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怕你们接受不了;二是剧情还没到。
小彪彪的部分有点多,不喜就关掉。
第二篇!!写了!!!写了!!
爱与恨
人们如此地执着于自己对他人的憎恨,我猜原因之一便是,他们知道一旦憎恨消失,痛苦就会袭来。
——詹姆斯·鲍德温《土生子札记》
“杜城,抽烟去吸烟室!”
沈翊早起上班前脚刚跨进北江分局就看见杜城一脸疲态地坐在公共区域吸烟。沈翊觉得他大概是审了一晚上的嫌疑人,累了,可转念一想又不对...
沈翊早起上班前脚刚跨进北江分局就看见杜城一脸疲态地坐在公共区域吸烟。沈翊觉得他大概是审了一晚上的嫌疑人,累了,可转念一想又不对,首先杜城不吸烟,就算是最近刚沾染上的也不可能像椅子上的那个人那样抽得如此老练。
“呵——”那个人仰头对着沈翊一笑,眼底是杜城不可能有的轻佻,随后他用大拇指配合食指捏灭了手中的烟头,这个动作看得沈翊心肉都一惊。
“不对,你不是杜城……”
“你好,我是孙……”
“阿彪!你想干什么!”
椅子上那人起身自我介绍还没有说完,沈翊的手腕就已经被一个人握住,随后那人便把他拉到了身后,沈翊明白,这是真的杜城来了。
“哥,这么多年了,你们警局的人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请我来喝茶,喝完茶就把我扔在一边,反反复复这么多次了,我要是想动你的同事,我早动了。”
眼前的场景确实怪异,好像是一个杜城被分化成两个极端分子,而代表邪恶的那个“杜城”看见真杜城如此紧张地把沈翊拉在身后,眼底的笑意倒是更深了。
“杜城,他是?”
“怎么?哥,你嫌我丢人没向人家介绍过我?”
沈翊原本想打破三人间的僵局想让杜城主动介绍介绍他的这位弟弟,可是对方一听到杜城从未在沈翊面前提起过他,语气里竟有了一股狠劲。
“丢人?把娱乐城做得这么好这么大,连市环保局局长都是你那的常客,我听说上次慈善活动你还给留守儿童捐款一千万,这样的好弟弟上哪里去找啊。”
杜城这么一说其实沈翊大概就猜到他是谁了,没想到他就是传说中通吃黑白两道,手上有不少北江达官显贵的把柄的黑道大佬——孙志彪,而且这孙志彪居然是杜城的弟弟,还是双胞胎弟弟。难怪道上黑话管孙志彪叫“小少爷”,以前沈翊不明白他明明坐上了北江的头把交椅为什么叫“小少爷”啊,如今算是明白了,他在杜城家确实是最小的。
“那我现在有资格跟他做自我介绍了吧。”
孙志彪一听到杜城把自己的“光荣事迹”记得那么清楚,心情也肉眼可见的变好了一些,紧接着他越过杜城来到沈翊的身边伸出右手,说道:“你好,我是孙、志、彪。”
“孙志彪是你弟弟,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
孙志彪走后,沈翊望着他的背影确定他走远,才敢问杜城这俩兄弟的情况。
“本来打算今晚介绍给你认识的,谁知道你们先在局里碰上了。”
杜城语气里带着自责,好像孙志彪变成这个样子是他的过错一样。沈翊不再追问,他知道为什么杜城要把介绍孙志彪的日子定在今晚,因为今晚杜倾约了沈翊吃完饭,一家人商量关于他跟杜城婚礼的事。
是夜。
沈翊原先以为杜城对他的弟弟如此小心翼翼,今晚的家宴孙志彪难免会大闹一场,但其实并没有。孙志彪一改白天初见面时的疲态,他修剪了胡子甚至穿上了一套格外合身的西服,好像把这次聚会看得很重要。杜城常年跟犯人打交道面对婚礼他更像是个手足无措提不上建议的小孩,而孙志彪不一样,他手下的人也有几对同性结婚的爱侣,他甚至还一时兴起替其中一对做过证婚人,孙志彪人脉又广,一些杜倾都订不到的场地他出马轻轻松松便能拿下。沈翊原本对今晚这场家宴的期待就是兄弟俩少砸点东西,可一晚上下来俩兄弟也没干架也没吵架,大概杜城的这个弟弟或许也没传说中的那样可怕吧。
“可不要被他骗了。”
夜里沈翊被杜倾推到了杜城的房间里,杜城坐在床沿边晚上喝了不少红酒的他,把站着的沈翊搂进自己的怀里,带着酒气的脑袋埋进了沈翊的腹部,声音也像条受了伤的警犬。
“谁?你弟吗?”
“读高中那会儿父母离婚了,我和姐姐跟了爸爸,他一个人改名换姓跟了妈妈。姐姐好像没有幼稚过,她很坦然就接受父母离婚的事实,而阿彪和我却做起了坏小孩想要引起父母们的注意。我很幸运先是有姐姐,后来又遇到了雷队,是他带我找到人生方向,可是当时的我却没想到救救阿彪……”
沈翊感觉到自己的棉质短袖被打湿了,那一定是杜城的眼泪。
“沈翊,你知道吗?那天下着大雨我拿到了警校的录取通知书,阿彪哭着问我为什么连我也要抛弃他,这个问题我至今都无法回答他……我恨我自己……我哪怕后来去找他,告诉他他也可以考警校,我哪怕把他介绍给雷队……可是沈翊,我没有……我沉迷在当警察抓坏人的快感里,再回头时我自己的弟弟已经成了残暴成性的恶人……”
杜城这么高的个子却在沈翊的怀里哭到颤抖起来,沈翊当然明白身为一个警察家里人却是坏人那种无可挽回的无力感,可是使他疑惑的是孙志彪至今都未在沈翊面前表现出一点残暴的样子,是不是杜城对孙志彪偏见太深了。
“好了,杜城,我问了局里的同事今早确实只是例行喊他过来问话,他的娱乐城没问题。会不会他已经改邪归正了,你不知道。”
(这里删掉一段,不能播。)
“改邪归正?我对他这么多年的容忍都没能换他回头,他又怎么会改邪归正。沈翊……我该怎么让他不恨我,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隔天清晨。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怎么了?”
沈翊看着办公桌那个把李晗弄哭的智能手机发问,他把手机握在自己手里,确定这东西不是定时炸弹。
“好好好,我去。”
沈翊内心的疑惑越堆积越深,警局这些人眼中的孙志彪和他眼中的孙志彪是同一个人吗?怎么大家都这么害怕他,难道这孙志彪真的雷霆手段无恶不作?那他更应该去看看了,看他是否真的存在阴暗面,看他是否被所有人给误会了。
海滨娱乐城。
孙志彪的娱乐城很大,这幢金色的建筑物与周遭的黑白灰的世界格格不入。大概孙志彪提前跟手下说了下午有人会来送手机,所以娱乐城里那些戴着墨镜的安保并没有出手阻拦沈翊,甚至有个十分热心的小哥把沈翊带到了一道暗门前,告知沈翊孙志彪就在里面,而他则在暗门打开前逃走了,仿佛这门里面有什么会吃人的怪物。
“孙志彪?”
只隔了一晚沈翊再见到孙志彪时他已经恢复了大佬的模样,他嘴里叼着烟坐在一架钢琴前弹奏着《HiddenWaltz》,沈翊倒是真不知道孙志彪还有弹钢琴这项技能,虽说叼烟弹钢琴确实有点太放荡不羁,但是这样子的孙志彪沈翊实在无法和他与坏蛋二字联系在一起。
“住手!你们给我住手!!!”
沈翊将跪在地上的那人从乱棍之中拖出,孙志彪三个手下大概收到了孙志彪的眼色,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孙志彪!打人犯法!你知道嘛!”
跪在地上那人眼睛都已经被自己的血给糊住,沈翊俯下身脱掉外套给他包扎伤口。
“首先我刚刚一直在弹琴没打他;其次他欠钱不还,不该打吗?你们警察不能只替穷人说话吧。”
孙志彪从座椅上起来拿起钢琴架上的威士忌猛灌了一口,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沈翊和他身边那个血肉模糊的人。
“你!这些话你跟杜城去说吧!”
“你拿我哥压我!好,我们不打人了,我们换个玩法,来人,把陈老板从窗户扔出去!沈翊,你不是画家吗?我给你看看这世界上用人血画的,最美的画。”
“呜呜呜呜——”
唯独提到杜城孙志彪性情突然大变,地上的陈老板一听到自己即将被人从三十楼扔下去,那只血淋淋的手拉住沈翊的衣角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哭。
“好好好,孙志彪我不通知你哥,你要……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
沈翊在孙志彪的手下上来之前赶紧安抚住了孙志彪,而孙志彪却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笑容,将沈翊上下打量了一遍仿佛早就想好了沈翊会这么问。
“你想保他?那好,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现在立刻替他还完五百万;二是……”
“二是什么?”
要说这五百万以前沈翊当艺术家的时候还能拿出来,现在他是拿着死工资的警务人员,这第一条沈翊想都没想就淘汰了。
“二是,娱乐城这几天进了几种新药。唯独这颗紫色的我忘记了它有什么作用,你吃下去,告诉我它是什么药,怎么样沈翊,你敢吗?”
孙志彪掏出他衬衫口袋里的紫色小药丸,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沈翊的脸颊,沈翊只觉得那颗小东西浑身泛着荧光紫,侥幸心理让他觉得吃下这颗药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他拼命点头示意愿意吃下这颗小东西。
点城彪翊
古有双黄鹂,今夕对影人
曲终人走散,雪止无人归
新方式~
文案原创二传二改不可以哦~
*替身梗/随便写写会更新很慢
*中秋快乐
这场音乐会选择在尤长靖生日当天举办,场馆内坐得满满当当,他数了数,不多不少,正正好二百个观众,当时林彦俊也是那二百分之一,听完了全程。
林彦俊认识尤长靖出于机缘巧合,尤长靖所在的那家娱乐公司只是他众多产业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那天之所以会去公司,全是因为自己妹妹追星过头,缠着他去公司拿签名。这种事本来轮不到他亲自过去,但那天正好回家顺路,懒得摆什么姿态,干脆自己上楼去取了。
那时候尤长靖还在练习室飙高音,不太好听,好像是通过这种方式在发泄什么,林彦俊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做艺人不红是常态,更别说这人还在天真地想用努力打动万恶的资本家,一根筋还带点愚蠢,他摇了摇头,径直去了经理办公室。
经理为了巴结林彦俊,一直在公司等到现在,只为了给林彦俊递上几张签名海报和一大包的签名周边,话里话外都充满着谄媚,大概意思就是想让集团多投点钱,多重视他们这个行业,林彦俊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没点头也没摇头,正说着,外面就有人在敲门。
林彦俊看着经理尴尬的表情僵在脸上,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商量好,这就有不识趣的人过来打扰。不过正好他也不想在这里打十几分钟的拉锯战,趁着这个机会就准备离开。
门外站着刚刚在练习室的那个男生,林彦俊只看到个背影,现在才看到正面,他看了眼站在那里的尤长靖,素面朝天,低头的时候露出圆滚滚的后脑勺。之后他也没多做停留,跟另一旁的经理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回到家问过妹妹林彦俊才知道尤长靖的姓名和其他信息,还意外得了张音乐会的门票。
“哥你怎么喜欢这种冷门艺人啊,你看巧不巧,我前几天还中奖抽到了他生日那天音乐会的门票,我本来以为会给我欧巴的门票,结果是我想太多啦。”
再后来,林彦俊跟中蛊似的,那天下班后竟真的开车去了音乐会的现场,位置还不错,在前几排,其实坐在前面或者后面也没有太大差别,场馆不大,似乎设备也不太好。
但是尤长靖依旧在台上笑得灿烂,唱的几首歌林彦俊都没有听过,毕竟他来这里本来的目的也不是单纯为了听他唱歌,可是也并不影响他被尤长靖的声音所打动。
不同于练习室的颓废、面对经理时的倔强,尤长靖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在熠熠生辉。
林彦俊心想,原来这才是最真实的他。
两人第二次面对面,是在音乐会后台的休息室,尤长靖还带着舞台妆,卧蚕的地方闪闪发光,站在灯下,连带着整双眼睛都更加晶亮,在进门之前他似乎在跟经纪人说着什么,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满足感。
不过在看到林彦俊之后,在公司谨小慎微的那个尤长靖又回来了。
“在聊什么?”
林彦俊笑起来,坐在沙发上支起手肘,眼底闪着几分漫不经心。
尤长靖愣了几秒,他不认识林彦俊,那天去老板办公室也没有注意身旁站着的人,现在只觉得林彦俊看着熟悉,具体在哪见过,一时半会还真有点想不起来。
“这位先生…您…”
话还没说完,倒是一旁的经纪人率先迎了过去,还拉上了一旁的尤长靖一起上前。
“怪我眼拙,竟然没认出林总,您千万别怪罪,这是我带的艺人,尤长靖,您一定知道他了吧。”
尤长靖硬是被推到了林彦俊眼前,再看一旁的经纪人,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挤出了一脸的褶子。
经纪人见尤长靖还是没什么反应,赶紧从背后推了他两下,“没礼貌!快叫人啊,这是我们集团总裁,林总。”
好在他之前跟着老板去过一次集团的年会,不然还真不一定认得出这号人物,能让林彦俊直接找上门来的,可是屈指可数,虽然不知道尤长靖是从哪勾搭上的这尊大佛,但有了林彦俊的助力,尤长靖想要翻身,那还不是人家动动手指的事情。
尤长靖被推得更前了点,只能低低叫了声“林总”。
声音不大,背依旧挺得笔直,经纪人恨铁不成钢,只能凑到林彦俊身前去多说几句好话。
“不用说太多,让我跟尤长靖单独聊两句行吗?”
