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安静到有些压抑,程小时和陆光各占沙发一角,沉默地对峙着。
陆光瞟了眼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摆放在茶几上的冰激凌,顶端的白色奶油已经融化,粘腻的液体顺着包装盒淅淅沥沥向下淌。
十分钟之前,谁都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副模样。
陆光的胃一直不好,老毛病了,生冷、辛辣、油腻的东西都不能吃,一吃准会胃疼,非常脆弱。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程小时对饮食这部分特别注意,为了养护好陆光的胃,每天都会做些清淡营养好消化的食物给他吃。
在程小时的悉心照料下,陆光胃疼的毛病已经有了很大好转。
而今天,因为一盒冰激凌,玩笑变成了争吵,争吵又发展成令人窒息的沉默。
突然,程小时动了。
他看了眼表,面无表情地从沙发起身,经过陆光身边。
陆光被程小时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条件反射般蜷缩了一下。正当他以为程小时要过来继续跟他说些什么,没想到人家却直接忽略自己从旁边走了过去。
陆光回头,见程小时直接进了厨房,连眼神都没朝这边偏一下。
哈?
陆光愣了一下,继而发出一声冷笑。
被彻底忽视的感觉让他莫名开始心头起火。
都说爱情会让人变得幼稚,连一向冷静自持的陆光也不能免俗。
负面情绪来的让人措手不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盒冰激凌已经被他吃了个七七八八。
“过来吃饭。”程小时的声音从餐厅方向响起。
陆光放下手里空了大半的冰激凌盒,朝餐厅走去。
椅子被刷一下拉开,椅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程小时皱着眉头看了陆光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把盛好热腾腾米饭的碗摆到各自的位置前,拿毛巾擦擦手然后摘掉围裙和陆光相对而坐。
饭桌上依然没人说话,程小时也不像往常那样频繁给陆光夹菜。
在两个人之间,程小时一直是那个活跃气氛的人,如今连他也跟着沉默,陆光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刚吃完将近一盒的冰激凌,嘴里满是甜腻的奶油味,根本没什么胃口吃饭,再加上气氛如此压抑,更是味同嚼蜡,平常香喷喷的饭菜都失去了该有的味道。
陆光随便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放下碗筷说声吃饱了便回卧室去了。
程小时听见关门声,看了眼陆光的饭碗,米饭几乎没怎么动,菜也只吃了几口。
“哎……”程小时深深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陆光不在,他自己吃也没什么意思,囫囵吞枣般把自己碗里的米饭就着菜都吃完了,抽出几张纸擦了擦嘴,然后将剩菜剩饭倒到一个盘子里等着一会儿进行垃圾分类,其余空的碗盘都摞在一起,端去洗手池刷洗。
收拾完从厨房出来,程小时去客厅倒水,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那盒引发战争冰激凌。
他也知道今天这火生的有些没有道理,明明只是能不能吃冰激凌这样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谁料到玩笑开着开着就过了火,气氛逐渐变得紧张到最后完全失控。
他走过去将冰激凌拿起来,盒子重量很轻。程小时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往盒子里瞅,化掉的奶油几乎只剩一层底。
这是吃了多少啊……晚上又该胃疼了。
程小时朝紧闭房门的卧室看了一眼,随手将盒子扔进垃圾桶。
陆光回卧室之后洗完澡就钻进了被窝,听着外面程小时忙碌收拾的声音,冷静下来一想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过分,毕竟对方也只是关心他而已。可他不擅长道歉,今天程小时也不给他台阶下,这才进退两难。
算了,等一会儿人过来就说两句软话好了,反正程小时很好哄。
陆光这么想着,躺在床上等啊等,情绪千回百转可对方迟迟没有回来睡觉。
这人不会是不打算回卧室跟他一起睡了吧?
外面早已安静下来,不知道程小时在干什么就是不见人影。
陆光缩在被子里眼睛直直地盯着卧室门,之前所有情绪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委屈。
不知过了多久,等程小时回卧室睡觉的时候陆光已经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睡着了。
程小时以为陆光早就睡了,不想打扰他,所以刚刚去书房处理工作去了。
睡着的陆光不像平日里那般冷硬,倒显得有些过分柔软,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头发在枕头上蹭的略显凌乱,他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长长垂下,鼻梁高挺,嘴唇紧闭,唇角微微下垂。睡着之前陆光大概还是心情不好,所以眉头微锁,程小时看到这样的他心软的一塌糊涂,伸出手揉他的眉间,将褶皱推平,笑着给他顺了顺发丝向两侧拨拢,然后弯腰在额头温柔落下一吻,心里轻声说了句晚安,才钻进被窝和他同榻而眠。
半夜,陆光被一阵阵刺痛疼醒。
突如其来的胃痛带着他额角的青筋都在抽动,脑袋疼到发懵,浑身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倒吸一口冷气,紧咬着后槽牙回头看了一眼,程小时躺在他身后睡的正香,一条手臂还搂在他身上。
陆光心头一酸,顿时红了眼眶,大口大口吸着空气,又怕动静太大吵到人,赶紧转过头,没敢做什么大动作,抿住嘴唇将喘息吞进嘴里,弓起身子,手紧紧抵着胃部,恨不得往里捣几拳。
他本想忍忍就过去了,可这次胃痛来势汹汹,像是有把刀在他胃里翻搅,疼的他几乎想要干呕。
也是,今天吃了一大盒冰激凌又没吃两口饭,不痛才怪。
本来在程小时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胃疼过了,今天纯粹是自己作的。再坚持忍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应该赶快去拿药,药就在客厅,程小时为了方便拿取专门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可他现在疼的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眼前发黑整个人几乎虚脱,根本不可能过去。
如果是以前他早就叫醒程小时了,但今天本来就是他自作自受,所以他不愿意开口。
有时候陆光会有种莫名的固执,比如现在。
程小时是感觉到身边的动静才迷迷糊糊转醒的。
他隐约觉得陆光似乎在抖,伸手朝他那边摸了一把,摸到一脑门冷汗和已经被浸湿的发丝,瞬间惊醒,睡意全无,立刻按开一旁的床头灯。
“陆光?!”程小时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见陆光背对着他已经弯成虾米状,就知道他是又犯胃疼了。
程小时气恼地一拍脑门,心想自己早料到会这样,应该提前让陆光吃药的,结果竟然什么都没做就睡过去了,真是太大意了。
他板着陆光的肩膀把人转过来和他面对面,对上对方通红的双眼,眼球爬满血丝,眼底盛着水光,湿漉漉地看着他。
陆光面色难看,脸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被打湿的头发一缕缕黏在脸上,鼻翼翕动呼吸急促,嘴唇惨白还有一道道被咬出齿痕……
不知道一个人在那忍了多久。
程小时看陆光这副虚弱模样心疼的几乎无法呼吸,赶紧下床去客厅拿药,来不及穿拖鞋直接光着脚跑去的。
再进来的时候程小时手里拿着一片药和一杯热水,他先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坐到陆光那边轻声说:“来,我扶你起来把药吃了。”
说完揽着陆光的肩膀扶人坐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抠出药片放进他嘴里,然后端着水杯喂他,让他就着水把药吞下去。
“再多喝点热水,暖暖胃。”程小时柔声劝哄陆光,端着杯子一点点抬高,看他将里面的水全都喝光才稍微放下心来。
喝完水,程小时把杯子放到一边,抬手擦去陆光嘴边的水渍,把人紧紧搂住,细细密密地亲吻他的发顶,眼里满是愧疚:“抱歉,今天都怪我没照顾好你。”
陆光还是疼的不能开口说话,只好埋在他怀里摇摇头。
“没事,稍微忍忍,吃完药很快就好了啊。”程小时低声安慰,搂着陆光两个人慢慢躺倒。
刚刚摸过杯子的手心还是滚烫的,他搓了搓手,一手搂着陆光轻拍后背,一手伸进陆光的睡衣贴着皮肤覆在他胃部,给他捂着。
说来也怪,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真有奇效,程小时每次用自己的手给陆光暖胃的时候,陆光的胃痛都会很快消退,这次也不例外。热乎乎的掌心一捂上来,疼痛顿时消减许多,陆光深呼吸几下,感觉舒服不少。
程小时曾将这种神秘的功效美名其曰爱的力量,现在,陆光对此深信不疑,不然,还有什么能够解释呢。
有了‘爱的力量’和药效发挥作用,很快陆光的胃就消停下来,他长长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一下卸了力。
“不疼了?”程小时察觉到陆光的变化,问道。
“嗯。”陆光应了一声,抬眼看向程小时,对方听他这么说也终于放下心来,不像刚才那样面色凝重。
陆光抬手捏了捏程小时的脸蛋,好笑道:“胃痛的是我,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程小时看陆光这次是真的没事了,给他捂着胃的手从衣服里抽出来也去揽他的腰,用双手把人整个圈在自己怀里,委屈巴巴地撅起嘴:“当然是因为痛在你身疼在我心啊。”
陆光隐约觉得自己看到了正在撒娇的人形大狗狗,笑得眼睛都弯了,修长的手指点点他的鼻子:“傻子。”
程小时不忿地哼了一声,抓住陆光的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啃咬,又用舌头舔过刚刚被自己咬到的地方,直到把陆光几根手指都舔的湿漉漉的,染上淫靡的水光。
湿软的舌头在自己指腹指节间滑动,陆光被程小时视线紧锁,那双暗沉的眼看的他心脏砰砰直跳,脸上也渐渐染上红色。
陆光不敢再跟他对视,垂下眼皮,犹豫了一下,想要为今天的事情道歉:“我……唔……”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吻封住。
程小时虽不像陆光那般会察言观色,但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也算是陆光肚子里的半条蛔虫了。
看到刚刚陆光的脸色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猜到对方想说什么,但他从未怪他,更不想听到任何道歉。
真要道歉的话,反而是他应该为今天的照顾不周道歉才对,陆光正是因为跟他吵架才会胃疼,而且还自己一个人忍了那么久。
程小时怎么会不知道陆光为什么这么做,正因为知道,所以才生气又心疼,生气是对自己的后知后觉生气,心疼是心疼陆光倔强的脾气。
一吻终了,程小时看着被自己亲到气喘吁吁的陆光,手抚上他的侧脸,眼里闪过种种情绪:“以后不管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在那硬抗。”
陆光本就善于观察心思细腻,听程小时这么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点头答应:“知道了。”
“好了,折腾一晚上,快睡吧。”程小时得到承诺,心满意足地关上灯搂着陆光继续睡觉。
黑暗中,陆光弯起嘴角,闭上眼睛的同时把自己又往程小时怀里挤了挤,两人交颈而眠。
在暖融融的体温交缠中,两颗心的心跳重合到一起,同频震动。
END
惑惑不小心让究究生气了
2400+,纯糖,我爱喝糖精!超级超级爱!!
人物木苏里的,OOC我的
文笔不好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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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究最近在执行一个很重要的卧底任务。
不久后游惑也接了一个任务,危险系数很高,怕秦究知道了担心自己。
其实游惑有信心完美完成这次任务的,可还是出了点差错。
跟敌人近战的时候一个躲闪不及后背被军刺划了一个又大又深伤口。
虽然完成任务后及时处理了,但由于任务环境很差,所以回到医院治疗的时候伤口已经发炎了,游惑已经发高烧了。
高齐:“老大,这也太危险了,我马上给001——”
“…别!”游惑有气无力地打断道。...
“…别!”游惑有气无力地打断道。
“……你…你没告诉001这次任务?”
“……嗯。”
楚月:“那你想怎么办?瞒着001?这么大的伤你觉得你能瞒多久?”
“…他不是还在执行卧底任务吗,到时候我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回来你也不告诉?”
“……嗯。”想到秦究会因此心疼半天,还是决定不告诉他。
“你……哎呀随便你吧!”高齐无奈道。
过了几天,游惑已经没有大碍了,恢复了之前的教官生活,只是还需要定期换药换纱布。
虽然游惑平时对学员们非常严厉,但是他们依然非常敬重又喜爱游惑——
训练场上每一次的严苛斥责,都是他们日后在战场上保命的本能反应。除了完成任务,游惑更希望他们能活着凯旋。
总教官回来了,既开心又伤心。
“今天我们要测试一下我不在的这阶段你们的能力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一针见血。
总教官的队伍总体水平非常高,所以代理人带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很摆烂。
“你们这几天都干什么了?!我就不在半个月,都成啥样了?!没有一个完美通过测试的!”游惑已经猜到了代理人带他们的时候的状态。“从今天起,在原先训练内容基础上,新加一部分体能训练,其他的等我明天再说!”
一天的日常训练结束了。
游惑回到家,想着细化一下小崽子们的训练计划,刚一推开门——
“欢迎回家,亲爱的!”
游惑身形一僵。
???秦究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任务了?
“怎么了,大考官,看到我回来了这么高兴?”
“……这么快就完成了?”
“是啊,想你了,就想着快点完成回来找你。”
秦究说完,没等游惑回应,就走过去抱住了他。
游惑没想到秦究会突然过来,虽然没出声但身体忍不住僵了一下。
秦究瞬间发现了自家大考官的不对劲。
游惑也知道他发现了,下意识地想要推开秦究——
但还是秦究更快一步,把游惑转了过去掀开后背的衣服,而游惑因动作太大扯到了后背的伤口。
“嘶——”
扯开的伤口已经开始流血,在雪白的纱布上蔓延开来。
还是没瞒住。
虽然背对着秦究,但游惑还是能感觉到周围一点点下降的温度。
这次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对……秦究生气了怎么办?
这是秦究第一次生气,游惑也有些束手无策。
“为什么瞒着我?”
“……怕你担心。”
“游惑。”
游惑心里漏了一拍。
这是二人在一起后秦究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
“你……算了,还是先换药吧,伤口又裂开了。”秦究本来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放弃了,转身去拿了药箱。
“秦……”游惑转过身,没来得及叫住秦究。
客厅里,秦究给游惑的伤口消毒。
动作很轻,消毒棒轻按在伤口处的丝丝疼痛刺激着游惑,本就凌乱的脑海被刺激得更加混乱。
“疼吗?”
“忍着。”
“……”
若是换作平常,秦究一定会温柔地用不正经的话跟游惑聊天,分散游惑的注意力,完事还会亲亲游惑的耳垂……
游惑突然有些委屈。
明明受伤的是自己,疼的人也是自己,秦究还要生自己的气。
该换纱布了。
游惑的眼神下垂着,眼里的情感从慌乱到委屈、自责的变化毫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游惑并没有完全背对秦究,所以这一切都被秦究用余光一丝不落地捕捉到了。
游惑不是不明白秦究为什么会生气。他们是彼此最亲密的人,都想让对方好。可是比起自己受伤,欺瞒才是伤害对方的利器。
我爱你,所以我的一切都会对你坦诚,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共同承担,我们彼此相互取暖。
如果身份对调,游惑只会比这更生气。
这次的隐瞒,一定让秦究很伤心吧。游惑想道。
跟往常一样,还是秦究下厨。
知道游惑胃不好,所以食物一定温和养胃;知道游惑受了伤,所以饮食还要格外清淡;知道这样的病号餐游惑一定不喜欢,所以努力把食材处理的鲜美可口。
秦究颀长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着,面前的窗户加深了秦究穿着衬衫、围着围裙的背影,恰到好处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看着厨房里忙碌的秦究,游惑的愧疚感达到了顶峰。
游惑生气了,秦究总会耐心的哄,直到彻底攻破游惑根本不存在的内心防线。
他不想让秦究总是单方面付出。
身为一个贴心负责的男朋友,对象生气了当然要哄!
想到这里,游惑脑子一热,脚已经不听使唤地迈进了厨房,双臂从后边环抱住了秦究,脸埋在了秦究的后背里。
秦究动作一顿。
“对不起。”游惑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秦究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
加速的心跳已经暴露了一切。
他爱他都不够,怎么舍得一直生他的气?
游惑没见他回应,以为秦究不想理他了,抬起头慌乱道:“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我不想让你担心,可我却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秦究转身,回抱住了游惑。怕碰到伤口,只是虚环在他背后。
他早就彻底栽进去了,不是吗?
“亲爱的,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游惑抬起头,询问地看向他。
“我很开心。”说着,微微弯腰,把下巴放在了游惑肩头上。
开心你能来哄我,开心你对我有了归属感,开心你真的爱我——虽然我早就知道并对此深信不疑。
咕噜噜——
“……”游惑的脸很快变红了。
秦究笑道:“等着,马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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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是当晚的究惑,800+
我就爱看小情侣在一起甜甜的点点滴滴我就爱诱受没救了(捂脸)
求求小红心小蓝手QAQ
这次比赛双方都是老牌战队,实力不相上下,双方打的你来我往,最后在一波团战中结束了比赛。
……
“简神!”
正在洗手的简茸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来,一个莫约二十多岁的男人站在他身边,目测一米八,脸色有些苍白,看向简茸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你好……”简茸问好的尾音被生生打断,那个男子突然一把揽过简茸的腰,抓着简茸的手腕扣在墙上,打的简茸措手不及。
简茸被那人拢在阴影下,背光看他的眼睛有一种压抑的疯狂,直接让简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人脸上的偏执让简茸迅速反应过来,他抬脚对着男人的膝盖狠狠踹下去,挣开男人的控制就想往外走,他并不想跟别人起冲突,毕竟他还有战队,还有比赛。
“喂,宝贝,你出来了吗。”掉在地上的手机只是摔碎了屏,而碎成蜘蛛网般的屏幕上显示着通话界面。
…
“走吧,场馆人多,我陪你一起。”路柏沅牵着简茸的手就想去洗手间。
“不用了队长,又不是小学生还手拉手上厕所呢,你先去车上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男人飞快抽出刀子,还想再来一刀,被简茸拦了下来,简茸左手直接握上了刀身,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手掌,简茸一拳打在男人脸上,直接将他打偏向一边。
腹部的刀伤血流不止,染红一片衣服,手掌的伤也是鲜血淋漓,失血过多让简茸眼前一阵发黑,但是队长还在等他……
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简茸靠着墙软下身子,倒在地上,他拿起地上的手机,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喘息声,里面传来路柏沅发颤的声音。
“队……队长,我爱你。”简茸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鬼使神差的抬头看了一眼走廊尽头,他好像看见了队长,好像听见了队长叫他……他想回应,但是真的好累啊…
路柏沅赶过来看到简茸倒在血泊里的一幕简直要疯了,他冲过去将简茸抱在怀里,他能感受到怀里小朋友体温很低,看到了他满身鲜血。血迹从洗手间里延伸出来,随行的安保人员立刻进到洗手间里将那个男人控制住,医护人员上前对简茸进行紧急救助并送上了救护车。
一路上路柏沅都紧紧握着简茸的手,眼眶中的泪水无声的滴落下来,“简茸,我爱你,别睡好吗,别丢下我……”
丁哥去处理后续的事情,他们几个在这里等着简茸,简茸身为队内最小的,却出了这样的事,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简茸睁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沿的男朋友的发顶,因为另一只手在输液,简茸只好用缠着纱布的左手去触碰男朋友的发顶,简茸只刚伸出手,路柏沅就像感觉到了一样,避开简茸的伤一把握住手腕,他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人对他笑了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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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比赛,不懂打架)
即兴小脑洞,剧情逻辑有些潦草了,说实话,我只是单纯地想虐一下猫猫,嘿嘿我的展猫猫就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哈哈
文笔不好,写的仓促,大家多多包涵
我真的好喜欢耳雅太太的原著,所以人物我就保留了原著,嘿嘿,自己的一点小私心啦(=^▽^=)
接下来正文开始
“嗯~嘶~,小白,你轻点”
“别乱动”
“嗯~~~啊!疼~~~”
“好好好,我轻点、我轻点”
展耀趴在床上,下半身盖着被子上半身赤裸着,任由坐在一旁的白羽瞳在他光滑的脊背上下其手,如果忽略展耀后背上大大小小的青紫和白羽瞳僵硬...
展耀趴在床上,下半身盖着被子上半身赤裸着,任由坐在一旁的白羽瞳在他光滑的脊背上下其手,如果忽略展耀后背上大大小小的青紫和白羽瞳僵硬的动作,这定是一个令人想入非非的画面
SCI最近又接了一个重大的凶杀案,凶手在一月内就杀了三个人,而且还都是商界大亨,由于影响力太大再加上市局给的压力,包局只好将这个案子交给SCI,限时半月结案。这不,经过白羽瞳和展耀带领SCI众人没日没夜的搜集调查终于找到了嫌疑人的踪迹,今天就要实施抓捕,没想到在追捕嫌疑人的过程中却发生了意外
“猫儿,你就和蒋平待在指挥车上,我带人下去追捕”白羽瞳边穿防弹背心边跟一旁的展耀说道
展耀一听他又要不带自己,虽然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担心他呢,眉心一蹙,“不行,白羽瞳,凶手很有可能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作为心理专家我必须要去!”
关于展耀出外勤这件事,次次他俩是必会争上一番的,虽然之前十次有九次都是白羽瞳以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边为条件妥协,但是这次太危险了,“不行!展耀,这个人极度危险,手里不仅有刀,还有爆炸物,你必须待在车里!”
“你——”
“猫儿,你去了我会分心的,猫儿,听话”展耀还没辩驳就被白羽瞳的柔声安慰打了个措手不及,耳尖不自觉地染上了桃色
“白羽瞳,那你给我好好地回来”
“知道了,猫儿,我回来还要给你准备下午的海鲜大餐呢”说罢便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心里还叹了口气,终于把这只猫的毛捋顺了
白羽瞳打开耳机,正色道“赵虎,商场外面没有人了吧?”
耳机那边立马回复“没了,头儿”
“好,一会儿抓捕的时候给我机灵点,别受伤,更重要的是时刻注意嫌疑人身上有没有爆炸物”
“是!”
“哎,马哥,你说这个凶手不是恨那些大老板吗,为什么会挑这么个人群密集的场所呢?”赵虎和马汉早已埋伏到了商场二楼,等白羽瞳传达完命令赵虎就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没听展博士说吗,这个人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可能早已丧失了理性”马汉眼睛一刻不离狙击枪的瞄准镜,在观察的同时也不忘回赵虎一嘴
两个小时过去了,嫌疑人还没有出现,大家心里也在打鼓——不会不来了吧?展耀待在指挥车上也开始着急,眼睛紧紧盯着监控视频
“来了!”随着马汉话落,所有人的神经重新拉紧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正在向商场走来的凶手身上,气氛高度紧张
正在白羽瞳将要实施抓捕命令时,嫌疑人却突然转了方向,如同突然受到惊吓的动物般猛然向反方向跑去
白羽瞳心道不好,首先追了上去,“快!所有人,围捕他!”
嫌疑人动作很快,短短几秒钟就跑出了白羽瞳他们封锁的范围,而白羽瞳他们没确定情况也不能贸然开枪
“噌——”展耀在白羽瞳追出去的时候早就心急如焚了,无论何时他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白羽瞳独自冲在前面
展耀和白羽瞳早已为一体,心在一起,人也必须得在一起
“哎?展博士,白sir说了,你得留在车上啊”蒋平看着展耀急匆匆地要拉车门立马上前阻止
“蒋平你让开,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安全措施,就在外围堵截,不会有事的”
平时大家就都不太敢和展耀对视,蒋平此时看着展耀的眼神和笑容就心慌慌的,立马扭头,而就在蒋平这一松懈之时,展耀立马打开车门跳了出去,留下蒋平自己在车上大喊
展耀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移动的红点,稍微梳理了一下思路,转身跑向了华庆街,那应该是嫌疑人的必经地
另一边的白羽瞳他们也是急得不行,没有确定嫌疑人身上是否有爆炸物根本无法贸然开枪,只能硬跟他拼体力,不断围追堵截
此时的华庆街上已经有零零散散的路人了,经过的凶手边跑边不断推搡,白羽瞳他们只好先扶稳群众再向前追捕
展耀赶到时正好碰到一行人跑过去,边弯着腰喘粗气边气恼自己运动量太少,堪堪支起身子就看到不远处楼梯边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因为人群的推搡就要往后倒
虽说只是街道旁的一段小楼梯,可少说也有二十多层,再加上年久失修每级楼梯边缘都坑坑巴巴的,这要是摔下去怎么也得轻伤
“危险!”展耀快跑上前一把拉住了那女孩的手往回一拉,女孩被拉了回来可他自己却因为惯性摔了下去
“完了”展耀在摔下去的时候还不忘为自己默哀
另一边的白羽瞳众人经过合力堵截终于将嫌疑人顺利抓住,白羽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耳机里传来的声音直接让他脑浆炸裂“白sir,展博士摔下楼梯了!”
蒋平的声音让白羽瞳蒙了一下,“怎么回事?他不是在车上吗?”
“展博士在你们追出去的时候就跑下去了,对不起,白sir,我没拦住······”
“行了,在哪儿?”
蒋平眼睛紧盯屏幕,虽然看不清展耀的表情,但是他知道那一下指定摔得不轻,“就在你们刚刚经过的华庆街上”
“马汉,赵虎,把人带回去”,没等他俩回复就跑没影了
展耀啊展耀,你就是上天派来专门罚我的吧
可千万别出事啊,猫儿
楼梯上好容易稳住身体的女孩儿也是吓了一跳,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展耀用手臂紧紧护着头,落地后滚了几圈才停住,后续的从身体各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脚踝处尤其剧烈,他就躺在那里疼白了脸
女孩儿缓过神正想下去扶救自己的人,突然感到身边一阵风吹过,一个白衣服的人就落到了楼梯下面
“猫儿,猫儿,你怎么样,啊,伤哪儿了?”白羽瞳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人儿揽到怀里,看着展耀惨白的脸色他就感到自己的心都要疼死了,又没保护好他
“唔~~~小白,我没事,就是脚踝有点疼”展耀躺在人怀里吸了吸口气,顿时感到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白羽瞳立马查看展耀的脚踝,这才看见展耀的右脚踝红肿一片,映的他双眼通红,“猫儿,没事,没事哈,应该是扭到了,还有哪里疼?”
白羽瞳轻轻地摸了摸展耀的脸颊,声音都止不住要颤抖,展耀此时既心虚又心疼,死耗子肯定又在懊恼自己了,“我没事,小白,除了脚踝其他地方没伤到”
白羽瞳这才稳了稳心神,放心的横抱起展耀,一不小心劲有些大了,他明显感到展耀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立马松劲却抱的更稳了,低头一看那人的脸色,却发现展耀只是紧抿着唇一声没吭,脸色瞬间黑了一度,好啊,还学会隐瞒了?!
刚想走就听到后面一声“等等!”
白羽瞳抱着人回身就看到刚刚的女孩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可以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听听,听听,多清纯的一个小女孩儿呀
白羽瞳的脸黑了个彻底
“不用,我们是警察,保护人民群众是我们的职责,你就不…额…还是快回家吧”本来极近冷漠的话却因为胸前那只手的动作生生转了个弯,说罢白羽瞳就抱着展耀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上白羽瞳也没开口说话
到了医院检查的时候还是冷着脸
只有在医生说没啥大事的时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展耀早就感到白羽瞳生气了,本来想着跟他道个歉撒个娇啥的,可是看着白羽瞳冷到极点的脸色,展耀心里突然也泛起一丝委屈,哼,不说话就不说话
检查完白羽瞳就把展耀抱回了家,安安稳稳将人放到卧室床上后就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展耀坐在床上更委屈了,他是嫌我麻烦了吧,他会不会不要我了···
人啊,越是在意就越容易陷入胡思乱想
“啪嗒,啪嗒”垂头委屈的展耀竟然还落下几滴泪来
白羽瞳很快端着水拿着药进来了,一看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儿正坐在床上哭,顿时就丢盔弃甲了
他连忙把水和药放到了床头柜上,温柔地将人楼到怀里,手还在人的背上轻轻拍着,“猫儿,猫儿,不哭了,是哪里疼吗?”
感受到白羽瞳的温暖,展耀哭的更厉害了,这可吓坏了白羽瞳,“哎呦,我的好猫儿,怎么了这是,不哭了不哭了,小白抱抱”
展耀把眼泪和鼻涕往白羽瞳身上胡乱一抹后抬起了头,“你···你···是不是嫌我麻烦了,是不是···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展耀还没彻底缓过来,红红的眼眶里还半是泪水,眼睫也湿漉漉的,鼻子通红,唇角委屈地向下一撇,看的白羽瞳差点喷出一脸鼻血
太他妈的可爱了
“怎么会呢,我是生气你又不听我的话,还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你知不知道你每伤一分,我这里就残一寸呀”白羽瞳说着就牵起展耀的手摁到了自己的心口处
展耀感受着掌心下的跳动,那是白羽瞳给他的爱
“我又不是故意受伤的,还有你只知道担心我,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对你的担心从不比你少一分”软软糯糯的嗓音传到白羽瞳的耳朵里竟如此振聋发聩
是他狭隘了
“那我答应你之后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你也答应我不能再受伤了,好不好”
白羽瞳眼里的爱意让展耀红了脸,却还是傲娇地脑袋一扭,点了点头
看着展耀可可爱爱的小动作白羽瞳也轻笑出声,拿过旁边的水和药,“好了,猫儿,把药吃了吧,吃完药我再给你擦擦药酒”
接下来就出现了刚刚开头的那一幕
“猫儿,这下知道疼了吧,以后看你还敢不敢独自行动”嘴上虽然在教训手上的动作却是轻了不少
展耀顾不上回他,后背上密密麻麻的又疼又麻,好像还有点舒服“嗯~~~好舒服”
听得白羽瞳手上动作一顿
丝毫察觉不到危险的展耀还在若有若无地哼唧,“嗯~哈~~小白你好厉害,什么时候·····”
“啪砰”
刚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学的按摩手法就被白羽瞳的动作打断了
白羽瞳隔着被子在展耀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闷声说“猫儿,别瞎叫”
展耀顿时羞红了脸,埋在枕头里不肯出来了
久等啦,先把阙歌更完嘿嘿ˊˋ
彩蛋是伤口发炎发烧的病弱求抱抱顾老师甜饼和一些补充的小惊喜!希望大家喜欢~
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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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哈岚供暖之后,小家变得暖烘烘的。
医院冰冷的药剂与刺痛的针头没有温度,出院后郑北和顾一燃回到了他们的小家,睡了这几个月最好的一个觉。
上午暖融融的阳光照在积雪上,又透过窗户洒进屋子,一丝一缕铺满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新被子淡淡的皂香,是郑妈妈晒了床新的被子给他俩,厚实又软乎,脸埋进去的时候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软陷进去,裹在脸颊周围。
顾一燃睫毛动了动,伤...
顾一燃睫毛动了动,伤口压的有些麻,他动了动腿,转身看着郑北的睡颜。
两个一米八十多的人挤在一张床上多少还是不怎么松快,但顾一燃拒绝了郑北换床的要求,他似乎很喜欢睡觉时亲近郑北,喜欢把半张脸埋在他颈窝里,或者手摸着他的胳膊。
他心里软软的,低头吻了吻郑北的鼻尖。
“辛苦了,小北。”
屋檐上的积雪被晒化了表层,沿着檐壁滴下来,在窗外闪着一滴一滴的光。
顾一燃平躺在床上,愣了一会神,他想,自己似乎对残废这件事接受的太快了些,或者说自己似乎根本没什么情绪波动,这好像不对。
郑北似乎也发现了。
“哎南南,燃哥他俩还没起啊?”
“没呢,别叫了,咱先吃饭吧。”郑南拽着赵晓光坐下,“这受这么重的伤,养两三个月哪能就啥事没有了,得慢慢养。”
顾一燃最近被假肢折磨的够呛,既要努力适应又要等待伤口愈合,每一步都看起来十分艰难。
“醒啦燃哥!”
“感觉咋样,哪难受不?”
顾一燃被晓光扶着坐了下来,“没事,这几天累了,起的晚点,你们不用等我俩,先吃。”
“你俩啊,好好休息比啥都强,”郑南敲了个咸鸭蛋剥着,带着小勺递给顾一燃,“滋滋冒油,可香了,尝尝燃哥!”
