣的。”
“你敢扣我的吗?”张泽禹一句话把张极给噎了回去,嗤笑着大步扬长而去,不知不觉的就和张极走到了学校的天台处。
“还记得这儿吗?”张泽禹张开双臂,感受着冬日的阳光,原地转了几圈之后停在了天台的正中央,凝视着面前的男孩:“我高三的时候可就是靠来这儿续命的。”
“这么重要吗?”张极忍俊不禁,慢慢走近,和男孩面对面的站着,牵起他有些冰凉的双手。
“因为有你陪着我。”张泽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风过于干燥寒冷,吹的眼睛有些干涩,声音闷闷的:“谢谢你,让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张极的眼神闪了闪,突然想起了外婆之前和他说过的话,他好像真的遇到了一个真正爱他的人,也真正的在这个纷乱的世界寻找到了属于他的避风港。
像是命中注定,从高中到大学,从开始到现在,他和张泽禹之间像是有根无形的线紧紧地把它们捆在一起,尽管有时候各奔东西,但还是总能在最后顺着线寻找到对方的踪迹。
张极内心所有想对张泽禹说的话最终都汇聚成了一句我爱你,男孩听到之后吸了吸鼻子,声线有些颤抖:“我知道。”
“我知道你为我遮挡夏天的阳光,知道你在我胃疼的时候照顾我一整晚,知道你为我戴上幸运的转运珠,知道你一直带着我那双绿色的拖鞋,知道你一直在背后默默的爱着我。”
“张极,你的爱很小声,可是幸好,我能听得到。”
张泽禹眨了眨眼睛背对着张极,欣赏着许久都没有仔细看过的风景,余光看见天台上摆在花架的几盆残败的花,遗憾的叹了口气:“我记得以前他们都是开着的。”
“它们在春天会重新生长的。”张极单手搂住张泽禹的腰,目光停留在张泽禹手指的方向回答道。
“春天貌似还要等很久。”
“可是春天总会来的。”张极与张泽禹肩并着肩一起眺望着远方,天空悬着几朵镶金边的乳白色云霓,随风微微浮游着,然后转过头看着身边被冷风吹的脸颊有些红的男孩,在侧脸轻轻留下一吻,靠的离张泽禹更近了些:“不过,我的春天已经来了。”
张泽禹听到张极轻声的在他耳边说:
“你好,我的春天。”
END.
67
张极攥紧了手里的枪柄,他感觉到自己隐藏的怒意正在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大脑壁垒。
“我教你用枪,不是为了有一天让你拿枪口对准我。”
张泽禹浅浅一笑,“就像我和你结婚,用心取悦你,尽力完成每一个你布置的任务,做一个完美的伴侣,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也不是为了让你在我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扇我耳光。我自问从来没向你求过任何东西,可你连这一点支持也吝啬给我。”
张极恍然,抬头看着重归平静的树林,手上的力气一松,猎枪从手中滑落到地上,他低下头,无力地扯扯嘴角,“让你这么恨我,看来我是个很失败的伴侣。”
那股颓丧仅仅留存了几秒,等他再度抬眸时,眸中复又变得凌厉起来,带着压迫的目光直...
那股颓丧仅仅留存了几秒,等他再度抬眸时,眸中复又变得凌厉起来,带着压迫的目光直直刺向张泽禹,他勾唇低语:“其实我早就清醒了。”
“什么?”张泽禹一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和你第一次睡完不久,我就清醒了。”张极坦白,没有一丝一毫隐瞒的歉疚。
张泽禹握着枪的手瞬间收紧——不是没有怀疑过,可那时的自己实在太过良善。
张极看向左上方,作思考状,随后又说:“是我和爸提议让阿顺和市长女儿订婚,也是我和爸说要和你结婚的。”
张泽禹牙根打颤,嗓子发抖质问他:“为什么?”