这时候谁还能这么不识趣,经纪人只给尤长靖嘱咐了点话,之后便很快离开了。
不大不小的空间内只剩下尤长靖和林彦俊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的人依旧舒服地倚着一边的扶手,尤长靖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
“音乐会我听了全程,我喜欢你的声音。”
林彦俊选择了最合适的开场白,不过尤长靖好像并不吃那一套。
“喜欢我的声音还是喜欢我。”
他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眼睛终于望向面前的林彦俊。
“你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抗拒,现在不是什么旧时代,你要是不同意,我也不会非得强迫你干点什么。”
林彦俊更有兴趣了,他喜欢跟聪明人交谈,省力省时又省心,在工作上面他一向追求效率,在生活中也不例外。
尤长靖没回答,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想到经理跟他说的话,“像你这样好嗓子的我们公司一抓一大把,你出道五年了一点起色也没有,反而一直跟公司作对,我是不懂你们艺术人的清高,清高要是能当饭吃,那你就清高一辈子吧!”
是林彦俊去的那天发生的事情,尤长靖当时没想到诱惑这么快就会降临在自己面前,还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长相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鼻梁上架着副金边眼镜,跟他说话的时候会偶尔抬眼,其他时候,都是在转动戴在食指上的戒指。
“跟着你,我能得到什么。”
尤长靖不自觉冒起冷汗,他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一旦林彦俊给出不错的回答,是不是他就要踏进这片无尽深渊,永无回头之路。
林彦俊终于停下了转动戒指的动作,他双手交叉仰视着尤长靖,“你好像对我很不信任,不过我们正式见面算是第一次,你不了解我,我也不太了解你,不信任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于我能给你什么,什么都可以,金钱、地位,不过在我看来,你最想要的,应该是能够站上更大的舞台,唱歌给她们听。”
尤长靖低下头,看着地砖发呆,他想要的的确只有这些,一个只见过他一两次的陌生人都能轻易看穿,一直被他信任着的公司却从来都不明白,只想利用他赚快钱,想踩碎他的梦想,把他彻底变成一个赚钱的工具。
大概只沉默了两三分钟,尤长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有些沙哑。
“我可以答应你。”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林彦俊看着那张素白的脸,心中忽然狠狠一跳。
在公司的时候只是一瞥,现在面对面着他才发觉,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跟公司说清楚,尽快搬过来住吧,住在我家,后边也会安排司机接送。”
林彦俊终于起身,抖了抖西裤,他这一站起来才带给了尤长靖莫大的压抑感,这人比他几乎高上半个头,尤其摘下眼镜之后,那双凌厉的眼,更像是直直看进了他的内心。
“不用害怕,这种关系可以随时解除,我从不会强迫别人,你也不例外。”
尤长靖慢慢抬头,撞进那双眼,林彦俊好似在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谢谢你。”
他不知道应该回什么,索性提前谢谢他之后会为自己做的所有。
林彦俊伸开双臂,“不用感谢,我们是各取所需,来吧,先抱一下。”
尤长靖有些犹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了过去,佛手柑的味道扑面而来,他静静地靠在那人怀里,双臂自然垂下。
倒是林彦俊很快放开了他,还顺便捏了捏脸,这才离开。
之后公司很快知道了林彦俊来找过他的事情,当时什么也没说,不过等到尤长靖收拾好准备搬去林彦俊那边的时候,老板居然编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给他看,嘱咐了很多事情,不过其中包含最多的还是林彦俊的喜好。
尤长靖挠了挠头顶,怎么有种进宫选秀的感觉,整个家族都指望着他飞黄腾达。
其实他也没收拾什么,自出道以来他一直住在员工宿舍,是一间公寓,不大,却被他装饰得很温馨,现在突然要离开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搬过去的那天林彦俊在家办公,随便戴着副黑框眼镜,穿着家居服,踩了双平底鞋就来开门,尤长靖一个人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有些怯生生的。
“我差点迷路,绕远了。”
“第一次过来是有点难找,进来吧。”
进门之后,尤长靖才真正明白,那些万恶的资本家都住在什么样的地方。林彦俊家里装修得简洁大气,基本以深色调为主,看起来好像平平无奇,不过尤长靖认真观察了那些家具的牌子,每一件的价格都让他咋舌。
“我还有点工作,你自己上楼去收拾东西吧,想住哪间都行,反正就我们两个人,我住左边第三间。”
林彦俊走路的空档还在看手机,又突然想到些什么,退回了尤长靖身边。
“对了,你要想跟我住一间也可以。”
尤长靖微不可见地吞了下口水,“不…不用了,我睡觉不太老实。”
“哦…那还有点不太方便。”
林彦俊自说自话,说话间又进了书房,只留下尤长靖在原地琢磨那句耐人寻味的话,不太方便…是哪里不太方便。
想着想着,表情就变得很不自然,耳尖也染了点粉色,像林彦俊沙发上的那个兔子抱枕,一个和林彦俊、和整个装修风格都格格不入的毛绒抱枕。
*不轨之心08afd可以看了,中秋嘛,就双更好了。
TBC.
看青春的花路了吗?不是我说啊,这俩个人靠得会不会太近啊?!
是19……我终于对19下手了!!B站的唯一的一个剪辑我真的好爱!!
1.双xing9
2.双xing9
3.再看一遍上面两条
没认真写过这个设定草我现在有点晕,好雷啊我
tbc.
玛丽苏无脑流
尤尤回到偶练时期,年龄为20岁
xxj文笔,不喜勿入
短小
小组对决播出后,尤长靖在《我怀念的》中的表现直接上了热搜,人气更是一度暴涨。节目组为了让热度更大,特地选了几个高人气的练习生拍花絮。
当然,这其中包括了尤长靖。
“hello,大家好,欢迎收看我们的有你相伴栏目,我是今天的mc小尤。”
镜头前,尤长靖白白嫩嫩的,头上还顶着小卷毛,活像一个行走的小团子。其实节目组刚刚来找他时,他是不想来主持的。天啦,他上辈子勤勤恳...
镜头前,尤长靖白白嫩嫩的,头上还顶着小卷毛,活像一个行走的小团子。其实节目组刚刚来找他时,他是不想来主持的。天啦,他上辈子勤勤恳恳工作营业,到最后却是孤身一人,他现在真的对什么曝光度热度什么的没有兴趣了。
而且邀请嘉宾里面还都是他特别头疼的几个……
尤长靖看着镜头外看着自己笑得一脸灿烂的几个人,难得眉毛抽了抽。
“今天我们邀请了几位练习生一起玩小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镜头一转,几个高个子的少年出现在眼前。紧接着的就是自我介绍。
“大家好,这里是农农!”
“hi,我是蔡徐坤。”
“嘿,这里是AKA快乐病毒小鬼和他的bro子异。”
“你都说了,我还介绍啥。”
“我这不体现出我们的兄弟情深啊。”
“大可不必……”
“不用害羞!”
王子异看着嬉皮笑脸的小鬼,有种想拿自己泡着枸杞的保温杯砸对方的冲动,可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在心里默念三遍我不生气后,强行按住内心的冲动。
陈立农看着身旁吵闹的两人,就笑着不说话。而蔡徐坤的目光则是一刻都没有从尤长靖身上离开过。
尤长靖看着眼前的众人,深吸一口气,吼道:
“stop!”
原本还在吵闹的两人一下子把视线转向了尤长靖身上,初次之外剩下两人也看着他。尤长靖一下子收获到四道目光,心里没由来生出几分尴尬,哦,日,都看着我干什么……
在几秒的沉默之后,尤长靖咳嗽一声,念着卡片上的规则:
“这次的规则是每人投两次骰(tóu)子,相加分数最低的人要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中选择一个作为惩罚。”
“然后受罚的人会在相应的盒子里随机抽出一张纸条,上面的内容将作为分数最低的人惩罚!”
尤长靖念完卡片,看向他们。
“请问几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
尤长靖的话音刚落,小鬼马上出声。抬起胳膊笑嘻嘻地看着对方。尤长靖看着他,眉毛一抽,自认为很有气势的瞪了对方一眼(实际上没什么威慑力)。
“你想说什么”
“最后分最高的人有没有奖励啊。”
尤长靖:……好想捶他怎么办
“……没有”
“哎,这怎么行啊!游戏有惩罚,怎么能没奖励呢!”
“可确实没有哎……”
尤长靖保证,如果现在不是在镜头前,他已经lu起袖子准备开打了。少年无意识的鼓起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层阴影,整个人显得委屈极了。
小鬼莫名觉得喉咙一干,嘴里还想为难对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啧,未免太犯规了吧。
蔡徐坤看着尤长靖,摸了摸对方的小卷毛,笑着道:
“奖励什么的,我们内定不好吗”
“对啊对啊,想要什么,我们自己定嘛。”
陈立农和蔡徐坤相视一笑,旁边的王子异愣是没搞懂他们在笑什么,与莫名感到寒意打了寒颤抖尤长靖两人一脸懵逼。小鬼撇了撇嘴,倒是没再说什么。
“咳咳好了,那就从坤坤开始吧。”
“好。”
蔡徐坤接过道具组递给的骰子,满脸洋溢着自信。一旁的尤长靖看着心里忍不住感慨,小队长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自信满满啊。上辈子解散之后更是独挡一切,成为了火爆全国的顶流。可能这是天生的实力吧。
尤长靖看着蔡徐坤,内心没由来的生出一股骄傲之情。下一秒,他就看见杯子被掀开,内心保怀期待的看着骰子上的红点。
一。
哦豁……尤长靖一愣,他明显的看见蔡徐坤拿被子的手一顿,那一瞬间,尤长靖感觉自己的脸特别的疼。
“这次是失误。”
蔡徐坤轻咳一声,再次摇晃杯子,再次自信洋溢地掀开,好家伙,二。
蔡徐坤莫名感觉室内的空调打高了,不然为什么他觉得这么脸上这么热呢。
一旁的小鬼几人看到这一幕实在是忍不住了,一个笑得跟抽了疯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坤坤你这运气绝了。”
“咳咳,其实从某方面来说,这也是种实力呢。”
“笑什么……乾坤未定,你我皆黑马。”
蔡徐坤想着说不定会有人出现两分呢,然而不幸的是,连最为佛系的子异同学都是六分,只有他一个人三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赶紧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蔡徐坤看着旁边笑疯了的几个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冒险吧。”
从大盒子掏出一张纸条,蔡徐坤看着纸条上的字眉毛一挑,念了出来:
“现场任意选一个人公主抱三十秒。”
原本还在狂笑的几人戛然而止,刚刚还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崩塌是尤长靖突然发现几个人都看着自己,有点懵的看着他们:
“哎”
第二日早上,尤长靖早早得起来了,而小鬼还在床上以人字形躺着,呼呼大睡着。
“小鬼……起来了。”尤长靖有些无奈地看着床上怎么也叫不醒的人,心里多了几分无奈。
许多年后,他们不再想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但他还依稀记得小鬼那时睡着的模样,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恨不得别人都看...
许多年后,他们不再想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但他还依稀记得小鬼那时睡着的模样,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恨不得别人都看不见他。网上说如果一个人那样睡,一定是很缺乏安全感。
尤长靖不太相信网上的话,但他不得不承认,看见小鬼那样时,他心疼了。即使发着烧,对方也不肯松开他的手,迷迷糊糊中还不断地念着他的名字,尤长靖舍不得放手了。
“我说……”盯着对方睡脸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床上之人已经睁开了眼,一脸玩味地看着他,“我的脸有这么好看吗,至于你看发呆了?”
等尤长靖反应过来时,对方的脸已经凑得很近了,尤长靖顿时吓得浑身一震,强忍着镇定说“放,放屁,我那是看看你有没有躺尸!”
小鬼却是一脸怀疑地看着他,那表情分明是说:看!你心虚了,你就是惦记着我的美貌!
尤长靖顿时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显现跳起来捶死对方,省的看着糟心。
小鬼还想说什么,一件衣服扑面而来,小鬼扒拉下来发现是他自己的训练服。
“还逗人家,都快迟到了。”朱正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货怎么一天到晚跟只开屏孔雀一样,到处撩骚。
——
尤长靖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的,走近时,有个练习生拉着他说道:“哎,你知道吗,乐华七子的位置,是范丞丞靠关系进去的。”
尤长靖一瞬间愣住了,几秒过后又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你从哪里知道的?”