连着吃了好几顿好吃的的顾一燃正想吃点简单的,看见黏糊糊的粥和油滋滋的咸鸭蛋顿时眼睛一亮,笑了笑:“谢谢南南。”
等他们快吃完了,郑北才摇摇晃晃从屋里走出来,搂着顾一燃的脖子叼走了他正准备往嘴里送的一小段油条。
“啧,”顾一燃拍他的胳膊,“洗漱去。”
哼,睡醒了就抢我吃的。
郑北走后,他低头,勾起嘴角,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傍晚,橙黄的夕阳拢着街道房屋,四下的孩子都跑出来玩,小街外闹成一片,奔跑,追逐,躲到大人身后。
小商小贩开始摆摊,吆喝声渐起,烟火气弥漫。
顾一燃一个人坐在轮椅上。
这个城市的人们带着宽宏与厚重的灵魂,冰雪的辽阔与寂静反而造就了热情,在每一片雪花里,都能翩翩起舞的心。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心里闷沉沉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咋滴了,顾儿。”
郑北“哎呦”一声,搬着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
“嗯?”顾一燃转头,“没怎么。”
“咋瞅你有点不太乐呵呢。”郑北从兜里摸出一块大白兔,剥开糖纸递给他。
顾一燃低头把那块糖卷进嘴里,“没有,可能有点困,一会休息休息。”
“净扯呢。”郑北凑过来,在他脸上快速亲了一口。
“哎!”顾一燃四下看了看,“在外面呢,别闹别闹。”
“那一会回屋的。”郑北坏笑着看他。
“没个正形。”
夜幕降临,郑北打算打热水给顾一燃擦擦身体,可看着氤氲着热气的水瓶,他心里似乎始终觉得隐隐的空落。
这几天他看着顾一燃总是想带着假肢走路,哪怕伤口反复的被磨破,他看着心疼的紧,可顾一燃似乎不想让自己觉得他是一直需要被自己照顾着的,似乎是想用反反复复练习走路向自己证明,自己不是没用的,自己不是离不开他的。
热水冒了出来,郑北赶忙关掉,捡起瓶塞时被熏的滚烫的木头灼了一下他的手指。
他啧了一声,寒风透过没关严的窗户缝儿透进来,他打了个寒战,按了按把窗户关严。
屋内突然传来倒地的巨响,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刺耳炸响。
郑北一惊,扔下水瓶和毛巾冲进屋子。
“咋了!咋摔了?”
顾一燃趴在地上,玻璃杯被扫到地上摔成碎片,他愣愣看着撑在地上被扎破的手掌。
假肢摔离身体,包裹断肢的纱布隐隐渗出血来。
郑北急忙蹲下身,一连串儿的问他:“咋摔了呢?哎呀这手,来来来快起来我给你包上,哎这一会看不住你就不行……”
“郑北,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顾一燃低着头,郑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隐隐颤抖的手,叫嚣着疼。
“咋啦。”他语气立马轻了下来,手覆上顾一燃的手背。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残废,一个废物,所以你就得照顾我一辈子了。”
“郑北,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眼泪就这么悄没声儿的划过鼻梁,落了下来。
郑北反倒松了口气。
这几个月顾一燃的情绪太淡定了,毫无波动,似乎是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就能忘记自己身体的痛苦,但他需要发泄,而现在似乎才真正的让顾一燃宣泄他的痛苦。
“说啥呢…咋能是可怜呢?”郑北用指节抹了抹他的眼泪,顾一燃偏头躲他的手。
“我就算是残废了,我也不会绑着你,不会拖累你。”
郑北霎时心里升起一种悲哀与痛苦的感觉,他似乎不明白,顾一燃为什么总是预设着被抛弃,为什么有自己在身边,他还在给自己铺后路。
在爱里长大的自己,似乎永远也无法懂得顾一燃的心。
“顾儿。”
他叫着他的名字,“顾一燃。”
“我是你的什么人啊?”
顾一燃终于抬起头,眼圈红的吓人。
“我是你的什么人?”他重复。
“爱人。”顾一燃似闯了祸的孩子,垂着眼小声嗫嚅,声音很低。
过一会他补充似的说:“也是亲人。”
“爱人,亲人。”郑北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擦他的眼泪,“那为什么我会觉得你会拖累我?为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顾一燃没有说话。
“顾儿,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我说我是你的后盾,有我在,你就不用害怕,这不是可怜,不是拖累,我爱你,包括爱你你脆弱的一面,你说你在这跟我逞什么强?”
郑北放缓语气,重新攥着顾一燃的手。
“相信我好不好?相信我。”
“我真的爱你,真的。”
顾一燃似乎被击溃了。
他垂下头,胸膛起伏。
更多的眼泪落下来,肩膀颤动,他靠在柜子上,偏头不去看郑北的眼睛。
“抱一会,好不好?”
顾一燃默许了他,任凭那人抓着自己的手把自己拉到怀里,他只觉得现在没有力气,只想好好的哭一场,宣泄长久以来的压抑与痛苦,哪怕这样看起来有些丢脸。
郑北一手抱着他,一手悄悄从抽屉里拿碘伏和纱布,“给你包扎一下奥,看看这手扎的,不疼呀?”
顾一燃不管不顾地把头埋进郑北颈窝,把眼泪全蹭到他衣服上:“不要,要抱着。”
“好好好,抱着呢。”
似乎哭的有些晕头转向,也似乎是为了宣泄,顾一燃张嘴一口咬在郑北肩上,后者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手上动作却没停,有条不紊的消毒,包扎,还不忘怪他一句,
“属小狗的啊你。”
郑北抬手摸着他的头发,细软的发丝穿过手指,带着顾一燃的体温,他心疼着,但也开心顾一燃能把自己真实的,哪怕崩溃的一面给他看。
顾一燃渐渐开始闷着声音放声大哭。
郑北听着他哭。
低头,散碎的吻落在他脸上。
顾一燃把剩下的力气全都哭没了,最后靠在郑北怀里,只剩稀碎的呜咽。
“哭出来就好了。”郑北轻声说,“不憋着就不难受了,嗷,别憋着。”
“郑北……”
“嗯。”
顾一燃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郑北,我好疼啊。”
郑北把他包扎好的手放下,低头看他的腿,蚕茧般被包裹住的断面有些渗血,郑北细细的捋开那些纱布,重新给他包扎。
顾一燃没躲,只是一直抱着他的腰,任凭郑北怎么擦也不撒手。
“撒娇呢?顾老师?”
夜色渐浓,两人被这一通折腾的筋疲力尽,郑北只是轻轻在顾一燃嘴唇啄了一口,可起身时顾一燃却似没尽兴般不满地哼了一声,环着郑北的腰追吻上去。
唇齿相依,脸颊有些微微泛红,眼神醉酒般迷离着。
郑北持着清醒克制下来,摸摸他的脸:“听话,不闹了,今晚好好休息,好不好?”
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顾一燃的额头,这似乎是个很有安全感的姿势,两人就这样抵着坐了一会,郑北忽然摸摸他的头笑了笑。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雪停了。
今天天气也很好。
郑北说,上次的遗书已经被自己心虚的销毁了,并且保证以后不会总写让顾一燃不开心的东西。
可我们顾老师心眼可不少。
某天他忽然鬼使神差的想看看郑北钱包里还有没有装东西,于是他找了个借口拿到。郑北的钱包,那张照片还在,还和以前一样。
他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这家伙没有备份版遗书。
他想想,被自己逗笑了。
他又把照片抽了出来,可照片背后却比之前多了行字。
他定睛细看,上面用郑北不怎么好看的字体笨拙的写着:
顾一燃,我永远爱你。
一次又一次踏进地狱,一次又一次正面那些阴沟里作恶的蛆虫,没有人知道第几次才会不复相见,阴阳两隔。
但这或许是,无论生死未卜,或是再来不及时,他们能想到,唯一,最重要的话。
顾一燃拿起手边的笔,在那行字下面留下清晰好看的四个字。
“我也爱你。”
《阙歌》正式完结!请期待下篇
彩蛋是超甜的病弱撒娇,没有写到番外里,大家可以解锁看看哦~
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在还未拆完的信封上,那开口处的刀片带着罪恶和阴冷的寒光,刺的贺小旭紧皱起眉头。
他用带着血的手指抽出信来,雪白的信纸上立刻浸染上片片红迹。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拆到这种恐吓信,他甚至记得全部的内容。他垂眼看着被不祥的红痕标记的名字,心里发慌。
深夜两点,结束了日常训练的一队队员早已回了各自寝室,只有于炀依旧在电脑前专注训练。临近月底,于炀开着直播混时长,虽然已是深夜但直播间的热度依旧火爆。
这会儿比赛已经来......
这会儿比赛已经来到决赛圈白热化阶段,剩余的两个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身边的动静。于炀一边朝中心圈匍匐移动,一边四处观察。单排时没人为他OB,只能靠自己的反应速度。
弹幕安静着,像是同于炀一起屏气凝神观察着草丛,突然间,之见于炀飞快起身切换连发,朝着一点不断射出子弹,屏幕随即弹出几个金字。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直播界面的显示屏里,于炀面无表情的揉了揉手腕,点了继续游戏,这一连串动作可谓是帅的一批。弹幕刷的飞速,于炀趁着排队的间隙看了一眼,感谢了几个送礼物的老板。
【啊啊啊太帅啦!!!!!什么反应速度啊这是!!】
【发生什么了!发生什么了!我都没看见有人!】
【啊啊啊!!好牛逼!!】
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往上滚着滑轮,终于找到了那条已经被众多发言顶到最上面的弹幕。
于炀沉默了会,皱了皱眉开口说道:“可以不喜欢,我接受批评,房管禁言吧。”弹幕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猛增了几百条。
【房管禁言!好吓人!】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禁言禁言!!】
【好可怕,不会有事吧?】
“没事,大家不用担心,不好意思各位,今天先下播了。”
于炀取消排队后退了直播,坐在椅子里盯着窗外愣神。其实从月初开始,他就不断地收到骚扰短信,全都来自同一一个号码,他拉黑了那个手机号只是消停了一天便又开始收到同样的内容,于炀抬手遮住眼睛叹了口气,他没有思路,不知道是谁对他有如此大的敌意。
“于炀。”
于炀回头看去,昏暗的训练室里被人打开一盏小灯,贺小旭站在门口,看上去有些紧张,“贺经理?有什么事吗?”
“直播关了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贺小旭朝外面看了看,才关上门朝他走过来。
于炀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贺小旭扯过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转椅发出哗哗的噪声此刻在这个小房间里显得异常刺耳。于炀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情绪非常不对劲,从来没在他身上看到过如此紧张的状态,他疑问道:“怎么了?是战队出事了吗?”
贺小旭垂着眼睛,盯着手里的信封像是在想如何开口,于炀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正巧看到他拇指上抱着的创可贴,那创可贴贴的实在是随意,在缝隙出甚至还能看见有血丝往外渗。
于炀伸出手,想拿走他手里那封信,可谁知贺小旭像是受了惊吓,刷的一下把信抽开,眼里的紧张简直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于炀皱起眉头,直觉那封信一定有问题。
“小旭哥,给我看看那封信。”
贺小旭没压住,火气一下子冒了出来,手指的创可贴被他攥的掀起个小角,血丝彻底流了出来,“于炀!事关你自身安全的问题,怎么能这么....”
“叮铃铃!!!”
“不行于炀!明天我会把这事告诉高层,这事不能再耽搁了!于炀你听见没有!”于炀朝他挥挥手,继续朝楼上走去,贺小旭站在那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低声骂了一句。
“嗯,现在就去。”于炀退了点距离,伸手撩起衣服的下摆,祁醉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退下上衣,露出白皙的肩颈,走过去从背后抱紧他,低头亲吻他肩膀上的纹身,于炀轻声说着,“队长..等我洗完澡好不好?”祁醉轻笑一声放开他,“去吧,等你出来。”
于炀顶着红脸飞快跑进浴室,他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满是小男友害羞可爱的样子,坐在床边闲着无聊,打开直播平台继续看着今晚于炀的直播回放。
突然一条弹幕闯进他的眼里很快被刷了上去,但显然有一些人同样注意到开始叫房管出来封号,祁醉暂停了视频,慢慢倒回那条弹幕。
【于炀去s!!!恶心!!!!!】他看着直播画面里的于炀,像是不在意般安慰着说没关系,但他还是看出来于炀眼里的一丝紧张。祁醉觉得有些不对劲,手指不知觉开始摩挲着平板后的磨砂。
“你是谁?”祁醉开口问道,声音紧涩。“这场比赛你只能输只能输!!如果不听,后果只有一个,你必定会S在比赛场上”那头依旧自言自语般,没有回应祁醉的问题。
在他点开短信的一瞬间他甚至生理性的干呕起来,上千条的短信,同样的内容,从月初开始几乎每分钟都有新的一条短信进来,于炀为什么没有删除,是他不在意还是说他根本来不及删清,祁醉强压着不适按灭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队长,我洗好了,”于炀搭着毛巾从浴室里走出来,发梢还在滴水,祁醉低着头坐在床边,看不清表情,一想到一会祁醉还要回去,他忍不住开口想要留他,“你今晚还回去吗?”
祁醉眼里原本带着的火焰被这句话染上了些伤感,他不禁皱起眉头,低声说道:“我都知道了,于炀,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于炀还没反应过来,错开眼神侧头看见了放在一旁的手机。他顿时明白了祁醉的意思,重新看向他语气有些发虚,“没事的,你别担心...”
话音未落,祁醉的吻落得有些急,很快抽空了于炀胸腔里的氧气,他抬手去推,但被祁醉察觉了动作,用力压过头顶,于炀呜咽一声尽量跟上他的节奏,直到眼里被逼出了泪水,对方才终是舍得留出缝隙,让他喘上了气。于炀呛咳一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看见祁醉的眉头仍旧紧皱着,眼里却全是他的身影。祁醉眼睛红着,紧盯着他势要等他说出来,于炀轻轻闭上眼睛,心里松了个口子。
“对不起队长,我错了。”于炀向他服软,低声说着。
“既然这样,我们就取消采访,于炀直接从后台回去。”贺小旭提议道。
“我会跟他一起走。”祁醉看完那封信,抬头看着于炀说,他希望能和于炀走在一起,至少能贴身护着他。
朋友想了想,问:“你们走在一起太明显。”祁醉和于炀对视一眼皱了皱眉,对方肯定也会想到他一定会走在于炀身旁这一点,于炀明白祁醉的担心,握住他的手对他点了点头。
两人都明白直接由警方保护是更好的选择,众人协商好计划,便是紧张等待比赛的那天。
赛程将近,因为没告诉队里其他人,比赛围阵势的时候,卜那那开嗓喊道:“鼓鼓士气!给他拿个第一看看!!”
于炀笑了一声,没有任何慌张,眼里满是戾气,他大声喊道:“给他拿个第一看看!!”比赛开始,于炀冷静判断刷圈的位置,跳了队伍训练时最熟悉的点,几人占据着地理优势解决掉两队后满配开车进圈,HOG第一把拿了七杀,把排名刷到最前面。
几人算是热了身,第二把开始大杀四方,直到第五把遇到强队,排名才掉至第二,今天状态确实不错,于炀趁着休息看着成绩排名,稍稍有些出神,还差12个人头就是第一名,他看了看兴致满满的几位队友,缓缓低下头笑了笑。
“今天有信心得第一吗?”于炀重新抬起头来,眼里充满了光彩。“有!!”炀神甩了甩有些僵硬的手指,恢复了之前带着戾气的眼神,“开始吧!”第六局,于炀指挥几人跳了P城,刚一开始便开始火热交战,房区枪声不断,于炀不断的抬枪换枪,依靠扎实的操作和直面刚枪的勇气,一人收获了目标一半的人头。
直到刷圈前一分钟他才从P城出来和队友汇合,满配屠城,加上队友得的3个人头,就差了3个就能回到第一。
场上发出疯狂的欢呼声,后台的三人却一直紧张得攥着拳头,他们都明白于炀在想什么,他是一定要捧起奖杯的,他要告诉所有人。
HOG从不胆怯。
帝国狼犬从不认输!
嘭!
带着消音器的AWM枪声响彻比赛现场,最后一个人头终于被于炀拿下,全场哄然气氛极其热烈,HOG又一次不负众望,获得比赛第一!!
于炀摘下耳机,抬眼看着大屏幕上的排名,队友围着他跟他欢呼。可他此时手心里全是汗水,他攥了攥拳。这时祁醉带着人从后台赶来,直走到于炀身侧,两人相视一笑。
HOG捧起奖杯,灯光集中在众人身上,祁醉一直跟在他身边,把他护在身侧。卜那那笑着打趣,说都到这儿了还这么大肆秀恩爱。但那两人表情却不像是多高兴,盯着台下不知道在看什么,卜那那纳闷也跟着往下面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清。
颁奖结束后按照计划,从后台上来几位警察护着于炀往后面走去,祁醉则与其余几人走向台下,于炀回头跨过几人的肩膀看向祁醉那边,却意外注意到有一个人带着帽子,慢慢朝祁醉的方向靠近。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总是觉得有些怪异,但他不敢轻易断定只得一直把视线锁在那人身上。
“怎么了,于先生?”身边的警察看他停下来,问道。
于炀的视线始终跟着那人,突然间有什么在他手里一闪而过,于炀睁大眼睛呼吸一泻,猛地推开身侧保护他的人,大声吼道。
“祁醉!!!!”
你要s的不是我吗!别想伤害他!!!
于炀飞快扑向祁醉,死死挡住他的身体,只见寒光刺眼,刀尖没入体内又随着那人的动作抽了出去,疼痛瞬间让他他眼前一黑,身体也直直向后倒去。
片刻后于炀才堪堪有了些意识,他此时被祁醉抱在怀里,好像听见他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因为害怕那人继续动作扭头盯着他手上的刀,剧烈的疼痛开始让他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没事了,看着我于炀!”这时祁醉痛苦的声音传入于炀耳中,他费力转过头,看见眼睛通红的爱人。
他在哭,于炀感觉到滴落在自己脸上属于他的泪水和压在伤口上不断颤抖的手,他痛苦的声音让于炀心里跟着一阵绞痛,他想告诉祁醉不要哭,可每每想要说话,就要掉下一口气。
“于炀,宝贝,求求你看着我。”
别怕啊祁醉,没事的。于炀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或许只是张张嘴唇,因为祁醉并没有被安慰到。
“于炀!于炀!看着我于炀!”
祁醉,我就睡一会,就一会。
“求你,于炀!”
祁醉痛苦的喊着爱人的名字,紧紧抱着他脱力的身体,好像再怎么用力压着伤口,也有热液从指缝里流出来,他从来都没这么怕过,身体像被抽离魂魄一样的无力。
眼里满是脸色苍白的于炀和形成强烈反差的殷红,医护人员冲向他,冲他大声叫喊着什么,贺小旭和赖华都在用力拉他,祁醉眼里模糊,手上却丝毫不松劲,紧紧抱着于炀不松手。
“祁醉!!把于炀放开!把他放开!要赶紧去医院,放手啊祁醉!!!”
几个男人一并用力,祁醉一人的力气那比得过这么多人,扯开他的一瞬间,于炀的伤口再次涌出大片殷红,祁醉大叫着疯狂着想要脱离他们的束缚,他看见医护人员用什么东西压住于炀出血的伤口,将氧气面罩套在他头上快速抬上担架,那面罩紧紧压在他脸上。
“你们别弄痛他!”
祁醉看着于炀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猛地动了几下想要跟上去,贺小旭一直在他耳边喊他的名字,“我跟着去祁醉!你放心!你现在先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冷静!!!那是我的于炀!!我的于炀!”祁醉此时终于挣脱开,因为惯性又重新摔倒在地,卜那那和老凯他们都红着眼睛,想把他扶起来。可祁醉快速起身朝那还被压着的人冲过去,狠狠惯了他一拳,“你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吗?!”那人撇着嘴,吐了口血沫,极其怪异地挑着嘴角哼哼笑了几下,“别自作多情了,我就是利用你而已,你算是什么东西啊。”“利用我什么?”“利用你,他一定会过来的,我赌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被压着脑袋押走时还在发狂似的大笑着,周围乱成一团。祁醉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低头着着顺着指尖滴落的暗红,脑袋嗡嗡作响,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为什么。祁醉手指插进发丝间,手掌紧紧压着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我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你。
我的于炀啊....
手术结束时已是凌晨,医生说幸好伤口不深,没有伤到内脏,今晚便可转醒,众人终是松了口气,卜那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长叹了口气。贺小旭已经和他们讲明了事情的起因,卜那那当时后悔的想给自己一嘴巴,说什么不好,非要说得第一。
几人打了一天的比赛,再加上发生了这种事,大家已经非常累了。贺小旭看着祁醉的脸色,推着他的肩膀,让他跟卜那那一起回去,祁醉始终定在原地,非常坚定地拒绝了他。
“我必须留下。”“你...你这状态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留下”贺小旭从没见过祁醉这样的脸色,也强硬了些。“我留下就够了,他醒来没看见我,又会担心了,别到时候再折腾。”祁醉没多说,径直走进病房关上了门。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贺小旭咬咬牙,安排好医护,最后看了看房门也皱着眉走了。祁醉听着门外脚步远去,垂眼看着于炀苍白的脸颊,伸手顺着他的眼角轻轻抚着,“炀炀,还疼不疼?”
他托起于炀的手,把脸埋进他的手心,于炀的温度烫着他的双眼,“宝贝对不起,对不起。”
快回来.别让我一个人。
于炀知道,一定是祁醉。他还在哭吗?
于炀稍稍侧过头,借着暗黄的灯光打量着他。于炀轻轻握紧了他的手,祁醉身子抖了一下立刻清醒过来,凑近来轻声喊着他的名字,“炀炀?醒了吗?”他这时才看清祁醉眼底的青色和眼里的血丝,于炀忍着疼痛哑了嗓子回应他,“队长..”“还疼不疼,我去叫护士过来,不怕啊。“祁醉抬手去够呼叫钮,却被于炀抓住衣角,他没再动作害怕扯到他的伤口,低声询问,“怎么了?想喝水吗?”“我想你了,我想看看你,祁醉..”于炀抖着声音红了眼睛,祁醉皱着眉俯下身亲吻他的额角,听他问着,“你没伤到吧?”祁醉顿了顿,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宝贝儿。”“我当时一直想要和你说的,但我没力气了,”于炀勾起嘴角,用力抬起手,去碰他的嘴唇。祁醉闭上眼睛任由于炀动作,感觉到泪水从眼里不受控似的掉了出去。
“别哭,祁醉,我没事。”“我回来了。”
术后几天,于炀的伤口愈合的很好,但因为不能沾水,只能每天由祁醉帮他用热毛巾擦拭。
“烫不烫?”毛巾冒着蒸汽,带过于炀的肩膀,祁醉轻轻问道。
于炀摇了摇头,说温度刚好。祁醉专心为他擦拭,上次看他身体时还是白皙的皮肤,现在却多了一道伤疤,他叹了口气,顺着他的背脊倾身吻了下去,一节一节的吻着,于炀没躲,只小声叫他的名字,紧握着他的手,祁醉把他压在怀里感受他的体温。最近祁醉总会失眠,梦里全是那天于炀苍白的面孔,他因此吓得不敢闭眼,经常一整晚都抱着于炀,他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开始变得害怕刀尖。
祁醉紧了紧手臂,呼吸洒在于炀的脖颈里,“祁醉,我有点冷
他猛地回过神来,匆匆放开他,“对不起,我走神了。”
祁醉凑近去亲了他一下,仔细为他穿好衣服,回到换洗间收拾着洗漱用品。
于炀盯着换洗间的门,祁醉已经在里面呆了很久,水声一直响着。他垂着眼很清楚祁醉的状态,这样不行,他明白祁醉在怕什么,必须要让祁醉说出来。“祁醉?”于炀喊了声祁醉的名字,看他迅速从屋里走出来,红着眼睛问他怎么了,状态非常不好,于炀软下来说道:“我还是冷,可以抱着我吗”祁醉快步朝他走来,顺着他的意紧紧抱着,体温很快透过衣物传了过来,两人静静抱了一会,于炀主动拉着祁醉的手放在自己的伤口上。
祁醉手抖了一下还是没有分开,只是怀抱变得更加用力了些,于炀学着祁醉的样子亲吻他的脖颈,“祁醉你摸,这里都长好了,不会再流血了。”祁醉慢慢点了点头,轻声跟他道歉,“对不起,我果然应该在你身边的,对不起。”“你没有做错,那是我们共同的决定,那不是你的事,不该由你承担,这本就是我该承受的。’“于炀!不是的!"祁醉喊着于炀的名字,手臂用力收紧,“绝对不是!”“我只是恨我自己没能保护你,我恨我自己没跟你走在一起,我恨我自己的无能为力...于炀,我要是在你身边就好了,对不起宝贝。”祁醉的泪浸在他的衣服里,于炀静静的听他说完,抬手抚摸他的背脊。
“我害怕炀炀,我怕这一切都是梦,我怕是我自己的幻觉,每天晚上闭眼就是你苍白的脸,我害怕。”于炀也跟着红了眼睛,撑开一丝距离去和他接吻,混合着泪水的湿咸,两人吻了许久,“不怕了祁醉,我在这里,我被你抱着,我在吻你,我在你身边,没事了。”好似把所有的事倒转了一般,祁醉窝在他怀里安静下来,于炀轻轻叫了他一声,也没了回应,好像是终于踏下心来,就那样睡在他肩上。
于炀费了点力气,让他躺在自己身侧,祁醉被他的动作弄醒了一会,看着于炀伸手去握紧他的手指。于炀凑近了些,把祁醉揽在怀里,确认他睡着后,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了句。
“好好休息,我在你身边。’
暖黄的灯光亮起,燕绥之的手从开关收回来,握上了顾晏的手。
“怎么了?”燕绥之声音放的很轻,仿佛怕吓到眼前的人。
睡着没多久又从梦中被惊醒的顾晏有些愣神,出神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反手扣住。
顾晏声音有些沙哑,“做了一个梦。”说着,他停顿了许久,才慢慢开口,“梦到你不在了。”
燕绥之看着眼前的人,心脏不知觉就软了一大片。
他晃了晃握在一起的手,笑了一下道:“我在,我们现在过的很好。”
所以,不要被梦吓到,不要不开心。
“我知道。”顾晏声音沉沉。他很清醒,清楚的知道那是梦,只是一下没缓过来。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燕绥之无奈一笑。顾同学会突然做噩梦,跟今天脱不了关系。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就是燕绥之在去案发地查看的时候,被突然冲出来原告家属划了一刀。
燕绥之反应很快,避了一下就快准狠地捏到了对方的麻筋,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划伤了手臂。
当时的顾同学刚从车上下来,手里拎着某人忘记拿的外套,燕绥之稍微领先了一点。
短短半分钟,顾律师目睹了事件的发生却没来得及阻止。
燕绥之也没想到,低头看了一眼智能机就飞来横祸,幸亏是抬头看了一下。
那人划了一刀见势不好就跑了,刀掉到了地上。顾晏极速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进了一条巷子。
顾晏的脸色很不好看,在大冬天脸上甚至出了一层薄汗。
被吓的。
他先看了一下燕绥之手上的伤,长长的一道,不深,但看着有些严重。
随后就拨了警署的通讯,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开庭前不要让受害者积累更多怨气了。
燕绥之看着他的动作,也没阻止。
燕绥之平生遭遇的这种事不少,算不得什么大事。此时让他发愁的就两件事。
一是顾同学看起来被吓的不轻,要哄。
二就是那一刀把他的衬衫划破了,实在有些不好看。
燕绥之目光幽怨地盯着破的那处,好像盯着就能恢复似的。
顾晏挂了通讯,拉着燕绥之没伤的那只手就往旁边的诊所走去。
燕绥之晃了晃被牵着的那只手,开口道:“别板着脸,没什么大事。”
顾晏没答话,但牵着的那只手紧了一下。
将要进诊所的时候,顾晏才开了口:“那什么样的才算大事。”
顾晏声音潜藏着一丝怒气,气他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没等燕绥之反应过来,他就开口朝医生道:“劳驾,给他看一下手。”
燕绥之坐在凳子上让医生处理着伤口,回味过来顾同学为什么生气。
有些无奈,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心脏酸胀无言。
出门后,他就扣住了顾同学没拿药的那只手,指尖松开又贴近。
顾晏被闹得没了脾气。燕绥之开口保证道::“我下次注意,我也很在意自己的身体的。”
他顿了一下,声音带着笑,“万一趁我不在,家里的薄荷精让人拐走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顾晏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别胡说,不会,拐不走。”
当时的燕绥之以为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燕绥之身子侧了一下,手指抵住顾晏的脸,让他转过来,凑上去接了个绵软的吻。
燕绥之眉眼弯弯,笑道:“不要害怕,我没事。”
顾晏轻“嗯”了一声。
床头的灯没亮多久,顾晏揽住燕绥之的腰,扣住的手还没松。
“我好了,睡吧。”顾晏高挺的鼻梁碰在燕绥之的颈窝,开口时热气喷洒在燕绥之脖颈,声音低哑。
“顾同学,你故意的吧。”燕绥之耳根有些红,稍微往后靠了一下,半真半假的埋怨了一句。
片刻后,看人不打算悔改,还又说了一句,“晚安。”
燕绥之还是妥协了。
“晚安。”他轻声道。
做个好梦。
全文2w+,改写了一部分结局,接晓光受伤后,战损文学。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1.
收网那晚,哈岚罕见地刮起了大风。深秋天,风又冷又硬,卷起一片尘土和枯叶,树林里风声呜呜的,如同鬼啸。
郑北迷了眼,脚下一软,整个人狠狠跌落在地,耳边的人声惊惶,被风卷出去老远,听着蒙蒙的,像隔着一层水帘。
“郑北,郑北你怎么了?”
郑北眼前一片黑白色块,炸金花一样扭曲着,咬着舌尖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没事,有...有点眼晕。”
一块奶糖被剥去糖纸,递到他嘴边,他条件反射张开嘴咬住糖块...
一块奶糖被剥去糖纸,递到他嘴边,他条件反射张开嘴咬住糖块,用舌头卷着抵到自己上颚,耳边的声音清晰了些,“是低血糖了,你吃块糖,喘口气。”
顾一燃的手指几乎是贴着郑北的嘴唇将糖块喂了进去,郑北的嘴唇一阵冰凉柔软滑过,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指肚一层薄薄的硬茧。
他意识渐渐回笼,怒吼的风声裹挟着惊雷一样的枪声、四周嘈杂的人声和迷蒙间耳畔微弱的低语声渐次如潮水一般退去,郑北猛地坐了起来。
“北哥,北哥你先别动!”
肩上的刀伤火烧火燎的,连胳膊上草草处理过了的伤口也开始作怪,一跳一跳的疼,张雪瑶赶紧上前按住他,郑北这才发现自己是在担架上。
“晓光呢?梁嘉驹呢?”
“晓光在前面那车里,你俩都受伤了,咱们现在是去医院,王队跟吴刚他们正在清理战场,找梁嘉驹的下落,北哥,燃哥咋没跟你一起呢?”
张雪瑶赶到现场的时候,郑北背着赵晓光,半身都是血,杀红了眼的模样,甚至把枪口直直地对着她,她拼命按住郑北的手,嘶声喊着他的名字才把这人魂给叫回来,下一秒整个人便软倒了下去,和赵晓光一块被抬上了担架。
记忆渐渐返潮,张雪瑶的话仿佛重锤,直接砸向了郑北还混沌着的后脑,“王科没有抓住梁嘉驹?顾一燃和他在一起!”
他挣扎着要跳下车,被张雪瑶和同车的几个武警死死拉住,车窗开着,风声混着蟋蟀拉长的叫声一股脑灌进车里,像是一场永无止息的哀鸣。
红旗林场,20分钟前。
梁嘉驹双手被拷,半倚着树大口喘息着,他是个凶悍的角色,腿上中枪还能跟郑北过上几招,将匕首插进对方肩膀,不过此时显然是体力耗尽,闭着眼睛对顾一燃说:
“顾警官,你说那个中枪的小警察,会死吗?”