张极朝他走了一步,“因为我喜欢你。”
“可是我不喜欢你。”张泽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他。
张极又向前一步,十分坦然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说辞,“我知道。”
“但我喜欢的,我都要得到。”
张泽禹摇着头,“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愿。”
“是。”张极承认,“但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
他往前走去,直到自己的胸膛撞上张泽禹的枪口,张泽禹一惊,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张极握住枪口,牢牢抵在自己心口,张泽禹无法后退,莫名开始颤抖。
“如果这么恨我,那就开枪杀了我。”
张泽禹握着枪柄的手倏然收紧,他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张极的目光像带着刀锋,毫不留情地刺向他,仿佛要刺穿他伪装的灵魂。
张泽禹瞳孔放大,心跳仿佛要震碎胸膛,连手指都开始剧烈抖动。
他想过报复,想过威胁,想过恨,但唯独不曾想象自己真正扣下扳机的时刻。
他试图从张极掌心抽出枪柄,但张极的力气远远大过他,他使了劲却发现枪口依然死死抵在他胸口,而自己的手指竟然还扣在扳机上,抖个不停,他仿佛恍然惊醒,被自己的行为吓到出了一身冷汗,他忽的松开手,不可置信地退后,而那柄枪悬在半空,只是少了那个操控他的人。
张极盯着他,松开手,枪落到了地上,唯一的威胁和阻碍都没有了,张极朝他大步逼近,张泽禹不断后退,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他。
张极伸出手臂,扣住他的肩头,不让他往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喉间无比紧涩,出口的声音沙哑粗粝:“为什么不开枪?”
张泽禹揪住他的袖口,想要挣开他的桎梏,他摇摇头,“杀了你,我也活不了。”他要活着,活着折磨张极。
张极缓缓勾起嘴角,流露出一丝莫名的遗憾,他靠近他,呼吸间的热气交缠在一起,静谧的树林里偏偏令人烦躁,直到两人额角都渐渐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张泽禹感到神经高度紧绷,从放开枪的那一秒起,接下来所有事都不在掌握之中,然而更遭的是,他此刻完全无法思考。
张极在他耳边叹息:“看来你并不愿意为我殉情。”
“那么,你只能痛苦地承受我不断地入侵你生命的每时每地。”
有些话本身就像诅咒,在张泽禹甚至没有完全理解之前,张极的吻成了首先野蛮入侵他空间的信号。
时至今日,他早就习惯和张极接吻,他们之间的吻从前往往是xing爱的前哨,近来在码头事件之前,逐渐变得缠绵悱恻起来,它可以发生在任何时候,也不是任何进一步亲密行为的前戏,吻就只是吻而已,只是单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当下喜爱的心情。
那些类似相爱的瞬间如一道白光闪过,刺得他胸口生疼,此刻他确实明白了张极说的,承受他入侵自己生命每时每地的感觉。而自己,根本无力拒绝。
太阳越来越大,阳光透过树枝间的间隙落进树林。张泽禹侧身将脸埋进张极的颈窝,恍惚间鼻尖溢满青草的野生气息,整个环境充斥着一种原始的生死张力。
“它们又飞回来了。”张极仰头看着那些重新在落在树枝上的鸟群。它们在危机解除之后再度回到它们的巢。
张极心情似乎又变明朗,他笑起来,环抱住张泽禹,指尖抚过他的侧脸,低头吻了吻他的额角,轻声说:“我们是分不开的。”
张泽禹看着地上他们融为一体的影子,这辈子第一次那么确信他说的是真的。
他们好像真的分不开了。是佳偶也好,怨侣也罢,似乎也只有他们能承受彼此的疯狂与阴暗。
张极牵着张泽禹的手,两人一起并肩从树林出来,往越野车停靠的地带走去。现在又开始亲密起来,一改今晨的剑拔弩张。
好像亮出所有底牌,袒露一切对彼此的欲望、怨怼和矛盾,两人之间朦胧的雾气全部散去,而恰好,他们看清彼此之后,还能接受对方本来的模样。
不是因为相爱,而是因为相似。
对于人性的洞若观火,对于权力的游刃有余,他们太能理解彼此,这种理解不费吹灰之力,终其一生都难以遇见第二个。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撕开所有伪装,他们才是最了解彼此的人,这样了解自己的人,必须紧紧地依靠在一起,否则就会成为天底下最可怕的威胁。
越野车停靠在原来的地方,司机戴着墨镜倚在车边抽烟,看见他们过来,将烟扔在脚下踩灭,张泽禹看着他的举动不禁微微蹙眉。
这一带前几年山火频发,所以保护区有规定,不允许抽烟,以防引发野火,这个司机怎么不守规矩。
但是张泽禹并没有将这个小过失放在心上。或许等得久了太无聊。
他们先将猎枪扔进了回收处,接着坐回车里。两人上车以后,安静地牵着手坐在后排,看着车窗外的自然景色快速掠过。忽然张泽禹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他转头看向张极,只见张极眉心微蹙正盯着前方。张泽禹飞快地看向窗外,乍然惊觉,这不是他们来时的路。
张极不动声色地问:“封路了吗?”