那个练习生看着他,似乎有点担心周围有人听到,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你说范丞丞本身在网上就很有争议,这消息传出去,网上还不得炸开锅。”
尤长靖听到这话时,内心稍微平静了一些,起码……还没有乱传到网上。
周围或大或小的声音陆陆续续地传到尤长靖的耳里。
“又背景就是好啊,我要是有那样的姐姐,我也nb啊。”
“我看就是个花架子,初评级舞台还忘词了。”
“哈哈哈哈指不定人家出道位都买好了。”
“同人不同命啊……”
尤长靖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说着,很好奇这群二货还有没有脑子。
一旁的朱正廷却是忍不住走上前去,却被陈立农一把拉回来。
“你干什么!”朱正廷瞪了他一眼,想甩开对方的手,陈立农却抓得很紧,朱正廷一时竟然挣脱不开。
“你想干什么?上去以一敌众?”陈立农没好气地说道,“你信不信明天微博的热搜就是乐华队长与练习生似有不和大打出手。”
朱正廷听到这话,冷静了下来,表情还是有些愤怒:“那怎么办,看着他们随意造谣范丞丞?”
“什么买的位置,明明就是……”朱正廷还想说什么,练习室的门却豁然打开,范丞丞和其他几个人走了进来。
“怎么,不说了?”Justin收了笑容,语气里竟然有股寒气,几个练习生瞬间滴下了几滴冷汗。
“该训练了。”蔡徐坤从范丞丞背后站出来,温温和和地说道。
这句话直接将先前尴尬的气氛打破了,练习生都散开去了。而从始至终范丞丞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尤长靖感觉对方的视线在往自己这边看,直觉让他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但却还是没上前说什么。
“尤长靖,还记得我吗?”少年笑着看着他,一对小虎牙给对方带了几分可爱,眉眼间却是很张扬,一个给人带来强烈感观的人。
尤长靖看着他,沉默了一下在脑子搜索着对方的面孔,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盛言?”
少年听到这话,笑意更加强烈了,“太好了,你还记得我啊,我们在初评级时讲过话,你那时还对我说加油呢。”
尤长靖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便点了点头,问道:“有事吗?”
“学长你很优秀啊,我可不可以请求你指导指导我?”
尤长靖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和对方说太多的话,少年很好看,盯着他的眼神却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抱歉,我有事,下次吧。”
尤长靖转过身去,想离开。
背后之人却突然开口:“那我,恭候学长。”
等尤长靖回过神去,面前之人便站着范丞丞了。只是对方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寒意,乍一眼看上去,竟是几分恐怖。
尤长靖心里咯噔一声,对方与他已经擦肩而过。
坏了……尤长靖心里默默念道。
误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其实写完我觉得还好不虐哈哈哈哈哈,盛言是我原创的角色,你们猜猜他干了什么呀~
yyzd!!!麻麻告诉你你最好今晚把这立牌带回酒店搂着睡!!!!
不然我真的…被你气(干)死(得)了(漂亮)!!!
好家伙你是真的离开你哥不行了是吧!!!!
所以你最好给麻麻带回去搂着和你哥完成今日聊天KPI!!!听到了没有!!
其他弟弟也来凑热闹伯劳斯为了team老东西真是努力阻挠了…
但yyzd麻麻说真的你带着回酒店搂着睡吧啊!
多多应该回去找哥哥视频聊天选按摩仪(椅)去了吧…毕竟这么大个哥哥明天应该就能见到了~
cr:伯劳斯ins
前两天因为超话里“无解”的那个帖,我第一次看到丸子帮多多擦眼泪。
正片里把"youcry,why"剪到了前面(所以看起来就是丸子转身看了一下多多就转回去了),幸好有个吓到胃痛的小俞老师。
也感谢指路的+做gif的姐妹!
gif-微博@勿多思
(超话找的gif转mp4)
还有谁敢说这不是双向奔赴???哼
最后-最甜cp榜要坚持住呀,冲冲冲!他们值得最好的
大晚上突然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像节目也渐渐接近了尾声,虽然每天都在和姐妹们抱怨:能不能快进到决赛夜??但真的看到每天的倒计时又觉得有些心颤,那种舍不得的感觉很浓
说起来出道了也会有很多的节目,会有演唱会,会有综艺,会有很多很多...
但我总会有种,把他们送到机场,目送他们上飞机的感觉,怅然若失?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
我骂了无数遍的ah无数遍的,可是我又好感谢他们,感谢给我了一个遇见的机会,亲眼见证他们从刚来时默默无闻到现在的交口称誉...
我喜欢他俩本身的优秀,更羡慕他们的soulman友谊,这太珍贵了,周围的朋友从进入我的世界到淡出我的世界仿佛是一件再...
我喜欢他俩本身的优秀,更羡慕他们的soulman友谊,这太珍贵了,周围的朋友从进入我的世界到淡出我的世界仿佛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俩每次互相对视的时候,我都能感到温暖,不自觉会勾嘴角
被折磨了几个月,其实真算不上舒服,我每天睁眼创造营闭眼创造营,最近的生活很乱,该做的事情总是没办法专注,但又是心甘情愿的,突然发现没几天我就要结束这样的日子了,好不适应...
没几天了,哥哥弟弟高位出道吧!
晚安,多多晚安,丸子
晚安,了不起的大家
*Alpha!赞多xOmega!力丸/alpha易感期/pwp注意*
*赞多提前生贺!*
刚刚结束工作的力丸打开公寓的大门。
“我回来啦。”他一边换鞋一边把手里的便利店购物袋放在门口的置物台。“赞多?”有些疑惑的唤了一声,他知道今天赞多在家,但是对方没有一如往常的出来迎接他。
力丸拉开卧室的门,“……赞……唔……”,呼唤对方的声音被突然袭来的有力双手打断,变成一个模糊不清的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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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息着平复性爱的力丸再一次体会到了自己alpha的强大,而这个alpha不仅不会强迫他做任何事,还对自己尊重,理解,...
喘息着平复性爱的力丸再一次体会到了自己alpha的强大,而这个alpha不仅不会强迫他做任何事,还对自己尊重,理解,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被对方干坏了,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觉得有点感动。
“我的体力还完全没问题。”赞多一边说,一边轻吻力丸线条优美的后背。
“你想得美,等你的结一消下来,你就给我……”力丸拿出了平时说话的底气。
“get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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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赞多xO!力丸
力丸抬头看着自己的alpha,赞多和平时的他不一样了,眼神凌厉,声音低哑,连信息素也变得富有攻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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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力丸毫不留情的拍掉了作乱的手。
莲组和yummy组的组员们直到下午的练习时才等到各自的c位出现,不过他们都心照不宣,老实巴交的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今天中午卫生间里传出来的信息素可太可怕了,谁也不敢进去上厕所。”庆怜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真吓人。”他对米卡补充到,“吓死我。”
#对不起,私信太多了,每发几个私就要被禁几个小时,各种都不行。请加群领取,带验证。739661108...
#对不起,私信太多了,每发几个私就要被禁几个小时,各种都不行。请加群领取,带验证。739661108#
#赞多的两次求婚
#完整版seiunnnukete.home.blog
(上)
舞蹈练习室。配乐亢奋,重拍之下穿透力极强的镲声令封闭空间为之震颤,节奏躁得整个地面仿佛被引燃起来,镜子前的年轻人舞步越趋狂放,手上动作如刀刃一般利索,似乎周身存在看不见的节拍,而他举手投足都在击碎它们。
他目光锋利,下颔微微上抬,汗水淌过年轻的面庞,桀骜气息扑面而来。
力丸环着双臂看着。任场上多燃多炸,他连眉头都没挑一下,只是用专业眼光冷静审视。
当红偶像即将迎来一场重要演出,托了几层关系邀请到近田力丸来编舞。力丸不好推托来...
当红偶像即将迎来一场重要演出,托了几层关系邀请到近田力丸来编舞。力丸不好推托来自业界前辈的请求,于是来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到验收的时候了。
小偶像有点底子,人也能吃苦,在力丸的指导下,没多久便跳得有模有样了。但他似乎一直没多少自信,前几天还苦笑地说,等力丸离开了他可就糟了。
力丸接这份工作之初,烺怡冲他胡说八道:「他那种性格的就喜欢你这种。你留心着点,你要是有外遇,赞多能用眼泪淹了东京。我估计我都得哭,为你们的幸福努力这么久我容易吗我……」烺怡后面咕哝了起来,力丸听不清,也跟不上他跳跃的脑电波,只能吐槽他:
「你少看点奇怪的电视剧吧。」
但当真正见到那小偶像,对上他憧憬的眼神,以及动辄通红的脸庞时,力丸一边暗骂烺怡乌鸦嘴,一边客气地呵呵笑,表情挑不出一点毛病。
力丸倒不反感小偶像,但也说不上多喜欢——其实就是合作伙伴罢了。
不过,烺怡当时特地对他胡说八道一通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我跟他接触过一次,那性格那脸那身材,不能说跟赞多一模一样,但好歹也像个六七分吧。尤其是那性格……网上大家都叫他『小赞多』你知道不?」
力丸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啊,不是,那个,」力丸笑吟吟说,「当红偶像叫什么『小赞多』,我在想,这些年赞多发展得越来越好了。」
「……」烺怡痛心疾首,「我也是跟你开开玩笑,你真没必要这么认真地秀我一脸。」
烺怡有些话是对的。小偶像身上确实有点二十岁出头那会儿赞多的影子。有时角度对了,那气质、那下颌线,连力丸都得恍一下神。而且小偶像性格外向,十分好动,一刻都闲不下来,还不会藏情绪,在力丸面前更是就差把喜欢写在脸上了。
但说什么他俩有「六七分像」就太夸张了。
首先舞蹈动作一点也不像。不是他偏心眼,客观来说,二十多岁那会儿的赞多都拿几个世界冠军了,舞蹈天赋自然高多了,各种技巧也十分纯熟。仅是抬抬手,都肉眼可见地跟外行人不同。
大概正是由于这种天才,真实的赞多可比这小偶像骄傲太多了。
烺怡开玩笑觉得,小偶像跟赞多一样天真好动,他便容易对小偶像生出好感,但烺怡却似乎忘了,当年,他跟赞多最初相识时,两人的相处可谓是灾难。
他俩第一次见面时,力丸一眼就知道赞多不是池中物。成长过程中,大多时候在同辈中间,力丸都比别人高一个level。而现在,有个比他小四五岁的人,水平却直直逼向他,甚至因为那些花里胡哨的炫技,而经常博得满堂喝彩。
大概是因为「王见王」,实在认同不了他的舞蹈理念,尤其赞多说话有时还带着作为强者不自觉的「自大」……
大概甚至有点小嫉妒作祟,因为赞多比他更年轻……
总之,力丸对赞多的初印象可说不上好。
而且,他们简直是完全相反的人,像尺寸对不上的两个齿轮,处处龃龉。
力丸更喜欢成熟稳重的人,赞多却幼稚爱咋呼,像那种总想吸引大人注意的小孩。
力丸一向克制自持,赞多却从不压抑自身的情绪,该玩闹时跟人闹作一团,该哭时哭到不像个成年人。
……
不过这些还算好的——看不惯大不了就不看——但到了工作上,这种龃龉就像山崩。两个合不上的齿轮,各自铆足了劲儿加大马力,却要跟对方合作运转——想一想也不是什么美妙的场面。
力丸无法容忍赞多以「天下第一」的态度去改动他的编舞,赞多觉得力丸莫名其妙针对他不可理喻。他们都骄傲,谁都不打算迁就谁。力丸尤甚,别的东西他都可以不争不抢,但舞蹈上,不行。
偏偏力丸还不是那种大吵大闹的性格,也很不擅长据理力争,哪怕有强烈不满,他经常也只是皱眉一口说「不行」,而后沉默不说原因。赞多跟他起争执,十次能有八次以冷场结束。赞多也实在不擅长跟这种性格的人相处。
争执过几次后,他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发展到最后,甚至一整年都说不上几句话。工作上起冲突,索性甩手给队友决定。
后来是怎么融冰的?
第一次聊及舞蹈外的事?第一次在大伙儿打闹时,隔着人群相视一笑?第一次勾肩搭背?第一次开他玩笑起他哄?
但力丸想,应该早在那些事之前,他们对彼此的态度就已悄然发生改变。
毕竟都是强者,放下「王对王」不服输的心态,力丸得承认,他是很欣赏赞多的,尤其当他的编舞被赞多演绎时,很多时候,那契合度和完成度都超出他想象,仿佛他的那支舞就是为了被赞多演绎而诞生的,而他非但不介意这一点,反而奇怪地有些感动。因为看得出来,赞多也很用心在理解他的编舞——理解他的思想,理解他的感情,甚至在理解他这个人,近田力丸。
赞多一如既往地喜欢往编舞里加东西,甚至改东西。但力丸越来越少去反对,他开始觉得赞多是对的,甚至觉得赞多更好。他不再觉得赞多的改动是冒犯,哪怕是不赞同的时刻,他也因为赞多在理解他,而能心平气和跟赞多探讨。
所以力丸说他们是「Soulmate」。哪怕嘴上不承认、心里有成见,他们也在不可控制地受到对方吸引,并因为对方而发生改变。
很久之后的现在,他跟赞多依旧是完全相反的人,但是灵魂的吸引,就像潮汐的升降,像花朵绽放会有色彩,像这世上一切自然而然颠扑不破的事情,他们没法控制,也不愿控制。
他这一辈子,也就只能遇见一个宇野赞多。
「我能请您圣诞节一起吃个饭吗?」
「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四川料理。」
角落里,小偶像一个人紧张地预演着。
这么多年力丸老师都没传过绯闻,他特意让工作人员向力丸老师打听,力丸老师也只是笑笑不说话。他还是有机会的,加油!