“闭嘴。”
梁嘉驹笑了起来,扯动伤口脸上浮起一阵痛色,还锲而不舍道:
“我枪法很准的,他中了两枪,第二枪在胸口,还有一枪打在你身上。这防弹衣真碍事,不然说不定我能跑出去。”
顾一燃闭口不言,只是握紧枪沉默地看向四周,后续支援从制毒工厂赶来并不需要太久,他的任务只是将梁嘉驹抓捕归案。
梁嘉驹看向顾一燃侧脸,“你说警察这一辈子图什么?挣那点死工资,出个任务搞不好还把命搭上,那小警察还不到三十岁吧?啧啧,真可惜。”
顾一燃一拳砸在梁嘉驹大腿的枪伤上,“我叫你闭嘴。”
“!!”梁嘉驹双眼睁大,脸上血色全失,断断续续道:“龙哥...龙哥说,他们抓到的那些卧底,肋骨统统敲碎,挖掉眼睛,砍断手指,最后一榔头送他们上西天。你说,他们会后悔吗?”
风声如鬼哭,顾一燃看了一眼手表,王队还没有带人过来。
“他们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但你继续说下去,你一定会后悔。”
梁嘉驹哼笑一声,直直地看向顾一燃:
“我早就不会后悔了。从十八岁那个夏天之后,我早就不记得后悔是什么滋味了。”
梁嘉驹脱力地向后靠,整个人失神地看着前方,血和冷汗不断地涌出来,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冷,一种生命力活生生从体内抽出来的感觉,他动了动唇:
“顾警官,我有些冷。”
顾一燃撇了他一眼,梁嘉驹腿上的枪伤还在流血,不知是不是打到了动脉,他翻了翻医药包,还剩下一小卷纱布,顾一燃将纱布缠到了梁嘉驹的右腿,用力一勒,打了个死结。
他痛恨天底下所有毒贩,痛恨那一袋袋可以将人拖到地狱的毒品,甚至对吸毒者的怜悯中都夹杂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懑,但他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梁嘉驹伤重而亡。
因为能审判他们的只有法律。
梁嘉驹倒吸一口凉气,“下手真够狠的。”
不远处一阵引擎声传来,顾一燃霍然站起,车上下来几个人,顾一燃当即心里一凉。
那不是他认识的王队和吴刚。
他拉起梁嘉驹,试图藏到树后,下一秒腿上炸开一股热流,突如其来的剧痛使他根本站不稳,扶着树才没有向前栽倒。
“顾老师,好久不见。”
顾一燃转头看去,在泡毒工厂被他亲手放走的李文龙站在姜小海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姜小海走到梁嘉驹身前,将他扶起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的人被你们伤成这样,顾老师,这不合适吧?”
“这离制毒现场的武警部队不到两公里,你俩胆子真大。”
姜小海示意李文龙将梁嘉驹扶到车上,闻言笑了笑,说:
“那怎么办呢?我先找到了你俩,那主动权就在我手上,顾老师,命运总不能一直站在郑北那边吧。”
顾一燃抬手便要扣下扳机,下一个瞬间姜小海快得几乎看不清人影,按住顾一燃手臂狠狠一拧,子弹飞向天际,枪声当即响彻整个林场,姜小海啧了一声,一拳打在顾一燃脸上,反手夺过他手里的枪,另一只手直接扯下了他的防弹衣,砰的一枪打在了他手臂。
骨裂的疼痛让顾一燃脸色一白,咽喉涌出一阵铁锈味的咸腥,他猛地挣脱姜小海的禁锢,下一秒枪口便顶在了自己腰间。
姜小海用手肘抵在他肩膀:“警察马上就能循着枪声找过来,顾老师,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押着顾一燃上了车,向李文龙抬了抬下巴示意,李文龙一脚油门踩下,车咆哮着开了出去。
顾一燃的伤口痛得发麻,姜小海先检查了一下梁嘉驹的伤,看到他腿上草草包裹的纱布才哼笑一声:
“顾老师还挺讲人道主义,可惜我不怎么讲。”
2
叮叮当当的雨珠裹着小冰雹倾泻而下,子弹一样砸在窗户上,给郑北砸醒了。
处理过的刀伤和肌肉的酸痛在意识清醒的一瞬间纷纷回流,身边守夜的张雪瑶靠着墙一歪一歪地点着头,郑北的视线沉默地移向窗外,千丝万缕的雨线冲刷着窗户,汇成一道道奔涌向下的河流。
郑北扯掉针头,撑着坐了起来,捂着腰间的刀口就要往外走,被惊醒过来的张雪瑶一把按住了:
“北哥!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动,得卧床静养。”
昏暗中,张雪瑶一双大大的眼睛亮得惊人,她其实睡得不稳,一副随时醒来就能立马投入战斗的惊弓之鸟模样。
“几点了?”
张雪瑶看看手表,“快四点了,再有一个来小时医生就来查房了。”
“晓光怎么样?”
“刚做完手术,弹片取出来了,人还没醒。”张雪瑶觑着郑北脸色,尽量把话往好的方向说,“医生说人醒过来就没事了,南南守着他呢。”
“顾一燃和梁嘉驹呢?”
“老熊跟王队还在领着大案组的人找,但是......”张雪瑶欲言又止,在郑北直视的目光里咬了咬牙,接着说,“但是他们在林场找了快三个小时,只找到了一件破烂的防弹衣。”
郑北扯掉针头的动作太简单粗暴,青筋纵横的手背上立马肿起高高的淤血块,在薄薄的一层皮肤下跳动地灼痛着,好像在和胸腔里沸腾的心跳共振。
他扶着输液杆站起来,推开张雪瑶扶他的手,“走,回市局。”
黎明前的夜晚总是格外的黑,铁灰色的天空一颗星星都看不见,一弯斜斜的下弦月悬在天际,落下一线堪称吝啬的冷光,艰难地穿透乌蒙蒙的积雨云层,照在医院前坪的一小块空地上。
远处的楼房一重连着一重,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像黑暗中连绵着矗立的群山,看不到尽头。
雨刷器开到了最大,无休止地刮开窗上倾泻的雨流和雾气,十月底的深秋,哈岚已经非常冷了,风雨交加的天,郑北看张雪瑶不住地搓着双手,拧开了车里的暖气。
市局灯火通明,连高局都没回家,熬了一整个通宵,看见郑北过来,面色有些诧异:
“你小子不在医院好好养着,过来折腾什么?”
“梁嘉驹和姜小海还没抓着,我在医院也养不好,不踏实,还有......还有...”郑北卡了壳,高局看他神情便知道他想说什么,叹了口气,接了下去:
“顾老师我们也在找,多半是和他们在一起,一定会找到的,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郑北点了点头,茫然地想,怎么能没有压力呢?是他让顾一燃守在梁嘉驹身边的,是他明知道李文龙和姜小海逃窜在外,仍把顾一燃留在危机四伏的小马哥身边的。
是他把顾一燃带到了风雨交加的林场,却没好好把他带回来的。
车在山路上行驶了接近五个小时,中间梁嘉驹醒了一次,他发了烧,睁开眼睛先看到漆黑的车里那一点闪动的火光——姜小海食指和中指捏着烟头,缓缓从口中吐出一口烟气。
他脑子混沌,含糊地喊了一声乐乐哥。
姜小海一愣,他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在郑北面前,他一向巧妙地避开这个名字,久而久之,郑北也养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两人都沉默地将那段过往埋在了十二岁的雪地里。
而梁嘉驹除了十八岁那年打斗中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一句之外,再也没提过这个早已被姜小海主动抛弃了的名字。
“诶。”姜小海应了一声,将手贴在梁嘉驹滚烫的额头上,“够煎个荷包蛋的,你好好休息,一会到药店我买点药。”
他指间还有烟草的气味,但是凉丝丝的,很舒服,梁嘉驹抬手将姜小海的手压在自己额间,沉沉笑了一声:
“不是让你自己重开一局吗?怎么还回来找我?”
姜小海摇下窗户,随手将烟头扔了出去,那一星半星的火光便在昏暗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的轨迹,说:
“自己开没意思,我已经被抛下太多次了,这次总得抓住点什么。”
他下巴微微向旁边抬了抬,梁嘉驹这才注意到姜小海右边还坐着一个人——准确来说,那姿势并不算坐着,只是在车门和姜小海的夹缝间被迫保持着一个没溜下去的状态。
顾一燃意识的终点是痛,小腿和手臂的枪伤像是真的在他的身体上破开了两个大洞,绵密的寒风由此灌进他的骨缝和血管,肆意流窜着一股恶寒,让他无意识地发着抖。
密匝匝的冷汗从他的后背脖颈冒出又阴干,棉布衬衫紧紧贴着皮肉,他鼻端逸出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连着肺叶深处的振动,听上去艰难又沉重。
苟延残喘,姜小海无端想到这个词。
在他更小一点的时候,被丧心病狂的养父打得气息奄奄逃出来,倒在那个飘着雪的桥洞里时,也是这么呼吸的。
喘出的每一口气都是那样的争先恐后,好像每一次呼吸都如最后一口气一般,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老天收回这样的权利,拖进死亡的深渊。
不过两枪而已,姜小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恼怒——像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动不动就居高临下用道德和正义绑架他的人,怕是一辈子都被人保护在柔软的羽翼下,天真地生活在象牙塔和实验室,什么风刀霜剑都没见过,受点伤就跟快要了人命一样。
怪不得能和郑北走在一起,都是一样天真到有些愚蠢的人。
顾一燃和张雪瑶救下金菲时,姜小海就在一墙之隔的窗外,他看着饱受毒瘾伤痕累累的女孩被那个女警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顾一燃看向女孩的眼神是如此的沉痛而悲伤,好像那些挣扎出的勒痕和青紫的瘀伤不是在金菲身上,而是在他自己身上一样。
他像是注视着金菲,又像是透过金菲去看一个不存在的人。
他半跪下来将金菲凌乱的发丝一点点整理好,金菲哭着问,“还来得及吗?”
姜小海知道她在问什么。
我还能来得及改变过去,戒掉毒瘾干干净净地去见我的父亲吗?
顾一燃的声音轻而坚定,“来得及的,我会帮你。”
姜小海冷冷地扯了扯唇角,离开了原地。
毒瘾一沾上就永远戒不掉,姜小海从未见过任何一个被雪天使套住脖颈还能从绞索中逃出的人,顾一燃和郑北是同一种人,总是妄想拯救那些他们根本救不下来的人。
金菲如是,乐乐也如是。
姜小海不知从哪翻出来一块擦车的破抹布,弯腰缠在顾一燃止不住渗血的小腿上,狠狠地一勒,顾一燃便颤抖了一下,喘息陡然急促起来。
“疼啊?”姜小海顺手打了个蝴蝶结,拍了拍顾一燃的脸,“忍忍吧顾老师,嘉驹也忍着呢。”
疼到极致真的会连呻吟都发不出来,顾一燃觉得好像有一只残暴的手直接撕裂了他的躯干与四肢,他口中呼出的气灼热滚烫,身体内部却像是浇了冰水,冷得发木。
大量失血造成无法忍耐的干渴,顾一燃舔舔嘴唇,干裂的下唇一阵刺痛,不过比起枪伤和高烧带来的灼痛已经不足挂齿。
他竭力将注意力放到窗外,雨下了整整一夜,远处的天灰蒙蒙的,云层深处露出一点点浅橘黄的亮色——太阳要出来了。
顾一燃的手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后腰,那里硬邦邦地硌了他一晚上,他习惯性把对讲机藏在夹克内袋,这次不知姜小海是着急离开还是大意轻敌,卸了他的枪之后并没有检查他身上。
他得给想办法联系上郑北,现在只有姜迎紫落网,事情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顾一燃从后视镜里盯着李文龙,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自己一念之差放走了人,这算不算天道好轮回?怨不得现在这副惨样,不抓你抓谁?
沉默了一晚上的李文龙终于开口,“笑乜?”
顾一燃用粤东话答:“笑我自己,自作自受。”
李文龙笑笑,“系呀,你和你老豆一样,麻尻煩,冚家剷啦!”
顾一燃挣扎着向前扑过去,一手勒住李文龙的脖子,另一手疯了一般去抓方向盘,姜小海一拳打在他腹间,一手按在他手臂的伤口上:
“诶诶,顾老师,顾老师您别激动。”
那一拳又快又狠,久未进食的胃根本遭不住这一下,五脏六腑几乎移位,顾一燃差点吐出血来,姜小海看似没用力,实际死死地按在他伤口上,眼尾笑出了一朵花:
“龙哥,给我个面子,顾老师文化人,你咒他死全家,不合适。”
李文龙嗤笑,回了一句:
“这哪是咒?他全家确实一个不剩了。”
姜小海愣了一下,将目光转向顾一燃,熹微的辰光透过窗子,照在他此时冷汗涔涔的脸上,映射出死一样的灰白,眉宇间的衰败痛楚一览无余,姜小海终于确定眼前这个男人再也没有挣动的力气了,才放开手,乐呵呵地开口:
“哟,没听郑北提过这段,龙哥给讲讲?”
“没什么好讲的,当年他和他爸,联合花州警方一块把宋哥送进了监狱,我出来之后去找了他爸,大嫂不计前嫌,让他爸当我们的厨子,他爸不肯,就杀了。”
李文龙的话轻描淡写,他杀过太多人,人命的重量在他手里的确轻如鸿毛,只不过顾钊曾经有他们可利用的地方,因此显得特殊一点。
仅此而已。
顾一燃喃喃道:“你把我爸的尸骨藏在哪?你到底把我爸的尸骨藏在哪?”
李文龙:“你自己下去问他啊。”
车终于开出密林,开进一处凋敝少人的村庄里,零星的几处砖瓦房散落四周。车一进村就开始七拐八拐,村路多弯,饶是顾一燃想记都记不住。
李文龙在一处平房门口踩下刹车。
梁嘉驹的手铐钥匙在郑北那里,姜小海一枪崩断了铁链,扶着人下了车,随即打开了另一边车门,冲顾一燃点了点下巴:
“顾老师,您自己来?”
3
医院。
姜迎紫刚做完手术,手上连着吊瓶。
这个昔日美艳而叱咤风云的女人当过毒枭情妇,也当过温柔贤惠的家庭妇女,如今卸去妆容,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显得格外瘦弱憔悴。
“我不知道姜小海现在在哪,就算你们问我一千遍一万遍,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郑北刚打完退烧针,直接就来了姜迎紫病房,倒是顺路,他举起证物袋里的手机卡,说:
姜迎紫闭上眼睛,拒不配合的意图十分明显。
郑北眼里全是熬出来的血丝,“刺啦”一声拖来一把椅子,他竭力压住内心的焦躁,给姜迎紫看了一张照片:
“二金贩了半辈子的毒,最后闺女栽到了雪天使上。姜迎紫,如果我没记错,我第一次遇见毛毛,就是她被一个毒贩挟持,是吧?”
姜迎紫睁开眼睛,看见郑北手里的照片,一把抢了过来,瞪着他:
“你想干什么?想拿我女儿威胁我?”
郑北半靠着椅子,闻言摇头,说:
“我们是人民警察,干不出你们对二金做出来的那事儿。不过姜迎紫,你真的以为,如果在一个毒品泛滥的环境里,你的女儿能独善其身吗?还有一次,卖毒品伪装的状元药那伙人找上姜小海,想拉他入伙,拿的就是毛毛威胁他,他没跟你说吧。”
姜迎紫神情微动,郑北继续道:
“你以为你在道上叱咤风云,谁不服你就能办谁,可你进去了呢?毛毛才七岁,就已经经历过几次因为毒品陷入的危险之中了,你不在呢?谁来保护她?难道要靠她不知所踪的舅舅和无孔不入的毒贩吗?”
姜迎紫想起女儿天真无辜的一张脸,她的女儿其实并不是没经历过风浪的菟丝花,在她更小一点的时候,宋康手下反水,被刚刚出狱的阿龙当场击毙,血就溅在她们母女的脸上和鞋上。
她安抚完人心之后,看着阿龙带剩下的人散了场,才蹲下来,用手帕轻轻擦去女儿额头上被溅到的血,柔声说毛毛不怕,妈妈保护你。
她的女儿用小手擦去了她脸颊上的血迹,细声细气地说妈妈,能不能不要打架,我不喜欢血。
姜迎紫闭了闭眼,开口道:
“就这样?”
“就这样。我这个弟弟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我一直自认为与他胜过血浓于水,可这么多年以来,我却发现,我好像一点也没看清过他。”
黑板上画了密密麻麻的案件脉络图,“姜迎紫”的名字后标了个括号,备注了小小的落网二字,可再往上走的李文龙、姜小海和梁嘉驹,就像泥牛入海,没有一点踪迹。
“这姜迎紫也只算个下线,她根本不知道更多的内情了,现在能确定的就是,梁嘉驹的境外账户在10月10日那天收到了高达一千二百万元的大额汇款,如果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要出境,那咱们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张雪瑶一脸挫败地趴在桌子上,眼下挂了两只大大的黑眼圈。
郑北叉腰站在黑板前,沉默地盯着上面标着“在逃”的几个人名。
这次扫雪行动不可谓不成功,除去梁嘉驹当场销毁的半成品,大概有将近一百公斤的雪天使,还有一些没用完的麻黄碱和少量的氯胺酮。
可关键人物依旧在逃,还搭进去了一个顾一燃。
顾一燃...顾一燃,郑北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这些天来,他一直压着心底几乎燎原的焦灼和恐惧,看似镇定地提审林智达和姜迎紫,可半夜在医院挂完吊瓶,躺在床上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满是顾一燃最后看向他那个有些歉意、夹杂着躲闪的眼神。
那是他因为顾一燃失手放走李文龙,为数不多地用近乎责备的语气斥责他。
他知道李文龙一直是顾一燃内心的死结,他追寻父亲的死已经太久,那个死结已经在他经年的沉默与压抑下变成了心里的沉疴,那道疤始终未能愈合,一碰就痛。
甚至已经变成了一种应激反应。
但郑北不能眼看着顾一燃沉沦在过去的沼泽里泥足深陷,甚至在千钧一发的战场上还会因为敌人的一句半句失神,这简直是致命的。
可意外发生得太快,命运的车轮疾驰而下,顾一燃骤然失踪,李文龙、梁嘉驹、姜小海杳无音讯,他甚至无法确认顾一燃的生死,郑北一闭上眼,就是顾一燃此时正在受苦受伤,甚至可能已经死亡、浑身是血的样子。
他伤口甚至在感同身受一般地作痛,一条条一道道,都在张开满是獠牙的嘴狠狠咬住他的血肉,痛得他浑身冷汗难以入眠。
顾一燃,你现在也这么痛吗?
顾一燃蜷在火炕一角,与其说睡不如说是半昏迷。
他眉头皱得很紧,身上的伤“处理”得太过不上心,一直在缓缓地往外渗血,但他已经感受不到痛一般,陷入了更加昏沉的梦境。
姜小海吸完一支烟,将烟头捻熄在一小摊积水里,回屋给梁嘉驹换了药。
梁嘉驹倒是意识清醒,烧也退了,此时捧着姜小海给他倒的一搪瓷缸子热水,问:
“下一步怎么办?”他指指旁边的顾一燃,“杀了?”
姜小海摇头,“把他带过来有用,要杀何必折腾到这来杀,在林场我就动手了。”
“你想干什么?”
“我姐还在警察手里,我得带上她。”
梁嘉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警察现在肯定把她看守得严严实实,你怎么带?”
“带不出来也得带,她是我姐。”姜小海顿了顿,说出了真正的原因:
“海参崴的七爷是宋康旧交,他会接应咱们出境,条件是——带上我姐。”
顾一燃梦到了父亲。
那是93年的中秋夜,电视上放着一年一度的中秋晚会,黑白色的画面里,张雨生在深情认真地唱着《大海》,清澈的歌声里,淡白色的月光穿窗入户,落得遍地霜白,照在顾钊含笑的脸上,他对23岁的儿子举着酒杯,说:
“燃燃,你一直是爸爸的骄傲。”
那晚的酒是醇香辛辣的,顾一燃咽下酒液,芬芳的酒香一路从唇齿烧到胃里。
然而下一秒,满室的月光骤然消失,歌声突然化作漫天风雨和惊雷,刀刃一样落在他身上,湿透的衬衫紧贴着皮肉,被披挂着雨丝的台风一刮冷极了。
顾一燃怀里抱着染血的衣服,跪在泥泞的风雨中,周遭一切喧嚣如潮水一般远去,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同悲万古尘。
“燃燃,向前走吧。”
顾一燃抬头,恍惚看见顾钊正慈爱地注视着他,那眼神平静温柔,好像顾一燃从未长大,还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从学校做了手工回来,一脸兴奋地捧给父亲看——他已经太久没见过父亲那样的眼神。
回回梦到父亲,他总是梦见父亲在受苦,在毒贩的虐待与殴打中抵死挣扎,最后化为一捧飞灰,不知归往何地,每每醒来,眼泪总是打湿枕巾。
那其实只是他的想象,他的父亲消失在三年前,除了一件快要褪色的血衣,什么也没能留下。
顾一燃猛地去抓父亲的手,顾钊微笑地拂过顾一燃的肩头,继而——坚定地将他推了出去:
“燃燃,你长大了,要往前看,不要被过去困住,爸爸一直看着你呢。”
“不——”顾一燃回身,竭力去抓父亲逐渐透明的手掌,他一直背着沉重的过往和父亲的死生,哪怕再多人劝说,也梗着脖子不肯踏出那片心底的牢笼。
他在用三年前的轻率与疏忽惩罚自己,走出过往弗如背叛,因此父亲在他的梦里总是在一次次受刑,顾一燃想,那其实是父亲在替他受刑。
本应被报复的,是他才对。
顾一燃颓然跪倒在地,用手紧紧捂住脸,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贴在了他的后颈:
“顾儿,以后哥罩着你,这就是你家。”
“燃哥,你这么好,我都舍不得你回花州了。”
"我在这郑重宣布,我要把这份幸运送给我燃哥,希望我燃哥以后能开开心心的,多干两碗饭。"
"听说小顾老师那边都爱吃这个炒花螺,叔今天给你炒了一盘,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我就爱看小顾吃饭,小顾啊,以后想吃啥跟老舅说,老舅天天给你开小灶。"
他听见郑北说:"顾儿,我想留住你。"
顾一燃醒了过来。
梁嘉驹靠在另外一角,微挑了挑眉:"醒了?"
"这是在哪?"
"俄罗斯。"
"......."
梁嘉驹看见顾一燃无语的眼神,耸耸肩,"你这人真没幽默感。"
"如果你浑身痛得要命还悲惨地落在一窝毒贩手里,你也不会有幽默感的。"顾一燃礼貌地回击道,"哦,换成你的处境的话,应该是你落到警方手里。"
“那命运真是不凑巧,我没有落在警察手里,而你,也根本逃不出去。”梁嘉驹仰起头,盯着空空的屋顶,喃喃道:
“这真像我十二岁住过的房子。”
顾一燃用手掌贴贴自己额头,他烧得头晕,根本摸不出来体温的分别,只得扶着伤口慢慢下床,兴许姜小海和李文龙知道他差不多已经到了体力极限,也或许门清他根本逃不出去,压根没有绑住他的手脚。
梁嘉驹饶有兴趣地看他颤颤巍巍地下床,脚沾到地面的一瞬间似乎疼得还颤抖了一下,问:"你要去哪?"
顾一燃头也不回:
"厕所,即使是毒贩,也得让人解决生理需求吧。"
梁嘉驹的伤比他轻,也跟着下床,盯着他步履蹒跚地进了土垒的小隔间。
姜小海和李文龙不知去了哪里,但敢留梁嘉驹一个伤号守着自己,那就必然不会离开太久,顾一燃关上门,掏出了对讲机。
郑北刚从白玲的审讯室出来,从兜里摸出止疼片,倒出半把数都不数就往嘴里塞,酸苦的味道还没来得及在口腔里蔓延开就被凉水一股脑冲进嗓子眼,滑进食道,落入沉甸甸的胃袋。
胃口尚没接收食物就先被迫接收了一把化学药片,脆弱的胃壁根本受不了这种委屈,火烧火燎的正准备作妖痉挛一把,就被身体的主人强行按住了。
他伤口的恢复情况也不好,虽然没枪伤,但是刀口一直在发炎,愈合条件很差,医生和郑家人都拦不住他。
这就像有人往他肚子里塞了炸药,还硬生生憋着不让它炸,沤得肠穿肚烂,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炸得粉身碎骨。
"郑北,顾老师的对讲机有动静了。"老熊攥着滋滋啦啦的对讲机一路小跑,险些带出风来。
郑北一把接过对讲机,几乎要把那一只小小的黑匣子捏散架,断断续续的杂音里传出顾一燃快速冷静的声线。
"郑北,我和梁嘉驹姜小海在一起,车从红旗林场往东南方向一直开了大概五个小时,拐进了一个村庄,人很少,进村口有一个小加油站,主路两边都是玉米地——"顾一燃的声音倏然停止,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痛呼和更为嘈杂的电流声。
"顾一燃?顾一燃!"郑北后背全是冒上来的冷汗,手指过于用力一片青白。
更清晰的人声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
"郑队,好久没听见你声音了,挺想得慌。"
郑北闭了闭眼,"姜小海。"
"诶,还能记得我的声音,记性不错,郑北...哥哥。"姜小海刻意加重了最后的咬字。
两人最后的交谈几乎是不欢而散的,姜小海还记得从那个布满炸药的厂房走出时,郑北满含痛色和失望的眼神。
他说小海,我想救你。
姜小海心想,你想救的人太多了,想救一铁皮房子被拐的小孩,想救乐乐,想救耗子,想救金菲,想救顾一燃,想救千千万万陷入尘网不得挣脱的人,甚至是已经明牌想要在几根雷管的爆炸声中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毒贩,他也想苦口婆心拉上一把。
多愚蠢呐。
那天郑北走后,姜小海像撕咬血肉一般,咬着早上他顺手买来却没送出去的包子,包子被水蒸气捂得湿哒哒的,已经冷了下来,面皮黏糊糊的没有一点热气,吞进口中的馅儿油腻发腥。
错过赏味期的东西就是这样,即使勉强咽下去,也只会让人恶心而已。
他和郑北,早在长达二十年的分离中面目全非,即使各自心照不宣地演着十二岁那年的兄友弟恭,姜小海也清楚,他们都回不去了,强行扮家家酒,只会恶心得让他作呕。
"顾老师本事挺大,命都快没了还想着给你们送信。"姜小海手上还沾着血,拍了拍顾一燃的脸,看对方的脸也染上红色,心情颇好地说:
"你想联系郑北,怎么不跟我说呢?我本来也想找他联络联络感情来着。"
"姜小海,姜小海。"对讲机里传来郑北慌乱的声音,"你想要干什么?你把顾一燃放了,我们可以谈,你想要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
顾一燃疾声打断了他,他的喘息听起来粗重费力,沙哑如淬血一般地声音一字一句传入郑北的耳朵,"他们开了一辆越野车,车牌号是哈A·7093——"
顾一燃的声音骤然被掐断,对面传来拳头砸在血肉上的闷响,继而是一阵死一般的静寂,郑北的呼吸几乎停止,他颤声道:
"姜小海,你放过顾一燃,你恨我,我过去换他。"
姜小海握着对讲机,无声地笑,眼角几乎绽出一朵花来,他用手背粗鲁抹去笑出来的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说:
"郑北,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要你带着我姐来见我,一个人。"
李文龙下手极狠,拳拳入肉,姜小海扶着膝盖半蹲在地上,去试顾一燃的呼吸,微弱如抽丝,摸了摸下巴,也挺愁。
"万一坚持不到换回我姐,死了怎么办?"
李文龙没说话。
姜小海拍拍手,提着衣领将人拖进屋里,又说了一句:
"死了也没事,我又没说一定给个活人。"
4
根据顾一燃给出的信息,专案组迅速锁定了哈岚东南的一个小村子,叫响水屯。村里拢共百十来号人,年轻人多半都在外打工,很巧的一点是,义风出租被查封时,好几个秦义手下都是这个地方出来的,当初运毒被捅死的一个骡子老家也是这里。
市局连夜联系了当地的派出所,一切手续压缩到了最快。当地警方几年接触不到一次大案,平时调解个小两口打架已经顶天了,接到通知立刻带着郑北进了村。
进村的路七拐八绕,姜迎紫双手被拷,和张雪瑶在一辆车上,紧紧咬着下唇。
姜小海的警惕性太高,从监视梁嘉驹那次便可见一斑,郑北不敢让其他人跟得太紧,自己开一辆车,只让武警和重案队远远跟着。
几辆低调又低调的民用车悄无声息地开进村口,郑北握方向盘的手心满是冷汗,甚至觉得身上的防弹衣包裹得过于紧绷,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握着对讲机说:"各组准备,一会等我信号,梁嘉驹姜小海一冒头,立刻抓捕。"
他尚未挂断,对讲机紧接着响起,传来高局气急败坏的声音:
"郑北,南岗有个商场突然发生特大爆炸案,现场正在疏散,和姜小海有没有关系?"
"郑队,说好了一个人来,怎么带这么多尾巴?"
"姜、小、海。"
"嘘——虽然我知道你这个人一向说话不算话,但是我可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你一个人,带着我姐,来换顾一燃,否则下次爆炸的是医院、是幼儿园、是学校、还是顾一燃?我可说不准了。"
姜小海将新买的手机一抛一抛地在手里扔着玩,"放烟花嘛。嘉驹,你还记得你十七岁看过的那场烟花吗?"
梁嘉驹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那是他高二和同学出去野营,在郊外放了一晚上的烟花,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和同学打打闹闹玩成一团的时候,姜小海就在草丛深处,静静地看着他。
梁嘉驹问:"在林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姜小海边笑,边点了点梁嘉驹的手表——那是他回国过的第一个生日,姜小海送他的生日礼物,除了洗澡,他从未摘下过,"这里,我装了一个定位器。"
他冲梁嘉驹眨眼,像是在展示自己的得意之作。
梁嘉驹笑着点点头,将自己一直想问出的话咽了下去。
他想问,对面这个心思诡谲的男人,这些年一直都把他当什么,一个在人贩子手里逃出生天同病相怜的同伴,一个真心相付彼此信任的朋友,还是被一次次抛下、只是急于随便抓住点什么的救命稻草?
梁嘉驹深深地吸了口气,冲姜小海比了个拇指,说:"不愧是乐乐哥。"
他想,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刚刚爆炸过的商场满目疮痍,消防队撤下来之后,不远处的担架横七竖八躺着重伤伤患,空气中弥漫着血和硝烟的呛人气味。
丁国柱出出进进快忙疯了,一边应对高局的指示一边大海捞针一样找现场痕迹还得分一分心思在响水屯的救援活动上,一颗心恨不得掰成八瓣。
“高局,商场爆炸中心已经确定了,现在正在根据北哥说的下一个疑似爆炸点进行疏散排查,不过幼儿园和学校还好说,医院的目标太大了,不好挪动,只能先让防爆武警先布控。”
“明白,现场如果出现可疑分子立刻抓捕,如有反抗就地击毙,一切以保证人民群众财产生命安全为主。”
丁国柱肃然道:“收到,高局。”
张雪瑶肩背绷得紧紧的,像只随时就要冲出去的小豹子,被郑北一个眼神狠狠钉在车上,她攥着郑北的手腕不肯撒手,试图争辩:
“北哥,姜小海这人八百个心眼子,都走投无路了还给你炸个商场,你不能一个人去。”
“我用你提醒我啊?撒手撒手,多大的人了学幼儿园那一套是吧。”
老熊在一边也放心不下,“郑北,咱们现在摸不清他们那边有多少火力,你一个人带着姜迎紫太危险了,要不然就让派出所的同事先回去,找两个生面孔假装村民远远地跟着你——”
“来不及了。”郑北看一眼手表,拽上姜迎紫转身欲走,见张雪瑶一双大眼睛还是直直地看着自己,叹了口气,抬眼认真道:
“他在那里,我赌不起。”
他大步流星下了车,往身上夹了一个定位器。正值中午,日头攀升到最高点,白花花的太阳洒在两侧沉甸甸的苞米地上,风吹绿浪,饱满的果实也跟着左右倾斜。
两抹身影无声地穿过广袤的土地,无声地沿着主路向前,向那一片星星点点的低矮平房走去。
姜小海眯着眼睛,用手搭在眉间做凉棚,从窗户向外看。
顾一燃双手被缚,歪倒在椅子上,脸上满是血污,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轻飘飘的,像下一秒就会消失在风中:
“你们逃不出去。”
姜小海嗤笑:“比你命长。”
他目光往外看去,苞米地外是一重一重绵延的林场和群山,小时候他和郑北逃出来的时候,总觉得这片广阔的土地大得惊人,他和郑北两个孩子,奔跑在那一大片雪原中,像是迷失在永远走不出去的迷宫。
可长大了,走出那片雪原,才发现雪原外还有群山,群山外是更加辽远的世界,可他却早就死在了那个小小的铁皮房子里。
但郑北不一样,郑北早早地迈向了更广阔的天地,轻而易举地便拥有了自己生来就抓不住的东西,慈爱的父母,永不抛弃他的家人、同事、朋友,每当姜小海踏进那个暖烘烘的鸡架店,他就忍不住在想,为什么这世间所有的好事都眷顾到了郑北头上?