司机回答:“先生,没有,回去往这边方便一些。”
声音不对!张泽禹心跳猛地加快,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而此时张极显然也和他一样意识到了,他坐正身体,对司机说:“先停一下吧,我们下去透透气。”
司机的回答中规中矩:“好,我停在路边。”
然而张泽禹刚想松口气,越野车却突然加速,往前方疾驰而去!张极迅速转头看向窗外,此处大路畅通,一路往前再开差不多两公里就是海岸峭壁,脑中一个可怕的猜想霎时成型——这是一场自杀式的刺杀行动。
时速太快,跳车危险,非死即残,此时他们莫名默契,张极只朝张泽禹看了一眼,他便接受到他的信号,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于是张极率先行动,他起身用膝盖抵住车座,长臂绕过椅背,卡住了司机的脖子,命令道:“停车!”
司机被他的臂力压迫,脸涨得通红,呼吸明显变得急促紊乱,但他仍死死扣住方向盘,脚用力踩着油门,半点不放松,直到越野车拉到最高时速,张极几乎觉得头晕,张泽禹看准机会,在高速行驶的车内尽量稳住自己往前车厢钻,试图从司机手中夺过方向盘。
多亏曾经在英国参加过赛车队,他车技极好,如果不能控制刹车,但如果能调转方向,通过撞击摩擦路边的石头也可以达到减速的效果。张极教过他,他双手抓住司机的一条小臂,用力一拧,当下司机便凄惨地嘶吼起来,张泽禹拧断了他的胳膊,那条骨折了的手臂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垂落下来,张泽禹迅速抓住一边方向盘,与因疼痛而力量大减的司机抢夺方向上的控制权,同时他借着腿长的优势,伸腿进了前座,猛地一脚踩上刹车。
就在他要松一口气时,他惊恐地发现越野车丝毫没有减速。
刹车被人动了手脚。
张泽禹刹那间浑身冰凉,他回头去看张极,显然张极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瞳孔一瞬间放大,气若游丝的司机却哈哈大笑起来,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今天你们……必死无疑。”
而此时,“轰”的一声巨响,车子撞断崖边的护栏,张泽禹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用尽全力将方向盘往右边打到底,越野车倾斜着冲出悬崖——
车窗与陡壁上的巨石撞击,将玻璃震碎,一切发生得太快,下一秒,巨大的冲击力迎面而来,车子坠入海中,张泽禹瞬间失去五感,咸咸的海水灌满他的口鼻和肺部,几乎断绝他的呼吸,然而有一股力量将他往上拽,他终于在咸湿的海水中睁开了眼睛,忍受着结膜疼痛,他隐约意识到是张极拉着他从玻璃尽碎后空洞的车窗里游了出去,然而他还看见张极脑后弥漫开来的深红血色和他慢慢闭上的眼睛。
张泽禹瞪大双眼,他屏住最后一口深长的呼吸,努力抓紧张极的手,双腿用力,穿透水面,急促地换了一口气,随后又迅速潜入海里,穿过张极的手臂环抱住他,将他往上托。
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或许他最后会力竭而死,但他求生的意志又是如此强烈,他想活着,可他也不愿放弃张极的生命,只要不到最后一刻,他都要试上一试。
一阵海浪仿佛天助,将他们推至浅滩。在下一道海浪打来重新将他们吞入海中之前,张泽禹一刻不敢松懈停留,完全凭借着意志力拖着张极往海滩上拽。
海浪如期而至,张泽禹跌坐在海滩上,他已经没有爬得更远的力气了,如果海浪终将他们吞噬,也许今生唯一的安慰是,死时他不是孤身一人。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宣判,直至听见海浪渐渐远走,他睁开眼睛,发现潮水渐退,海面恢复平静。
他浑身一松,躺在海滩上,侧过脸看着身边沉睡一般的张极,不知是不是绝处逢生令他热泪盈眶,他撑起自己的身体,用尽他最后一丝力气和最后的清醒,低头吻上张极的唇,将口中的氧气渡给了他。
张极,我希望,我们能一起活着。
张泽禹闭上眼睛,自此他的世界陷入寂静无声的黑暗。
66
张泽禹为他们还能躺在一张床上而惊叹。
他们真是本世纪最伟大的一对伴侣。
张泽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着房顶,听着枕边浅浅的呼吸声。他以为他会想很多,情绪会有巨大的起伏,但是此刻他只是放空,仿佛置身于一个悬浮的空间,往后看是逝去的父母,往左边看是隔着大洋的旧日爱人,往右边看是同床异梦的合法伴侣,往前看,什么都没有。
但什么都没有,也意味着什么都有可能。
所以就算身边和背后没有人支持他,他也还能往前,走出一条路。
张泽禹睁眼到了天亮,时针滴滴答答,他偏头看了一眼,已经清晨七点。他头痛欲裂,彻夜未眠终于在此时开始报复他的身体,他从床头捞过...