更衣室的门开了,力丸换好常服,戴着墨镜,带着自己的行李现身。
来了来了!
「老师!力丸老师!」小偶像精精神神小跑到了他面前。
力丸露出礼貌的微笑,娴熟地跟他客套着你进步很大、以后有机会再合作云云。
小偶像却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张张嘴巴,想发出邀约,但一时却没能出声。
他们的对话出现了极短的空白。
力丸像是不想给他一点机会,自然地主动道别:「那么,再见。」说完就要转身。
「等等,力、——呃。」
他冲动地想挽留,突然瞥见了力丸拿手机的左手多了什么。
再定睛一看,他整个人都呆了,像有一桶冰水从天灵盖浇下。
「这、这是?您、……」
力丸左手戴上了戒指。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名贵——何止不名贵,看着跟力丸的气质一点都不搭,像是单纯的装饰品,不像有什么特殊含义的——但它分明戴在、戴在力丸左手的……
「啊。」力丸没想到他眼睛这么利,「这个、……」他有些伤脑筋。他当然不是故意戴给这小年轻看的。他不喜欢跟人说私事。但被发现了,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这是订婚戒指吗?」小偶像难以置信地问。
「可是您平时、您平时也没有……」小偶像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怕不小心掉了,」其实更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串在项链上了,不过跳舞时也会取下来,毕竟甩来甩去的。」
「……」小偶像已经说不出话了。
「但今天要去接他,所以……」力丸没把话说完,又呵呵地笑了两声。
力丸很爱这么笑,但大多时候都带着日本人的距离感,像是某种模式化的反应,笑不进眼底。
小偶像第一次看力丸笑得不同,是在他大力夸奖力丸的其中一段编舞时。
力丸说:「这其实是上次我跟另一个人编舞时,他想出来的。我一直很喜欢。」
那时,小偶像以为,力丸是因为喜欢编舞的创意。
直到他今天第二次看见力丸这么笑。
「祝你演出成功!再见。」力丸真诚地祝福道,并朝他微微点头以示告别,他愣愣地回应,而后看着力丸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中)
「飞机降落了!」
「还在滑行。」
「你到了吗?」
「你在接机口吗?」
「外头下雪了吗?」
某一时刻,力丸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有人发来了讯息。
而后,短讯一条接一条冒出来,每一条都心急得跟刚从大火里冲出来似的。
但都这样了,中间居然还有功夫夹杂一张直男角度的自拍——照片上的那人夸张地冲他挤眉弄眼,但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开心。
「真是笨蛋啊。」
好在力丸早习惯了这种风格。唯一失算的是忘了调静音,手机叮叮咚咚的实在有点吵。
他慢条斯理地回道:
「我在停车场等你。」
他抬头确认了下位置,发了个大致的区域给对方。
「下了点小雪。你身上这件不够,把你在中国的羽绒服穿上。」力丸嘱咐。
就在他回这两条讯息的中间,几条新消息又冒出来。
力丸也不着急,他该回的回,一些黏黏糊糊的话他眼也不眨地略过,把屏幕往下拉。
对面滔滔不绝,从航班上的小事到稍后的安排,从等行李到候机口的情况,他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力丸也由着他。
直到后座的车门被打开,力丸手机上还新收到消息:
「我看见你的车了!」
来人将行李放在后座,一边放,一边继续刚刚手机上的话题:
「这个地方也太难找了。」他放好行李,打开副驾的门,「我出候机口的时候,还一直在想你会不会突然出现。」
他才刚在副驾坐下,话都还没说完,就伸出双臂,用力抱住了力丸。
一见到他就激动成这样,「这让我怎么去候机口?」
力丸笑着回抱他,「我可不想明早上头条。」
唠叨了一晚上的那人却不说话了。
他把脸埋在力丸肩上,抱着力丸,双臂紧了又紧。「……我好想你。」
他闭上了眼睛,说:「欢迎回来,赞多。」
「嗯,我回来了。」赞多的呼吸不太平静,看来真是想坏了。
「接下来这件事,哪怕明早上头条,我也忍不住了。」赞多说。
「什、——等……」力丸还没反应过来,赞多已经捧住他的脸。
阴影覆了过来。
赞多的气味像是一张大网。力丸的大脑只来得及掠过:好在他找了个僻静处,而他们的车都是隐私玻璃……
但他很快发现他这想法过于天真了。高估了赞多,也高估了自己。
回去的路上,为了行车安全,他们不得不降下车窗,让冬日带着点雪片子的夜风刮过脸庞。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但两人都明白,彼此的心思并不在聊天上,所以哪怕聊得稀碎,前言不搭后语,也没人在意。
他们几乎都忘了怎么停车,怎么到家门口的了,只知道他们脚步迈得很大。两张没有表情的脸下暗潮汹汹。
打开门的瞬间,力丸是被赞多推进去的……
「Santaさん,作为艺人可要注意身材管理。」
力丸也曾有过这个时期,或者说,他现在仍在这个时期——二十出头那会儿,他无论吃多少,只要注意适度锻炼,都不必太考虑身材控制的事。但二十六七开始,情况就不同了。渐渐地,无论运动量多大,他都得通过控制进食才能保持身材。
这半年的某一刻,他才隐约意识到,转眼已经五六年了,连赞多也到这个年龄了——这个年龄曾令力丸感到恐慌,可在赞多身上,他似乎只增添了成熟的魅力。
赞多还是如此地年轻,跟力丸第一次拥抱它时一样充满张力。
因为年轻,也因为无需心理负担。
他觉得他做不到。这像是某种豪赌,而他跟自己说,他只是对赞多有好感罢了,他不能冒险将他最珍惜的这段友谊作为砝码,去换取一些虚无缥缈、他无法信任的东西。
所以,セフレ刚刚好。
说实话,力丸也没得选。他们第一次是要命地在酒精催化下。
隔日一早,小年轻的表情可真精彩,尴尬慌张,语无伦次。明显赞多也没做好准备。
力丸作为年长的那个,当然得替他们找个台阶下。于是他搬出成年人那一套,让赞多别放在心上。他拨着乱糟糟的头发起身时,甚至随口问赞多:「你不喜欢吗?Santa你上次还叫着我的名字自已弄吧?」
「你怎么知道!」小年轻冲口而出,而后马上又捂住。他结结巴巴,胀红了脸,「我、我……对不起。」
赞多干巴巴地说,「RikiKun是我的理想型,我喜欢。」他毕竟太年轻了,一紧张就什么都往外说,「……当然,是指那方面的。」
「那,请多指教了。」力丸走向浴室,背对着他挥挥手。
浴室的门关上后,没一会儿便传来哗哗水声。力丸站在淋浴头下,闭眼仰起头,半热的水淋洒在面庞上。
一次两次,赞多还像个毛头小子,紧张又急躁。多几次后,赞多便渐渐丢掉了前后辈、队友等的身份包袱,变得游刃有余,甚至具有侵略性。
那种时候,力丸想到,连难度最高的舞蹈都无法让赞多呼吸急促成这样,他因此升起一股奇怪的高傲感,仿佛这一切是他赐予宇野赞多的。
某一刻,力丸听见赞多的声音鲠在喉间,于是他偏开头,贴上他的喉结。
这跟跳舞时的上瘾感很相似。可那时赞多竟没有意识到,它跟舞蹈一样,扎根于灵魂。那个时候,他只是永不满足地蛊惑力丸,不然他何以迷恋到如此地步。
力丸熟悉赞多的每一处。一寸又一寸,仿佛他是一个艺术家,而赞多是从他手心一点点生长起来的伟大作品,一切都那么符合他的理想。
力丸知道,一切都是谎言。他不是一个轻易接纳别人的人,何况是被看见他最脆弱的一面。
什么只是好感,什么成年人那一套,不过是他无法正视的懦弱罢了。
可是变数太多了,力丸不愿去面对那些,尤其当他参加创造营后——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更没有心力了。
他想,永远跟赞多像这样也好。
可每回赞多嬉皮笑脸提起因为我们是セフレ时,他仍会不舒服。
赞多粗神经地跟别人亲密互动时,他也得微笑着掩下心头的阴翳。
没关系。赞多终究还会回到他的臂弯之中。
成团那晚,力丸大概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他拥有了梦想,也拥有着赞多。他曾经见过一棵奇怪的树,半边粉红烂漫,半边雪白缤纷。这大概就是他的二十七岁。
他终于承认他爱上了赞多,而他的眼泪沾湿了赞多的肩膀。
他们在黑夜的躯体里。整个世界只剩他们发出声响,他们就是黑夜的心脏。
「……Riki?Riki?」赞多的呼唤将力丸的思绪从过去拉了回来。
「你在想什么?不会真的嫌弃我吧?」
「……嗯?你说了什么?」
「啊!!」赞多以为力丸在装傻充愣,「Riki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是你说我要注意身材管理吗!」
力丸挑起眉。
「而且,你先前明明就感觉很好,怎么能翻脸就不认了。」他夸张地装出伤心的样子。
力丸侧过头,伸出两指托过他的下颔。「有多好?我忘记了。」
他半垂下眼睑,碰了又碰,嗓音微哑:
「告诉我吧。」
(中下)
朝阳在窗帘上拉出一条明亮的口子。
赞多还有行程安排,一早就得动身。力丸不想睡过去。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节日里的大明星从来属于公众。限定团时起,他们就没再一起过过圣诞节了。力丸当然也不觉得今年会有什么特殊。
但这匆匆来去,怎么说……
力丸看着赞多忙活的背影,在这不甚清醒的时刻,让人讨厌的软弱情绪还是升了起来——
果然还是……会一点点寂寞。
赞多一早便心情极好,哼着歌去洗漱的。
力丸隐约听见了下水的声音——
昨天他们胡闹完,赞多很快便入睡了。他少见地没有撒娇——换做以前,隔天就要离家的话,他能拢着力丸说出一堆任性话来。力丸想,大概是累坏了吧,毕竟舟车劳顿一整天,进屋后又是……
但即便是这样了,赞多仍是跟力丸说话说到意识模糊,断断续续实在续不上了才彻底睡过去的。
赞多眼底下有些青黑。大概最近很忙吧。
他睡着后还说梦话:「Riki……等……」
入睡前,力丸想起,之前赞多问他:「Riki今年想要从Santaさん那儿得到什么礼物?」
力丸被问倒了。他三十好几的人,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他有时也怀念少年时的自己——想要什么礼物,他能如数家珍,而且,一只红袜子就能容纳下的小礼物,足以令他兴奋一整天。
如今的他,早不知红袜子里应该有什么了。他是不浪漫的成人中的一员。他想要的东西,不仅红袜子装不下,而且太为难圣诞老人。
所以力丸停顿片刻,闭眼说:「那明早的早饭拜托Santaさん了。」
力丸将赞多送到玄关时,屋里咖啡和面包片的香味还没散尽。
今天没下雪,门外冬阳和煦,但门缝里还有飕飕凉气渗进来。
赞多裹上厚重的大衣。他身材高大,套外套时动作总有些夸张,活像大型犬在甩毛。他随手缠上围巾,去接力丸手中的挎包和行李箱。
「过来。」
力丸一伸出手,赞多便默契地低下头,让力丸替他整理围巾。力丸在屋里,比下沉玄关的赞多站得稍高一些,却还得踮踮脚,才能把赞多羽绒服后面的帽子从围巾下掏出来。
「我下午在银座拍摄完,就飞回中国了。」
「我知道,你说过了。」
「Riki,圣诞节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刚结束一段工作,我想歇会儿。」力丸面不改色,「妈妈跟夢里最近好像都很忙,所以也不打算回去了。」
「是吗……」赞多在想些什么。
力丸给围巾打了个粗结,替他把羽绒服拉链拉上去。
「别露出这副表情,」他掐了赞多的脸一把,没好气地笑了,「又不是小孩,还过圣诞节。」日本传统大节里,他们其实还是一起过的多。