为什么有人与生俱来地就拥有这么多这么美好的东西,哪怕只是活着,都好像是踩在自己的脊骨上?
姜小海冷冷地看向顾一燃,“你想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吗?”
顾一燃没说话,可姜小海清晰地看到了他蜷缩起的手指,他接着说:
“打断了他的小腿,给他注射高纯度的冰,只留了一双会做实验的手——最后实验也用不着他做了,就敲碎了他的胸骨,一枪打死了。”
姜小海啧啧了两声,“明明只要配合,就能好好活下来,非得去当什么孤胆英雄,顾老师,你们这种人,是不是都有英雄病啊?”
“埋在哪里?”
姜小海没听清,“嗯?”
“他们把我父亲埋在哪里?”
“公墓,乱葬岗,也有可能是一把扬进了珠江。”姜小海耸耸肩,“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对警察过敏,总会对跟条子沾边的人特别残忍。”
顾一燃终于正视了姜小海,说:“郑北没有对不起你,他不欠你的。”
“呦,他连这事都跟你说啊?”姜小海目光低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一燃。
“顾老师,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本就不能用亏不亏欠去衡量的。你欠我吗?你爸欠李文龙吗?什么恩怨亏欠,那是你们这种好人才会背负上的良心债,我啊。”姜小海抬头看着屋顶,慢慢地笑出声来,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枪:
“我只认这个。”
“顾老师,你知道为什么你一直拿李文龙没办法,一直找不到你爸的尸骨吗?”
“因为你懦弱,你只敢偷偷地跟踪他,你只能眼看着他一次次从你的枪口下逃走,就算我把枪放到你手里,你都杀不了他,所以你只配引颈受戮,只配坐在这当我牵制郑北的筹码,而我不一样,我早就不会等着别人来救我了。”
“我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我的养父。”
姜小海注视着顾一燃满是血污的脸庞,想起那晚他和郑北在湖边喝多了,七倒八歪地躺在草坪上,一阵湖风吹过,吹散了一些酒意。
他对郑北说周围有旅店,去将就一宿。
郑北眼睛都快闭上了,闻言摆摆手,说不行啊小海,家里有人等着,我得先打个招呼,省得他操心。
话没说完便传来一阵忙音,郑北傻呵呵地指着手机,对姜小海说:“生气了。”
不过十分钟,姜小海便看到两个高瘦的人影,大步流星地往湖边赶来。
顾一燃显然是匆匆披上的外套,头发还凌乱着,将郑北一把从地上捞起,一手将他手臂搭在肩膀,一手稳稳地扶着他的腰,顺便冲赵晓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将另一个醉鬼抬走。
顾一燃将郑北丢在行军床上,打着哈欠用湿毛巾给他擦手擦脸,收拾好了才回到床上继续睡。
那时的顾一燃比现在要胖一点,俊朗的面孔见人便带三分笑意,像南方春天暖融融的风。
姜小海躺在黑暗中,听着屋子里另外两个人绵长的呼吸声,酒意渐渐消退了下来。
他想,他一定会主动抓住一些什么东西,比如人,比如命运,让郑北刮目相看。
他再也不是那个躲在铁皮房子里等待命运垂怜的孩子了。
5
张雪瑶盯着屏幕上终于停下的红点,忍不住了,“不行,他们至少有三个人,北哥还带着姜迎紫,我得去接应他。”
老熊心里苦水倒流,寻思着郑北自己走得潇洒,给自己留下个大号金毛,整个哈岚市局,除了他郑北,谁能压得住张雪瑶发疯。
“瑶瑶,你冷静点,咱们得相信郑队,再说姜小海到现在都没亮底牌,咱贸贸然往前冲,谁也不知道把他惹毛了怎么——”
老熊话没说完,车门直接被甩开了,“我眼皮跳一中午了,我放心不下。”
张雪瑶满脑子都是晓光受伤的那个夜晚,郑北半个身子染血,还满眼通红搂着晓光放空枪的画面。
她这个师兄总想着把所有责任都抗在肩上,天神一样将所有人护在自己的臂膀下,可她知道,他从不是什么神仙。
张雪瑶跳下了车,头也不回冲老熊挥了挥手,“放心,我不会贸然就冲的,我得把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砰——”脆弱的砖瓦房木门不堪一击,郑北这一脚直接将合页踹掉了,将落未落的木门一晃一晃的,最终吹灯拔蜡,重重地掉在地上。
“别过来!”
听到顾一燃的喊声,郑北悬了一路的心狠狠落回到胸腔,他想都不想便要上前,顾一燃再次制止了他。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顾一燃一个人被绑在了正中央,胸前绑着明晃晃的C4炸药。
滴、滴、滴......
倒计时的响声清脆地回响在房间里。
1:30...
1:29...
1:28...
猩红的数字一秒秒倒退,郑北将姜迎紫铐在一边,直接冲到了顾一燃身边,开始拆弹。
“不是让你别过来吗?傻仔。”
郑北凝神去看一根根电线,脑门全是冷汗,耳膜里全是放大数倍的滴滴声,狠狠鼓噪着,他强迫自己手稳定下来,说:“别害怕。”
0:13...
0:12...
0:11...
0:10...
“叮——”倒计时蓦然停了,脑后传来姜小海的声音,“别费劲了,郑队。你以为我还会失手第二次吗?”
他冲郑北晃了晃手中的控制器,不意外地看到郑北脸上近乎扭曲的表情,笑了笑,“够刮目相看吧,大哥?”
姜小海终于知道,为什么儿时的郑北敢一次又一次冒犯人贩子的权威,做出那些宁愿承受体罚的幼稚举动来——因为一次次试探底线,并且踩着雷区来回作弄一个人,是一件如此恶劣但有趣的事情,确实会让人食髓知味。
挑衅郑北,对姜小海来说本身就是一种精神毒品,几乎让他欲罢不能。
“做个交易吧,你把我姐给我,我把遥控器给你。”
郑北掏出钥匙,将姜迎紫的手铐打开,抓着她的手腕试探性地向前走去,姜小海拉住姜迎紫的手,直接将遥控器抛了过来。
梁嘉驹将车开过来,姜小海立刻带姜迎紫上了车,就在这时,张雪瑶已经赶到,扒住车门猛地从缝隙中拽住姜迎紫手腕,整个人贴在车门上,就要将人往下拽。
梁嘉驹一踩油门,悍然加速,姜小海手中刀片一闪,便要往张雪瑶的胳膊上划去,张雪瑶骂了一声,只得撒开了手。
突然,两辆轿车一左一右撞了上来,此时越野的性能优势体现了出来,在这种程度的剧烈撞击之下竟毫不减速,“砰砰”数发子弹打在越野的轮胎和车窗上,姜小海的手向外一挥,往院中央扔了个什么东西。
张雪瑶眼尖,高喊了一句:“北哥,趴下——!”
而在一阵嗡嗡的耳鸣声中,他只能听见郑北胸腔中,强有力的心跳声。
“郑北,郑北!”顾一燃竭力伸出手,护在郑北的后心和脖颈,手雷爆炸的高热和气压引燃了那枚C4,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郑北身后响起,飞沙走石一般将原本破败的院子几乎夷为平地。
防弹衣在这种程度的爆炸中脆弱得如同一张纸,郑北胸腔深处像是被狠狠贯穿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烈的疼痛,他想问顾一燃怎么样,还没发出声音就先吐出了一口血。
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扒下了四分五裂的防弹衣,张雪瑶就近找了一处掩体,并没受太多的伤,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
郑北承受了大部分的撞击,脱下防弹衣的一瞬间甚至感觉扒下来的不是一层钢板,而是自己的皮肤,顾一燃的手随着他的动作软软地垂了下去。
顾一燃嘴唇灰白,在郑北怀里静静地闭着眼睛,郑北怀疑是不是爆炸带来的后遗症太严重了,他耳朵里一阵尖锐的鸣声,他看不到顾一燃胸口的起伏,听不到他的呼吸声——整个世界都好像在他耳边高声啸叫着,变成斑斓扭曲的色块,一圈圈远去着。
他攥住顾一燃冰凉失温的手,张嘴想说什么,血直接从口鼻处呛了出来:
“顾一燃...顾一燃......”
张雪瑶大步跑了过来,竭力将顾一燃从郑北怀里抢了出来,郑北抬头,看她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高声说着什么,但耳边的锐鸣越来越响,头炸裂一般地疼痛。
“北哥!顾老师没死。”张雪瑶使劲捏着郑北肩膀,将他的手带到顾一燃鼻端,“还有呼吸,他还活着。”
郑北将顾一燃交给了张雪瑶,临走时低头在顾一燃的额间落下一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上车,冲姜小海逃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郑北感觉身上每一个零件都在疼,爆炸的后劲让他忍不住想吐,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巨手在腹腔恶意揉捏着,大脑一阵嗡鸣。
爆炸带来的高热和气压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绞碎,破碎的砖瓦和石块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划得伤痕累累,要不是顾一燃护住了他的脖颈,说不定连动脉都被切开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了绿浪滚滚的苞米地,那辆越野终于出现在了郑北眼前,他心一横,将油门踩到底,直直地撞了上去。
6
十分钟前,市局库房。
张天笑和刚出院的毛哥来清点雪天使和收缴的其他原材料,正值中午轮班,门口值班跟他俩是熟脸,调侃了一句毛哥轻伤不下火线,就把他俩放进来了。
张天笑拿着记录本,掀开箱子看着满满当当的雪天使,叹为观止:
“这一箱至少一百公斤,流出去不知道还会害多少人,这帮毒贩子,他妈的。”
毛哥掀开了另一个木箱,里面全是手榴弹和雷管,一边刷刷往本上写一边说:
“可不咋地,瞧瞧这火力,有这能耐干点啥不行,非得贩毒啊。”
他刚说完,值班小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诶,刚刚天笑才跟毛哥进去,你跟他俩一起的啊?”
张天笑疑惑地看了一眼毛哥,“熊队还派其他人过来了?”
“没听说啊。”毛哥摸摸后脑勺,食指在嘴边比了个“嘘”,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向外看去。
门口的人刚刷过证件,戴着个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长相,毛哥心里闪过一丝疑虑,手放在了腰间的枪上。
他冲张天笑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地走出门,朝登记的那人走了过去。
“欸,这位同事是哪个口的啊,郑队派你来的?”
那人点了点头,“郑队让我来清点毒品。”
张天笑嗯了一声,让开身子,在那人继续往前走时一个手刀劈了过去,那人反应极快,侧身往旁边一闪,下一瞬直接拽过张天笑的手腕狠狠向下一掰,右手直接卡住了他的咽喉。
小李腾地站起身,“怎么回事?!你是谁?”
毛哥冲了出来,刚要拔枪,那人将张天笑挡在了自己身前,鸭舌帽在打斗间掉了下来,露出一张陌生阴鸷的脸,正是李文龙。
他手劲极大,张天笑几乎被他掐得两眼翻白,脸憋得通红。
毛哥哪见过这阵仗,“你这是袭警,你到底想干什么?”
仓库的警力薄弱,再加上突发爆炸和抓捕姜小海抽调走大部分武警,现在根本没几个人留在这边,这是为什么高局放心不下,让他们过来看看。
李文龙冷笑一声,钳制着张天笑不断往后退,眼看就要走到里间,小李猛地撞了上来,李文龙闪身不及,手下骤然缩紧,张天笑喉咙发出“咯咯”的响声。
“砰——!”
毛哥瞅准空隙,扣下了扳机。
李文龙重重地摔倒在地,张天笑手肘一拐,砸在了李文龙腹部,挣脱出来捂着喉咙弯腰猛咳。
他使劲踹了两脚,“下手真黑啊,死毒贩子。”
嘭——
一望无际的原野,两辆车头尾相撞,车身在剧烈的撞击中严重变形,发动机爆燃,隆隆地向外冒着黑烟。
大片大片的玉米秧葱葱郁郁,长得比人还高,成了天然的掩体。
郑北追着姜小海一路到了这里,体力精力都已经到了极限,他身后拖着长长蜿蜒的血迹,一线精神支撑着他还没有倒下。
日头明晃晃地照在他脸上,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无比沉重的呼吸和心跳,突然,一抹反光闪过他的眼角,他脑后一阵寒意。
战斗本能让他往旁边一闪,徒手抓住了本应劈在他后颈的刀刃,姜小海一击不成,立马松开匕首,一拳砸在了郑北胸膛。
郑北全然不避,或者以他现在的状态,压根避不开任何攻击,只是凭借本能一拳一拳地挥出去,他手背皮开肉绽,拳头雨点一样落在姜小海脸上、胸膛和腹腔。
姜小海吐出一口血,“大哥现在对我,真是毫不留情啊。”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
“哈。”姜小海脸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一刀捅在郑北肩膀,欣赏着眼前人痛得扭曲的表情,“我真的有过机会吗?”
郑北的手铁箍一样死死抓着他,姜小海捅下第二刀:
“也许我们当年就该死在那片雪地里,多好,白茫茫的雪干干净净,什么都留不下。或者更早一点,你就不该带我逃出去。”
“为什么带了,又把我丢下呢?”
姜小海一根根掰开郑北的手指,掏出枪来,指着郑北:
“二十年前你抛下了我,这次,轮到我抛下你了。”
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剧痛在姜小海身上炸裂开来,直接让他打偏了要害,他脱力地跪在地上,张雪瑶脸色铁青,一肘将人按了下去,从腰间解下手铐哐啷一声砸在姜小海脸上。
鲜血疯狂地涌了出来,张雪瑶拳头还要落下,被后赶上来的老熊赶紧按住了,“先拷上,救人要紧。”
姜小海被押向另一辆车,他最后回过头,远远看向半身染血、被围着抬上担架的郑北,轻轻地哼起那支词不成调的曲子。
我们曾经哭泣,也曾共同欢笑
但愿你会记得,永远地记着
我们曾经拥有,那闪亮的日子。
稚嫩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以后我就当你哥哥吧,我会一直保护你的,乐乐。”
郑北的身影越来越远,车门被重重关上,终于,看不见了。
7
铁轮咕噜噜在医院地面滚得飞起,两张病床一前一后推进了手术室,走廊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张雪瑶盯得久了,眨巴眨巴眼睛,真有两大滴泪珠从眼眶滚了下来。
有了开头就止不住,她用手捂着脸,眼泪淌过指缝,无声地砸在地板上。
高跟鞋啪嗒啪嗒奔跑过来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我哥,我哥现在怎么样了?”
张雪瑶看着郑南,张了张嘴,一开口眼泪流得更快了。
“瑶瑶姐,你这样我害怕,我哥咋样了,你说话啊!”郑南紧紧攥着她的手,像抓着什么救命稻草。
张雪瑶指指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刚推进去,会没事的。”
郑南刚接到消息,不敢让年事已高的父母知道,先从理发店跑到了医院,她这段日子在家、医院和理发店之间来回跑,瘦了一大圈,头发也随意地抓到一起,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憔悴。
“郑北和顾一燃家属在哪里?”护士拿着一打资料急匆匆出来,两眼在或站或坐的一圈人里逡巡。
“我,我是郑北妹妹。”
郑南吸了吸鼻子,粗鲁地用手背抹干眼泪,上前接过护士手中的文件和笔,眼睛飞快地扫过那叠资料,惶惶然地抬头,“要,要签字吗?”
晓光做手术的时候下过三次病危通知,那会他父母不在,郑北昏迷不醒,每次都是郑南咬着牙签的,连这小护士她都认了个脸熟。
“我得提前说明一下情况,先说郑北,病人血氧和血压都很低,内脏多处出血点,还有烧伤性外伤,随时都有可能感染,现在正在往血库调血,你把风险告知和病危通知签一下,顾一燃的家属呢?”
郑南麻木地刷刷签完几张单子,闻言抬起头:“顾老师是花州人,他...他家人都不在了。”
“那怎么办?你们领导在吗,得有人签字啊。”
张雪瑶上前,“我们领导也在里面躺着呢,大夫,您看我们能给签吗?”
“不行,这签完可是得负责任的,你负的了这责吗?”
郑南攥着笔,说:“我能负责,顾老师家人都去世了,我们就是他的家人,您说吧,需要签什么?”
护士看了看她,叹了口气:
“这位情况更严重一些,他枪伤感染很厉害,多处挫伤和锐器伤,目前已经出现急性心包填塞的症状了,需要开胸,手术不一定顺利,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郑南机械地签完字,盯着小护士急匆匆回手术室的身影发愣。
白茫茫的雪原,风硬得像刀刃,一下下割在脸上,雪花打着旋飘下来,落在干裂的脸颊和嘴唇上,立刻便化成了水,顺着皴红的皮肤流下来。
郑北一个人往前走,他双腿沉重,胸腔里的心脏鼓噪嘶吼,雪原外是莽莽群山,一眼望不到头。
他不知道要往什么方向去,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不能停下来。
有个人还等着自己呢。
郑北抬起头,舔了舔开裂出血的嘴唇,呼出一口白气。
那人是自己千里迢迢,从温暖如春的花州带到这片又冷又硬的黑土地上的,不能把他弄丢了。
太阳悬在头顶,洒下千丝万缕绵薄的日光,照在空茫一片的雪地里,蓦地,郑北双眼刺痛,眼前泛着一块块扭曲的黑白斑点。
他知道,是他的雪盲症犯了。
郑北没看到脚下的石块,绊倒在地。
尖锐的石头割开了他撑地的手掌,大股的血流了出来,染红目之所及的一小片白雪。
“郑北,你受伤了。”平静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郑北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郑北双眼一热,流下泪来,“顾一燃,顾老师...”
那人弯腰蹲了下来,拧着眉看郑北掌心的伤口,撕下一块衣料轻轻缠好,打了个蝴蝶结,叹道:
“小北啊,你都三十了,还这么不正经,照顾不好自己。”
顾一燃的脸白得透明,额前的发被风吹得掀起,露出精致温柔的眉眼,有些揶揄地看向郑北。
郑北垂下头,喃喃道:
“是啊,我照顾不好自己,你得留下来看着我,提醒我,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教我该怎么办。”
顾一燃笑了,说:“你不是爱当大哥吗,怎么用得着我教你了?”
郑北抱着顾一燃,将他的头用力埋在自己怀里,深深地去吻他发顶:
“因为没有你,我会迷路的,顾老师,我走不动了,你带我出去吧。”
风雪中,顾一燃的手指摩梭着郑北后颈,像是要把最后一点热气传给他:
“往前走吧,小北,我相信你,别停在这,你已经走得很好了,你会走出这片茫茫雪原,走出重重群山,走向一片光明坦途,太阳一直在你头上呢。”
郑北颤抖着,握住顾一燃的手,近乎撕咬地亲在他嘴唇上,雪飘落下来,化在他眼底,像是流淌着的热泪,他说:
“我绝不自己走出去,顾一燃,你要成为我后半辈子的心魔吗?”
郑北竭力站了起来,拉着顾一燃一步步向前走去,视线所及终于不再只是皑皑白雪。
“你得和我一起走出来,我把你从花州带到哈岚,我要和你一起去看哈岚下一个春天,下一个中秋的月亮,下一季冬天的大雪,顾一燃,我爱你。”
顾一燃的手被另一只满是枪茧的手紧紧包在掌心,从未听男人提起过的滚烫表白响在耳畔,他茫然回过头去,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纯净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抹绚丽的虹桥,成了辽阔天地间最明媚迤逦的色彩,恍惚间,他看到父亲柔和宽慰的笑容——顾一燃张口想说什么,被顾钊抬手制止了。
他向顾一燃轻快地挥了挥手,就像第一天送儿子上学那样,站在原地,看着两人逐渐远去。
长风吹彻整个雪原,拂过两人身后莽莽的群山,晶莹的冰雪渐渐消融,终于将那些深夜在梦境中不请自来的,悲痛而绝望的过往与泪水深埋地底,走向新生。
郑南不记得签了多少张病危通知,她坐在长椅上,月亮渐渐往西边落下,缺了一角,在浅橘色的破晓天空中像一抹淡痕,随着东边太阳的攀升越来越低。
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郑南霍然站起,郑北昏迷苍白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重重砸回胸腔。
月落日升,金黄的太阳穿透云层,将熹微晨光照在哈岚的每一寸热土,郑南站在长廊尽头,看着阳光下的粒粒浮尘。
木槿花开了。
-fin-
顾老师虐身警告大刀预警但he
背景在抓捕行动最后一战,双濒死战损
全文1w左右,上下篇加番外!
ooc致歉>o
食用愉快↖(^ω^)↗
楼顶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人个子不高,但背影劲瘦,黑色西装紧紧贴在身上,只有衣角被强风吹过时用力翻飞,叫嚣着罪恶的狂笑。
黑云压城,战火将起。
“藏的挺深啊,小马哥。”
他咧开嘴嚣张地笑起来,眼里却丝毫未见笑意,“郑...
他咧开嘴嚣张地笑起来,眼里却丝毫未见笑意,“郑北,永别了啊。”
郑北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发白,他知道这最后一次机会,一旦失去,d品就会病毒一般泛滥感染更多的人,会有无数个遭受蚕食的傀儡苟活于世。
我一定会抓住你,郑北想,我们已然对立,哪怕你是乐乐。
“反了天了他……”郑北发狠,“申请全城封锁!”
郑北心里有些慌。
但还好,在看到船上没有大碍的顾一燃时,他松了口气。
看着他脖颈有些发紫的掐痕,郑北皱了皱眉,上手摸了摸。
“没事的。”顾一燃冲他笑了笑。
郑北摸出一颗大白兔塞进他嘴里,“没事就好,咱走。”
罪犯的野心和胆量总是让人无法琢磨,姜小海在医院劫走了姜迎紫逃跑,郑北他们扑了空,但好在他听出了国柱话中的不对劲,立马开上车带着顾一燃追过去。
车一点点开到了一片全是废弃楼房的荒地,郑北握着方向盘,从支路冲了出来。
“顾儿,抓紧啊,别磕着你。”
说完便猛踩油门向姜小海的车撞了过去,一声巨响后车被迫逼停下来。
郑北撞得太猛,本以为脑门儿要挂点彩,抬头却看见自己的额头被顾一燃的手紧紧护住,热乎乎软软的贴在额头上。
两人快速跳下车,郑北举起手枪对着二人,顾一燃拿起手铐冲过去。
“下来!!”
见姜小海转身把车开进荒草地里,就要跑,郑北朝顾一燃喊:“顾儿你别过来!把姜迎紫拷上!”
顾一燃照做,把受了伤跑不远的姜迎紫拷在车上,终究放心不下郑北,跟着晃动的草丛追了过去。
那一大片荒草地没人管已经长的比人高了,两人跑过不见身影,也没留下踪迹,只脸上被刮出一道道血痕,火辣辣的疼。
四处没什么建筑,只有几栋破房子,不高,拆的似乎只剩架子,顾一燃不知道两人跑到了哪里,也没法喊,警觉地放慢脚步,可总觉得周围安静得可怕。
他克制着自己不让周围的草丛发出太大的晃动,却骤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去。
自己面前,是草丛里赫然露出的姜小海的眼睛。
那眼神让顾一燃浑身都冷了。
好像一滩墨水,丝毫没有光与温度,带着狠戾的杀气,就那么在面前对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轻轻抖了一下。
冰冷的枪口抵上了他的喉咙。
郑北此时举着枪警惕的瞄着四周所有他可能出现的角落,如果他是想跑,现在一定能跑出这片草丛。
几秒过后,他看见了慢慢走出来的顾一燃,而姜小海正用枪抵着他站在他背后,只露出半张脸。
“郑北哥哥。”
“姜小海!”郑北瞳孔一震,举起枪对着他,“把他放了!咱俩打!”
“我不,”姜小海狰狞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郑北哥哥,你的软肋还真好找啊。”
“我其实不想杀他的。”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远处一片荒野,“大哥,你说,今天像不像咱俩挨最狠的打那天,阴天,快下雪了,咱俩就在炕上,互相靠着取暖……”
两人距离不算远,郑北屏住呼吸,没有丝毫犹豫地瞄准姜小海手里的枪,“砰”的一枪打中了他的枪,脱手掉在地上。
脱手的一瞬间郑北迅速冲过来想抓住顾一燃,可他似乎是太心急,忘记了姜小海谨慎阴狠的心思。
“郑北!别过来!他……”顾一燃还未说完,便被疼痛压住了声音,姜小海手里戏法一般变出的弹簧刀,狠狠插进了他的大腿。
郑北已然将姜小海扑倒在地,刀子抽出的那刻顾一燃站不稳险些摔在地上。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郑北掐住姜小海的脖子,颈骨发出“咯咯”的声响,姜小海手腕一转将刀转到郑北腕上狠狠一划,在他吃痛的间隙翻身挥刀。
郑北知道顾一燃受伤了,可他现在无暇顾及,姜小海的刀刃已经刺到眼前,郑北双手握住他手腕,刀锋仍在不断逼近喉管,整个眼球已经布满刀尖的寒意,他额角青筋暴起,手腕一偏,让刀扎进自己肩膀,他闷哼一声,抬肘猛击姜小海的下颌。
姜小海后退几步,撑着墙吐了几口血沫,趁这个间隙,郑北冲那边喊了句,
“顾一燃!往外走!”
那边没有回复,郑北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只是半跪坐在地上想站起来,血色浸满了他半条腿。
姜小海是练过的人,他每一拳似乎都想置郑北于死地,出手又快又狠,两人撕打在一起,姜小海被郑北裸绞住,眼球已经勒得凸起,郑北掏出手铐锁在他左手,但姜小海抓起地上撞车的碎片用力扎向郑北胸口。
郑北被这一下捅得缓不过来,正欲抓他的手腕,姜小海又是一下捅进他小腹。
瞬间,他被疼痛压的喘不上气,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着黑,郑北觉得自己的四肢好像都失去了力气,耳鸣嘈杂地围绕着自己,恍惚中郑北似乎看到顾一燃已经躲到废楼下,快速包扎着自己的伤口。
还好,暂时他是安全的。
前提是自己得撑住。
此时的顾一燃的脑子有些发晕,那一刀捅的不浅,他脱下衬衫系在腿上,血还在往外涌,很快浸湿了衬衫,他脸色有些发白,看不清郑北的情况,他皱了皱眉,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有些羞愧,自己似乎每次都帮不上郑北,甚至给他添乱。
郑北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的枪在打斗中被打飞出去,来不及去捡,他顺势抓起一把沙土扬过去,姜小海被迷住了眼睛,郑北扬手打掉了他手上的刀,二人开始赤手空拳地打斗,姜小海躲着郑北挥过来的拳头,不断的后退,似乎诱导般和郑北打到了废楼内,郑北提膝顶他的小腹,姜小海跪在地上干呕着,郑北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抬脚又向他胸口狠狠地踹了过去,姜小海翻倒在地,胸口的口袋里掉出来一个方形的东西。
郑北看清时,那东西已经拿在姜小海手里,那是一个遥控器。
炸弹。
郑北昏沉的脑子骤然清醒,抬腿往顾一燃的方向跑:“顾一燃!!往外跑!有炸弹!”
看到满身伤向自己狂奔而来的郑北,顾一燃觉得有些恍惚,死命的摇头:“我走不了!”
郑北想拉他,可狞笑着的姜小海按下按键后,剧烈的爆炸声让郑北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跟着晃动,他的头炸裂一般的疼,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可他发现四面并没有火光冲天,爆炸声似乎是从头顶传来的。
“郑北!!快跑!!”
郑北没听见似的朝顾一燃摇摇晃晃走过去,拽着胳膊想拉他起来,
“别管我,跑!楼要塌了!!”顾一燃冲他吼着,此时此刻郑北才从混沌的脑子里翻出当下的处境。
姜小海的炸弹并没有让他们葬身火海,而是炸毁了废楼,不出一会,他和顾一燃都会被埋在这里。
身后的土石开始破碎,颤颤巍巍支撑着废楼的墙板在一声巨响过后开始接二连三的坍塌,灰尘四起,郑北逐渐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东西,只觉得霎那间一切都变成了和远处一样的一摊废墟。
他想伸手抱顾一燃起来,可那人受了伤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双手狠狠地推开了他,郑北被推的整个人险些翻倒过去,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摔坐在地上。
郑北大脑一片空白,他嘴唇颤抖着,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想喊顾一燃的名字,可长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有。
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
身上的伤口因为寒冷有些冻的发麻,但还在不断的出血,他看着眼前的废墟,几乎不敢相信昨天还坐在自己身边和大家有说有笑吃着饭的顾一燃,此时此刻就埋在这里。
是生是死,就在这里。
郑北看向周围,他不知道姜小海在哪里,呼出的热气似乎蒙上了他的双眼,水蒙蒙的一片,他甩了甩头,伸手去搬能搬动的石头。
手腕被划了一刀,他使不上力,就用肩膀撞,一点一点清理着周围的石块,直到看见了一只手。
虽然布满灰尘和血迹,但依旧白皙纤细。
腕上戴着中秋的时候和郑北买的小红绳。
毕竟不是真金,表面喷的金漆已经被磨掉了,红绳沾上灰尘,有些脏,又沾上了血,看起来又没那么脏。
郑北发着抖握住那只手,想擦拭,却染上更大片的血迹。
雪下的有些大了。
地面上开始有一层薄薄的雪霜。
郑北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声音。
蜷在他掌心里的手指动了动。
他还在。
郑北又哭又笑。
他似乎又有了力气,用肩膀抵着顾一燃身体上方的石板,让它借下边的柱子滑下去,他小心盘算着不让这部分废墟再次坍塌,可看到石头下刺目的大片血红时还是忍不住心脏刺痛。
薄薄的一层雪盖不住浓重的血色,当郑北终于撞歪石板,筋疲力尽地抬头能看见顾一燃一半的身体时,他绝望得几乎撑不住跪在地上。
顾一燃的左腿被巨大的石块死死压住,从缝隙里似乎可以看见,那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曲折着,他躺在一块被崩断的楼板上,裸露的钢筋穿透了他的身体,在他上方硬直的挺立着,顾一燃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微微发颤的钢筋,被穿透的地方被血色大片染红,身下的楼板蜿蜒出的鲜红似乎要把他最后的生命力全部带走。
郑北没力气了。
他不敢睁眼去看。
他的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巨大的不适感占满他的身体,他想喊出声来,可嘴里除了铁锈味什么都没有。
郑北的唇齿剧烈的颤抖着,眼泪混着血滴下来,他伏在顾一燃的手上,发出隐忍到极致的悲鸣,声音不大,但压抑又嘶哑。
他依旧伏着,应了一声,却没抬头。
“我们…要留在这了。”
“没事的,没事的,”郑北自顾自的安慰着他,却更像是安慰自己,“别怕,我们能走。”
不远处传来枪声。
郑北左肩一抖。
从废墟爬出的姜小海显然被砸的不轻,和郑北打斗时被砸的满头是血,挨了几刀,站都站不稳,但枪法还是不差。
郑北抬头望着一片荒芜。
荒芜中央站着罪恶的源头,他身后数不清的亡魂苦苦游走,怨声满天。
郑北在他再次举起枪前看到了他身后同样崩塌的楼板。
就这一下儿了。
郑北想。
能不能成,也就这一下儿了。
他想着,转头看着顾一燃有些失焦的眼睛,握了握他发凉的手,露出了他最喜欢的笑容,
“我爱你。”
郑北很少表达自己的情感。
郑南曾经说,他哥就像块木头似的,喜欢也不说,嘴硬,还不知道好好学。
要是知道他哥来这么一句,她该会很高兴吧。
郑北站起身来,猛地往姜小海的方向狂奔过去,不顾一切地扑向了他。
枪声连连。
郑北也不知道到底打在哪,也许是肩膀,也许是腹部,他只觉得身体很轻,但把姜小海扑倒后异常沉重。
他算得很准,那根楼板里的钢筋准确的插进姜小海的后脑。
他瞪大眼睛,还想挣扎,可终究不动了。
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球上,很快融化了。
结束了。
顾一燃看到了。
他似乎再也没有了睁眼的力气,被穿透的身体似乎留不住脱离的意识,警笛四起,红蓝灯光交替闪烁在清冷的荒地之上。
雪越下越大,掩埋了满地的血色,和他们的身体。
哈岚的土地上,有很多个他和郑北,用自己的命,截停每一条流淌罪恶的黑色河流。
冤死的魂灵升上天际,罪恶的伪神轰然落地。
这一出漫长的悲剧轰然落幕。
————————上集完————————
感谢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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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之后的故事。
涉及顾一燃病弱、发烧,自行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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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苦奋战一百九十五天,哈岚市四〇二大案终于宣告侦破。
高局特批每人半个月假期,并提前嘱咐好大家要岔开休息,至少不能让禁毒支队的办公室天天空着。毕竟大案虽破,禁毒这条路仍任重道远。
郑队长积极响应号召,主动把自己的假期排到最后一个,签名的时候还捎带脚把“顾一燃”三个字也签在自己名字旁边。签完他也不心虚,手臂搭在顾一燃脖子上,贴近了人自圆其说:“顾老师陪我最后一个休没问题吧?我知道,你可不是那种会和一群小孩儿抢假休的人。”
顾一燃抬头,看了眼端着......