张泽禹睁眼到了天亮,时针滴滴答答,他偏头看了一眼,已经清晨七点。他头痛欲裂,彻夜未眠终于在此时开始报复他的身体,他从床头捞过手机,点开医院工作系统,申请病假。
然后整个人埋进被子,转过身背对张极,开始补觉。
唇上的伤带来了溃疡。连喝水都成为一种折磨。张极取消了好几个会议,其他重要的、不能取消的就改成线上会议。工作量的减轻反而令他精神疲倦。
他撑着额头,忍受着嘴唇内侧的溃疡,当他说话、吃饭、喝水的时候,溃疡和牙齿摩擦,都痛得他倒抽冷气。于是每次疼痛,他都会想张泽禹。
想他时,有时愤怒,有时迷茫。
到今天,已经是张泽禹请假在家休养的第三天了。
看起来他一直在睡觉,张极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在睡觉,晚上回家的时候他还是在睡觉。有时候张极都要怀疑他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所以当晚张极忍不住小心地去探他的呼吸。指尖能感受到他浅浅呼吸间的热气,张极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
他收回手,接着张泽禹忽然转身,平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直视向他,眼睛缓慢地一眨一眨。
“你醒了?”张极问他。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又重新闭上眼睛。
张极背过身问:“起来吃点东西吗?”
“吃过了。”张泽禹回答。
张极回头,吸了吸鼻子,闻到他身上沐浴露和洗发液的清香。他再度探手撩过他的发丝,略微带着一丝潮气,所以他是吃过饭洗过头洗过澡之后再睡觉的。
哦,原来不是一睡不醒,而是懒得跟他说话呀。
等了一会儿,张极缓缓开口:“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他国警方也会协助追捕。因为有持枪胁警的行为,所以通缉的优先级很高。”
张泽禹轻嗤:“那抓到了吗?”
“……没有。”张极只能实话实说。
张泽禹好半天没给他任何反应,张极也只能离开卧室,去浴室洗澡。他有他的道理,张泽禹有张泽禹的坚持,说不好谁对谁错,唯一肯定的是,他们的立场出现了严重冲突,至少目前为止他们谁都没有让步,但也没有再让彼此为难。
洗漱完出来,他走到床边,正打算掀开被子,却见张泽禹正直勾勾地望着他,张极眼神闪烁,问:“怎么了?”
张泽禹竟神色迷离地笑起来,很轻很轻地吐了两个字出来:“想要。”
张泽禹撑着床直起上身,勾住他的脖子,指腹揉着他唇上结痂的伤口,小声问:“还疼吗?”
张极再度感到困惑,因为他实在搞不懂张泽禹的态度怎么又变成这样了。他微微错开视线,答:“不疼。”
伤口不疼了,可溃疡仍在折磨他。
张泽禹“嗯”了一声,盯着他的嘴唇看了几秒,随后倾身吻住他。
张极脑中警铃大作,只怕他又要故技重施再咬他满口血,于是扣住他的肩膀推开他,反复审视着他的脸庞。
张泽禹无辜地眨眼,“你怕什么?”