「Riki。」赞多太容易激动了,一伸手就把他用力拢住了。裹着冬衣的他抱下来,跟一只熊扑过来似的。
「快去吧。助理先生等你快半个小时了。」力丸微笑着,拍拍赞多后背。
赞多又搂他搂了好一会儿。
「那、我出门了,Riki。」
「路上小心。」
「拜拜。」
「快去。拜拜。」
直到赞多依依不舍将家门关上,力丸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他呼出一口气。
此时,他并不知道,赞多在路过自家信箱时,迅速地将一个信封投了进去。
力丸回到卧室,沉重的身躯扑向雪被。那儿还沾满赞多的气味,而汽车的引擎声已经远了。
他们又一次小别。
力丸仰躺着,盯着空白的天花板。
他这大半辈子似乎都在跟人分别。
小时候是父亲,十七八岁时是离开母亲,再后来是跟赞多聚少离多。
离开母亲那会儿,他正值青春年少,在各类舞蹈大赛、电视节目中小有曝光,对广阔的世界充满了探求愿望,所以他从不知寂寞为何物,只是一日复一日挥洒汗水,坚信镜子里的人成名在即。届时,大街小巷每个人都将知晓他近田力丸的姓名,聚光灯会打在他身上,欢呼与鲜花将如浪潮涌来。
但是,这个梦想却像打在他身上的舞台灯一样,一年比一年黯淡。他参加了很多活动,付出了旁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却依旧没法从「小有曝光」的怪圈中冒出头来。他开始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真相:人们不缺少勤奋,不缺少梦想,甚至不缺少天赋,他们只缺少机会。
他之于这个世界,并非独一无二,也并非无可替代。
他曾怀疑,曾焦躁,也曾暗自痛哭。
某一年,他在妈妈脸上看见了细小的皱纹,还看见了黑发中的白丝。
那次离家时,他生平第一次因为与母亲分别而感到隐痛。
可他跌跌撞撞还是来到了二十七岁,一个在别人看来,早已不配谈梦想的年纪。但这一年,他破釜沉舟地参加了《创造营2021》。这么多年来,梦想在他体内嘶吼着不甘。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哪怕公司并不看好他。
哪怕他自己都没多少自信。
他一度以为,实力早成了这个喧哗世界的遮羞布。中国的观众却告诉他并不是这样。
大舞台的灯光照在他脸上,那是他从从未感受过的热烫。
他在疯狂的尖叫声中跳舞,如鱼得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让台下为他声嘶力竭。
正像赞多说的,这是他们梦里到过的地方。
一切都太过美好。他感觉世界是如此辽阔,而生活也如此新鲜。他几乎每天都在笑。
而他新交的兄弟们,不仅跟他相互支持,还都很尊敬他,甚至发自内心地崇拜他,以他为目标,要他提振起信心来……
他从没收到过这么多来自外界的正反馈。
他感觉他似乎,真的,一天天地在变成更好、自己更满意的人。
而且,每一天,他都跟赞多共同度过:跳舞、录Vlog、学汉语、玩闹、流泪,以及背着所有人……
赞多也很开心,频频撒娇,每天精力充沛。他有事没事爱打趣赞多。看赞多跺脚噘嘴,像个争宠的孩子,他还洋洋得意。
这是他的赞多。
舞动的、装酷的、兴奋的、哭泣的、疲惫的、闪光的……他的赞多。
他的目光总追随着赞多,并因为赞多笑得眯起眼睛。
这么快乐的每一天,这么多追随者崇拜者,却都没能分走他的感情。仿佛有一部分的他遗落在了赞多身上,他总会在欢笑之后,下意识回到赞多身边。
虽然赞多老向他抱怨,说你有别的好朋友了,你都不理我了。赞多甚至撒娇,非要他承认他们俩才是最好的朋友。力丸也不应,大多时候只是呵呵地笑,顺着赞多的话逗他玩。
赞多太像孩子了,力丸无法认真。说到底,他们只是「好友」。赞多在舞蹈上是弄潮儿,在爱情和家庭方面却很传统。他从小在爱中长大,也渴望付出爱,于是以一种近乎理想主义的情怀憧憬着,他将来能组建起小家庭,将这份爱意传递下去。
Ak老说,赞多要是谈起恋爱来大概会很「恋爱脑」。力丸没有概念,关于赞多的未来,他只是能想象出一个轮廓:明亮的屋子,温柔的妻子,聪明的孩子……
那儿不会有他。
他们的关系,跟「未来」从不沾边。
可是,力丸仍是一天比一天,更渴望跟赞多一同实现梦想。
每跟赞多对视一眼,他似乎都更爱他。
那一刻,力丸觉得他是如此完整。
他觉得一切只会更好。
他看赞多眼里的光,他想他们的前路就在那片光中。
但是,限定团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结束。
力丸在创造营,最欣赏一个特立独行的男人,利路修,因为他够成熟够清醒。
利路修不想当偶像,因为「你必须当那种完美的人,但是这个世界没有完美的人」。
对于力丸来说,成团证明自己的愿望比完不完美迫切多了。所以,成团最初的那一年,哪怕有众多不适应,哪怕他跟赞多各自活动,一个月都见不着一次面,力丸还是甘之如饴地过来了。
他承认他虚荣过。但慢慢地,他接触到了成名的另一面。毕竟梦想实现过后,生活仍在继续。
他多了新的烦恼。很多事情掺上了杂质,不再纯粹。力丸打拼多年,对成人世界的规则谙熟于心,倒不至于理想主义,只有他真的很不擅长应对某些场合。
创造营要打造一支国际男团,但他们内部都会自嘲:最国际的大概就是他们团的人员构成。他们在国外露面的机会并不多,大部分通告集中在大陆。
他越来越多地逢场作戏。
他常常像块人型立牌,工作人员要他出现在哪儿、要他做什么动作、要他说什么,他照做就行。
在一些节目录制中,他还被要求开心地做游戏,或者被要求煽情落泪——他不爱落泪的性格反倒成了一个营销点。
有时候,他因为语言不通做了丢脸的事,全场哄堂大笑,只有他僵着微笑不知所措。
他笑得很累,而身边没有一个人可倾诉——连朝夕相处的助理都没法令他敞开心扉示弱。私底下他变得更沉默了。
最糟糕的是,力丸并不擅长,也不喜欢表达感情。
有人说他天然,有人指责他冷漠。
成团之前就有人泼他脏水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他总是一副很迟钝的样子,别人都在大哭大笑,只有他像个旁观者,无法融入。
他得承认,他的客气,他的“慢好几拍”,甚至他的不知所措置身事外都是一种保护色。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他没有因此伤害任何人。
但大众似乎无法接受这种「不完美」。
他被骂耍大牌,被骂冷血虚伪,甚至被上升到更严重的层面。
他隔三差五上黑热搜。其中大部分是竞争方泼的脏水,但他们都泼成功了,因为近田力丸性格如此。有人骂他是他们团的「爆破口」。
有很多人骂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素未谋面的人能那么仇恨他。但他只能承受着,因为是他作为偶像「不完美」在先。
他每次跟赞多见面都惴惴不安。
他经常会做噩梦,梦见树丛间伸出的镜头把他们俩都毁了,甚至梦见他跟赞多在针孔摄像头前。
他已经如此紧绷,他还不能见他爱的人。
大庭广众下互动多一点都不被允许。
他只是感觉荒谬。
力丸总在夜深人静时想起赞多。
在出道一年多后,当兴奋感消退,他更多地感到孤独。他有时会梦到他跟赞多一起跳舞的日子。后来,这种梦变得越来越频繁。
他需要赞多。
可赞多似乎并不需要他。
赞多很享受这崭新的生活。那种喜欢是假装不出来的。力丸了解他,一眼就能看出他过得好不好。这也不奇怪。赞多为人开朗热情,学什么都很快,适应环境的能力也很强。他喜欢镜头,擅长表达他自己,身上像是有用不完的力量——
力丸经常想,为什么?
他能给赞多什么呢?赞多并不像他这样,有乱七八糟的感情。赞多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赞多,没有人不喜欢他。而他们所处的圈子,环肥燕瘦,不管男女,年轻的遍地都是。赞多甚至跟女星传过绯闻。力丸知道他是双,他学生时代交过女朋友。但力丸没有勇气去了解绯闻的真假——这不是他这个立场能关心的事情。
对于赞多来说,他似乎也不是不可替代的。
力丸还久违地产生了焦虑。他不年轻了,他会令赞多感到无趣吗?
尤其是当他看见,赞多跟年轻靓丽的男男女女相处甚欢时,力丸会想: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能给赞多什么?
他得不到答案。尤其是跟赞多在一起时——
赞多总是像一团火般,把他乱糟糟的烦恼、不安都烧个干净。力丸根本没有功夫去考虑那些有的没的,只能被动地被卷入烈焰,而后转为主动。
力丸也不愿再想那些。
他如今拥有了梦想的一切,现在他只想拥有赞多。哪怕只此一刻也罢。可是,仅仅是做,哪怕气上不来了,他都无法填补内心某一处的空缺。
赞多并不属于他。
那些时候,赞多也会眯着眼露齿直笑,笑得那么温柔、那么可爱。力丸恍神地想,如果他是神明,他也会慷慨地满足赞多所有的愿望。
力丸会感到寂寞。他隐约察觉到了,他正在远离赞多。赞多如鱼得水地享受着生活,而他却慢慢感觉,现下的状态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尽量不让这一情绪感染到赞多。
他们像这样就很好。
不过,赞多太敏锐了。逐渐地,力丸在赞多身上也感受到了焦虑——却是因为他。
赞多一直知道他不太开心。他们不是没有聊过这些事。
赞多像要给他加油鼓劲似的,充满了乐观。有时候畅想、规划未来,也一定会有意无意带上他。赞多设计的未来里,总有他的一席之地。
赞多觉得肯定是有办法的,力丸也许只是适应得慢,也许可以转型,也许……
每次说到这些,赞多会用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口吻,说出他的一大堆优点。
力丸笑了:「我都不知道我是这么厉害的人。」
他就倔起来,跟个孩子似的:「你就是!」
赞多知道,他没能打开力丸的心结。
他讲过道理,撒过娇,耍过赖皮,都没用。他莫名地感觉,力丸正在离他远去。再加上限定团第二年,他们各自为单飞做准备,有时几个月没法见一面……
赞多开始越来越焦虑。
他依旧吵吵闹闹讨力丸开心、向力丸撒娇。
但每一次相见,他都比以前更激动,抱着怎么也不撒手。每一次分离,他都像个孩子死缠烂打,有一回甚至力丸生了气,他才悻悻地松开手。
「我不想让你走。」他说,「我感觉很寂寞。」
赞多再也不提「セフレ」这个词了。他变得很讨厌这个词。
他依旧会畅想他的职业生涯,那儿依旧有近田力丸——赞多刻意地、近乎固执地把他加了进去。赞多甚至异想天开他们以后还能一起组团跳舞。
他们其实在酒店不止做。他们会聊天聊到后半夜,他们甚至还放着配乐一起编舞。
他们调暗灯光,随机打开电台。有一晚,响起了一首老情歌。法语唱着蓝色的爱情,唱着遥远的恋人,唱着心碎的呼唤。
力丸其实更擅长这种风格,但先赤脚出去的是赞多。他在酒店的地毯上伸展四肢,音乐像流水一般,淌过他,像塑造泥沙般,蜿蜒着塑造他的姿态。于是,当音乐进入副歌,当节奏逐渐密集,急切呼唤的那个人似乎即将不能呼吸时,赞多也彻底地弯曲他修长的脖颈。力丸无法消解其中触目惊心的绝望,所以他将手伸向了赞多,他被赞多拉进了那个世界里。
力丸记不得他们是怎么跳完那支舞的了。回过神时,他跟赞多双双跪在地毯上,双手像受刑一般背在身后,他们闭着眼,额头紧抵额头。力丸知道赞多在哭。他心碎了。
他解开他的双手。
大概赞多也察觉到了他们正在漫长地经历分离。
「不要离开我。」那一晚,赞多请求。仿佛夜船驶进了茫茫黑夜,他是如此恐慌,他的眼泪浸湿了力丸的肩窝。
于是力丸知道了,赞多跟他一样,被放逐到了那片名为爱的凶险之地。
他为此心脏狂跳,也为此悲伤难忍。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赞多也……?
他们可以吗?他有那个能力吗?
他问自己,如果赞多真正属于了他,他做好准备迎接失去赞多的那一天了吗?