顾一燃抬头,看了眼端着茶缸子的老熊,还有旁边笑得一脸憨厚的毛哥。
他挑眉,面上不显变化,话里调笑意味却格外明显:“嗯,我不会和‘小孩’抢的。”
郑北大大咧咧地笑,搭在顾一燃肩膀上的手不老实,顺着脖子一路摸到鬓边,伸出两指,指尖来回摩挲他的耳垂。
顾一燃耳垂大但薄,耳后连接寿骨那处有个浅窝,依老话讲这是有福的表象,但郑北不研究这些,他只觉得好摸。
软软一片,摸久了会发烫,继续摸下去还能看到脸红的顾老师不动声色地把他推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郑北偶尔玩心上来,就会又把手搭回去,一推一拉间收获一只炸毛的顾老师,再由始作俑者巴巴地把人哄好。
实在是欠。
好在这次还没摸到耳垂发烫的阶段,警花先回头了。
“北哥,”张雪瑶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个转,精准定位到顾一燃正被蹂躏的耳垂,“我怎么感觉你俩……有猫腻呢。”
顾一燃轻咳一声,把郑北推开站好。
“什么叫我俩有猫腻,咱现在禁毒支队是一个大家庭,”郑北张嘴就是大家长做派,嚷嚷得理直气壮,“怎么让你一说这么难听。”
偏巧张雪瑶是个没眼力见儿的,凑上去接着问:“那我们都是一个一个休的,你俩为啥一起休啊?”
“我俩为啥一起休?我俩一起休还不是因为先让你们都休了,”不待张雪瑶插话,郑北接着道,“再说了,人家顾老师休假不得回花州看看?当初是我从花州给人家接到哈岚的,是不是得负责给顾老师平平安安的护送回去再接回来?你说,我俩是不是得一起休?”
乍一听非常有道理,张雪瑶坚定点点头,像是认同她北哥真受了多大累似的:“北哥你说得对,那你俩确实得一起休。”
顾一燃没忍住笑,抬眼看向郑北。
显然,刚还满嘴跑火车的人也没忍住笑,只剩张雪瑶摸不到头脑,目光徘徊在两个人脸上,歪头问了句:“你俩笑啥呢?”
可惜警花还没等到回答,就被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国柱拉走了。
张雪瑶总算完成带着父母旅游的愿望,一家三口去了趟北京,听说还叫上了吴刚。就是回来的时候小情侣闹了点别扭,警花难得有些少女情愁。
丁国柱说自己懒得做出行计划,干脆照抄张雪瑶的旅行路线也带父母转了一圈。两次旅行的底片一起送洗,印好的照片摆在一起看,连拍照地点都一模一样。
顾一燃嗅到一丝不对劲,但他不说。
郑北早就嗅到不对劲,但他也不说。
两个人眼神交错,顾一燃实在有些无奈。
当初是叫他来教课、当顾问的,可没人跟他说还要兼任心理委员。
回头又看见满脸望妻石状的国柱,顾一燃更无奈了。
行吧,这心理委员也不是不能当。
吵吵嚷嚷到了年底,临近元旦那几天,郑顾二人终于开启假期生活。
郑家老两口子半辈子都守在鸡架店,从没去过南方。郑北提前买好机票,准备带着一家子和顾老师一起去花州。
赵晓光上个月才逐渐有些意识,但身体一直也没恢复利索,郑南不愿意扔下他一个人,选择留在哈岚照顾他。
一家四口缩减成一家三口,倒是省了住宿上的问题。
下飞机后,一行人都心照不宣,谁都没提去顾一燃家做客的事。郑北在附近宾馆开了个三人间,收拾行李的空当,郑母拉他到角落里贴身耳语:“北啊,小顾家里没人,又这么久没回来过,你一会儿跟着他一起回去,帮忙收拾收拾。”
郑北接着点头,又觉得好笑:“哎呀妈,你咋这么关心顾老师呢?你也多关心关心你亲儿子呗。”
“跟你说正事儿呢,你也没个正形儿!”郑母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伸手打在他胳膊上,“我就看人家小顾无依无靠的——诶,你说要是你俩拜个把子能行不?”
郑北无语:“打住打住,人家花州人不整这一套。”
“整不整的你不得问问啊?这孩子,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别跑啊!”
一直拉着顾一燃跑到楼下,郑北有些喘。
他还是适应不了这里的天气,即便是在年末,空气里的阴湿也依旧存在,顺着鼻腔吸进去,胸膛里隐约发闷。
花州离哈岚太远了,远得天气不同、语言不同、习惯不同,他和顾一燃也不同。
他可以坦然地给所有人当好大哥,可唯独给顾一燃当大哥这件事不行。
郑北闹不清这是种什么心理,但他打早就觉得他俩该是并肩而行。顾一燃从来不是养在温室里的花,他有骨气有血性,不需要郑北给他当什么所谓的好大哥,更不需要郑北为他撑起一片天地。
又或许还有些别的理由。
“郑北?”顾一燃关切望向他,“和阿姨吵架了吗?”
郑北摇摇头,停顿片刻才道:“可能要借你家住住了。”
顾一燃垂下眼,嘴边腼腆的笑意藏不住。天边晚霞通红,倒映在他那副板板正正的银框眼镜上,像是给镜片染了颜色,凭空多出来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
郑北看着他细长的睫毛轻颤,缓缓抬起来,视线重新落到自己身上。
“我家可没有行军床,你要是睡我家,就只能睡地上了。”
到底没舍得让人睡地上,顾一燃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郑北,他睡父母之前住的那间。
时隔大半年回到花州,他竟也有些不适应花州的天气,入睡前迷迷糊糊发起烧,做了许久未见的梦。
梦里他父母健在,胜似亲人的邻家姐姐也没有交混混男朋友。他们陪着他读完警校,见证他留校教书,成为花州最年轻的警校老师,没人不赞叹他一句“年轻有为”。
转眼间场景迅速变换,花州倏然下了漫天大雪,狂风卷起雪花,刮在脸上如刀割。他努力睁眼眺望,远远的,他看见背对着他向前走的父母。
风雪满头,顾一燃总算见过父母白首的样子。
脚下的路愈发模糊,他卯足力气向前跑,却再也跟不上父母的步伐,踉跄着栽进雪里。
寒气渗透进皮肤,直往骨头缝里扎,顾一燃浑身冷得发疼,止不住颤抖。脸上有温热的液体落下,他伸手去摸,入目一片猩红。
斑斑点点的血迹在雪地里晕染开,晃得顾一燃双眼刺痛,待恢复时,已回到家中。
窗外是连绵不绝的细雨,乌云遮蔽日光,屋内昏暗压抑。香案上的三张遗照蒙着一层灰,供在旁边的水果腐烂变质,有几只蝇虫落在上面。
他低头,怀中还是那件血衣,染着他父亲的血,也和着他的血泪。
花州雨季闷热,他浑身依旧冰冷,好似还未从大雪里走出来。
茫茫天地间,又只剩他自己了。
“别走……”
“嗯,没走,在这儿呢。”
“等等我……”
“好,不急。”
“老豆……”
这次郑北没搭话。
床上的人睡得极不安稳,得不到回答又急急唤了两声。贴在郑北手腕上的手心滚烫,指尖却因用力而发白。
他半梦半醒间睁开眼,意识飘飘忽忽,落不到实处。
屋里没开灯,黑洞洞的,借着月光能看见郑北凑过来的脸。
顾一燃回神,下意识把脸埋进被子里,眼角未干的泪洇在布料上,转瞬便消失了。
“你大半夜不睡觉,坐我床边干什么,来吓我吗?”
质问没达到该有的强势效果,顾一燃身上没什么力气,闷在被子里的尾音软绵绵地往下坠,勾得郑北的心跟着一同塌陷。
“脸出来,别憋坏了,”郑北伸手把被子拉下来,又跟哄小孩似的拍拍他,“摸摸毛儿,吓不着。顾老师,家里有退烧药吗?”
顾一燃烧得迷糊,只摇摇头,眨巴眨巴眼睛问他:“你发烧了?”
郑北气笑了:“还我发烧了,你发烧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不知道。”顾一燃老实答。
不隔着镜片,郑北能清楚看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此刻也在直勾勾盯着他。
郑北拍拍他手背:“松手,我去看看还有没有营业的药店。”
对方没反应,还是看着他,眼中没什么特殊情绪,只汪着清冽月光。
“顾老师?”
“不用吃药,”顾一燃闭眼,拉着郑北的手始终没松开,“不用吃药,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郑北皱眉,语速尽量放缓:“不吃药那能好吗?你松手,我出去给你买药。”
顾一燃点点头又摇摇头,压根没有放人去买药的意思。
打早郑北就觉得这人虽然面上看着随和,其实心里就跟个不惜命的毛头小子似的。前几次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一声不吭,瞒着其他人就自己办出院了,要不是后来郑北发现他睡觉不安稳,还真能骗过所有人。
“好啊,不吃药好,到时候给你脑瓜子烧坏了都没处哭去。”
快要烧坏的大脑转了两圈,好似听不懂郑北话里的弯弯绕绕:“从前都是不吃药的,烧一宿就没事了……没烧坏。”
郑北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从前指的是什么。
顾一燃鲜少提及他孤身一人、苦苦在花州支撑的那几年,想来也不会好过。
空荡荡的家里只有他和三张黑白遗照,余下的都是苦恨。那是无法化解的苦,难以承受的恨,花州连绵雨季也冲刷不掉,冷风一吹凝成霜,冻结在心底。
郑北心又软了几分。
顾一燃反反复复烧了一宿,郑北也跟着折腾了一宿。
附近没有夜间营业的药店,郑北几次去都扑了空,干脆用郑母从前使过的土方子,给他擦手心脚心降温。将近四点顾一燃才睡得安稳些,郑北稍稍松了口气,又出门去蹲药店开门。
回来时天刚亮,顾一燃还睡着。
初到花州人生地不熟,去哪全靠嘴问,当地人说话叽里咕噜的,郑北也听不太懂。
这一趟着实不容易。
白粥还热着,郑北把人叫起来喂了几口。顾一燃还睡得迷糊,吃得不情不愿的。
“等会再躺下,”郑北把偷摸往回躺的人拉住,单手抠出来两片药,“先把药喝了。”
药片放在掌心,他伸手递到顾一燃嘴边。
顾一燃这会儿还算乖,眯着睁不开的眼睛,只把嘴凑过去叼药片。
唇和掌心相接,湿软的触感一晃而过,温度瞬间把郑北那颗不甚坚定的心燃烧殆尽。顾一燃含着药,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水”。
郑北如梦初醒,拿起来桌上的水递到人手里。
被照顾得服帖的人有点懵,抬头瞥了一眼郑北,又低头看看手里的水杯,“咕咚”一口把药送下去。
又躺下了。
郑北站在床边发愣,不知怎地,他又想到郑母要他和顾一燃拜把子的事。
不是花州人不讲究这些,也不是顾一燃不需要他当大哥,这些都是借口。
是他贪心,是他不想。
难以言明的情愫一旦产生,便如同燎原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哈岚再猛烈的风雪到了花州,也要悄无声息地化成一场春雨。
郑北不放心自家爸妈单独出去逛,郑家父母也不放心顾一燃。郑北干脆先斩后奏,快到中午时给俩人也接到顾一燃家里了。
顾一燃醒的时候三个人正在小声吵吵,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饭香。
“诶诶你这个不行,小顾不能吃油的,我买的那个粥又有营养又香,小顾肯定爱吃。”
“妈,早晨起来就给他喝的粥,就他那饭量,一天三顿喝粥不得给人饿坏了?”
“我买的这个虾饺他能吃不?我刚尝了一个,也不咸,还挺好吃。”
“哎哟爸,你怎么也添乱,虾饺里有虾,那发烧能吃发物吗?”
一家三口你一句我一句,听得顾一燃有点想笑,笑着笑着又想咳。
咳得眼眶发红出了泪,顾一燃想,他若还有个家,应当也是这么热闹的。
“小顾啊,身上还难受不?”郑母过来用手背试了顾一燃的体温,又轻轻握住他的手,“饿了吧?阿姨买了点粥,你趁热喝。”
郑北也跟邀功似的抢着说:“我还买了云吞面,你看看你想吃啥,我给你出去买。”
“不好意思啊,”他没答,反倒先道歉,“我这一发烧,耽误你们出去逛了。”
喜提郑母一锤。
午饭种类实在有点多,顾一燃每样都象征性吃了些,可惜嘴里发苦,尝不出味道。
吃完他还有点犯困,郑父郑母刚走他就想睡,又被郑北强行提溜起来吃药。
早晨那顿药含在嘴里太久了,苦得他舌尖发麻。顾一燃蹙眉屏息,吃药吃出了视死如归的架势。
郑北被人逗笑了,玻璃罐子往桌子上一墩。
顾一燃循声望,发现那是瓶黄桃罐头,出声问:“你买罐头干什么?我们这里有新鲜黄桃卖的。”
“嘿,”郑北挑眉,“这你就不识货了吧。在我们哈岚,不管是发烧还是感冒,只要吃一瓶黄桃罐头,立马就能活蹦乱跳的。”
顾一燃敷衍他:“睡醒就吃,现在吃不下。”
“别动,”郑北拉住他,用被子给他垫了个靠背,“发烧了得补充糖分水分维生素,你不吃上哪好得快去。”
顾一燃无声笑,他想说这种罐头类产品在加工过程中就会流失大量营养,其实根本不是健康食品。
但看着郑北一脸认真的表情,到底没说这些扫兴的话,低头咬了一口递到嘴边的黄桃。
大颗黄桃沾着糖水其实有些腻,可他嘴里都是苦味儿,中和下来刚好。
“顾老师。”
郑北叫他。
“顾一燃。”
郑北又叫他的名字。
顾一燃错愕,茫然看向郑北。
郑北几乎没叫过他的全名,冷不丁一喊,顾一燃像让人抓了错处等着挨训似的。
“我这人确实爱操心别人,没办法,我年龄最大,这群弟弟妹妹都得靠我管着。”
“但你不一样。”
郑北又往人嘴里塞了块桃,像是故意不让他说话。
“我不拿你当弟弟,也不想让你拿我当大哥,但我就想管着你。”
“顾一燃,你能不能理解我的用心?”
漫长的沉默后,顾一燃轻笑。
“郑北,你这个情况其实不用解释得这么费劲,我教你一句粤语吧。”
“郑北,我好挂住你。”
阳光透过窗,穿透了那一年的雨季,洒在顾一燃身上。
兜兜转转回到原点,回到他曾失去一切的地方。在这里,他终于又有了新的牵挂。
-End.
一个彩蛋:
郑北感觉最近顾一燃有点奇怪。
他最近见到自己总有一种欲言又止的状态,郑北追问后,他又脸红不说了。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顾一燃偷偷调查李文龙,之后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差点丢了命。
郑大队长暗暗下定决心,坚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于是转天下班,他在家门口堵住了顾一燃。
郑北:你最近支支吾吾的到底想说什么?
顾一燃:……没什么。
郑北:你又不说实话是不是?还想像上次一样等出事了我才知道吗?
顾一燃:不是……没有这么严重吧。
郑北:那你就实话实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一燃:我想说那个……如果我没发烧的话,还有黄桃罐头可以吃吗?
郑北:……
郑北:哎我天,我寻思多大个事呢?吃个黄桃罐头有什么不行的?
转天郑北就扛了两箱黄桃罐头回家。
郑北:敞开吃!
顾一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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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树林里那段顾一燃被姜小海带走了。重写了一下结局。
战损是最绝的!!
风声在耳边呼啸,林子里可见度极低,他们带了十多个人进来抓捕梁家驹,但范围还是太大,大家分头行动,加上天气影响,行动举步维艰。
郑北踉跄地往前走去,手脚冰凉,只觉得头晕眼花,扶着树想借个力,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发软,他顺势蹲下,想缓一缓。
“怎么了?”阵阵耳鸣间隙他听到顾一燃担忧的声音。
郑北恍惚迷离中迅速判断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手上伤口撕裂还在渗血,他一天没吃饭了,应该是低血糖……
早知道多吃两口蛋糕了……
郑北咬咬牙站起身,“眯眼睛了!没事,走!”
结果刚迈出第一步,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头晕的他有点想吐,过了一会他反应过来——哦,原来是他晕倒了。
“郑北!”
“北哥!”
顾一燃被他吓得不轻,扶着郑北被冷汗浸湿的后背,捧过他的脸看了一会发现是低血糖的状态。
“有没有吃的,应该是低血糖了!”
赵晓光手忙脚乱的从兜里掏出几颗大白兔奶糖,“有!”
“都给他!都给他!”
郑北含了糖觉得症状缓解了不少,挣扎着起身,准备继续。顾一燃一把拉住他,“等等!”说完低头开始解自己身上的防弹衣。
郑北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醒,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防弹衣给晓光!”
“不行!”郑北脑子嗡嗡作响。
顾一燃拉着他的手晃了晃,“郑北,我穿着这个还带着医药箱很费体力。防弹衣给他,我不往前冲,就在后头用不着它。”
郑北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道:“赵晓光!穿上!”
“北哥,咱们队就申请了这么一件,来之前都同意给燃哥了,这我要回去,瑶瑶和南南不得弄死我啊!”赵晓光连连摆手。
顾一燃心里安稳不少。刚刚他一直处于一种焦虑状态,他隐隐觉得可能要出事,郑北倒下的那一刻,心脏被吓得狂跳的同时,某处却安稳了一点。他只觉得,剩下不安大概率来自赵晓光。
以防万一,有防弹衣就多一层保障,要是赵晓光出事了,郑南该怎么办呢,郑北得多难受啊?那么多人等着他回去呢!
郑北拉过顾一燃的手,死死握了握,“顾一燃,你要给我好好地回去!听见没!”
顾一燃一怔,反握住他满是冷汗的手。“好!”
砰!——
砰砰砰!!——
赵晓光觉得一股强大力量狠狠砸到自己的腰腹处,然后大脑立马反应往边上掩体一滚。
心中暗骂,这龟儿子开黑枪啊!
咔嗒两声装弹上膛,朝着郑北厉声吼道:“北哥!!”
他和郑北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默契十足。郑北了然,借着赵晓光的掩护迅速跑到梁家驹,纵身一扑将他压倒,梁家驹从侧腰摸出一把匕首,狠狠捅进郑北肩头。郑北吃痛,但手上力气一丝不松,咬牙握着梁家驹的手将匕首拔了出来反压向对方脖颈。此时赵晓光也赶了过来,两下将梁家驹制住,打晕过去。
郑北浑身脱力,靠在赵晓光身上,回头问道:“顾一燃,没事吧。”林间台风咆哮,却没有他想听到的回应。
赵晓光抵住郑北后背,半天没听到顾一燃声音心里也焦急,“燃哥!没事吧”
顾一燃动作缓慢从一旁出来,远远应道:“我没事。”声音离得远,加上风声有些飘渺。但听到的那一刻,郑北绷着的弦一松,闭眼倒在了赵晓光肩上。
顾一燃有些踉跄地走到郑北身边,光线太昏暗,加上在地上这么滚了一遭,顾一燃浅色外套已经变成深色了。他脱下医药箱给郑北的伤口做应急处理,双手不停发抖,连纱布都有些拿不住。
赵晓光看得心里难受,“燃哥,北哥指定没事,就是累着了,你别慌啊。”
顾一燃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将伤口包扎完成。他额头全是冷汗,冰冷的手握住赵晓光的手腕,认真打量了一下赵晓光,问道:“晓光,你怎么样?”
赵晓光第一反应只觉得顾一燃扣上来的手不似活人的手,冷的吓人。然后觉着自己肚子疼的厉害,即便有防弹衣但那一枪的冲击力还是让他有一种内脏错位的难受。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怕啥?
“就擦破点皮儿。”
“晓光,你带郑北先走,他伤口深,这里环境太差容易感染,必须尽快得到处理。”顾一燃暗暗撑住自己虚软发冷的身体,咽了咽唾沫,继续说道:“我刚刚脚扭了,你和瑶瑶汇合之后来接我,我在这看着梁家驹。”
“这哪成?咋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呢?”虽然顾一燃有理有据,但赵晓光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他被绑起来了,不会有事的,何况,你走快一点,早点来接我不就行了?”顾一燃语气轻缓,一如他每个晚上给专案组上课的时候。
赵晓光还在犹豫,顾一燃语气急促起来,“别耽搁了,北哥需要治疗,你多耽搁一会他就要多流一会血。”
赵晓光一听这话,不再犹豫,将郑北背起,“燃哥,那你等着啊,我很快就回来接你。”心中不安不断放大,一股违和感充斥着他的心但他却找不到源头。
“放心,快去。”顾一燃跪坐在地,就着一点点光线隔着模糊的眼镜,赵晓光却好似看见了顾一燃温和的目光,他弯腰背起郑北,反复念叨着燃哥我很快就回来,随后转头提起疲惫的脚步向外面跑去。
顾一燃等已经看不见赵晓光的背影,才缓缓倒下,他的手颤抖着将纱布堵向腹部,衬衫已经被血浸湿大片,他刚才有意用医疗包遮挡,才没被发觉。
他心中苦笑,还好是晓光,而且是精疲力尽的晓光,不然就露馅儿了。
踏踏踏——
身侧传来皮鞋踩踏枝叶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猛兽自得地一步一步靠近受伤的猎物。顾一燃神色不变,拿过医疗箱继续冷静处理着腹部的枪伤。
“顾老师,怎么这么狼狈啊。”来人语调微扬,却让人浑身发冷。
赵晓光忍着浑身疼痛,终于在力竭前和张雪瑶汇合,他脚步虚软,被一块石头带走了最后的体力,他跪倒在地,郑北从他肩上滑倒,张雪瑶赤红着眼冲过来,带着哭腔喊道:“北哥,晓光,北哥!!”
赵晓光心中怪异感到达顶峰,听见张雪瑶的哭喊动作猝然一僵,身体开始剧烈发抖,他神情空白,低声喃喃道:“燃哥骗我……”恍若大梦惊醒,他猛地抬手扣住张雪瑶的肩膀,哑声道:“快去找燃哥,他可能出事了!!”
半个小时前——
砰砰砰——
顾一燃腹部一凉,一颗子弹击碎医疗包的锁扣狠狠没入血肉,顾一燃旋身躺到在一旁树后。他刚打开医疗包,一只手迅速捂住了顾一燃的口鼻,他一惊,手肘向后方捣去,却被来人反手一扭,牵动了伤口,顾一燃瞬间疼出一身冷汗。
姜小海手臂像一条冰冷毒蛇一样环上顾一燃的脖颈,手指压到顾一燃的大动脉上,附身靠近顾一燃的耳边,轻声道:“顾一燃?顾老师,我们来玩个游戏,很简单,你来选,你们三个我杀一个,谁留下来我杀谁。”他手上粗糙的枪茧划过顾一燃的下颌,像一个发现新鲜玩具的小朋友,他兴奋说道:“郑北和那小子体力已经快告罄了吧,梁家驹倒下后,你们留一个人,至于留谁,看顾老师的本事了。最好不要不遵守规则,不然我会很不开心。”
“顾一燃,没事吧!”是郑北的声音。
姜小海“啧”了一声,眼神带着询问和戏谑看着顾一燃。
顾一燃垂眼看到了姜小海手边的狙击枪,闭眼轻轻点了点头。姜小海笑意更深,当着顾一燃的面将枪上膛,枪口轻轻指了指前方。
“燃哥,没事吧!”
顾一燃清了清嗓子,努力回应道:“我没事!”
郑北鲜少有这么虚弱狼狈的时候,顾一燃冰冷的手在为他处理肩膀伤口时,眼神在一遍遍描摹着他的五官。顾一燃心里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这情绪来得突兀却汹涌,差点逼的顾一燃落下泪来,却硬生生被他压了回去。
在确认了郑北和晓光都没有受到致命伤后,顾一燃稳住呼吸,冷静道:“晓光,你带郑北先走,他伤口深,这里环境太差容易感染,必须尽快得到处理。我刚刚脚扭了,你和瑶瑶汇合之后来接我,我在这看着梁家驹。”
“这哪成?咋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呢?”
“他被绑起来了,不会有事的,何况,你走快一点,早点来接我不就行了?”顾一燃还在循循善诱,但抬眼看见赵晓光身后一片隐秘的草丛里映射出了一抹光。
狙击枪的瞄准镜……
“别耽搁了,北哥需要治疗,你多耽搁一会他就要多流一会血。”顾一燃心里焦急万分,姜小海乖戾的性格万一突发奇想不玩这个什么死亡游戏了,他们三个可能一个都走不了。
“燃哥,那你等着啊,我很快就回来接你。”
顾一燃狠狠松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了闭眼。
“可惜我这辈子没机会进大学课堂,不然说不定我也能领略到顾老师在讲台上的风采。”姜小海蹲到顾一燃身旁,看着顾一燃虽然动作缓慢却一刻不停地处理自己的伤口。
“我都要杀你了,你处理这伤又有什么用呢?”
“顾老师,枪伤可不能那么处理,我帮帮你吧。”姜小海定定看了顾一燃一会,语气蓦然温柔下来。但下一刻他撕开顾一燃缠上伤口的绷带,拿出匕首狠狠剜向子弹的位置。
姜小海眼疾手快地挑出子弹,眼神漫不经心扫向医疗箱,拿出酒精,抠出瓶塞,直接倒在了顾一燃的伤口上!
“嗬嗯!呃啊!——”
顾一燃猛地挣扎起来,姜小海早有准备,用膝盖压在顾一燃胸口,顾一燃心口一窒,惨叫生生卡在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十指死死扣着地面,指缝都渗出血来。姜小海倒完了一瓶酒精才停下,他将酒精瓶随手丢在一旁,拿过纱布动作粗暴将顾一燃腰腹一缠。
“顾老师,我想了想还是先不杀你,看在我给你处理伤口的份上,跟我走吧。”
四周大雪纷飞,混着冰碴子的寒风不断往口鼻里灌,郑北茫然疲惫地往前走着,雪糊在他的肩头结成冰,十指红肿通红。
我要去哪儿?
我好累啊……
快走不动了……
天上的鹅毛大雪变成了倾盆大雨,他的双腿像是拖着锁链一样,他一步也不想走了。突然他发现雨停了,他抬头看见了一把伞,那撑伞的人穿着白衬衫,低头担忧又温和地看着他。
“郑北,回家吧。”
这一声如暮鼓晨钟,病床上的人猛地睁开眼睛,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耳边传来郑南的惊呼,还有晓光,瑶瑶,国柱叽叽喳喳的声音……
闹哄哄的。
“别吵……”他哑声说道,周围顷刻安静了,他重新闭上眼缓了片刻清醒过来,“我睡了多久?”
赵晓光和张雪瑶眼眶瞬间红了,张雪瑶别过头去倔强地揉着眼睛,赵晓光失落委屈,眼泪哐哐往下砸。郑北心狠狠往下一坠,“说话!”
不会的,不会的,他明明听到了顾一燃说没事的……
他听到了他的回应才松劲的。
赵晓光抽泣了一下,哽咽着说道:“燃哥不见了。应该是被姜小海带走了。”
“被抓了,怎么不见的?别哭了,哭什么?!去找啊!”郑北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赵晓光忙扶住郑北,接着说道:“我们回到那片地方,梁家驹还在,但是燃哥不见了。我们在不远处的草丛找到了一把狙击枪,我们……我们还找到了一截绷带,一个空掉的酒精瓶和一颗带血的子弹。”赵晓光狠狠吸了一口气,带着哭腔说道:“经过化验,子弹上的血……是燃哥的……”
郑北大脑嗡的一声,好似听不懂赵晓光的话。
赵晓光再也绷不住,大哭起来,“北哥,对不起,都怪我!呜呜呜,燃哥肯定被威胁了,他把防弹衣给了我,伤着了,我没发现,还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那里,呜呜呜……我明明都觉着不对劲了……我明明差一点就发现了,他从来不叫你北哥的……可我信了他的话,他明明说等我回去接他的,他咋骗人啊啊呜呜呜——”
郑北的灵魂在嘶叫哀鸣,但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那会还往顾一燃心口戳刀子,不该吵架的,他不该吵架的。
他伤哪了,疼不疼啊?
为什么我现在这么疼?
郑北硬生生将自己理智拼了回来,哑声道:“哭什么!说了要去接他的,他在等我们。回局里!”
顾一燃意识昏昏沉沉,再次清醒时浑身难受无力,嗓子干疼,是高烧的后遗症。顾一燃打量着他所在的这间狭窄的屋子,连窗户都没有,只有天花板有一个通风口,与其说是房间,更像是一间牢房。
房门嘎吱一声,姜小海拿着一碗粥推门进来,顾一燃转头与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哟,顾老师终于醒了。”姜小海将碗放到一边柜子上,抖了抖身上的灰,坐到一边椅子上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顾一燃。
“顾老师啊,你得感谢我,我千辛万苦把你从林子里拖出来,还贴心为你找了个能养伤睡觉的好地儿,来到这的人可都没这待遇。”
顾一燃没搭话,他眼神凉凉扫了扫姜小海,声音沙哑问道:“梁家驹呢?”
姜小海状似苦恼的挠了挠头,“被抓了呗,他失血过多,伤得太重,我没办法啊!”
顾一燃轻笑一声,“小马哥果然心狠手辣啊。”
姜小海笑意微敛,啪啪鼓了鼓掌,“不愧是顾老师,怎么发现的?”
“不重要,小马哥费尽心思带我出来是想干什么呢?”顾一燃微微撑起身体,试图以一种谈判的姿态看着姜小海。
姜小海充耳不闻,询问道:“是因为梁家驹吗?”顾一燃不语。
“还是因为我姐呢?或者李文龙?”他像是一位求知若渴的学生,几乎挚诚地看着顾一燃。
顾一燃心中更为复杂,姜小海心思敏感缜密,行事诡谲怪诞,思考问题的方式异于常人,并不能以对待以往的罪犯的方式来对付姜小海。
“是,但不完全是。”顾一燃卸力往床头一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一开始和大家一样,认定梁家驹就是小马哥,一是因为他名字里的“驹”对应着那个称号,二是在抓捕行动之前,所有我们已抓获的人都对他十分忠诚。”
“除非,那个人十分了解专案组对这次毒品转移所能造成的威慑力,并且十分了解郑北对于案件的判断和应变能力,所以他一刻也不敢松懈。当然,如果是你们手上有足够多针对专案组信息的剖析,做到这些也不是不行。但是,你有没有发现,梁家驹看你的眼神,可不是一个上位者看下属的眼神,他每次看你的时候眼神中更带着一点小心翼翼,期盼和、爱恋。”顾一燃歪头,思考着找出了他认为最合适的词语。
姜小海在听到最后两个字时,笑意消失,面无表情地看着顾一燃。
姜小海心悦诚服地拍了拍手,“厉害,厉害。”
顾一燃看向姜小海似笑非笑的眼睛,“其实我还有一些问题并不明白,比如你把梁家驹留在那里,是将他当成了弃子,还是想保他的命?警方应该很快能锁定雪天使背后真正的掌管者是你,所以梁家驹作为一个挡箭牌,既不参与毒品制作运输,也不参与整治下属杀人,只能算个袭警和知情不报,并且还不是主谋,你把他留在那,是想借警方的手、救他,对吗?”