总不能说怕被咬吧,那也太丢人了,张极难得窘迫,只能随便扯了个借口,“你累了,好好休息。”
谁知张泽禹又笑起来,却不像从前那样温温柔柔的,带着一种隐藏的放肆,再次勾住他的脖子,一点不跟他废话,重新吻上他。
结婚近一年,张泽禹太懂他了,调情引诱信手拈来,他太知道张极喜欢什么,也太知道怎么做能让他欲罢不能。所以此时,张极无奈地发现,他还是被他撩拨得起了反应。
支配权全在他手上。张泽禹第一次那么主动,完全是在自顾自地享受,而张极则是他点的应召,供他取乐。
完事后,他身体一松,裹着全部的被子往自己那一侧的床边翻滚,把自己卷成一只蚕宝宝,然后迅速陷入沉睡。
整条被子都被他卷走了,张极身上一凉,看着他用完就睡、毫不在意的模样,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
第二天,张泽禹心情明媚地起床上班,临出门前还小跑进餐厅,俯身亲了一口张极的脸颊,在他耳边轻佻地说:“亲爱的,你昨天晚上表现很好,我今天心情好多了。”
说完,他又脚步轻快地哼着歌小跑出门。
张极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将手中的叉子狠狠地掷在盘中,金属和陶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张极支着额头,骂了句脏话。
徐太太嗤笑,“我跟你讲,都不需要额外给流量,现在到处都在讨论这件事,议会要多好多空缺了。”
张泽禹跟她卖乖,“过几天我第一次电视访谈,有点紧张。”
“你紧张什么啦?口条这么好,脑子又转得快,脸蛋还好看,想不火都难!你放心,到时候节目一播出,我们帮你监控舆情,就等着你一战成名。”
电视访谈播出的那个周末,张泽禹和张极一起来陪老爷子,他们打算一家人聚在一起看。
这种场合他俩都十分默契地扮演一对恩爱的伴侣。张泽禹坐在张明成的左手边,一直陪他说说笑笑,比亲儿子还亲,张极这个正儿八经的亲儿子反倒坐在父亲的右手边,沉默地插不上话。
节目片头播出的时候,张泽禹挽住老爷子的手臂,往他身后躲,“天哪我不敢看了。”
张明成笑呵呵地拍着他的手背,“自信点,将来这样的场合可不会少,早点适应起来。”
张泽禹突然伸手绕过张明成的后背,戳了戳张极的手臂,张极被他突如其来戳一下,微微蹙起了眉头。张泽禹却仿佛浑然不觉他的别扭,调笑道:“爸,这得问这个人,跟我闹了好久的脾气。”
张明成一听就不开心了,板着脸教训儿子:“小极,怎么回事啊?”
张极简直百口莫辩,这分明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是张泽禹报复他,当他是个取乐的玩物,他咽不下这口气,可这话让他怎么跟父亲说?私房事拿出来让长辈评理,未免太过难以启齿。
张明成闻言笑了起来,“你呀,结了婚怎么反倒跟个孩子似的了呢?泽禹忙也是在忙家里的事,接下来他要进入我们私立医院集团的理事会任职,往后又有这些电视访谈、电视辩论,都是扩大我们家族影响力非常重要的环节。”
“你要进医院理事会?”张极捕捉到这一信息,眯起眼睛问张泽禹。
张泽禹十分坦然地点头,“是啊,院长跟我说起过这件事,我问了爸的看法,我们都觉得挺合适就同意了,我和你说过呀,可能是你忙忘了吧。还怪我太忙呢,爸,你看他,好双标。”
张明成又不赞成地瞪了张极一眼,张极真是要被张泽禹气死,他百分百确定张泽禹没有跟他说过,因为这些天来他们根本没说过几句话,在那些仅有的交流里,都是张泽禹把他当成个男应召似的漫不经心的支使。
但张泽禹吃准了他不会当着爸的面和他因为这种事吵架。事实如此,张极也确实没有那个脸揪着这破事在父亲面前跟张泽禹掰扯。
报复完这茬,张泽禹又很快调节气氛,“开始了开始了,你们一会儿不许笑话我。”