力丸觉得他做不到。
于是,他开始装聋作哑,对赞多,也对自己。
但是,离别的叙事曲还在继续——
可说起来很残酷,他似乎真的快跟不上赞多了。
赞多跟他之间其实已经拉开了一些距离。力丸明白,如果坚持走下去,按他们的状态和这片陆地的造星机制,这个距离只会越拉越大,最终赞多会大红大紫,而他终将泯然众人。他不愿意变成这样。他从不愿意输给赞多,更不愿忍受平庸。
他想去寻找失去已久的热情。他是一个更「内在」、更「自我」的人,找不到意义比任何挫折都可怕。
他知道,他该在另一个领域,去创造能比肩赞多、甚至超越赞多的成绩。
似乎只有舞蹈了。
而且,在陷入焦虑的时刻,唯有舞蹈能让他重拾平静。
想通的一瞬间,力丸感到许久未有的轻松和踏实。他突然明白了他想要什么。
对于舞蹈,他此前没认真想过,但他也隐隐明白,他绝不甘心止步于当下在偶像圈的程度。舞蹈贯穿了迄今为止他的人生,他从来野心勃勃,只是此前,他忙于找路,几乎没有意识到。
可追梦这么多年,最终却发现,偶像圈的工作并不适合他,他变得不像他了,他厌倦、不安,想要改变。
近田力丸其实不后悔花了那么多年去成为偶像。他依旧感谢这个梦想,感谢创造营,它们让他成为了今天这个更加完整的近田力丸。
他拥有过,他体验过,他并不觉得遗憾,因为这像是某种人生的必经阶段。
他曾万众瞩目、光鲜亮丽,如今,最初对于聚光灯的渴望开始消退,他再也不甘于被年龄绑架,不甘于被世界的不合理绑架并因此终日焦虑。他该朝着新的目标前进了。
他回忆起他曾敬仰多年的一位业界前辈。他出道后曾偶遇她,告别时,她张着一贯的女王气场,对他说:「我们会再见的。」
「当然。」力丸礼貌地笑应,「有机会我一定去拜访老师。」
「不,」前辈打哑谜,「你以后会明白我在说什么。你是我们的人。」
现在力丸懂了。
繁华落尽。
他好久没这么平静了。他露出笑容。
让他为离别心酸的,只有赞多。
他将这个决定瞒着赞多,稀疏平常地见赞多。见他整个人这么放松,赞多以为他调整过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精力过剩地一刻也静不下来,还直冲力丸撒娇。
力丸盯着他笑着,某一刻忽然想到,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一句我爱你。
力丸想,这样就好。
跨国会更困难吧。力丸对他自己实在没有信心。同在中国他都没做到,何况他即将远走。他可以永远得不到回应——两人一辈子还是Soulmate,却不愿在拥有之后失去,不管因为什么。
如果鲁莽地说破,他们会面临多少变数?聚少离多、曝光的风险、homo标签……赞多憧憬的日式家庭大概永远也实现不了。
赞多会后悔吧。赞多对他的感情有到这种地步吗?——甚至愿意为他承担这些风险?
算了,到此结束吧。不要这样。
一切终会散去的。
赞多是如此享受当下、如此快乐,所有人都喜欢他。他值得这一切,也值得更幸福、更美满的未来。他们终会各有成就,各有人生。届时,他会祝福赞多。
但是,哪怕他做足了心理建设,他仍迟迟没有跟赞多坦白他的计划。
跟公司谈判时,他没告诉赞多;公司拍板同意后,他仍没有说。
赞多问他在哪儿,他将酒店的地址发了过去——他甚至将在上海租的房子也退了。
赞多赶来酒店房间时,距离他发布告别公告已经两个小时了,网络上炸翻了天,力丸却顾不上,他低着头一遍遍预演他该对赞多说的话,尽管他的脑子混乱到了极点。
开门后,见到赞多的第一眼,力丸就知道他做了多么残酷的事。
赞多两眼都是红的,嘴巴紧闭,下颌因为忍耐而微微抽动,像极了受了委屈却强忍眼泪的小孩。力丸简直能想象,过去两个小时对于他来说有多么难熬。
力丸拼命回想他的预演。他该怎么做?他该先微笑吗?
可进门后,赞多按住他的肩膀,第一句话就让力丸完全鲠住了:
「我爱你。」
「欸?什、……」这超出了力丸的预料。
「我爱你。」他红着眼,坚定地说。
「不是,赞多你、……」
「我爱你。」他像个孩子,任性得要命。
「赞多你别、……」
「我爱你!」他大声地说。
这次力丸没有说话了。
他直直盯着赞多。赞多也直直盯着他。
力丸红了双眼。他们都红着双眼。
最终,力丸退步了。他看着赞多,回答说:
「我也爱你。」
赞多像山洪般几乎把力丸扑倒。赞多失声痛哭,不知道憋了多久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他什么都没能做到。
力丸的心脏揪了起来。
「你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力丸拍着他的后背。
赞多的双臂越收越紧,他大声哽咽着,几乎绝望地说:「不要离开我。」
力丸没说话,只是抱住他。
良久,他说:「赞多,我不在,你也一定没问题的。」这几年,他们也是聚少离多,赞多都过来了。
「不,我一点都不好,我一直好想你!」他太用力了,「我一直好想……」
他起先是疯狂地想念,想得彻夜难眠,仿佛心上肺上都有藤蔓蔓延,痒得难受。
后来他才知道,那疯狂的思念那不只叫思念。
「因为我知道你还在这里,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完成工作来见你。」
「可你这么回去后,我感觉我抓不住你了。你不会等我了。」
他不怕两个人远在两地,如果他有什么能牵绊住力丸,他什么都不怕。但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他只怕慢慢地,不知哪次重逢之后,他们回到仅仅是好友的关系,中间隔着看不见的屏障,届时他伸手触碰力丸会变成一种冒犯,一种冲撞,届时他们都将找不到接近的理由,他将从此失去他爱的人。
「你要抛下我了。」
「我爱你。我知道得太晚,但我爱你。我好爱你。」
「可我感觉我正在失去你。这会让我后悔一辈子。」
「我不愿意仅仅成为你的一段回忆。我不要!」
「我希望我是你的未来。」
「拜托了,请你爱我,请不要抛下我。」
赞多哽咽着,说了一句又一句。他抱着力丸,就是死不撒手。他的眼泪早就打湿了力丸的肩窝,热融融一片。力丸一直绷着脸没说话,但当他小声地、可怜地请求他爱他时,泪水还是从睁着的双眼里滑落下来。
「不要抛下我。」他重复。
力丸一张脸、一颗心都湿漉漉的。他知道赞多能流很多的泪,只是当这些泪都是因为他时,他觉得他难以承受。
他从没想过,赞多会执拗成这样。他知道他低估了赞多的决意,他也高估了自己——他动摇了。毫无经验的他,脑袋乱成一团麻,他两手拼命拽紧赞多两臂的衣服,有一瞬间他甚至冲动地想要答应赞多。
可是——
「你会后悔的。」力丸说。
「我才不会!」赞多大声反驳,「你是笨蛋吗?我都说了我爱你。跟你在一起,我为什么要后悔?」
「如果被人曝光呢?」
「我不怕!」他大喊。
「不能再当偶像了呢?」
「我不怕!」
「被人骂homo呢?」
「随他们骂。」他任性地说。
「如果你受不了聚少离多呢?」
「我们现在明明也没见多少!」
「如果……我满足不了你对恋人的期待呢?恋人,跟朋友终归是不一样的吧。」
直到说出这一句话,力丸才发觉,他真正在恐惧什么。
「哪儿?」
「什么?」
「哪儿不一样呢。」他泪如雨下,「仔细想想,我感觉你已经是我的恋人好久了。」
「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他说,「恋人也好,朋友也好,你就是你,不需要改变什么。这就是我的期待。」
力丸没有发出声音,但他眼泪流得很凶。
他知道他在剧烈动摇。他知道他不应该。
「如果、」他尝试着开口,却被抽噎打断。他从不肯这么狼狈,于是拼命压住哽咽,好一会儿才把话说出来,「如果有一天我们还是分开……?」
赞多松开力丸时,也已经哭到鼻塞了。他看着力丸红眼睛红鼻子那模样,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一下笑了,像个大孩子。力丸因为他这一笑有点局促,但他们之间紧绷的气氛却莫名地缓和了下来。
赞多擦去眼泪,努力调整了一下,而后从右手取下了常年戴着的戒指。力丸知道,那是他象征着「家人」的戒指。
赞多深呼吸,认真地开口:
「请你做我的家人吧。是家人的话,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会回到彼此的身边,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请答应我,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多么荒谬啊。力丸想。
他提出那么多现实问题,得到的所有回答全是孩子气的、理想主义的。
多么荒谬啊,二十多岁的人却说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多么荒谬啊,那么认真地在说荒唐话,还那么认真地在等答案。
多么荒谬——
他让那枚戒子穿过了他的手指。他说:「好。」
爱情是什么?夜船出海时,它头上永恒的月亮会给答案。
那一晚,近田力丸知道了,也许对于世界来说,他不是不可代替的。
但对于宇野赞多来说,他是。
那一晚之后,他再也没怕过分离。
戒指离开了他的唇。
力丸微蜷着,慢慢地有了些睡意。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当时也实在是太疯狂了。
但他永远感谢当时的疯狂。
随着这两年赞多事业稳定下来,他们见面已经越来越频繁了。
赞多早就开始转型——毕竟他也要面对偶像圈的年龄更迭——而现在看来,无论是时机还是路线,都把握得挺成功的。
他们俩靠实力出的道,也明白实力才是走远路的底气。
舞台上闪耀的他、荧幕上百态的他、幕后流汗受伤的他……无论哪一个赞多,力丸都深深地为他骄傲。这些年,他们每一刻都更加贴近彼此,因为对方的精彩而震颤。他们像两匹狼,他们深知对方的强悍、不凡,也永远不愿屈居对方之后,这成就了他们的爱情。
而力丸也确实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有几年他跟二十出头那会儿一样,满世界飞,满世界学,满世界尝试。有时候赞多回了日本,他反而不在;有时候他们又因为完全不同的行程在巴黎遇见。他们乱七八糟地颠倒昼夜,才能跟对方视频见上一面。
那几年太辛苦了,但他们理所应当一般地捱过来了。力丸开始更多接触到这个圈子名声赫赫的那些人物,他开始被机遇眷顾,在欧美得到了一席之地,他的名气和身价水涨船高,他开始自立门户……
如今的他,确实没有什么礼物想向圣诞老人要的。他没有别的任何愿望了,可他唯一的愿望又太为难圣诞老人:如果世界上有那么大的袜子,他希望圣诞节时里面装上他的男人。
力丸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赞多大概是知道他要睡回笼觉的,窗帘还拢得好好的没拉开。他在略暗的环境中睡得很安稳,一觉醒来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睡眼惺忪,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看消息。赞多还没下飞机,但妹妹夢里竟然给他留了讯息。
「我寄了一张票到你家。」
「有个舞蹈节。」什么啊?这大冬天的。
「圣诞节当天,在名古屋。」
「我和妈妈在里面有演出。」
喔哦。这可是个大新闻。要知道,他妈妈已经好久没公开跳舞了。
「我们最近就是忙着准备节目。」
「你一定要来。不然我」这真是夢里式结尾。
力丸笑着,一边给夢里回复,一边到门口信箱取出了夢里说的那个信封。
久违的妈妈跟妹妹的演出啊……他真是挺期待的。
好在圣诞节也没别的安排。
他从信封里取出了一张崭新的门票和一张机票。
力丸好奇地前后翻看。门票挺有设计感,印着各种剪影,似乎是跳舞的人,但力丸认不大清楚,票上用英文话题印着大大的主题——「Say」。
(下)
圣诞节是白色和红色,是鹿角和铃铛。
名古屋到处是热闹的装潢,圣诞树上缠着的彩灯,随着欢喜的音乐一闪一闪。
力丸刚抵达时,下了一场小雪,但很快就停了。天黑得很早,他傍晚到了海边那条小街时,那儿已经亮起了灯。他能闻到海风的气味,附近只有他们这儿亮着,仿佛是渔网里唯一一颗星星。
夢里和妈妈这么早开始准备了吗,从刚刚开始就没回他的消息了。她们似乎很期待这次演出,力丸问她们有哪些人来,她们不透露,只是说:「你一定会很惊喜。」
喔。连他都会感到惊喜的人?力丸不禁期待了起来。
他刚靠近舞蹈节那片街区,就听见了响彻天际的音乐,鼓点密集,激荡全场。
有很多人在跳舞。他们没有在某个舞台上跳,而是跟着音乐在街上自由狂欢。每当有人表演时,人群会自动让出一个圈,表演完后又迅速聚拢起来。
力丸被他们吸引,进入了那个街道。现场的每个人都那么忘我、那么不羁。置身在躁动的音乐中,耳膜跟着神经一起被震动,再加上热情的氛围,力丸瘾也上来了,迅速地抛弃了拘束,他也在人群中来了一段,收获了疯狂的叫喊。人们之间似乎毫无距离。有人唱着Rap,让他取下了用来掩饰身份的墨镜,但没有人因为他的身份而大惊小怪。
人群像巡游般在慢慢往前走。走到尽头,有一条小路,路那边是一幢洋馆。
街上的人都不往那儿去。有个木牌伫立着:有门票的人请。力丸不明白,但没人理他。大家都调转方向回去狂欢了。
这太奇怪了。力丸摸出门票,没忍住好奇,大胆往前走了。
可洋馆分明大门敞开,也没人看守。
洋馆很大,里面有些暗。力丸往里走,禁不住紧张起来。
「铛铛!」
就在这时,两个鼓点重重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追光打在了前方一个角落。那儿站着几个人。
音乐声起,他们开始舞动。
噢,还是这首歌!
他第一次跟赞多见面,他是编舞,赞多是伴舞,他们当时跳的就是这首歌。
等等!
这不是他当时编的动作吗?
力丸走上前看,然而他马上看到了更让他震惊的——
「诶、什么啊这是?」他忍俊不禁。
跳舞的人是烺怡、明君还有几个要好的兄弟。
啊,真是好久不见了。连跟烺怡、明君都好久不见了。
一段舞毕。
「什么啊这是?」力丸鼓掌,正要上前跟他们拥抱,他们做了个要他往前走的手势。
「什么?」他云里雾里。但他们都笑着不说话。
这都在做什么?力丸没办法,只得按他们的意思往前。
他顺着不规则的布局往里走,又有追灯照亮了一个角落。
音乐响起,有人从静止状态开始跳舞。
跳的还是他编过的舞。这是他跟赞多在团里第一次合作的作品。那时可真是灾难。他们看彼此,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都恨不得打一架,谁知道后来会这么密切……
定睛再看跳舞的人,力丸惊喜地张大了嘴巴:是他们曾经的经纪人、助理和以前在团里关系要好的几个指导老师。等等,里面怎么还有他们的声乐指导老师?也太为难她了!