姜小海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椅子扶手,“是,毕竟你们这些道德高尚的警察又没有虐待俘虏的习惯,他在那边还能进特护病房,有武警当保镖呢。看来顾老师的犯罪心理学成绩一定很不错,其实我对这方面也有所涉猎,以前在监狱的时候,只是和你不同,我是被研究的对象。”
顾一燃听后若有所思,他抬手将柜子上的粥端了过来,一口闷了,干涩的嗓子被温热的粥滚过带出丝丝刺痛。他轻咳两声,“是吗?那我给专案组上了不少课,今天给你也上一课吧。”
姜小海眉头一挑,双手摊开,往椅背一靠,“洗耳恭听。”
“你对郑北是什么感情呢?你恨他,恨他和你的父母一样将你丢在了垃圾站,你嫉妒他,嫉妒他自小就有爱他的父母,妹妹;考上警校有护着他的师傅,领导。可这些都不是你对他最深刻的情感,你对他最深刻的情感,是爱,你爱他。”
姜小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哈哈哈,顾一燃,你这玩笑太好笑了哈哈哈哈!顾老师,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啊,前不久我可是差点用炸弹把你们都炸死了!”
“被哥哥保护的感觉怎么样,还能回忆起来吗?他引走那些人的时候你应该听到了吧,被人第一次拿命保护的感受快乐吗?你出去被那个老人收留的时候为什么固执地要回垃圾站?你看着他一遍遍想拉你出泥沼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是觉得他太蠢太天真,还是悔恨物是人非,你早已砍断了你的退路。这么多年,你告诉自己你想杀了他,他抛弃了你,你恨他,但其实没有人比你更明白,当年的郑北是怎样拼了全力的想给你自由。”
“姜小海,你在他面前装乖认怂的时候,是想留住曾经的美好吗?杀伐果断的小马哥会在某时某刻后悔走上了贩毒的路吗?就比如郑北苦口婆心劝你走回正途的时候,又或者你那个小侄女乖乖仰着脸叫你舅舅的时候。”顾一燃微哑的声音不紧不慢的想起,他偏头看向姜小海,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他眼里的痛苦以及对他的愤怒和杀意,“你看,其实你最恨的是自己吧,因为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你在他面前某些地方还是没有半点长进,你仍然在他身上渴望着你自幼缺失的关怀和亲情。”
对于沉在黑暗里的人,唯有温情才是最锋利的刀。
姜小海面沉如水,眼神随着顾一燃声音一点点变得冰冷,他猛地起身闪电般出手掐住了顾一燃的喉咙,“顾老师,试图惹怒我可没有什么好下场哦。”
顾一燃发不出声音,脸因为缺氧而通红,可眼神却依旧淡漠地看着姜小海,两人僵持不下,突然姜小海重重呼吸了两下,松开了手,拍了拍裤子,又坐回椅子上,嘴角挂上了一抹恶劣的笑,“顾老师让我受益匪浅啊,既然如此,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顾一燃脸色苍白,被褥底下的手死死握拳,手指细碎的伤口再次出血,连同掌心也被抠出月牙血印。
姜小海满意地笑了笑,“顾钊教授也是个硬骨头,但可惜身体不好,在李文龙手里没抗多久就没气了,还挺可惜的。为了抓顾教授,我姐废了那么大劲被警方追杀堵截折了不少兄弟,结果配方没拿到,顾教授也死了。那会警方追到太死,大部分路子不好走,所以他们最后决定让李文龙将血衣给了你,你报了案,以顾教授的重要程度警方必会大力搜捕导致警力分散,即便李文龙被抓,伤了警察,没有确凿证据持械伤人也只能判一年。用这样的方式换其余手下尽数转移来到哈岚,顾老师你算算,是不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顾一燃面色发青,呼吸渐渐急促,突然他狠狠按住胸口呛咳起来,止都止不住,喉咙里令人作呕地腥甜不断翻涌,让顾一燃难受得恨不得马上去死。姜小海微笑着手上温和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顺气,声音愉悦安抚道:“顾老师,所以啊,其实顾教授是替你去死的,他至今都还没找到尸体吧,哎呦,真是令人惋惜啊。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们可能还做不成这么大的规模呢。”
顾一燃咳嗽慢慢停下,姜小海问道:“顾老师,我这节课的学习成果怎么样?”
对于善良正直的人来说,愧疚和自责才能留下最深刻的伤口。
郑北啊,你这“乐乐”的学习能力,整个专案组加起来翻三番都比不上。
顾一燃怒极反笑,声音经过刚刚一番折腾变得干涩难听,“是很好。”
姜小海心悦诚服地拍了拍手,低头嗤笑一声,右手从裤兜拿出一张纸,上面规整的写着一些化学公式,数据标注和流程图。顾一燃看到那张纸后脸色微微一变,只一眼他就能确定,这是制作冰毒完整的工艺流程图。
“顾老师,我想和你再玩一个游戏。”
赵晓光急匆匆拿着笔录走进准备和郑北交代什么,一进去就看见郑北在办公桌上斜靠着,死命摁着自己的太阳穴。赵晓光看着郑北神色不对,小心翼翼问道:“咋了哥?”
“我跟瑶瑶审了梁家驹,他是个文科生,不懂化学。”郑北眉头紧皱,颓败地闭了闭眼。
“啥玩意儿?那小马哥……”
“是姜小海。”
如果是他认识的姜小海带走了顾一燃,他们可能还有谈判的余地,姜小海不会为了赚钱去祸害学生,至少他的良知还在。可那是小马哥就另当别论了,顾一燃只怕是凶多吉少。
更何况,那是乐乐啊……
那是当年被他扔在大雪里,找了好久好久,最后却和他殊途的弟弟啊……
怎么会是他呢?
为什么会是他呢?
为什么?
郑北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只怕是身上伤口发炎引起的发烧。他一直断断续续的发烧,在医院吊着消炎药都还拿着档案看,但没人敢劝他休息,连老舅也只是到饭点的时候准时把他按到桌上让他记得吃饭,瑶瑶和晓光看他的眼神的充满了担忧和难过,他护着的弟弟妹妹们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郑北不敢让自己停下,他一休息就难以控制地去想顾一燃,想到骨子里都是疼的。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能看到顾一燃,他看档案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到顾一燃低头专注着写着报告,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眉间,他感受到郑北的注视,抬眼看着他微微一笑,然后继续低头写字。吃饭的时候,他一口一口机械嚼着饭菜,身边那个位置又好像坐着顾一燃,那人皱着眉埋怨他,“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挑食呢?多浪费啊。”这些场景他见过无数次,曾经习以为常的事情全都变成了插在他心上的尖刀。
是他把顾一燃带到哈岚的。
是他的错,他把他弄丢了……
郑北深吸一口气,“你刚找我干啥?”
赵晓光忙把笔录放到郑北面前,“哦对,北哥,刚刚有个马仔交代了,他说小马哥有一处地下仓库,是小马哥专门处理那些有异心的人的地儿。”
“熊哥已经在派人过去了,高局知道你肯定不放心,让我来接你。”
郑北一听,立马收拾东西,“那等啥,快走啊!”
那是原本是滑冰场附近的一个地下车库,原入口封死后重新装修变成了储存毒品和囚禁折磨人的审讯室。姜小海夜晚借着溜冰场工作的遮掩,暗地里去地下室处理手底下的琐事。
丁国柱看着这交错复杂的建筑结构,不禁感叹,“大隐隐于市啊,谁能想到姜小海没往城外跑,反而往市中心跑。”
赵晓光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啐了一口,“小瘪犊子窝挺多啊?管他逃到哪儿,必须把他逮回来!”
郑北和张雪瑶来到最边上的一件狭窄的小屋里,张雪瑶边摸索着床上的被褥边和郑北说道:“北哥,这间屋子应该前不久还住过人,这儿有血迹。”
郑北放下手上的碗,手指捏了捏从碗边摩挲到的米粒,沉声道:“嗯,而且走的挺匆忙的,看这碗里粥的样子应该也就前一天的事儿。”
“北哥,快来看!”张雪瑶惊呼道。
郑北走过去,目光看向张雪瑶手上的东西,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颗大白兔奶糖,包装的两端有两个小小的爱心。
那是郑南送给赵晓光的,一向大大咧咧的女孩将自己最细腻柔软的心思在夜晚用笔一点点画到了每一颗香甜软糯的糖上,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圆满地回来。郑北当时还嘲笑她,说这糖吃完糖纸不就丢了,费这老了劲干啥?郑南红着脸撇了他一眼说:你懂个屁!
小小一颗糖郑北放在手心,轻飘飘的重量像是羽毛,可他托着糖的手抖却像得了帕金森一样,他眼眶瞬间就红了。张雪瑶眼泪也出来了,她抬起袖口擦了擦眼睛,咬着牙委屈地说道:“是燃哥,我昨天还带人上溜冰场搜查了呢,那个时候姜小海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那会燃哥离我那么近啊……”
郑北眼神空洞地盯着那颗糖,忽然目光一凝,大白兔奶糖上有个明显的掐痕,像是一个“+”号。郑北猛地抬头问道:“瑶瑶,这糖你在哪儿发现的?”
张雪瑶指了指枕头,“喏,枕头套里,我一开始摸着了还寻思着枕头里咋有个小石头,结果翻开就发现它了。”
不是意外掉出来的,还特地藏到了枕头里,那就是顾一燃给他们留下的线索。会是什么呢?
郑北没来得及细想,就见赵晓光和丁国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还没进门,喘着气说道:“北哥,出事了,城东农贸商场和城南客运站发生了爆炸!”
郑北重重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神犀利锋锐,“反了天了他。”说完边疾步往外走边侧头吩咐道:“申请全市封锁,务必不能让他们逃出哈岚。告诉高局立刻找人排查各大人流量大的地方,疏散群众,减小伤亡。”
局里乱作一团,郑北开车路上猛地想起那颗糖上的符号。
城东……城南……“+”号……是医院!
姜小海的目标是姜迎紫!
郑北立刻狂打方向盘,张雪瑶和赵晓光被惯性狠狠一甩,“咋了哥?咱们不回局里了?这会正缺人手呢。”
“那个符号代表医院,顾一燃是想告诉我们,姜小海想带姜迎紫一起离开哈岚。”
“申请抓捕,务必问出顾一燃的下落。”
郑北看了看路口情况,一脚重重压向油门,一辆救护车与他擦肩而过。郑北目视前方,却忽然心弦一动,他眸光不禁看向后视镜里那辆救护车,一秒后,他猛地掉头,油门一踩到底!
赵晓光也反应过来了,“前面的急救车没鸣笛,是姜小海!”
一段极速追捕,郑北不要命一般硬生生将救护车逼停到了一片玉米地里。赵晓光和张雪瑶两人立马下车冲向驾驶座,砰砰几声枪响,两人立马回到越野车车后。姜小海翻身一滚,跳到后座,郑北早已预料绕到后方,与姜小海扭打起来。姜小海从后腰摸出一把匕首,狠狠划过郑北手臂,同时大力往郑北腰腹一踹,两人拉开距离,他转身就往大棚里跑。郑北目眦欲裂,踉跄着起身追着他。
姜迎紫带了枪,一时之间两人无法近身,僵持不下,张雪瑶借着车门掩护,与赵晓光对视一眼。
赵晓光脱下外套,浅浅往外举卖了个破绽,姜迎紫看见之后一通扫射,张雪瑶看准时机,从侧方绕过去,一记鞭腿踢开姜迎紫的枪,赵晓光也趁机过来,手铐一铐。
姜迎紫终于再次落网!
赵晓光和张雪瑶将姜迎紫押到车上交给赶来的同志,立刻往郑北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郑北眼前开始模糊,他又开始发烧了,但一番搏斗之后姜小海也没讨到好。郑北往前伸手一勾再次拿回手枪,咽下嘴里的血沫再次爬了起来。
姜小海眼前被血糊了一片,看向远处的道路都带着模糊不清的光晕,隧道长年阴冷潮湿,和他十二岁那年的冬天一样,一样刺眼的阳光,一样空荡荡的隧道。他恍惚间生出了一个想法,被秦义捡到之后,他迷茫地,绝望地在这世上游荡了十八年,但他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走出过这个寒冷透骨的隧道?
他不想死在这里,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姜小海的腿还在流血,但他丝毫没有停留,固执地往远处走去。
郑北对墙开出一枪以作为最后的警告。
“姜小海!”郑北看着姜小海一步步离开的背影,他心里知道一旦让他逃离这个地方,再想抓到他就难如登天了。
曾经郑北拼了命也想让他活在阳光下,可现如今却要亲手将他困在阴影里,何其可悲。
姜小海听到郑北嘶吼着叫他名字,他看得出郑北已经没有力气了。姜小海回头,眼神复杂看着郑北,“我和顾一燃打了个赌,我赌你找不到他。”他眼里泛起泪光,自嘲道:“他说的对,在你面前我没有半点长进,我一直在等你。”
“大哥,当年你走了,这次换我,不行吗?”姜小海眼睛开始模糊,他转头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往外走。
郑北已经快拿不住枪了,连日的奔波劳累加上高烧已经快到他的极限了。他双目猩红,重重喘息两下,颤抖着扣下了扳机!
砰——!
一切喧嚣远去,这一刻郑北的世界里安静得可怕。
姜小海浑身剧烈一抖,他不可置信低头看了看胸口被子弹贯穿的伤口,眼神全是苦涩疯狂的笑意,他呛出大口血沫,回头看向郑北,轻声道:“我没能走出那场雪,所以我希望你也一辈子别走出去。”他倒下,不甘心地望向远处的光晕,缓缓闭上了眼睛。
郑北跪爬到姜小海身边,揪着他的衣领连声问道:“什么意思?!顾一燃呢?顾一燃呢?!”
耳朵嗡鸣中听到有人叫他,模糊不清的视线里一道纤瘦的身影朝他跑来。
那人带着哭腔扶着他的肩膀,试图止住他疯狂的怒吼,“北哥!北哥,郑北!!”
是瑶瑶……
他再也支撑不住,软到在张雪瑶身上。
鲜血斑斑的手臂再次被啃咬出伤口,顾一燃借着疼痛拉扯神经,止住即将失去的意识。箱子被密封得死死的,氧气越来越少,四周也寒冷彻骨,他微微合上眼,却又强撑着睁开。
不能睡,别睡……
他答应过郑北,要好好回去的……
再等等,再等等……
郑北神经紧绷着,昏迷不到两个小时再次清醒。他直冲审讯室,李文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管问什么都一言不发。
郑北拿出地图,安慰自己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李文龙在找毛毛之前,是从城南方向过来的,姜小海直奔医院,所以顾一燃一定被李文龙藏到了某个地方。
城南客运站的炸弹应该是李文龙放的,城南……郑北浑身克制不住地发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眼回想着刚刚李文龙的话。
“顾一燃啊,很快就会和他爸团聚了。”
“让我想想啊,他在哪呢?怎么办啊郑警官,想不起来了,不过他可能很快就不能呼吸了。”
郑北嘴里几乎咬出血来,不能呼吸?箱子?
郑北快速浏览地图,他瞳孔颤抖,城南客运站附近有一个大型火葬场。他立马叫上赵晓光开车出发。
“哥,你咋知道燃哥……”赵晓光听完郑北的推断觉得有些无厘头,谨慎措辞看向郑北。
“我就是知道,他在那,他在等我。”郑北眼神坚定。赵晓光不再多说什么,踩油门的脚默默加重了力道。
“请问今天有大型箱子运来吗?或者送来的人里有用棺材装着的吗?”赵晓光找来管理员问道。
管理员听完眼神一亮,“哎!还真有,今儿有个先生运来了一个上好檀木的棺材,订的死死的,也不叫我们抬,只说先放到冷冻室里,等晚上挑个好日子就连棺材一块烧了,说这是他们的习俗什么的,看着怪怪的。”
郑北握住他的手,连声问道,“那个棺材在哪?送来多久了?”
管理员边领路边说道:“早上七点多送来的,这会送来了七八个小时吧,警察同志,就在这边。”
郑北刚走进房间就被这迎面的冷气吹得起了鸡皮疙瘩,他跑到那个棺材旁,朝着赵晓光大吼道:“找东西开了它。”
郑北和赵晓光还有火葬场的人员们一起将这订的严丝合缝棺盖起开了。郑北十指因为大力扣着盖子指甲翻起渗血,但他此时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有另一种痛苦山呼海啸般席卷了他的全身。
顾一燃双眼紧闭地躺着里面,四周有他抓挠出来的血痕,手臂血迹斑斑尽是被撕咬的伤口。他小心将顾一燃抱出来,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他,怀中冰冷的身体仿佛也冻上了他的心脏。
郑北无意识地环抱着顾一燃,恨不得将那颗快要破碎冻结的心掏出来,捏碎了,也比看到顾一燃脸色青白无知无觉的样子来得痛快,他将自己埋进顾一燃的颈窝,他听不到顾一燃的心跳,也感觉不到顾一燃的脉搏。他愣愣地地揉了揉顾一燃的头发,哑声道:
“顾儿啊,回家了……”
顾一燃迷迷糊糊等了很久,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台风嘉连的那个雨夜,他不断往前追赶着那辆车,却怎么也追不上,他重重摔倒在地,身上沾染了地上的淤泥,口鼻都灌进了雨水,不知何时出现到锁链一点点将他拉进深渊,他快要无法呼吸。
可突然他被一股熟悉温暖的气息包裹住了,顾一燃意识到,他被人温柔地抱住了。他看向前方,郑北站在雨夜尽头天光大亮的地方,朝他抬手,那人说:“顾儿啊,回家吧。”
顾一燃笑了起来,身上枷锁一条条解开,他走向他,拉住他伸出的手,忍不住唤道:“郑北……”
四周不再昏暗,雨停了。
郑北的某一部分像是猛地撕裂然后被血淋淋拉扯最后离他远去,他觉得冷得发抖,比那年大雪还要冷,是姜小海的报复吗?是这样的惩罚吗?可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要顾一燃承受这些?
我没能走出那场雪,所以我希望你也一辈子别走出去——
郑北几乎万念俱灰,突然,他怀里的人微微颤抖,顾一燃轻咳两声,气若游丝细细唤道:“郑北……”
心脏冰雪消融,雪停了。
恶人自有恶报,善人终将善终。善良的人合该得到奖励,不然岂非太不公平?
终于写完了,想了想还是一发完吧,大家看得连贯些。
有朋友会问了:
为什么最后郑北听不到顾老师的心跳呢?
——因为他耳鸣。。。
为什么他摸不到脉搏呢?
——因为他手疼。。。。(虽然他没意识到)
彩蛋是顾一燃打伞和北哥在垃圾站旁仰头的一张图。
本文单纯为了满足xp
“宝宝我今晚不能陪你了,临时有一台手术,到时候我叫了绝美和风雅颂他们过来陪着你,我做完手术就回来,太晚了你就先睡吧。”“好。”
两点钟,莫青成刚刚结束手术,里面的病人是因为车祸胸腹被钢筋刺穿,造成了气血胸和胃出血,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需要到ICU进行观察。令人意外的是,病人刚被推到ICU的时候,突然狂咳不止,吐出点血沫,紧接着呕出一大口血,血压一直蹭蹭往下掉,逐渐趋于平缓,“滴——”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无声地陨落在ICU里,心脏不再跳动。
“是这样的,我们刚刚做完手术,可是那个病人一直咳血,还是没救回来,莫医生被病人家属捅了好几刀,流了好多血,你方便过来医院吗,我们现在送莫医生进手术室。”
“好好好,麻烦你们了,我现在马上赶过来,辛苦了。”
你来到医院,直奔到手术室,门口的标识还亮着红灯,手术还在进行着,莫青成在里面生死未卜。你双手合十,祈祷着莫青成可以脱离危险。
天快亮了,手术室的门也终于打开了,你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看着莫青成被推出来,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睛,似乎还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连昏睡也不安稳,眉头紧蹙,额头还时不时冒出冷汗。到了ICU,你隔着玻璃,才看清楚他身上到底有多少管子,护士们帮他处理着身上的管子,缠在他身上的绷带还隐隐约约渗出血迹,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嘴巴被呼吸器撑开,像一只病怏怏的小猫。你的手贴在玻璃上,像是在抚摸他的脸,说着:“一定要快快好起来,我一直在等你。”
主刀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看着你焦急的样子,跟你说:“唉,小莫虽然救回来了,但是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还要在ICU里观察几天。那家人也真是下的去手,捅了四刀,一刀捅穿了腹部,一刀捅到了胃,因为他之前因为上班工作的原因,饮食不规律,所以有点胃病,胃部的伤比较严重。一刀擦着肺卡到了肋骨上,还有一刀捅到了胸口,差点捅到了心脏,看来是下了死手,小莫也真是福大命大,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希望他能快点醒来吧,太受罪了。”
由于莫青成的伤势十分险峻,中途又出现了反反复复的伤口发炎导致的低烧,他又一次挺了过来。
半个月后的傍晚,他慢慢地睁开眼睛,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痛,他忍不住痛呼了一声,你抓着他的手在旁边趴着小憩了一会儿,听到他的痛呼马上清醒了过来。你又忍不住哭了“莫青成,你终于醒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吗,你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呜呜呜呜呜。”诶呦,我不是还没走吗,把眼泪擦干,我心疼。”此时的莫青成还忍着伤痛,虚弱发白的手慢慢抬起来,擦了擦你眼角的泪,“别哭了,乖,等我好了,给你做好吃的。”转而又摸了摸你的头。一阵痛意再次袭来,由于药物的作用莫青成再次昏睡过去。
你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病态发白的脸颊,让人好不心疼,你用手捋了捋他额前的碎发,“快点好起来吧,我想听你给我讲故事、做饭,我真的很想很想你。”
“好,等我回家,我也,很想很想你。”一阵虚弱的声音传来,是莫青成。
白羽瞳心里惦记着高烧的展耀,一直没怎么睡踏实,隔两个小时起来看看他的状态,测测体温有没有降下来。幸好退烧药起效了,前半夜体温降到了38度多,展耀也睡得沉了些。白羽瞳把展耀伸出来的手塞回被子里,掖好被角,这才放心睡下。
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展耀传来的一些动静,白羽瞳很快惊醒过来,起身打开昏黄的床头灯查看展耀的状态。却见展耀侧蜷着身子,手握成拳死死压在腹部,脸色苍白,额上全是虚汗,眉头紧锁,本来因高烧微红的唇抿得发白,不时有破碎的呻吟声漏出。白羽瞳吓了一跳,忙将人半抱进怀里,有些急切地唤他:“猫儿?猫儿?”展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有些哑:“小白…”“我在呢,在呢,胃疼了是不是?”边说边...
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展耀传来的一些动静,白羽瞳很快惊醒过来,起身打开昏黄的床头灯查看展耀的状态。却见展耀侧蜷着身子,手握成拳死死压在腹部,脸色苍白,额上全是虚汗,眉头紧锁,本来因高烧微红的唇抿得发白,不时有破碎的呻吟声漏出。白羽瞳吓了一跳,忙将人半抱进怀里,有些急切地唤他:“猫儿?猫儿?”展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有些哑:“小白…”“我在呢,在呢,胃疼了是不是?”边说边顺着脊柱轻轻捋着展耀的后背安抚他,展耀因疼痛紧绷着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我看看…”白羽瞳将手搓热,轻轻地探到展耀的腹部,一摸又湿又冷,还略微有些痉挛,顿时又心疼又生气——这猫疼成这样了,愣是忍着不吭声!忙起身要去给这猫拿药。展耀隐约感觉白羽瞳离开了,哑着嗓子问:“你去哪儿…”白羽瞳有些无奈地答:“给病猫拿药!”
拿来胃药和温水喂这猫吃了药,白羽瞳也不放心留展耀一人睡了——这猫太能忍了!明明知道自己就在一旁强忍着痛还不吭声!干脆在另一边侧躺下来,一手将人半搂进怀里,一手轻轻揉着这猫又湿又冷的腹部。展耀吃了药,迷迷糊糊地将脸埋进白羽瞳肩窝处,疲惫地阖上眼。平时总是打理整齐的发沾了汗散落下来,平添了几分稚气。
尽管吃了药,胃里却依旧闹腾不休,隐隐有些反胃感涌起。展耀本想将这反胃感压下去,却没想到反胃感越来越剧烈,已是压不住了,逼得展耀不得不推开白羽瞳。“猫儿?”白羽瞳有些疑惑地松开展耀,却见他强撑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卫生间冲去。白羽瞳心道不好,连忙跟着进去“猫儿!”一进去就见展耀抓着洗手台,手上青筋暴起,一个劲地干呕。只是他本来晚上就没吃什么,吐了半天也只是吐了些清水和未消化的药片,却还是止不住地呕。向来清亮的眼睛都因为干呕的生理反应充血发红,盈满生理性的泪水,本就难看的脸色也变得煞白,呼吸有些急促,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几乎有些站不住。眼前的景象悉数变为细碎混乱而又扭曲的光影,耳里不断传出尖锐的嗡鸣声,展耀再也支撑不住,脱力向下滑去。
“猫儿!”白羽瞳连忙将浑身发软的人搂住,一下下捋着他的后背“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不难受了…”待展耀稍微缓过来一点,接了水给他漱了口,便要俯身把人抱起来。展耀有些抗拒地推他,声音又虚又哑:“干嘛…”“身上都软的站不住了,还逞强啊,我抱你回去。”展耀嘴硬“我能走…”推开白羽瞳走了半步便歪歪斜斜地往下倒。白羽瞳一把将人抱住,吓得心跳都快了几分“猫儿!你可别吓我了,乖啊。”说着将人小心地抱起来送回床上,又重新喂这猫吃了药睡下。
只是刚睡下没多久,刚刚的状况又一次重演。白羽瞳脸色冷了下来,抱着又一次吐的浑身无力的展耀,意识到不对劲,必须去医院了。拿起一旁的薄毯,将烧得迷迷糊糊的人仔细包住,轻声哄他:“猫儿,你的状态不对,我们必须得去医院看看。”展耀意识已经有些迷糊了,听到医院还是本能的排斥“不要…”白羽瞳将人抱起来,柔声哄他“乖啊…我陪你…不怕…”说着大步往外走,却还小心地注意着怀中人的情况,保持着手臂的稳定避免晃得这猫难受。
将人小心地安顿在副驾驶座,拉好安全带,白羽瞳才上了车,踩下油门朝最近的医院赶去。到了医院,白羽瞳抱着昏睡过去的展耀冲进急诊,做了一系列检查,这才查清是高烧加之胃溃疡引起的慢性局部胃出血,医生开了点滴并要求住院观察。
白羽瞳看着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脸色和床单差不多白的人,又是心疼又是内疚。他向来知道这猫逞强,知道这猫能藏事,却也没想到胃出血这么大的事这猫也能硬抗。越想越生气,忍不住伸手捏他脸,咬着牙道:“展小猫!出息了你!胃出血都敢瞒!不要命了你!”展耀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捏自己,本能地抬手挥他“小白…别闹…困…”抬的却是输液的那只手。白羽瞳吓得呀,冷汗都出来了,连忙松手转而抓住他输液的手不许他乱动“好好好,不闹你了,别动输液呢!一会回血了!”
这猫平时体温就偏低,手常年是凉的,现在输着液更是冷冰冰的。白羽瞳只觉得心里酸疼得紧,一手握着输液管,一手包着他的手给他暖着,却怎么也热不起来。随着药水液面逐渐降低,展耀的脸色也慢慢好转,不再煞白着一张脸,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开,一直不自觉压着胃的手也渐渐放松下来,呼吸渐渐变得轻缓绵长。白羽瞳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是药物起效了,又伸手探探这猫的额头,感觉体温也微微降了点“呼…可算是降下来了…再这么烧,就要烧傻了…”
主治医生推门进来查房就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暗自吐槽——啧啧,大早上就一大把狗粮,齁得慌,表面还要维持一脸正经“咳咳…人怎么样了?有醒过吗?”说着上前查看护士测量和记录的数据以及之前做的各项检查结果。白羽瞳见展耀昏睡中听到声音有些蹙眉,便压低了声音回答:“体温降了一点,胃也消停了些;但人还没醒过,一直昏睡着…”又交代了展耀之前的病史和近期的状态。“从检查结果来看有些慢性胃出血,药物治疗后应该问题不大,后续要注意养护避免病情反复;看各项指标也有些偏小,有点营养不良啊;体内炎症反应有些严重,是不是最近有过劳现象?”白羽瞳怔怔地听着,只觉得心疼得仿佛有人将他的心撕开揉碎了一般,胃出血、营养不良、过劳,查案加上自己受伤前后不过半个月,这猫就把自己照顾成这个样子…他听见自己有些机械地答:“最近半个月可能有过劳现象…但我…不知道他有…营养不良…”
医生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地安慰“他这次胃病复发这么严重和饮食不规律有关,营养不良也很可能是因为饮食不规律导致的。幸好还年轻,后续补足营养就好,问题不大不用太担心。”白羽瞳这才回过神来,向医生询问目前恢复和后续养护的注意事项,通通都认真地用手机记了下来。
医生走后,白羽瞳看着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安静昏睡的展耀,长长的睫毛垂落,盖住了那双总是清亮的、带着点狡黠的眼睛,平日里总是张牙舞爪的人这时也显得乖巧无害起来。“看着挺乖…干的事情没一件让人省心的…猫儿,你说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有心想惩罚这猫,想想到头来还是自己心疼,又只得作罢。“算了…我真是被你吃的死死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你看看你,才半个月,就把自己照顾到医院来了。笨死了,傻猫!”
话音刚落,展耀的睫毛就颤了颤,眉头微蹙,似要醒转的样子。白羽瞳哪里还敢说话,忙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哄着他又睡熟了——这猫昨晚就没怎么睡,好不容易睡了会,若是这会没睡够吵醒了该不舒服了。两瓶药打完,展耀仍昏睡着,一直到中午才醒转过来。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眼,屋里光线有些刺眼,展耀正要闭眼缓一会,便有只手轻轻盖在了眼睛上,带着熟悉的气息和体温,待他缓了缓,才轻轻放下手。入目一片白色,周围带着明显的消毒水味,展耀叹口气,终究还是来了医院。用手撑了一下想起身,只是刚一动作眼前便一片眩晕,身体晃了一下。白羽瞳一把将人扶住往怀里带“才刚醒,还烧着呢,你慢点!”展耀无力地往后靠了靠,感受着身后人带来的支撑,略有些疲惫地阖了阖眼“医生怎么说?”