不得不说,张泽禹的讲话确实精彩,饶是张极正跟他冷战也不得不为他的才华赞叹。仿佛他天生就该是站在聚光灯下的人,有理有据又不失风趣幽默,演播厅和电视机前的观众都被他吸引了过去,时而发笑,时而思考。
尤其是他的讲话内容是民众最为关心的医疗改革和医保问题,真正关乎民生的社会议题,同时也是每届竞选班子的兵家必争之地。
他从自己作为医生的角度,收集患者真实想法,参考国内外各种医疗政策,结合国家现况,对当下的多个核心医疗问题进行了深入剖析。医疗这个原本又大又复杂的话题经过他的解释,瞬间变得生动易懂。
第二天心情很好的张泽禹和张极一起去狩猎。来之前老爷子就帮他们都安排好了行程,于是他们驱车去了张家赞助的狩猎保护区,穿上狩猎服,带上猎枪,司机开着一辆小型越野车带他们深入保护区。
张泽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这套狩猎服为了凸显逼格,完全是欧式制式,还配着长靴,好看归好看,但对于野外狩猎活动来说,还是不太舒适,他更喜欢穿稍宽松一些的户外装备,也更施展得开。
为了保护生态环境,车子开到一定区域之后就不能再往里开。张泽禹和张极跳下车,握着猎枪,观察四周。
这里的动物都有饲养员训练,不像完全的自然保护区里那些野生动物那么凶猛,因此对于私家狩猎来说更为安全。
两人在丛林中摸索了一阵,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树枝摩擦的声音,张泽禹顿住脚步,侧耳倾听。他听见树枝折断的声音,还有动物的哼哼声,于是极其小心地挪动步子,直到不远处一只小鹿出现在眼前。他举起猎枪,“嘭”的一声,小鹿跑掉了。
张泽禹为它感到高兴,或许经历过生死攸关的时刻,往后它会更加警醒,这个世界啊,就是充满了危险。
“你故意打歪了。”张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泽禹转身面对他,“是。”
“为什么?不是你想来狩猎吗?”
张泽禹并不直回到他的问题,而是歪着头观察了他一会儿,忽然他举起枪,往张极身后的树林扣动扳机,惊起无数鸟儿,四散纷飞。
张极着实被他的举动吓到,刚才那一枪,真是擦着他耳朵过去的。张泽禹却依然怡然自得,他用枪口指着那些鸟,问:“你猜这里面有多少对伴侣?”
他也不等张极的回答,兀自抬头看着到处乱飞的鸟,感叹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今天总算是见识了。”
张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忽然张泽禹神色一变,冲他喊:“小心身后!”
张极迅速提枪转身,浑身肌肉紧绷,注意力高度集中观察周围潜在的威胁。可是他眼珠转了两圈,却什么都没发现,张极不免开始疑惑。
“哈哈哈哈——”身后爆发出张泽禹的放声大笑,张极瞬间恼羞成怒,他被他耍了!
他含着怒意,缓缓转身,却见张泽禹收起了笑,那双往日里温柔似水的眸子里此刻如深渊寒冰,他举起枪,直指向他的胸膛,而语调却轻飘飘的:“想不到你这么相信我。我都要感动了,亲爱的。”
有些夫夫是这样的,冷战归冷战,do还是要大do特do的。
极禹|婚后|色气向|轻松日常
私设ooc|勿上升|意识流
十二月初,西伯利亚的冷风入境,韩国迎来了初雪,毫无预兆,猝不及防,像是上帝为忙碌的人们送来的一份圣诞礼物。
张极醒来时身旁的被窝早已失去温度,走到落地窗前才发现院子里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雪,而院中整整齐齐码了一排奇形怪状的雪人。
有的脑袋上插了朵花,有的脖子戴着围巾,还有的嘴巴里含着烟嘴,蠢萌蠢萌的,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罪魁祸首还沉浸其中,披着张极的大衣蜷在角落,安安静静制作最后一个雪人...