他们也是一样,音乐结束后,微笑不语,示意他接着走。
他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他们了。他有些不舍,回了好几次头。
之后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如此。
有灯光亮起,有人在跳他曾经跳过的舞。不,准确来说,是他跟赞多曾经一起跳过的舞。
灯光下的人都有着熟悉的面庞。
当「啦啦世界那么大,我们一起闯」响起时,他往灯光下一看,差点没掉下眼泪。
Ak、于洋、吴海、绍岚、胤蓬……明明每个人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当他们跳起来时,从表情到姿态,仿佛都还是当时的追梦少年。
看着于洋一如当年地努力驯服四肢,力丸在鼻酸中不禁笑了出来。
他很想跟他们拥抱,但他们也不要他为他们停留,他们祝福地笑着,示意他继续。
而后是他们出道时的成团曲、他们团的第一支MV……
一张张面孔,一个个旋律,一个个动作,都熟悉得像刻在了他生命里,将他带回了当年的璀璨年华。
他也突然发现,他跟赞多一起走了好远、好远,他步履不停,不断地与朋友告别,而只有赞多一直都在。
时光荏苒,你我永远年轻地相爱。
力丸有些晕乎乎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最后一站是他妈妈,他妹妹,还有赞多的家人。这次没有配乐。赞多的母亲在弹钢琴,而赞多妹妹在拉小提琴。力丸两位挚爱的家人则在这深情的氛围里舞动。
他们跳的是力丸回日本发展后的作品。
到这儿,力丸已经有些绷不住了。他红了眼眶,在舞蹈结束后,凝视妈妈,不愿离开。妈妈红着眼睛拥抱了他,笑着说:「快去吧。」
去哪儿?
他知道。
这一切的尽头是他的未来,他将停留在那儿。
他顺着走廊红毯往前走,正前方有个大厅。大厅的入口有个检票台。台上放着一张票。
他将自己那张也放上去。世界上唯二的票,拼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SayYES!」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
大厅里有人。
他往前走,一步、一步。
他耳朵里只听得见心跳声。
而后,世界安静了一瞬。
他看见宇野赞多,他的未来,微笑着朝他走了过来。他穿得很正式,迈出的每一步都如此坚定,从来不曾变过。
他来到力丸跟前,拿出一个绒布盒,右腿后撤,单膝下跪。
END
彩蛋
赞多紧张得快死了。连他第一次参加世界舞蹈大赛都没这么紧张。
他只是想在众人的祝福下,正正经经跟力丸求一次婚。
力丸没发现那个随手摘他墨镜的rapper是变装的曾涵江。外头那整个环节都是他设计的,突出一个群魔乱舞。
烺怡练舞练了几个月了,听闻力丸给新晋小偶像编舞,警铃疯响。谁企图插足我们的CP(划掉)神仙眷侣?
赞多妹妹是全场年纪最小的。重任在肩,她紧张得小提琴都快走音了。
ak设计了总体思路,林墨问他要不要一起开家婚庆设计公司。
赞多原来想放入那首法语歌,但他舍不太得给别人跳,自己跳又流程混乱,而且就算他舍得给别人跳,一屋子单身汉跳个啥。
前情见wb哦
事情的发展总是难以预料的,力丸第二天在赞多的怀中苏醒,他回忆起昨晚的颠簸、浴缸里的波涛和无数个细细密密的亲吻,那些都很难不令人觉得脸红心跳。实际上此刻冷静下来的力丸回想起昨日种种,都会觉得事情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真的很轻易地就能相信赞多的说辞、赞多的吻与亲密,但力丸确实也很难不相信赞多,对上赞多的这样一张几乎完美的脸、对上那样一双充满爱意的狗狗眼睛,甚至个别时候赞多都恨不得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试问谁能不心软信任呢?
力丸窝在伴侣的怀中,蔫蔫地思考:我失忆了也不认识赞多了,之前的感情也一点都想不起来,假如之前我们很相爱,那我现在岂不是变成了单方面享受他的爱意的人了...
在此之前力丸很难想象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像赞多这样的人,甚至还跟他结婚,但现在他确实不得不承认这位小自己五岁的大男孩赞多确实很有属于自己的魅力。他偷偷上网查询过赞多的资料,铺天盖地的都是他的各种获奖信息和舞蹈视频,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和自己一起合作的舞蹈,从不少的单人、双人访谈里也不难发现自己跟他有许多共同之处,并且在一些暧昧的你前言我后语中,都在暗示他们之间不同于常人的亲密关系。力丸心想自己会爱上赞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甚至庆幸:还好啊,还好我遇见了他,赞多,还好我喜欢他的时候他也喜欢我,还好我们过去、现在都在一起。
而在这样一段相处舒服融洽的日子里,力丸也不是没有烦恼。尽管赞多一向很愿意迁就他,但在某些事上他也有绝对的原则,每一个令力丸羞愤欲逃的夜晚都是赞多最期待的。力丸曾在某一个稀疏平常、上演重复戏码的阳台,哑声抱怨要赞多跟他保持距离,最后的结果却是涨红着一张脸、手脚并用地、沉默地向赞多表示当我没说。这令清醒时候的力丸很怀疑赞多根本不是一个纯良的君子绅士,分明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他身上的那套端正西装就是象征着身份变化的法术。这个想法他曾隐晦地运用“我有一个朋友”的方法向自己的妹妹提起,可也只换来妹妹嗤之以鼻的冷笑:“呵呵,不过是你们小夫妻之间的秀恩爱把戏罢了。”
而对于力丸的变化,赞多又显然是了然的。他们曾是最亲密无间的舞蹈伙伴,认识五年相爱三年,这一切的过往和经验都令他对力丸的所有变化敏感异常,而现在他作为力丸的伴侣,更是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有关力丸感情变化的微小细节。赞多付出了所有的爱意,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的力丸,诚然失忆后的力丸确实展现出了不少从前隐藏的可爱的一面,幼稚的、笨蛋的、可爱的,甚至让赞多有一种重新参与力丸成长的错觉。正如此刻,他闭着眼睛假寐,任伴侣柔软的指尖勾勒自己的面庞。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张脸对力丸的吸引力,甚至偶尔他都会怀疑当初力丸答应自己的求爱,是不是因为这张脸。他因此郁闷了一下,忽然睁眼打算吓唬一下力丸,果然当他一睁眼就看见力丸惊讶的神情。力丸心里暗自叫一声糟糕,就慌忙闭眼假装他真的在睡觉,刚刚的事情都是赞多睡蒙了的错觉,只是那手指尖还来不及收回,还尴尬地停留在赞多的脸上。而赞多既然存心想逗他,就不会这样轻易地配合力丸糊弄过去。
此刻装睡的力丸只听见一声:“水晶床上的美丽的公主已经沉睡了一百年,只有真正心爱公主的王子的亲吻,才能将公主解救出梦境。现在,王子可以亲吻他的公主了。”对于这样一段话,力丸是越听越离谱,他正打算睁眼责怪却被轻轻的一个吻安抚住。这一个吻是轻轻的、蜻蜓点水的,他听见赞多说:“好的,现在公主殿下,你可以睁眼了。”
☆6k+,ooc无脑甜一发完
☆洋崽是工具人,先磕头道歉,妈妈很爱他
力丸做了噩梦。
他回到校园里的夏天,是个很热的季节,蝉鸣躁动,空气被蒸得发闷。
梦中触感格外逼真,墙砖的冰冷渗进骨子里,因为个头小,被三四人围着便看不见自己的影。推他的人在讥笑,姿态居高临下,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声音。力丸有些恍惚,垂着头,漠然地盯着自己手腕处发青的指痕。
当那些拳头挥过来时,他想起一双手。
那双手常年添伤,多聚在指节处,带着两枚戒指,手指细长而有力。...
那双手常年添伤,多聚在指节处,带着两枚戒指,手指细长而有力。
力丸接住拳头的刹那梦境碎裂,地板化作漩涡,他被拖拽着掉进去,任由身子不断下坠,下坠,直到有人掀开床帘,把噩梦撕开一条缝,带着光线闯进来,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
梦里坠落的身体被稳稳接住,还是这双手,力丸记得第一次看见时,尾指的银戒色调冷,他有些讨厌。
仿佛存心要招惹他,那人变本加厉,捏两下脸颊肉,又亲昵地蹭他的耳垂。指腹渡来温热,耳垂不禁撩拨,抹上很软的浅粉。力丸睁眼看见赞多坐在床边,收回手时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侧脸。
床帘压着光亮,床铺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呼吸显得拥挤。力丸坐直身子,梦境和现实的界限模糊不清,耳侧嗡鸣,嗓子眼直发堵。
赞多看着他,又好像穿进了他的梦里,看着那个被堵在角落里的小孩。
“做噩梦了吗?”赞多靠近了点,眼底的担忧一览无遗,然后稍稍俯身抱住了他。“我小时候做噩梦,妈妈告诉我抱一下就能让厄运退散。”他的味道令人心安,力丸把手搂在他背后,下巴抵在肩上。与对方相拥的一瞬,力丸才感觉真正回到现实中。
力丸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去了。他把自己往赞多怀里缩,难得天真地问:“Santa,抱完之后,我可以拥有一整天的好运吗?”
这句话仿佛悬在半空,让赞多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怀里人像摇摇欲坠的树叶,只差一阵风,他就会被吹到海边,残破不堪。
赞多抿紧了唇,一下一下地顺着脊背摸,轻声哄着:“会的,我的Riki会永远好运的。”
他的Riki闷闷嗯了一声,像刚睡醒的幼兽,心底一角被碾了又碾,软得不像话。
和刚进营那会儿比,力丸腰更细了,几乎能被一只手握住。此时赞多搂着,心疼之余又蹿起一簇火苗,那风似乎吹到他心底去了,火舌跳动着挠他的痒。
赞多结束这个拥抱时眼里情绪正浓,力丸怔愣地看着他,一双眼湿润又朦胧,显得心动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小狗中蛊似地哑着嗓子问:“Riki,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声音很小,力丸睫毛轻颤,没点头也没摇头,仿佛在认真思考。刚睡醒的幼兽对猎犬而言极具吸引力,力丸唇色很淡,耳朵红红的。火苗舔舐喉管,不自觉地咽下唾沫,赞多伸手握住人的后颈,小心翼翼地亲在了下颌。
风终于平息,火安静地烧,心跳脱离正常频率的轨道。他沿着下颌线往颈边吻,直到力丸的喉结处沦陷,难耐地吞咽,发出轻微的闷哼。赞多半垂着眼,指腹擦着吻过的路痕,又问:
“Riki,我可以亲你吗?”
或许没人相信,这并不是赞多第一次这么问他。
力丸微微点头,呼吸有些急促,心跳快要跳出胸腔。赞多见状咬住他的下唇,把那些未来得及出口的喘息弄得稀碎,继而湿润地缠在一起。
这也不是力丸第一次答应他。
他被这个直白的问题迷晕了神志,看着屏幕上粉嫩的嘴唇,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得了允许的小狗勾过他的脖子,迅速和他贴了贴唇瓣。
好软,好喜欢,赞多摸着下巴说。说完就甩着尾巴跑上楼,躲回自己的房,留力丸在沙发上大脑当机,半晌才回神。
一来二去,那些不为人知的情难自禁逐渐合理,接吻变得和击掌一样习以为常。
在此之前最近的一次亲亲,是赞多参加某个街舞比赛。在后台灰暗的一角,力丸替人整理衣领,赞多问他,下一个轮到我了,你不鼓励鼓励我吗。
那场比赛赞多卡点的力度比平常要猛,结束后他在化妆室里笑着跟力丸讲:“Riki,你像个打火机,我在台上差点整个人烧起来。”
“下次比赛前不要这样了。”
“但是现在,你可以再亲我一次吗?”