白羽瞳这可就有得说了,立刻拿起一旁的病历翻到诊断报告给他看“你看看你!胃出血!营养不良!过劳!这才半个月!昨晚疼成那样还要自己一个人硬抗!你这猫简直……”展耀一看情况不对,完了,这老鼠要开始算账了,有些心虚地偏开眼,哑着声音开始示弱“小白…我饿了…”“你…饿死你算了!”白羽瞳明知这人是在转移话题,却还是被牵着鼻子走,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给这猫煮点什么吃。展耀一眼看出这老鼠已经有些动摇,立刻乘胜追击,用手抓住白羽瞳的袖子摇了摇,抬眼有些虚弱地看着他“小白…我饿…”白羽瞳哪里受得了他这个样子,立刻缴械投降“好好好,想吃什么?”展耀立刻开始点菜:“酸菜鱼!”“不行!生病的人不能吃辣的!”“那红烧肉!”“不行!太油了!你胃不疼了?”“油焖大虾!”“不行!你在发烧不能吃海鲜!”展耀不高兴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他现在能吃什么!眼看这猫要炸毛,白羽瞳无奈地哄:“猫儿,你病着呢,乖啊,给你煮青菜粥好不好?其他的等你病好了再给你煮,想吃什么煮什么,乖啊。”展耀瞄他一眼“真的?”白羽瞳连忙点头“真的!”展耀垂头丧气“好吧…”
先虐再甜,第一次写剧情向,逻辑什么的都不重要,猫猫最重要。
“嫌疑人已逃向后山,情绪失控,身上带有枪支武器,各方位注意联合围捕,务必保证自身安全!”白羽瞳在对讲里布局了下一步追捕计划后,紧了紧身上的防弹服,将配枪插回枪夹,准备带头往后山茂密的丛林深处走去。
“小白。”一只手拉住他。
“展耀,这次任务很危险,后山地势不明,歹徒身上有枪,你在大本营待命,不准跟去!”这一刻他是sci的组长,不是他的小白。
“他精神不太正常,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我想我可以说服他,必要时候催眠降低他的攻击性,所以作为谈判专家我一定要去。”
展耀也很坚持,既然白羽瞳跟他公私分明,那么他也跟他讲程序。...
展耀也很坚持,既然白羽瞳跟他公私分明,那么他也跟他讲程序。
“不行!没得商量!你必须待在这里,一个文职冒什么险?万一把自己弄丢了还得拖累别人来救你!这是命令!”白羽瞳火了,撂下狠话就甩手离去。
展耀望着他远远消失在密林深处,心悸如鼓,茂密的森林像无数蜿蜒的藤蔓缠上他的心,要把他的思绪吞噬。
与其这样煎熬的等待,不如自己跟上去。他不愿意做凡事被保护的人,他也是sci的一员,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和白羽瞳一样的使命。
更重要的是,他担心白羽瞳。
想着,趁人不注意,他握紧了白羽瞳给他的那支小巧的配枪,偷偷溜出了大本营。
后山的地形比他想象更为恶劣。连日降雨让本就陡峭的山路布满泥泞,不时还有山石滚落,罕无人际的密林之中草木环绕不见天日,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原本对讲里还能听到组员互相汇报的声音,但信号越来越微弱,直到完全断线。
展耀叹了口气,在身旁的树上用随身带的小刀刻下第三只猫。
可能真的要像白羽瞳说的那样,不光抓不到犯人,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沿路做上记号,能原路返回,再不济等白羽瞳找自己的时候,也有个标记。
老天好像偏要和自己作对,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透过头顶茂密枝叶低落下来,在阴冷的深秋里凉的刺骨。
展耀裹紧了并不厚实的外套,埋头继续前进。
忽然耳边传来微弱的呻吟,展耀起初认为是山间的鸟叫或是虫鸣。仔细辨认后发现是人的呼救,但四下望去却并不见人影。
“呃……”分明是人的痛呼,这一次展耀听的真切,辨认了方位后朝前方探去。
是一处一米多宽的坑洞,有可能是误踩了捕猎大型野兽的陷阱掉了进去。
“有人吗?”展耀现在陷阱边,朝里张望,黑漆漆的一片,又掏出手电筒照进去,下一秒,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陷阱里困着的,分明就是大家正在追捕的嫌疑人。
那人似乎伤了腿,瘫坐在泥泞的陷阱中无法动弹,手电筒的强光闪过他的脸促使他眯住眼睛伸手遮挡,但下一秒移开的时候眼神却瞬间染上逼仄和凶残。
他伸手在腰间摸索,拔出枪的瞬间展耀警觉的闪身到他射程以外的角度。
“别开枪!我知道你受了伤,出不来,警察抓你如瓮中捉鳖。那么要不要,跟我谈个条件?或许我可以帮你逃走呢?”展耀心生一计,冲着陷阱里的人喊。
他有枪,即使被困,抓捕时仍有风险,眼下只有催眠了他,让他没有杀伤力,再去找人来抓他,才是最为安全的。
嫌疑人想开枪却见不到人,暴躁至极,却又穷途末路。想着只能靠最后几发子弹拼个你死我活,却听见那人要跟他谈条件。仿若救命稻草般握住一丝生机,他不由得冷住声音回问“什么条件?”
“你先放下枪,听我说……”展耀大着胆子重新靠近陷阱,用手电筒的光束射在洞壁上一圈一圈有规律的画着圈。
那是黑暗里唯一的光源,那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着光束移动,渐渐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牵住了思绪,挣不开了。
“你看,这是你唯一的希望,就这一道光,看着它,一直看着,只有它能把你从绝境里带出去……”展耀缓慢的吐着一个一个的字节,每一个字,就画一道光圈。
渐渐的,迷茫涌上那人的眼眸,遮盖了逼仄和杀意,无边无际的疲惫卷走了他最后的意识。
展耀呼了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他疲惫的起身在一旁的树上刻下了第四只猫,又加了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陷阱的方向。
他必须赶在嫌疑人醒来之前找到空旷有通讯信号的地方联系上组员,将他控制住。
没有停留,又继续朝前赶路。
另一边搜寻无果的白羽瞳带队回到大本营稍作休整,听到了展耀独自一人前往密林的消息。
他顿时心下一惊,失了分寸,连分派任务的话都来不及交代,就飞快的冲进了密林。
身后王韶和赵富心知不妙,也迅速跟了上去。
很快白羽瞳就发现了展耀留下的猫咪记号。心急如焚之余他还是承认展耀的细心。
可是他还是很生气,这不听话偏要跟他对着干的个性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这不是小孩过家家也不是生活里的赌气要强,这里地势这么复杂对方手里还有枪!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单枪匹马的就这么闯进去了?
展耀啊展耀!我白羽瞳上辈子是欠了你什么?这辈子要这样为你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等我找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羽瞳试图用愤怒掩盖心里的焦虑,但是他发现自己骗不了自己。
心慌的铺天盖地。
展耀展耀展耀展耀……你在哪里……
然后他很快发现了第四只猫咪记号。
顺着箭头的方向他们很容易的发现了陷阱,赵富用手电筒照进去发现有个人匍匐在地上的同时,就看见身边一个人影晃过,扑通跳了进去。
未探清地形贸然跳入撞上尖锐石块带来的疼痛让白羽瞳瞬间恢复理智。眼前昏迷的人不是展耀,如果是他怎么可能自己在外面做上记号又自己跳进来昏倒?
白羽瞳失笑的揉了把脸,心里暗嘲自己的失智,却赫然发现这昏迷之人竟是大家便寻未果的犯罪嫌疑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对!这分明是展耀催眠的结果!
白羽瞳当机立断的控制住嫌疑人,在赵富王韶的帮助下将人五花大绑吊出陷阱。
一番折腾人也清醒了,一睁眼就对上一副要将他千刀万剐的暴躁面庞。
“那个人呢?催眠你的那个人!他在哪?!快说!!!”
“哼……不是掉下山崖就是喂了野兽了吧……”嫌疑人心里憋着火,索性破罐子破摔。
白羽瞳挥起拳头就要冲那人脸上砸去,被赵富死死拦住。
“白sir冷静!眼下找展博士要紧!”
“你们,把他押回去!我去找展耀!”白羽瞳强压下怒火,转身继续往前走。
“诶诶白sir…”人已不见了踪影。
展耀漫无目的的走在密林深处,他已经画下第七只猫咪了。对讲机仍是毫无动静的状态。他开始怀疑自己寻找信号的决策是不是错误的?他应该原路返回,说不定会更快些,但眼下却进退两难。他很累,催眠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艰难的行走又消耗了他本就不充沛的体力,不足以支撑他再走回去,冰冷的雨滴滴在眼前让视线都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展耀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早知道就听小白的,乖乖留在大本营了。
这下,又要变成拖油瓶了……
“猫儿……猫……”仿佛福至心灵,对讲机里竟然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是小白,小白来找我了!
展耀欣喜的去搜索更强的信号,却没留意踩住一根突起的树干绊倒在地。
剧痛从脚踝处传来,展耀试图站起来却发现是徒劳,泄气的坐在湿冷地上,发现对讲机里的呼唤又断了。
“小白……”不争气的眼泪涌上了眼眶,本来强撑着的勇气在白羽瞳声音从对讲机里消失的瞬间分崩离析。
好冷,好累,我好想你……
前方的岔道口越来越多,白羽瞳焦虑不安的四处寻找着展耀给他留下的讯息。第六只猫咪记号,每一只能出现在陡峭的山坡上或泥泞的小路旁。白羽瞳想象着展耀冒着危险去经过这些地方的样子心就揪的生疼生疼。
猫儿,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第七只猫咪记号出现在白羽瞳的视线里。刻痕很浅,图案也很潦草,要不是他视力过于常人,肯定就忽视掉了。猫儿肯定是很累了,所以连刻记号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羽瞳焦急的四下张望,倏然望见不远处草丛里一抹靛蓝身影。
“猫!”白羽瞳飞奔过去,他听见自己声音在发颤,就像他此刻的脚步。
“……小白……”迷迷糊糊中,展耀睁开眼睛。朦胧的雨雾里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冲他奔来。然后他就落进一个白色熟悉温暖的怀抱里。将他紧紧围绕,让他因为寒冷而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暖和起来。
是小白呵。是他的小白,他的盖世英雄。
他知道,他一定会找到自己的。
“笨猫儿……”白羽瞳狠狠搂着展耀,像失而复得了一件稀世珍宝。
他小心翼翼的检查他的身上,脚踝的红肿和皮肤被树枝划到的红痕狠狠刺疼了白羽瞳的眼。
“小白……我没有拖累你们……我找到了那个嫌疑人……他被我催眠了,在一个陷阱里……”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找到他了,赵富他们带他回去了,你很棒猫儿!你最棒了!都是你的功劳,你才没有拖累别人……”白羽瞳声音有些哽咽,他很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对展耀说那样的话。
“那就好……”精疲力尽的展耀终于卸下了最后的力气,在白羽瞳怀里安心睡去。
白羽瞳抱起展耀,顺着来时的方向大步走去。
再次醒来是在大本营的简易医疗室里,因为雨势太大所以不放心留下来等白羽瞳和展耀的sci几人被困在了山区。好在嫌犯已经押送回去,不影响结案。
展耀已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脚踝的扭伤和几处擦伤已经处理妥当。白羽瞳却仍然湿淋淋的坐在一旁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平素洁癖成性的白组长这时却一点也不在乎身上的泥泞。
“猫儿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公孙,公孙你快过来给他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伤着哪?!”白羽瞳几乎是跳起来,拉着公孙哲就往展耀身边赶。
公孙依言又仔细给展耀检查了一遍,确认除了疲劳过度之外没有别的问题,他才放下心来。
“展耀是没事,可是白警官,你是不是也可以让我处理一下你的伤呢?”
展耀心里一惊,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猛的坐起来“小白你伤哪了?!”
跳入陷阱时撞上石壁的肩膀在抱展耀回来的路上造成了二度撕裂,因为紧张注意力都在展耀身上而完全顾不上自己,也没觉得疼。这会放下心来才发觉肩膀处已然疼的麻木。
浸透血的外套和衬衫下,触目惊心的伤口让展耀一瞬间红了眼眶。
“我没事……猫儿,一点不疼,嘶~真的。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觉得疼了……”
公孙的消毒药水蛰得白羽瞳龇牙咧嘴,却不忘伸手去遮住展耀的眼睛。
他不想让他纯净的眸子里染上一点点血腥和黑暗,他要让他知道他是他最坚强的守护神,英勇顽强,无坚不摧。
展耀止住眼泪,垂下头,旁若无人的吻上了白羽瞳的唇。
这是白羽瞳最好的止疼良药。
谢谢你,我爱你。我的盖世英雄。
*猎罪×Sci病猫+病猫=双倍快乐,中篇HE,花式甜宠
*预警:长文,章均9k+,有猎罪里的怨种副cp
猎罪,在沈翊画出雷队案嫌疑人前,情节有改;
**********
沈翊惊醒时,滔天海水正退潮,他下意识去抓住浪涌。
冷汗浸透额发与睫毛,随着粗重的喘息扑簌簌滚落,扭曲了视线。他用力抓握,又张开,麻痹的手指微微发着抖,汗津津的手掌心空空如也——
失败了。
他再一次于游离梦境见到了那个“故人”,也再一次败于他们之间动乱的蓝海。
记不起,看不清,画不出。七年前的少不更事,...
记不起,看不清,画不出。七年前的少不更事,害死的不只是一位兢兢业业的警官,更将另一个初入警队的年轻人扯进漩涡,连带他自己。
沈翊身陷心理咨询室的软椅,闭紧双眼深呼吸,平复挫败感和过快的心率。良久,他整理衣衫推门而出,却在门外看见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人。
杜城。
他从未向人提起自己借催眠治疗找寻记忆的事,不知道对方怎么追来这里的。
“来多久了?”沈翊走向龚医生办公桌,随口问杜城。
“刚到。”
刑侦队长起身跟来,他身后的茶歇小桌上,玻璃杯中的绿茶已见底——一匙春茶,一杯沸水,沈翊熟知,这是龚医生的待客之道。
沈翊背对他,垂眼在心理师翻开的记录表中签字,并没有拆穿上司的谎言。
一转身,正对上杜城递来一叠纸巾。
“谢谢。”
沈翊擦去额头和鼻翼的冷汗,率先弯了眉眼轻松道:“怎么不问我,有没有想起来?”
在沈翊推门而出时,杜城就从他的脸上读出了结果。尽管画师将挫败深深掩藏在疲倦之下,但逃不过敏锐的刑侦双眼。
“没关系,我们还可以追查其他线索,我就不信……”
沈翊打断他:“七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七……”
想起少年时的莽撞和咄咄逼人,杜城罕见地噎了一口。他总不能说,因为我搞错了,当初我太心急,其实错不在你——他说不出口。
七年,再执拗冲动的人也该冷静下来。杜城早就明白,师父雷队的死不该归罪于沈翊,甚至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沈翊也是旧案的受害者之一——才华横溢的少年被人利用,而后自愿折断星途,坠落泥土,咬紧牙关与他们一齐摸爬滚打。
从杜城的视角看去,略低头,他就可以看见沈翊额角的汗湿。细粒汗水被阳光激得晶亮,像是镶嵌在枪口的宝石。
可是钻石不该用来修饰武器,钻石生来属于天鹅绒和王冠。他有过无数次冲动,去擦掉蒙在沈翊眼睛里的硝烟和枪油,将其归还于万众瞩目之峰。
无数次冲动,又无数次退缩,这一次也不例外。
“……你也没七年前那么气人啊。”
杜城讪讪答一句,转而问心理医生:“龚医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女医生面露难色:“能力所限,对不起。”
“不怪您,龚医生,您是我找过的第四位心理医生,也是最出色的一位。再说了,时隔太久,记忆也会撒谎,即使想起来,也不见得是真实的。”
沈翊拾起搭在沙发的外套,与杜城错身时拍他手臂:“我只是碰碰运气,走吧,城队。”
与其放他乱撞,不如帮一帮他们。
“不是这样的,记忆不会‘撒谎’。”龚医生道。
两人停下离去的脚步,异口同声:“您是说……”
“记忆只会被掩埋和错排,七年太久了,很难找到正确的解构路径。既然小沈警官这么执着……我认识一位催眠师,在港城,和你们是同行。”
龚医生翻找手机通讯录:“如果他能来,或许还有机会。”
希望过后的失望,来得是如此之快。
两人从心理咨询室离开,驱车去往警局对面的餐厅吃午饭,坐定还没有点单,龚医生的回信就到了。
沈翊扣下手机,偏头对服务生道:“一份沙拉,油醋汁,谢谢。”
“你就吃这个?”
杜城点了单,意识到什么,在服务生离开后,向沈翊的手机一努嘴,小声问:“龚医生?”
“对,”沈翊没有隐瞒,“港城‘神医’来不了。”
“什么原因?”
沈翊摇摇头:“龚医生没说。看来我是不中用了,还得靠城队的‘线索’。”
我哪有什么线索,有线索七年前就把人抓了,还用等到现在?
看他茶饭不思的失落劲,杜城反而主动宽慰道:“你也别太心急,七年都等了,不差这几天。龚医生不是说了吗,她朋友也是警察,说不定手头有案子绊住了。哎,大不了我去求张局,咱发公函请,多大的佛咱也能给他请来。”
“我着什么急?我不急,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
“对嘛!是我师父又不是你师父,该吃饭吃饭。”杜城抬手打个响指:“服务生,加份牛排。”
“加了你吃啊,光盘行动。”
沈翊塌下肩膀恹恹地靠进座椅,眼神放空看向窗外。深度催眠的效果因人而异,副作用也不尽相同,这些早在第一次治疗时,龚医生就对他详细讲过,包括如何摆脱催眠结束时的昏眩和心慌——他需要安安静静睡一觉。
可他静不下心来。
街道阳光浓艳,如同七年前那个女人找上他时——阳帽,墨镜,浓妆……本不足以成为记忆的障碍,却因他太急切炫耀“三岁画老”技艺,因为他的粗心和玩世不恭,使罪魁祸首得以隐藏在深海之下,兴风作浪,逃之夭夭。
他只是想让事情回到它本来的轨道上,让善恶终有报,这么难吗?
“沈翊。”
杜城伸手在沈翊眼前晃晃,召回他游离的意识,担忧道:“还晕?催眠后劲这么大吗?吃完饭回家,下午我替你跟张局请个假。”
没想到对方点点头,回过神捧起柠檬茶,安静边喝边等菜,反而是杜城心里直敲鼓:“我说,你怎么平时没这么乖?”
“我平时什么样?”沈翊放下杯子,向送菜的服务生道谢,“那我提个条件好了,城队答应,我再乖乖回家……”
“别!”
杜城三下五除二分好牛排,不由分说插了一大块,卸在沈翊的“草料堆”上。
“我错了,看在牛排的面子上,当我没说。”
“哦,好,那我跟他商量。”沈翊扒拉两下,盯着热腾腾的肉:“牛啊,牛啊,我想去海边游泳。”
杜城气笑了:“吃你饭吧!这都快入冬了,你还游泳,你怎么不让‘阿拉灯神牛’给你变个温泉,再变俩美女伺候艺术家入浴。”
“温泉不行,我在家试过了。”
杜城埋头吃饭,发出一声疑问的鼻音:“嗯?”随即察觉气氛不对,他抬眼看见沈翊的神色不像玩笑,放下餐刀追问道:“什么意思?你试过什么?”
沈翊的笑眼已经收敛:“还记得褚英子案,我被绑架推下海。”
溺水的体验固然糟糕,可也有意外之喜——他在弥留中看见了那个女人的脸。七年前利用他害死雷队的女杀手,第一次浮现脑海。
可惜一闪即逝。
过后,沈翊曾在家中的浴缸试过憋气,可是人体的本能挣扎使他无法到达濒死状态,那个身影再没有出现。既然催眠治疗的计划搁浅,不得不重拾这个看似离谱的法子,或许浴缸的环境太过温和,他需要一点向死而生的勇气。
“什么?!你在家你——”杜城双目圆瞪:“疯了吧你沈翊!这能随便试吗?你还敢一个人在家搞,就不怕万一……”
“骗你的。”
“……啊?”
“浴缸不行,只有海里才可以,我猜的。”沈翊从善如流,抬眼诚恳道:“确实,城队说的对,我也觉得一个人搞试验太危险了。所以,一会儿去海边,你陪我?”
杜城艰难咽下卡在嗓子眼的牛肉。
他非常渴望买来一台时光机,回到沈翊第一天来警局报道的时刻。他想他应该再骂得狠一点,最好发动整个分局的弟兄,堵死406门口,坚决阻止这家伙坐窝,哪来的给我乖乖回哪去。
……对上沈翊的眼睛,杜城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想起操场埋尸案结尾,他们走进瞿蓝心家,那只叫做晓玄的白猫,也是用这样一双眼睛迷惑人类,令人不由自主想要给它一个家。
治水之道,堵不如疏。算了,城队想,我这不是纵容,我这是大丈夫审时度势,能屈能伸,是关爱下属,是高尚纯粹的同事情谊。
“下午回家休息,明天我陪你去海边,就这样定了。”
“好,定了。”沈翊弯一弯眉眼,附和道:“下午回家休息,今晚和城队去海边。”
杜城:“……”
时光机之神啊,请送我回半分钟之前,让那块牛排噎死我好了。
午后,送走沈翊,杜城回到警局时,在办公室门口遇见一位陌生的老人。
衣着朴素,通身整洁,银灰头发一丝不苟,面相十分和蔼,像是书香世家的长者。
“您是?”
李晗揉着午睡落枕的脖子,打个呵欠:“城队,这位老人家自称是沈老师的老师,来找沈老师的。”
杜城点头示意李晗去忙,将人交给他。
“老人家您好,我是北江分局刑侦支队杜城,沈翊的同事,您贵姓?”
“免贵姓许,许意多。”
许老师从斜对面的玻璃窗格看见406室陈列的画板,问道:“那是小翊的办公室?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杜城快走几步,率先推开未上锁的房门:“您随意,我去给您泡杯茶。”
午后的阳光十分舒适,杜城捧茶杯立于向阳处,倚靠沈翊的办公桌角。与许老师的交谈中得知,沈翊自小跟他学画,少年时没少得老师帮衬。许老师的儿子在国外上学,老两口常唤沈翊来吃住,老人之于沈翊亦师、亦父、亦友。
七年前,年少成名的沈翊忽然一把火烧掉所有作品,辞别老师,就此隐退,直到不久前才现身警局。七年间,老人不止一次规劝沈翊,不止一次询问变故原因,沈翊都缄默不谈。他甚至刻意回避,近几年,连节假的探望也只是将礼品摆在门外,敲一敲门,赶在老师或师母开门前便离去了。
“其实沈翊他……”杜城不知道怎样描述七年前那场乌龙,更不知道该不该不经沈翊同意,擅自戳破他的隐私,只好含糊道:“许老师,既然沈翊是您看着长大的,您该相信他。七年前的事他有苦衷,有些事情至今没有了结,以后他一定会向您解释明白的。”
许老师不置可否:“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对孩子们太严厉了,他们都不愿意亲近我,小翊是这样,思文也是这样……”
“怎么会呢?沈翊总提起您,特别感激您。”
“是吗?”许老师眼睛发亮:“他提过我什么?”
“他……”
实际上,杜城与沈翊相识相交也不过短短几个月,他从未在沈翊口中听到关于这位老师的只言片语。不过,听许老师讲沈翊与他同吃同住,最保险的是——
“他说您手把手教他画画,还夸您烧的菜好。”
许老师摇头笑笑,错身去抚摸沈翊的空画板。他与老伴结婚四十载,醉心艺术一辈子。即使近年爱人腿脚不便,不得不靠轮椅行动,也是沈翊发现后帮他们请了护工,照顾三餐起居。他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当了一辈子的甩手掌柜。
算了,明知道是这个结果,何必戳穿杜城的善意谎言。大概真的是自己太失败了吧,留不住孩子们,也守不住老伴勤俭经营的家。
“他下午几点来上班?”许老师沉默良久,问道。
“忘了告诉您,沈翊请假了。”
“请假?怎么回事?生病了吗?”
“嗨,您别担心。”杜城忙解释道:“他这人,您还不知道啊,熬起夜来没数。这两天赶个案子没休息好,正好今天没什么事,我们局长体恤下属,把他赶回家补觉去了。”
“那就好,没事就好。小翊以前身体不好,换季总生病,脾气又倔,爱逞强,没少叫他师母操心。”
说话间,许老师眼睛发红,别开了话题:“既然请假,就让他好好休息吧。等他上班,拜托杜警官转告他,我来过了。”
“哎好,您常来。”杜城放下茶杯,护送老人出门:“还有,您喊我小城就行,我和沈翊差不多大。”
“小翊有你这样的朋友,我这个做老师的也替他开心。”
许老师踟躇止步,又回头,久久望向斜后方的406办公室:“小城,你说,如果今天我见到了他,我劝他回来,重新跟我画画,他会答应吗?”
深秋,夕阳将海与天涂上厚重的灰橙油彩。
杜城踩在湿漉漉的沙滩上,迎着海风裹紧皮衣,夸张地摩挲肩膀:“冷死了,回去吧回去吧……”
沈翊偏头上下打量他,伸手去够自己的外套领口。
“哎哎!不用,你穿好,别冻——”
杜城忙阻拦,却见身边人将翻领一立,扣上了最上面的搭扣。
“……对哦,你外套我也穿不上。”杜城吸一吸鼻子,收回手抱紧可怜的自己:“对了,沈翊,下午有个姓许的老师来找过你。”
“许老师?”
这个名字,将专心寻找下水点的沈翊思绪拉回。
沈翊下意识去摸口袋,却又停住。良久,他低声道:“所以我要尽快想起来。”
“哎等会,你还真——”
这孩子怕不是魔怔了。
杜城一把拉住他:“我说沈翊,咱别钻牛角尖行不行?你不看看这什么温度,别说你,我跳海里都不保证能活着漂回来。你上赌桌捎我当筹码,没这道理,筹码招谁惹谁了是不是?”
见沈翊稍有迟疑,杜城拽紧他,乘胜追击:“下午我见张局来着,张局给咱打保票了,说只要有门路,她全力支持。她说她出面去请人,她的面子不够,她就去厅里,去部里,无论如何把港城那座佛给请来。咱给领导个表现的机会,再等等,再等等啊。”
“就算张局把人请来,催眠治疗这条路也很难走通,这么久了,我只在落海那次……”
沈翊话音未落,杜城忽然焦急地拍他肩膀:“沈翊!你看那——那好像有人。”
耐性如沈翊,也被这人三番两次的打岔磨烦了:“你有完没完?”
“不是,真有人。不对,不像人,是个……轮椅?”
***
一周后,港城,西九龙警局。
“来,坐。”
疯狂的人体实验案告破半年有余,白羽瞳归队当天清早,就被顶头上司拎进办公室。
“有任务啊,包sir?”白羽瞳顺手打开饮水机,润洗上司办公桌前的茶具。
“臭小子,我就只会压榨人吗?”
包局从抽屉摸了小盒茶叶,又从文件册中取出一张红章硬纸,一并推给对面:“喏,给你们长脸了,看看。”
一纸嘉奖,是白驰的。
“嚯——”
白羽瞳手下麻利取茶、冲茶,眼神落在嘉奖令上细看,笑骂道:“小兔崽子嘴还挺严,我说他昨天乐呵呵去找展耀,俩人神神秘秘的,问就是‘不告诉你’。就这?嘁,幼稚。”
“不告诉你就对了,谁当初还老大不乐意?”包局作势掏掏耳朵:“音犹在耳啊,骂我什么来着?‘徇私舞弊’、‘任人唯亲’、‘也不看什么货色就往SCI里塞’,啊?”
“啊?”
白羽瞳恭恭敬敬斟茶递上,笑得十分正直,一点也不狗腿:“谁啊,谁敢骂我们铁面无私廉政模范新世纪好局长?我收拾他。”
玩笑归玩笑,白羽瞳坐下来正色道:“说真的,包sir,还是把白驰交给我带吧。您是不知道,上个月出防暴任务,这家伙脸上磕了个口子,让他‘嫂子’看见给心疼的……”
“哟,那可难办了,”廉政模范局长咋舌道,“老林刚管我把人要走。他那缺个生面孔做特勤,正好看上白驰了,白驰也愿意,这不,调动报告昨天刚打上去。”
缉黑的特勤意味着什么,白羽瞳一清二楚,这要是出点什么事,他怕是要被家养的猫挠死……
“别呀,包叔……”
白羽瞳苦着脸往桌面上一趴:“……”
“少来这套,没戏。你还有脸要人,当初要不是小耀慧眼识珠把人留下,说不定白驰早让你挤兑出警队了。”包局拿手指隔空点他脑门,末了想起什么,又收回手,关切道:“说起来,好久没见小耀了,他还好吧,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好,好得很,”白羽瞳懒懒地直起身来,“在家憋得够呛,成天联合我妈我姐以挤兑我为乐,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上班,顶头上司还给我甩脸子看,哎。”
“那正好,让他出门散散心。”包局无情地无视后半句,从书立中抽出一只档案袋,取出信函:“北江省厅发来的协查申请,小耀能去的话给我个消息,我好协调安排。”
“协查?展耀?”
“对。”包局解释道:“七年前,北江发生了一起杀警案,性质极其恶劣,凶手反侦查意识极强,唯一的目击者是北江分局一位画像师。可他当时并不知道对方身份,没有记下凶手样貌。省厅想请展耀去试一试,能不能帮他找回七年前的记忆。”
协查信措辞恳切,通情达理,可是看得白羽瞳眉头紧拧:“包sir,不瞒您说,这事上个礼拜我就知道了。”
“包sir,您也知道,这事找我没用,就算展耀同意,我妈也不可能放人。”
“所以我才找你。”
白羽瞳垮了脸:“您这是找我索命。”
白羽瞳翻来覆去揉那一纸协查信,眼角余光扫见压在茶盒下方的嘉奖令,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也对,旧案破不了也就算了,再添一条人命也太……其实呢,如果只是做做催眠,展耀的身体也不是不能负荷,能帮上兄弟单位,他也会很开心。”
“对嘛,”说通了白羽瞳,包局放松下来:“再说了,你妈又不是不讲理,只要小耀开心,她也会支持。”
说的轻巧,白羽瞳腹诽,我妈那何止是不讲理,她是根本就不会听我讲理,感情您是顺水人情送出去了,拿我当炮灰?
“行,我试试吧,成不成的您别骂我。”
白羽瞳饮尽杯中茶,在顶头上司期待的眼光中起身:“那包sir您看,白驰这事……?”
“好小子,在这等我呢!”包局挠挠头,显得很是为难,末了一咬牙:“你包叔我这就去总署,把调令追回来,满意了?”
白羽瞳拇指一挑:“您是我亲叔。”
包局微笑:“你亲叔请你滚出去。”
从警队驱车回家的路上,白羽瞳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他跟辑黑的老林是老相识了,涉及到白家小堂弟的工作调动,老林没道理不先知会他一声。
对面环境音乱糟糟的,似乎听不清楚:“啊?老白啊?你说谁,调哪了?”
白羽瞳大声重复:“白驰,白驰!”
这回听清了:“我艹骂谁呢你!你才白痴!”
白羽瞳无语了:“我说我们队里白驰,以前sci的,我弟。”
“啊?”老林一头雾水:“谁啊?我认识吗?”
得了,全明白了。
到底狐狸还是老的黑,他这点道行才哪到哪,一早就让人卖了,他还一口一个亲叔叫着呢,绝啊。
三天后。
晌午,私人飞机着陆时,北江刚下过一场雨。
北方海港本就湿润,深秋的空气中弥漫湿漉漉的冷冽。舱门一开,展耀紧跟着打了个喷嚏。
白磬堂正指挥大小丁一个去接驳,一个搬行李,闻声回头看了一眼。
“没事,姐,”展耀揉揉鼻子,接过白羽瞳递来的外套穿好,“你这飞机的空调也太热了,好不习惯。”
“热也没见你出汗。”
白磬堂蹬着恨天高快步而来,目送他们下舷梯时,又不放心地叮嘱:“别看都是海港城市,北江可比咱们那冷多了,臭小子别不当回事!刚做完手术注意点,再敢胡闹小心我把妈……”
展耀停下脚步,回头疑惑道:“妈?”
白磬堂:“……啊?”
展耀仔细端详身后的白磬堂,作恍然大悟状:“哦,是姐啊,我还以为妈跟来了。”
白羽瞳噗嗤就笑,后脑立刻挨了亲姐一巴掌,只听白磬堂在他头顶骂道:“笑什么笑,你也嫌你姐啰嗦是不是?”
“不敢不敢。好了姐,有我在你就放心吧。快回去吧,怪冷的。”
等走出白磬堂攻击范围,白羽瞳拢过展耀憋笑发颤的肩膀,佯装严肃大声道:“笑什么笑,不准嫌‘妈’啰嗦,看路!”