罪魁祸首还沉浸其中,披着张极的大衣蜷在角落,安安静静制作最后一个雪人。
张极眼睛微眯,墙边的张泽禹没戴任何防护措施,围巾给雪人,手套给雪人,口袋里最后一根烟也要送给雪人,自己裹着件单薄的大衣在雪地里边玩儿。
于此,张极无奈地摇头,又被萌得失笑,迅速钻进浴室洗漱,好把人拎回屋里。
雪纷至沓来,似羽毛般轻柔,以至于白了头都全无知觉。
张泽禹满意地拍了拍雪人的脑袋,指尖戳进去勾出五官,动作很缓慢,因为手指冻得有些僵硬,不过他很享受玩雪的快乐,有种回到孩童时期无忧无虑的感觉。
他的家乡也有雪,温度比这里还要寒冷,是无法言喻的寒,与不可比拟的冷。
早上一睁眼就看见窗外雾蒙蒙在落大雪,天知道他有多兴奋,早餐都没吃就跑到院子里堆雪人,现在院中整齐的站满了他的雪人朋友。
刚想拿出手机拍照,身后就传来推拉门的响声,于是他翻转镜头,拍下张极拥住他的瞬间,那一刻,温暖与惊喜一同降临。
冰凉的手被人牵住,炙热的温度亲密传递,新雪融化在手心。
嘴唇吻过来时,张泽禹被烫得一抖,久处低温环境,遇上张极就像沙漠里遇到水源,整个身子都缠了上来,疯狂汲取温暖。
雪还未停歇,落到头顶,肩膀,还有紧贴的脸颊,张泽禹侧开头,轻轻舔去那粒透明的冰晶,淡淡的清冽味道。
没想到他会做出这般举动,像被猫舔了一下,张极没忍住笑,重新低头吻住他。
至此,再也顾不上身后那群雪人朋友,拉扯间就进了屋子。
瑞雪纷飞,染白城市街景,落地窗前一览无余整片冰天雪地。
当张泽禹切身感受到那股寒意时,宽厚的手掌已经揉进毛衣里,紧紧扣着他的腰,将他按在落地窗前,高大身影从身后罩过来,细密的湿吻在颈肩蔓延,留下旖旎印记。
玻璃外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清晰时,能倒映出张泽禹红润的脸与含着泪的眼;模糊时,泪水倾泻而出,滑过下颚,流淌至锁骨,再被身后的人吻去。
湿热的舌顺着泪痕舔舐,激起阵阵颤栗,尖锐虎牙如同利剑刺入他的脖颈,咬得他无力呻吟,头颅高高扬起,重重喘息。
张极捏住他的下巴,使唇齿微微张开,再低下头与他接吻,一个极其耗费体力的姿势,张泽禹被折腾得疲惫不堪,嘴里开始骂一些胡话。
什么混账……狗崽子……
学一门语言,首先学会的便是脏话,虽然语法单词还不娴熟,可粗话已经烂熟于心,必要时刻甚至脱口而出。
但有哭腔加持的韩语听起来简直像在撒娇,他越骂张极越兴奋,箍着他的腰将他抱起来,上半身紧密贴合在一起,这样一来,幅度虽小,但探索得深。
进去的深度令俩人头皮发麻。
张泽禹咬着牙,眼角的泪不知是爽的还是疼的,身体温度烫得惊人。
大雪骤然纷飞,用力拍打着窗前。
声音像雨天,可天空正晴朗;缱绻像夏天,可温度寒风冽骨;气氛像春天,哺乳动物进入发情期,正值交配好季节。
可惜这是冬天,傲雪凌霜的冬天。
张泽禹蜷缩在被窝里,鼻头可怜地红了,眼睫沾满泪水,真正做到了哭湿枕头。
脚步声从远到近,再到背后的床垫陷下去,张泽禹都感知得十分清楚,保持兴奋状态太久,神经还处在敏感之中,所以当张极的手伸进被窝里时,张泽禹反应很大地躲了一下,间接扯到别的地方,痛得直抽气。
张极便在一旁语气温和地哄道,“宝宝,刚刚把你弄痛了,是我的错,帮你按按好吗?”声音倦哑,很明显听得出来是纵欲后的满足感。
没等张泽禹回答,手掌已经覆上了后腰,精准揉到酸胀的位置,张泽禹就这么被顺毛了,蹭着枕头一言不发,张极只能从他的表情上判断是否舒服。
舒服了会哼哼两声,按得太重就会被骂,太轻也不行,张泽禹怕痒,按着按着就会缩到张极怀里去,用虎牙戳着锁骨磨,不痛不痒的口欲行为,在张极心里塌陷下一块柔软。
这种氛围让张泽禹倍感安逸,几乎没多久就睡着了,张极垂下眸,视线一寸寸扫过张泽禹的脸,拿出手机拍了下来,打开备忘录写下今天的日记。
12月1日星期二雪
这是我们来韩国的第一场初雪。雪花有纯白无瑕的特性,所以象征纯美的爱情,据说,一起看初雪的恋人能够永远相爱。
那么,以后也会在一起看很多次初雪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看见院子里站满了雪人,是泽禹堆的,很可爱,像他一样,不过背影有点孤独,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安静地玩雪,傻子张泽禹,你有我啊,我可以陪你一起玩。
下次不会让你一个人堆雪人的。
今天在落地窗前试了一下,感觉良好,泽禹很喜欢,下次也会继续尝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