赞多还没卸妆,眉尾处的亮片碎得像星钻,弯起来的眼角轻易就能勾走人类的魂。
神识归位,此刻和他接吻的人敛着眸,晦暗神色被隐去一半,只露出安全的。力丸招架不住先松了齿关,放任浪潮入夜,火烧原野,一路失防至亮起天光。
力丸努力地回应,企图在这场纠缠中争回主导权。察觉到他罕见的主动,赞多安抚似的边亲边捏着他的后颈,遏制泛滥的情意,让唇瓣隔开距离。暧昧拉扯着舌尖,退出时依依不舍,两个人又抱了好一会儿,才舍得分离。
赞多理好他杂乱的鬓发,让人起床。力丸浑身没劲,仿佛刚从水里起身,走起路来脚步沉重,喝掉一杯凉白开后总算彻底清醒。想起方才的冲动,耳根子又开始红,心跳依然飞快。很不真实,但唇上仍有余温。
赞多拉着他的手出门,路上碰到于洋,手自然松开。到了饭堂三个人坐一块儿,力丸脸色不大好,于洋关切地问了好几句,赞多都主动替他回话。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到赞多画的贺卡,于洋趁空教起中文,赞多跟着学,力丸插不上话,默默嚼着米饭,只有赞多看他的时候才会笑一笑。
那个吻似乎夺走了他的味觉,嘴里的饭菜食之无味,同时还把心底里的一种异样情绪放大。
赞多肢体动作丰富,和他相处过的人都知道。这会儿力丸看见他和于洋聊着聊着靠上了肩膀,两个人笑得头歪到一起,赞多蹭到对方的颈窝。
眼前的场面碍眼得不像话。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时把力丸吓了一跳。心跳又变快了,他埋头把青菜吃完,吞咽时把那些不适宜的念想一并压入暗角。他觉得一切怪异都归因于下午的噩梦,那个阴暗的角落依然会使人脊背发麻。
回宿舍路上,赞多和于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并肩走在一起看上去格外亲昵。
力丸在边上走,走到一半又退到二人身后的位置。他听不太清他们的交流,只看见赞多走着走着突然笑得整个人挂在于洋身上,还不忘回头看他。
赞多和于洋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凡是跟他们接触过的学员都这么讲。二创公布排名那会儿,赞多因为担心于洋而直掉眼泪,得知成绩后,还给了于洋一个夸张的拥抱。
力丸坐在A班里,微微笑着看他们的互动。赞多真的很喜欢于洋。这个认知像根细刺在力丸心底扎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像蚂蚁在爬。
过道光线明亮,三个人的影子交错,不知谁和谁的叠在上方,走着走着,距离便被拉长。
力丸莫名想起大家对他的评价,无一例外的,他们都说他是个很好相处,很温柔的人。
每个人对温柔的定义是不一样的,力丸这么想。他的温柔,是沙砾磨过软肉的蚌壳里产生的珍珠。疼痛削减了他的攻击性,留下迟钝的外壳,像只蜗牛,在雨后从湿润的泥土中爬出来,哪怕站在高高的栏杆上,也很难被发现。
赞多是第一个看见蜗牛的小孩。他把蜗牛捧在手里,让蜗牛感觉陷入了柔软的棉花。他的怀抱太过温暖,几度让力丸感觉自己的壳要碎掉。
赞多说过,力丸是个奇怪的人,会吃虫子,可以不恋爱,编舞时不能有摄像头在场。看着走在前面的赞多的背影,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变形,力丸叹了口气。以前他并不承认赞多的说法,因为一直以来,他的所有奇怪都在赞多这里被包容和理解,形成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和习惯。
可现在,力丸觉得自己确实不太正常,好像对总是跟在身边的小狗产生了一些偏执的占有。
他盯着脚下的影子陷入深思,赞多这家伙,真诚,自信,勇敢,耀眼得会发光,似乎永远无所畏惧。所以大家都会第一眼看见他,然后被他吸引,想成为他的同伴。
同样是这个人,私下里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沉稳,坚定,有耐心,从不甘于困境,野心勃勃的同时也有可贵的率真。
仍然是这个人,他会在众人面前和他亲密相拥,会在无人角落里和他肆意接吻,会在无数个难以入眠的深夜,反复呢喃着对他的心动。
这条过道明明很短,力丸却走出了梦里和梦外的距离。赞多对他而言没有确切定义,他有点迷茫,要如何讲明白对灵魂伴侣的占有欲作祟,又要如何说清楚在梦里下意识动心的依赖?
力丸忽然有点羡慕于洋了。
因为坦荡的友谊经得起推敲,那些难以理清的爱恋只能被压在箱底,经岁月沉淀变成寂寞时的独家回忆。
于是当晚,力丸再次失眠,他一闭上眼就是赞多抱着于洋的画面。心头泛酸,力丸开始回味他们相识的过往,大脑让他想起隔离时的日子。
两个人住一间房,睁眼和闭眼前都会出现“在和对方谈恋爱”的错觉。他们的房间只有一张双人床,在异国他乡的夜晚,力丸被梦魇缠身,浑浑噩噩之际腰间被人搂住,紧接着后背贴上一个温暖的胸膛。
“别怕。”
他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在说话,后背传来炽热的温度和心跳。从梦境中脱身睁眼,力丸在黑夜里看见搭在自己腰间的手,骨节分明的漂亮。
身后人没醒,呼吸抚摸着力丸后脊的皮肤,心脏如同跳入火炉,煤炭烧得正旺。那只手无意识地把人圈在怀里,力丸像只乖巧的玩具小熊。这个动作如同无形的保护罩,扰人的梦魇被隔绝在外,意识神奇地放松下来,一夜好眠。
次日醒来,赞多在沙发上吃早餐,力丸梳洗完坐在他旁边,颈侧的发尾有些翘,赞多抬头看了眼,放下手机伸手去给他压。
力丸还在犯迷糊,颈边突然贴上一阵温热,意识打了个激灵,把他从梦境和现实的边缘猛地拉入赞多的眼睛里。
赞多是内双,眼尾泛红,左眼卧蚕下方有颗勾人的痣。现在是早上七点,窗外阴沉,赞多盯着自己掌心盖住的地方,神情专注。
“头发……翘起来了。”或许是发现自己的行为太过突兀,赞多开口解释,松开手后头发依然翘着,像猫咪撩拨人的尾巴。他只好局促地转移话题,说:“我昨晚做梦了。”
“我梦见自己在家里,抱着妹妹送的泰迪熊睡觉。”赞多低着头啃了一口吐司,“而且,那只泰迪熊好软啊。”
回忆结束,泰迪熊让力丸想到PO酱,又从小狗想到赞多,心软得一塌糊涂。同居的日子纯粹又美好,力丸甚至不舍得用它来消磨噩梦。
彼时啃吐司的人就睡在上铺,时不时会掉东西下来。30天中文速成书,签字笔和便条本,还有一次砸下来一个闹钟,很痛,赞多哄了他好久。
力丸躺在床上盯着床板,祈祷此刻能掉只小狗给他。房间里没有窗,周围都是呼吸声。上铺传来翻身的动响,那人似乎在换睡觉姿势,在栏杆边趴着了,被角探出头。
下一秒,一只手从床沿边垂下来。
手指虚虚地拢着,掌心朝向他,小指微勾,像个秘密邀约。力丸目光涣散,最后聚焦在那只手上。他坐起身,不受控地发抖,然后抬手去勾赞多的小指。
轻轻地一搭,他们指腹相触,摄像头的红灯在闪,力丸到底没忍住,与那只手相握。掌心有热量,火苗烧到肌肤,他还是握着,直到被烫得松开。
天快要亮了,那只手马上就要收回去,去拥抱别人了。
力丸重新躺下拿被子蒙住头,仿佛又重回阴暗潮湿的街角,蹲在地上被乌云笼罩,握过赞多的掌心依然滚烫。
灼痛的触感好意提醒,他对赞多的感情正在越界。平日里内敛的人习惯用迟钝来逃避外界的中伤,造化弄人,上天安排赞多把他从深渊里拉上来,让他直面过往,看见头顶的月色,却又把他丢在街边,看人群来往,没人会永远留在他的身旁。
赞多粉碎了他的防线,让他以为自己独一无二,却不曾想赞多对谁都如此。
蜗牛缩回壳里,触角被太阳烧伤。
力丸昏昏沉沉地睡去,第二天起来整个人带着股闷劲儿。人醒后就跑去练习室,没同旁人说几句话,带着鸭舌帽在镜子前跳了一上午。当晚魂不守舍地回到宿舍,另外三个人都在,站在宿舍门口时就听到于洋的声音。
于洋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动听的歌声会带着人穿过有故事的老街。力丸推门而入,赞多看见他招呼他来身边坐,他放下小橘包加入。
音乐没有语言界限,于洋抱着吉他在唱《南山南》。他唱那句“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烟嗓低沉,教人想起从前所有的荒唐。这句音调搅乱了力丸的思绪,心底有石子飞掷,水珠溅落满池涟漪。
AK说,这首歌适合当催眠曲。
赞多插话问,晚上做噩梦也可以听吗?
力丸安静看着于洋弹吉他的手,当最后一个音符落地,于洋把吉他放在地上,接过赞多的话头道:“我之前在网上看过一个说法,说是睡觉前把泰迪熊放在床头边,它能替你驱赶梦魇。”
AK在旁边翻译,赞多听得格外认真,没留意力丸落在他脸上的目光。
真的会有人在这种年纪里相信泰迪熊吗?
富有阅历的年长者明白世俗的残酷,那些无用的浪漫早已死在青葱的夏日。
这个话题没往下聊,可赞多似乎跟于洋提到的泰迪熊较上了劲,后来的几天总是隔三差五跑去问于洋。力丸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默不作声,直到某天赞多在过道里找到他,揽着他的肩膀问:“Riki,你喜欢泰迪熊吗?”
力丸滞了一下。
这几日被他刻意压制的委屈不由自主地开始慢慢翻涌,一寸一寸地蚕食喉咙。他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为难——
这个泰迪熊,是赞多搂着睡觉的那只,还是于洋口中的不会做噩梦的那只呢?
“于洋还在练舞室,你怎么不去问他呢?”力丸的口吻云淡风轻,仔细观察才能看到他攥着小橘包吊带的手用力收紧。
力丸没有停下来等人,转身就走。轮到赞多愣在原地,力丸脱口而出的话被他一字一句捡起来斟酌,也没能找到问题根源。他连忙跟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
回到宿舍只有他们两个,门刚关上,赞多把人拉住。力丸低着头,看着这双拉住他的手,想起那些无数个相拥的日夜。
“Riki,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这句话带着示软的情绪,还有点讨好,总归让人难以狠心。力丸放软了语气,说没有,为了增强说服力又抬手去揉小狗的头。
力丸走到桌旁放下背包,赞多委屈地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显然不相信他的说法。力丸拿他没办法,朝他伸开手,让人扑过来抱。小狗身上的味道一下子把自己笼住,带着热量,让力丸眼睛发涩。
“告诉我好不好?Riki,你为什么在难过呢?”
小狗拥有读懂规则的头脑,聪明地摸清营业法则,却在这一刻猜不透年长者的心结。所以他只好低头,只好撒娇,等力丸亲口告诉他缘由。
“Teddybear.”力丸总算在他的怀里让步,说着郁闷的英文。
“Riki不喜欢泰迪熊吗?”赞多抱着把人压往墙边,等力丸站稳抬头,便对上他情动的眼眸。
“可我很喜欢。”
“po酱也是泰迪,我也喜欢PO酱啊。”赞多说话时又把脑袋埋在力丸肩上,像在低喃,“还喜欢bon酱,寿司,名古屋和樱花……”
“我还很喜欢你。”
最后这句话说出口,如同快要碎裂的气泡,摇摇欲坠地飘在半空,哽咽着发颤。可赞多把每个字的音节都咬得整齐,拥抱的力道像从蚌壳中小心翼翼地捧出珍珠。
这句告白更像一个卑微的请求。
请求爱人不要生气,请求爱人不要离开。
终归是渴望暖阳,蜗牛又慢慢抬起自己的壳,颤巍巍地伸出触角。
力丸感觉被暖流包裹,心跳被温柔地攥紧。当身体切实地被赞多抱住的时候,他的感官短暂失灵,仅剩下胸腔内有力的跳动。
他说不出任何话,在这一刻又好像什么也不用说。
所有无法言喻的恐慌,所有未曾袒露的心伤,都在赞多的拥抱里,一并和解,尽数释怀。
只需要拥抱就好。
就像赞多曾经做过的那样,在初舞台表演的候选场,在二创排名公布后的阶梯,在所有人目光汇聚的地方,在全世界面前,大大方方地拥抱他。
一次又一次,他总是向他飞奔而来,带着赤诚又热烈的爱,扑了他满怀。
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赞多给别人的和给自己的,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他怎么现在才发现啊。
力丸眼眶酸涩,他从未感到自己如此幸运。他觉得那天晚上的祈祷成了真,上天真的掉了只小狗给他。
“你看看你的床,Riki。”
力丸扭头望过去,发现自己枕头边摆着一只咖啡色的泰迪熊,半截手臂的高度,穿着蓝色睡衣,表情憨厚。
自从于洋提过后,赞多磨了选管好久才松口替他买来,一切都是因为他发现睡在下铺的小熊在做噩梦。
“小熊这么可爱,你真的不喜欢吗?”
当力丸主动踮起脚吻他的一瞬,赞多终于明白他的答案。
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止一个人相信泰迪熊。
而力丸也终于发现,他的天真还未死透,甚至被赞多偷偷捡回家里养着,在夜里为他造梦。
当晚AK回到宿舍,一进门就看见力丸枕头边摆着的泰迪熊,走过去伸手拿了出来。
“哎,力丸你怎么还在床上放玩偶啊。”
力丸哼了两声,说是圣诞老人送的。
“还没到圣诞节啊,而且真的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吗?”
AK怀疑地打量着那只泰迪熊,捏了捏它的耳朵。赞多捧着中文书用余光在偷瞄,在心里默默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