要不是白磬堂刚好有约在临省,白家主母绝不会同意放展耀出门。临走前,一家子约好日程,当天落地,第二天办公,第三天白磬堂洽谈会结束,顺便接两人回港,这是白妈妈妥协极限。白羽瞳又与北江分局提前对接,确认他们只是来辅助治疗,能帮沈翊找回记忆固然好,万一失败,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早在出发前,白羽瞳已经从与北江方面的接洽中,读到了对方的诚意,却没想到来接机的竟然是北江分局局长。
“本来该让杜城和沈翊亲自来接你们,不巧辖区刚刚发生了一起电信诈骗案。案情特殊,他们两个正带队全力侦破,实在走不开。”
机场周围地形熟悉,张局利落地将车开出了追凶的气派。转弯时,余光瞧见后视镜,后排的展耀一路无话,脸色比初见时更显苍白,张局意识到不妥,刻意放缓操控动作:“晕车啊,小伙子?”
不等展耀回答,中控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有人来电。
张局道声抱歉,接通蓝牙耳机:“喂,杜城,我接上了港城来的两位专家,你带沈翊准备好……什么?!”
说话间,张局猛踩刹车,靠边停下。当着外人,她刻意压抑情绪,可语气里的震惊和担忧无法掩饰:“人怎么样……嫌疑人呢,控制住没有……知道了,我马上到现场。”
张局摘下耳机,探身对后排的两人歉意道:“出了点意外,沈翊受伤了,催眠治疗可能要暂缓。我先送你们去酒店,咱们再联系。”
“不必了,张局长。”
急刹车时,遗落在座椅下方带有警员证件照的胸卡被甩出。展耀持卡问道:“请问,这就是沈翊沈警官吗?”
“是他。这孩子……”
也不知道哪次出任务落在她车上的,张局伸手接过,却听展耀道:“既然事出突然,人手一定不宽裕,我和白sir也是警察,或许能帮上您,咱们直接去案发现场吧。”
张局略一思索,点头:“那就招待不周了。”
“您客气。”
两人说话时,展耀悄悄按住白羽瞳的手,示意他噤声。
待车子回归正轨,向市区疾驶而去,他才放开白羽瞳。对方脸色不虞,用口型质问他:理由。
展耀低头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歪给他看——
【这个沈翊,我好像在哪见过他。】
—tbc—
*开头完全没手感,后边好点
*周更
看了破云,不得不承认严江的恋情绝美,尤其是严峫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让我进而喜欢上了这首诗,他们两个无论从性格、经历到后来的相伴,简直对上了我对cp所有的幻想~~我承认江停已经被虐的够惨了,可我还是心痒痒,忍不住发个小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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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峫和江停结婚后的一个星期,严峫就因为案子回到了万恶的工作岗位上,他十分不爽每天骂骂咧咧的吐槽。难得今天星期六,案子也结束了只差结案报告,严峫决定今天一定要搂着自己的媳妇儿睡个自然...
严峫和江停结婚后的一个星期,严峫就因为案子回到了万恶的工作岗位上,他十分不爽每天骂骂咧咧的吐槽。难得今天星期六,案子也结束了只差结案报告,严峫决定今天一定要搂着自己的媳妇儿睡个自然醒,然后再去警局写报告。
“妈,早上好!”
“还是我家停停好,就是有文化,有礼貌,不像那块叉烧”
“妈,您别见怪,严峫他这两天太累了,睡糊涂了”
“你不用替他解释了,我懒得跟他计较,也不找他,停停啊,我的一个发小从国外回来了,你们结婚,她有事儿没赶过来,我跟他说你是公大毕业的高材生她还不信嘞,今天中午妈带你去跟她吃顿饭,让她好好看看我的停停”
“额...”
“一个半小时以后,妈开车去接你”
“不用了妈,太麻烦了,我自己开车去就行”
“没事儿,我先带你去买几套衣服,就怎么说定喽,一会儿见~~”
“怎么?妈要带你出去吃饭?”
“嗯~~”江停点点头,略微有些尴尬。
“肯定是想带你出去吹牛的,我媳妇儿不仅是公大毕业生,还是警校最年轻,最帅气的教授,带出去晃瞎他们的眼”严峫一脸臭屁的一把揽过江停
“哪有那么夸张,只有你这么想吧”江停掐了一把严峫的脸
“我媳妇儿就是最厉害的,你老公也厉害,要不要试试?”
“你开什么玩笑,妈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诶...你听我说...严峫....”
一个小时后,严峫神清气爽的去警局写结案报告了,留下一脸怨念的江停,一手揉着腰,等着曾翠翠。
将近中午,曾翠翠和江停终于从百货大楼里走了出来,曾翠翠给江停买了十几套的高级西装,没办法,她家停停穿哪套都好看,实在是不好抉择,只能都买了。
曾翠翠是真健谈,不停的在和江停讲她和她这位老闺蜜小时候的事儿,江停嘴角挂着浅笑默默的听着,突然觉得眼前黑了一下,身子不由的一个踉跄。
“停停,怎么了?”曾翠翠发现江停的脸瞬间苍白了不少立刻扶住他。
“妈,没事儿,有点儿低血糖”江停轻轻的摇头,早晨和严峫晨练过后,他刚要吃点儿早餐,曾翠翠的车就已经到了楼下,本想着一顿不吃饭也没什么,他也没想到试衣服这么消耗体力,自己试了两个小时的衣服真有点儿体力不支。
“什么?严峫没给你吃早饭?你等一会儿,妈去便利店给你买点儿吃的”曾翠翠惊讶,立刻拉他坐在路边的凳子上,没等江停反应就跑去不远处的便利店
“嘀~~~”一声刺耳的车笛声传来,江停抬头看过去,曾翠翠已经回来了大概距离他十几米远,远处有一辆汽车,大概是刹车发生了故障,竟然冲上了人行道,直奔曾翠翠而来。
曾翠翠只顾着快点儿回来,根本没想到会有车子冲向人行道
“妈!”距离还是有点儿远,江停已经用他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还是差一点,没办法他只能飞身扑过去,打了几个滚,最后撞上了路边的灯柱才停了下来。而那失控的车子直直的撞进了便利店,撞倒了一架子的货物,好在没有伤到人。
“妈,您怎么样?”江停起身立刻检查曾翠翠的情况,发现曾翠翠的腿被擦伤了一大片。
“没事儿,只是擦伤,停停不放心,一定要我全面检查一下”严峫赶来时曾翠翠的擦伤已经处理好了,只是在等体检结果。
“江停说的对,您年纪大了,千万别有什么后遗症”
“你这块叉烧,你妈我年轻着呢,谁年龄大了”
“媳妇儿,你有没有伤到哪里?”严峫也没再跟自家老妈斗嘴,而是去看坐在长椅上的江停。江停抬起头看严峫,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茫然
“媳妇儿,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严峫蹲下身子握上江停的手看他,发现江停的眼神不对,还没等他说下一句话,两股血液从江停的鼻孔流出滴到了严峫的手背上
“江停!”严峫大惊,而江停身子一歪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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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不直的严峫X钓鱼系江停
脑洞来自提审李雨欣时江停手受伤,私自加重伤情,剧情严重ooc(这一系列目前三篇,割伤篇,淤血、过敏篇,手指骨折篇,喜欢的小伙伴可以在合集中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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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半夜,严峫担心江停三个小时的车程身体会吃不消,让马翔先送他回家休息,江停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执意要陪着严峫一起去。
“好吧”严峫反手一把抓住江停的手,领着他上车,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想让江停在身边的,不知道为什么,江停在身边,他总会感觉到安心。
李雨欣的年龄还是未成年,面......
李雨欣的年龄还是未成年,面对严峫和江停的审问情绪很激动,还没问几句就泪流满面的将头对着面前的铁板撞了过去。
事发突然,江停快严峫一步冲了上去,在李雨欣的头撞到铁板的前一刻将手垫在了下面。
“唔...!”剧烈的疼痛瞬间冲上大脑,让江停控制不住的呜咽出声,血顺着手指关节处向下流
“你的手没事儿吧?”严峫立刻按住李雨欣,眼神却一直跟着江停的手
“没事儿”江停的头上瞬间冒出冷汗,另一只手托着伤手,咬着牙摇了摇头。
听到这句话,江停的身子一震,脑中瞬间想到了那一片火海
“原来是这样”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身子踉跄了两步,向下倒去
“你怎么了?没事吧!”严峫一个箭步冲上去,揽住他的腰,焦急的喊
“没事!”江停从愣神中回过神,手上的疼痛又再次占据了大脑,严峫不傻,他看得出江停是强忍着疼痛,一手将他拦腰抱起
“医务室在哪?”严峫路过派出所的小警员身边问了一句
小警员反映过来指了指方向,严峫迈开大长腿没几步就跑了过去,留下了继续震惊的马翔和小警员
“严队...对陆顾问还真上心...”
到了医务室,大夫摆弄了几下江停受伤的手指,江停疼出一身汗,脸色更白了,根据医生的经验,有两根手指的关节处大概是骨折了,他们只是一个医务室,没有拍片的设备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暂时固定。
“唉,这个李雨欣,真是....手怎么样,严重吗?”严峫气的直跺脚,走进来,问江停
“根据我的经验中指和无名指的关节应该是断了,这儿条件有限,具体还要到医院拍片确定”医生抢在江停之前回答
“啥,断了?!”严峫吼了一嗓子,把旁边正在给江停固定的小护士吓得一个机灵,手一抖碰到了江停的手指
“嘶...”
“诶呀,我说你这人什么水平,毛毛躁躁的?手指都断了,还乱碰!!”严峫听到江停疼的抽气,立刻蹲下身子扶住江停的手,大黑脸对着小护士又一顿埋怨
小护士委屈,眼中立刻充满泪花
“你别毛躁,我这手就还保的住”江停无语
简单的处理过后,严峫立刻带着江停回市里看医生,这里属于贫困县,没有公路,土路坑坑哇哇,再好的车也难免颠簸
来的时候江停很困,摇摇晃晃的正好助眠,现在不一样了,自己拖着断了两根的手指还没有处理的手,颠簸起来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钻心的疼痛,疼的他意识都不清晰了,胃里一阵一阵的恶心,他将头靠在后座上,抿着唇默默的忍着
这时,他感觉受伤的手被人拖住了,随后便被人拉进怀里
他实在是难受,知道是严峫,也没睁眼,头继续想他的怀中拱了拱,有了严峫的托举,他的伤手稳定了不少,没那么痛了
“唉,受苦了,陆顾问”严峫一手拖着他的伤手,一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叹气。
“...”马翔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切,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战损养病流水账最后一篇
不算纯甜哦
全文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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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8.护士日记(下)
1997年8月2日星期六雨
我怎么都想不到,再次见到顾老师竟然会是这种情景。
今天轮到我值夜班,凌晨1点时突然送来两位紧急病人。外头正下着大雨,他们都湿透了,不省人事躺在推床上,全身衣物都沾满鲜血泥渍,看着简直触目惊心。
我飞速上前接过一张推床,一路跟着跑进手术室,在明亮灯光下,我终于看清病人的脸,却难以置信地愣住:竟然是顾老师!
我以为我认错了,毕竟我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他,但当我看到另一张床上躺着郑警官时,我终于不再抱有侥幸。
骨折、胃出血、肺挫伤、刀伤,顾老师上次的淤青和电击,还有郑警官胸前斑驳的陈年刀疤……
我不明白他们究竟在面对什么,我只能从这些伤看出他们经历过什么。毒蛇用浸满罪恶的毒牙,在守卫正义的人身上留下痛苦的痕迹。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依然一次次用血肉之躯护在所有人面前。
我闭上眼,不忍再看。
8月3日星期天雨
急诊凌晨接了一场车祸的受害者,有五个年轻人和一个路过的老人。
年轻人还好,可能因为是坐在车上,基本都是皮外伤,最多一点脑震荡。可老人受伤非常严重,再加上年纪大,送来时情况就非常凶险了,直到我换班都没有从抢救室出来。
8月4日星期一阴
昨天那个老人最终没被救过来。
我在急诊室门口看见了他的老伴。朴实瘦小,沉默寡言,坐在椅子上看着老伴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我听带教说,那四个肇事者是毒驾,车里装了满满一车毒品。
难怪他们明明伤的不重,却一个个都呲牙咧嘴,像是面目可憎的恶魔。
8月5日星期二雨
或许是看我状态不好,带教给我批了一天假。
最近太过劳累,我原想在宿舍补一补觉,但闭上眼,眼前一会儿是那老人沉默的身影,一会儿又变成顾老师和郑警官奄奄一息的模样。辗转半晌,我终于还是起床,穿上制服来了住院部。
我没有去护士站,而是直奔唐奶奶所在的病房。我有很多话想同她说,但推开门却发现,唐奶奶原来的床位空了。
她是出院了吗?
其实还有别的可能。但我不愿也不敢想。
8月6日星期三雨
顾老师终于脱离危险转入了普通病房。
医院一向非常关照警察,听说先前我负责过顾老师,决定把我调回住院部看护他和郑警官。顾老师状况不算好,旧伤未愈再添新伤,目前依然昏昏沉沉。郑警官要好一些,背后的刀伤没有伤及要害,本身底子也好,等伤口愈合便无大碍了。
我下班回到宿舍,发现鞋子又湿了。
雨再不停,我就要没有鞋可换了。
8月7日星期四雨
赵爷爷中午突然发病了。我和医生冲进病房时情况已经非常紧急,医生当机立断,叫我们帮忙把人推去了手术室。
但他再也没能回来。
8月8日星期五雨
郑警官这几天总是睡不好觉。
休息不好不利于伤口恢复,我们商量着给他多加了些镇痛,但似乎无济于事。每次路过病房,都能看见他睁着一双熬红的双眼,就那样一错不错盯着顾老师,像怕他不见了似的。
8月9日星期六雨
唐奶奶的儿子今天过来了,是专程来找我的。
他穿着一身黑,胸口别了一块孝牌,眼里血丝密布。即便如此,他依然强撑着沉稳镇静的模样,递给我一只长命锁。
他说这是奶奶特地叮嘱留给我的。奶奶没多少好东西,只有两把银打的长命锁,一把给了她孙女,另一把便留给我。她说,这东西本该是送小娃娃的,可惜遇着我时有些晚了。
“南方的闺女孤零零跑咱哈岚来,不能在这儿受了委屈。以后这姑娘就是我亲孙女,我在天上也得保她长命百岁的。”
或许是这些天哭得过头,我攥着银锁闷在被窝里,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8月10日星期天雨
病房里依然有很多老人,我却不再敢轻易投注关心。
雨什么时候会停呢?
8月11日星期一阴
顾老师彻底清醒了过来,不再是先前浑噩的状态了。我明显感到郑警官似乎也随之终于活了过来。或许是精神得以放松,他找回了应有的敏锐,察觉到我有些不对劲。
“我很能理解你。我们当警察的,见的死人不比你们少。刚开始谁都受不了,到了后头见得多了,慢慢就好了。”
我问他:“是因为麻木了吗?”
“这不叫麻木,姑娘。这叫成长。”
“我办过各式各样的案子,受害人从几岁大的娃娃到带我办案的师傅。人和事儿见多了,你才会明白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
“人呐,有想要保护的人,才会逼着自己变得更强大。”
8月12日星期二雨
上午从急诊转来两个犯人,都伤得不轻,被手铐铐在病床上了。一同转来的还有一个姓丁的警官,上次那位赵警官陪着过来的。他们都是郑队的手下,我听郑队说丁警官其实是文职,是被叫去探路的,眼看犯人要拿刀扑向路人冲上去挡,这才受了些伤。
下午丁警官的爸妈风风火火来了医院,先是一顿训,但训了两句又心疼儿子伤口,扒着看了好半天。叔叔骄傲地夸他留下了英雄的勋章,阿姨抹着泪说他成材了,是优秀的人民警察。
丁警官人高马大,听着听着却红了眼眶哭出声。赵警官说要向他学习,郑警官笑他没出息,顾老师安静地看着他们一家,微笑里满是欣慰和羡慕。
8月13日星期三阴
郑警官今天白天出院了,但他晚上又折了回来,还拉上了父母和南南姐。他们带了一桌子菜,在病房支了折叠桌,还特地来护士站叫上我一块儿吃了顿丰盛的晚饭。
顾老师胃没恢复,只能干看不能吃。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幽怨,郑警官一把搂过他肩膀,拍拍脸安抚他:
“没事儿,以后咱家就是你家,等你出院了,做多少都行!”
8月14日星期四多云
最近早晚天气凉,顾老师似乎有些感冒。我早上查房时,他倚在床头咳嗽,手里却还攥着药管局的报表,借着天光仔细研究。
我不太赞成他这种不顾自己身体的行为,劝他多多休息,他却说早一天查到货源,便少一天毒品流入市场。
我想起急诊室外那位沉默的奶奶,由衷地对他说,受害者的家属一定会很感谢他这样一位救世主。他只是一笑:“不用谢。我的父亲和姐姐也是被毒害死的。”
我简直快要怀疑我听错了,否则他怎么能将这样的苦难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呢?但他平静得犹如唠家常,仿佛只是在说一段听来的故事。
“毒品害人于无形,同我一样遭遇的人不在少数。既然一定需要人站出来对抗它,那还不如由我这种一无所有的人来做。你说是不是?”
我理解他的意思。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便也无从畏惧。
8月15日星期五雨
今晚郑警官来得有点晚,估计又是局里忙太晚了。他过来时我刚好巡查,而顾老师那会儿已经睡着了。
我带上门准备离开,突然想起忘记勾床头卡,转身想要回房,却透过玻璃看到一幕:
郑警官垂着头,在顾老师的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我不知道我怎么回到的护士站,只是恍惚间明白了很多事情。顾老师将痛苦默默消化为前行的动力,郑警官则不动声色地提供爱与保护。他们互相保留,却又彼此需要。
他们都是那样勇敢而善良。
8月17日星期天阴
赵警官这两天总是来找顾老师,而且来得又早又勤。我每次遇到他,总是听到他嘴里念叨一些我听不懂的发音词汇。
我问郑警官他们在干嘛,郑警官笑得高深莫测:“教二傻子学粤语呢。”
8月18日星期一阴
郑警官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盆稀罕的花,花瓣长得跟叶子似的,玫红色明艳夺目,亮得刺眼*。
我们都没见过这个,但顾老师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吃惊地瞪大双眼:“你这哪儿弄的?这东西哈岚养得活吗?”
“叫伍警官寄来的,费了老鼻子劲儿了。”郑警官摆摆手示意小意思,“花儿可比人好养活多了,浇点儿水,晒晒太阳,没两天就能变得如花似玉。”
我心里默默想,这不本来就是花吗。
8月21日星期四多云
今晚南南姐搀着赵警官一瘸一拐进了病房。郑警官正准备伺候顾老师睡觉,见了他们睡意全散了。赵警官解释说本来是去赶火车的,结果让摩托撞了,一个崴了脚一个伤了腿。
南南姐一直在一边儿抽嗒,听到赵警官说可惜了演唱会的票时突然没忍住,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顾老师看起来高兴又无奈,郑警官则笑着小声同我说:
“这二傻子前几天还说当我亲弟弟呢,估计自己也没想到真能同南南好上。所以我说,有很多事儿,说出来就好了一半儿了。”
“你也一样啊姑娘。别因为害怕而逃避事儿。你看,晓光这傻狍子样儿不一样得偿所愿了不是?爱和被爱是好事,别怕这怕那,更别觉着丢人。”
我猜或许,他比我更想要这份沉重的勇气。
8月24日星期天阴
顾警官的状况已经趋于稳定,接下来便是日常调养了。
我是时候得回到我原来的岗位。急诊科不比住院部安稳,永远充斥着兵荒马乱与生离死别,但这一次,我莫名有了面对的勇气和力量。
8月26日星期二多云
我今天旁观了一场抢救。
这是与死神夺命的战争,每个人都在全力以赴,大家尽可能捕捉每一丝生机,不放过一丁点机会。
遗憾的是结果不尽如人意。亲属在走廊哭得声嘶力竭,我鼓起勇气,递上了一张纸巾。
8月29日星期五晴
今天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伤者众多,人手根本不够用,以至于我被迫也参与了抢救全程。
我手下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被玻璃碎片划伤大腿,必须死死按住血管止血。抢救整整持续了6个小时,到最后我双手浮肿发白,因为用力过度快要没有知觉,但我们最终救下了那个孩子的命。
我后来累得连家属说什么都没听清楚,只知道晚上似乎做了个好梦。
9月1日星期一阴
转岗手术科。
9月7日星期一晴
转岗妇产科。
原来新生的孩子竟然这么小!
9月10日星期六多云
见过的病人家属多了,我也渐渐有些理解郑警官所说的“想做的事”和“想要保护的人”。我依然会为病人的离世而悲痛,但我同样会为新生命的诞生、病情好转或痊愈,以及住院已久终于能回家而欣喜。
我想,虽然我势单力薄,难以阻挡他们离去的脚步,但若能减轻他们一丝丝痛苦,我愿意为此拼尽全力。
这或许就是我作为护士的意义吧。
9月15日星期四晴
明天就是中秋了。
这是我护士实习期的第一个长假期。我的衣兜里装着一张哈岚到潭州的火车票。其实以后有更好的时机回家,但我已经有些等不急了。
听说顾老师也快要出院,我便趁着临行来同他告别。到病房时郑警官刚巧出去,只有顾老师一个人在。
比起初见,顾老师瘦了好多,我却觉得他身上仿佛多了些什么。这感觉是很难描述的,非要说的话,像是生长在阴影里的花儿,有朝一日重见阳光,终于恢复了色彩与生机。
我郑重向他和郑警官表示了感谢,并告诉他我要回家了。他笑起来,看着是真由衷为我感到高兴。
我们还说了些别的,直到天色渐暗,我也该要离开。我起身正要告别时,郑警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好了没顾儿?”
顾老师闻声回头,郑警官正倚着门框,臂弯里搭着他的外套。
“走了,咱回家,老头老太太给你整了只烧鹅呢。”
哈岚的雨季结束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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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的主线是小顾重新找到一个家,而所有的番外都是为了补充两人动心的细节。我一向写感情线非常苦手(不我其实写什么都很苦手),磨磨唧唧补到这里,终于把两人的感情铺垫到仅隔一层窗户纸啦
再比如李文龙打顾一燃,按剧中推断是6月中,那晚上下了暴雨,但事实上哈尔滨的雨季要从7月中旬才开始。我这里改成8月1日啦。
不过接下来我会比较忙,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朋友想看,浅浅挖一铲子土吧
战损+被俘+注射药物+审讯+后续病弱
ooc致歉
小学生文笔
全包裹式是新兴合金地下基地将外面的一片雪白隔绝。
这里是国界交集的一处险恶地带,偷渡的背包客、侵扰边境的私人武装大都选择与这里的组织交好,以保证行动过程中的资源补给跟行动支援。
这个基地所在的组织并不简单。他的背后,是漂亮国的某个大资本世家的掌权人——有钱有势,底层人渴望着的东西都让他具备了。
基地易守难攻,游惑所在的那个师断送了好几个连也仅仅是让其收到了一点皮毛伤。
毕竟,对于冷血的...
毕竟,对于冷血的资本,沉浮在底层人的命是不值钱的。甚至不用大肆调动他们的情绪,只要花上几张票子,就有争先恐后急着买命的。
不管是为人还是为国,这个窝点都不能再继续存在下去。
游惑被大任选中,要求是带人炸毁该基地的TB0256区。
反观游惑这边,人多便杂,只有十来个人组成的一个排来行动。虽说都是已经久经沙场的人精,但蚂蚁多了咬死象,而且对方的装备先进,就连组织的敢死队,也是拿着杀伤力极强的武器。
大局之下,小有人能如愿。
从上面的角度看,空城必然不可,风险必须考虑。公认的,游惑跟秦究都是很有领导力和组织力的王牌,组织上不可能同时让两个不可多得的顶梁柱上场。
毕竟谁都不想出现意外,而意外是着重考虑的一个点。
行军棋的时候,若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军”字棋的旁边会少有空无一棋的情况在——一个“兵”也可灭“军”。届时,满盘皆输。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亡命之徒,稍有不慎,敌我两伤。
游惑和秦究也是这样的关系,不能同行。按照安排,游惑带领一个排去执行任务,秦究作为后备一方随时警备意外变故。
二人都是忧心忡忡。
在行动的前一天,军营给这次行动的人都放了一天假。秦究和游惑,二人那一天什么都没干,像平常一样,起床,吃饭,睡觉。少了温馨,多了沉默。
是因为保密协议,也是因为知道,多说无益
临行前,秦究仍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大考官,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吃饭。”语调轻快,说着轻轻吻了一下游惑的嘴角。
二人都是聪明人,对此是心照不宣。
“走了。”游惑的眼角被亲的泛红,简短的回应已经代表了承诺。
秦究看着渐渐淡出视线的武装车,心中总有些不安。
关心则乱,秦究是这么把不安的原因归类的。
如果不计伤亡,游惑带领的这个排一定是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然而,在这种话任务中,有去无回才是常客。
敌人的目的很简单,穷寇末路,他们能做的只有逼问出所在军队的区划图,集中火力跟游惑等人的行动一样,毁坏军营的通讯部,己方才能与军营在同是破釜沉舟的状态下一决生死,从而博得一线生机。
审讯是免不了的。
游惑在被俘后关入了一个很大的牢房。
四面全是光滑的墙壁,透着只有极好的合金才有的金属光泽。
这个牢房里只关押了一个人,就是游惑。
他作战的拟生态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两只手腕被用某种金属分别铐着,手铐自房顶垂下,将整个人都吊起来。游惑双脚离地20公分,四周空荡,借不了力。
那双漂亮的手已经因为血的循环不畅而发青,手腕处承担了整个身体的重量,再加上已经脱臼,只剩那一层筋肉链接着身体,根本没办法调整位置
其实游惑也知道,从他被俘虏的那一刻,他四肢几乎各个都被卸下来以防他逃跑或自杀。
背部也是难免的在躲避中留下烧伤。加上敌人的强硬拖拽,那本就被烧的露出血肉的背部现在混合着泥土,慢慢地向外渗出脓水。
他的意识还在努力保持清醒,即使是在被蒙住眼往牢房带的时候,也尽力凭着自己的方向感,在心中不断地完善着这座基地的图纸和构造,规划着这些信息的最有效传达方式。
“咔”门开了。一个眉目奸滑的人走进来,笑眯眯地说:
“游排长,我是应该这么叫你吧?您看,只要您跟咱这几个说几句话,上面的那位,也绝对少不了您的。这日子,不比现在舒坦?”在游惑被吊了将近一天后,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这人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说着蹩脚的中文,以后续的种种好处来诱降。
他已经用这种方式成功过好几次了。之前审讯的别国精英,看着一个个光鲜亮丽,为国赴死毫无怨言。而真一旦被俘虏,稍微一欲擒故纵,便会自失阵脚,稍稍一骗,目的便达成了。
那人深知,有一种可怕,不是你已知的必然发生之事,不是你未知的未来之事,而是你已知了将会发生什么,却不知全貌,不知那能够来自本能的恐惧之事何时能到。
再加上孤立无援的不安,这时,只要有一支橄榄枝伸出,那有着求生本能的人就会下意识忍不住抓住。
人永远不可能背叛属于动物的本性。
“…”
然而,在那人话音落下后,是一阵寂静。
他不能死,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哈,我知道,游排长看不上咱这种小人物。那游排长,您再认真考虑一下吧。”
“砰!”加厚防弹的金属门被关上,那震耳的声音显示出那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从容。
游惑知道,他还要走一段很艰辛的路。
——WhoseisthatCrazyCat!
——Mine.
每动一下都疼得人倒吸凉气,展耀却不得不拉扯伤口。
维多利亚军港北部的悬崖绝壁以陡峭闻名,稍有不慎跌下去,属于是摆脱追兵自己解决自己。
展耀深知世界上最担心他的人是那个老鼠。
但他主动放弃了待在他身边的权利,白羽瞳没有义务在此刻出现。
即便他命悬一线。
展耀力竭松手,坠入深渊。
失重的感觉并不陌生,离婚当天就体验到了。
并且一直体验着。
从那之后他们正常交流合作进餐下班,就是没有在一张床上。
实话说展耀是真的想念同床的日子。
不受伤的时候两个人势均力敌,白羽瞳蛮力大些,展耀技巧多些,谁也不舍得放过谁。
回回折腾到下半夜。
咸涩的海水进了鼻腔,激得展耀好梦一醒。...
咸涩的海水进了鼻腔,激得展耀好梦一醒。
成年人的悲伤就是温存总被正事打断。
他没死成,稀里糊涂地因为剩余价值被黑手党捞了起来。
不是早晨被白羽瞳吻醒那么浪漫。
吻是有,只是对象换成了审讯室的狼狗。
潮湿阴暗的地下室展耀并非没有呆过,只是海风侵袭,海水吞吐,周遭全是锈铜烂铁——他一身的伤,轮不到勃朗宁,破伤风也能要了他的命。
唯独后悔的是戴了它上路。
结婚那天交换的指环在晦暗的环境里闪着微光。
每天都忘记摘。
这玩意刀枪不坏,白羽瞳一看肯定知道是他,验尸都省了。
到时候前夫还要为他费两滴眼泪。
拷问环节展耀凭借本能真真假假地糊弄了过去,虽然免不了手指受难。
反派自然不会掉以轻心,只是这个筹码特殊,他可是维多利亚港警署刑侦大队长的心头肉,不能见太多血。
维多利亚港湾以每日超过两亿吨的吞吐笑傲东南亚,不说别的,能控制这个港口一天,他这条命都值。
白羽瞳踏着没过脚脖子的海水进了地下牢房,每走一步心就沉一分。
铺天盖地的是无法忽略的血腥气。
白羽瞳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跟失重一样。
犹记同居的几年里展耀被菜刀割伤的次数,因为每次受伤,展耀都嚎地无比夸张,邻居甚至因为怀疑隔壁家暴报了警。
那是白羽瞳上一次被勃朗宁指着。
这次没有同事笑脸相迎。
这个黑人拿枪的姿势根本不标准,可这并不妨碍他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粤语跟他谈条件。
当初和展耀离婚非他所愿,要说展耀不爱他,就像白驰得警署综测吊车尾一样假。
只是彼时他战绩夺目,亦夺人耳目,白羽瞳考虑再三同意签字。
展耀决绝的眼光让人反悔,可他即将执行晋升维多利亚港警署队长之后的第一个拆弹任务。
白羽瞳不得不这么做。
自那以后只在梦里有爱。
此时已经两年过去时局稳定,本来是卸任的好时机结果被反派钻了空子。
离婚不分居还是危险。
既然如此明天就该恢复名分。
没有光照没有窗户的地下牢房外,白羽瞳见到了昨晚梦里的人。
展耀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另外一半靠栓在半空的一只手吊在水面上,血肉模糊的金属连接处白羽瞳只看了一眼。
展耀的腰伤两年前就到了不能开玩笑的程度。
白羽瞳怒气陡增。
展耀说过心疼是最无济于事的反应,却是爱的金标准。
白羽瞳的标准一向只针对一个人。
在看守的视线死角里,白羽瞳悄悄地跟身后的警员打手势。
有卧底里应外合,总算顺利解决了反派。
尾声留给手下人收拾,白羽瞳呼叫完军医先去了展耀那。
白羽瞳每走一步都怕惊醒了地上的人,触到的那一刻尽力克制摇晃的冲动,可他又怕他不醒。
展耀软在他怀里,柔若无骨。
似乎是闻见了熟悉的味道,展耀微微抬起变形的手,下意识拢住白羽瞳近在眼前的腰。
“撑着点,军医来了。”
展耀嘴唇微张像是要说什么。
白羽瞳以为会有我爱你,或者白sir得闲饮茶。
他凑过去听。
“……我没说。”
白羽瞳当然知道,港口毫无损失,可要不是有卧底跟他通气……
他不敢想下去。
“多亏你。”
展耀眼皮闭了一下表示听见了。
白羽瞳是展耀的精神支柱,当精神世界归位,意志力瞬间垮台,他安心地坠入深渊。
失重也没关系。
他支撑了须臾,说有点疼。
白羽瞳眼眶一热。
展耀休克脱力,赶到的军医当机立断就地施针。
直到被手下人提醒白羽瞳才坐进自己的车。
他稳住心神,努力不给躺着展耀的救护车添乱。
“全体都有,为急/救/展sir开道!”
展耀在自己家醒过来,隔壁厨房里叮叮当当的不像做饭像在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