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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宗年对植物的研究拓展到香江的别墅里,谭又明有空就去浇花灌水,因为沈宗年让他不要碰,他偏要。肥......

沈宗年对植物的研究拓展到香江的别墅里,谭又明有空就去浇花灌水,因为沈宗年让他不要碰,他偏要。肥料放多了烧死了几株向日葵,谭又明拒不承认,非说是野猫尿的。沈宗年心想着这人不姓赖真是可惜了。

反正最后也是沈宗年把剩下的几株花拉扯大,只是面对别人夸奖的时候要提一嘴谭又明浇水的功劳罢了。

平常人在家里都穿得很随意,谭又明不是,他那一大个衣帽间可以让他每天变着花样的换不一样的睡衣,天黑了一套,白天了又是一套,天热时穿真丝睡袍,天冷了穿宝宝棉长袖长裤套装,或者法国绒睡袍披肩。沈宗年都由着他,穿的多像贵妇都行,反正最后也是脱得只剩薄薄内衬,像布袋熊一样挂自己身上睡。

很早之前沈宗年就知道谭又明急色,但纯洁,十几岁小男孩对什么都好奇,找各种片子看,谭又明跟风搜来在家看,又流沈宗年一肩膀鼻血。和沈宗年在一起没多久就敢跨在他腿上索吻,叼衣摆起来勾引人,真要深吻时又颤抖,真要做到最后时,又哭。

冰岛是个旅游的好地方,沈宗年和谭又明的打赌又输了,谭又明的要求是沈宗年出钱带他去冰岛玩一周,谭又明想去情人桥,沈宗年偏偏报了没有这个行程的团,从维克黑沙滩回到小屋谭又明沉默了一路。等沈宗年从浴室里擦着头发走出来,谭又明才开口:“沈宗年,你是不是还是想着设局,离我远远的。”说完就打了个天大声的喷嚏。

沈宗年跨进客厅的地毯,在电子壁炉前面盘腿坐下,室内有很足的暖气,沈宗年只套了一条灰色的休闲长裤,裸着的上身肩宽腰窄的,腹部和手臂有几道深色的刀疤痕,湿发垂着盖住眉眼,他草草地擦了几下头发就把毛巾扔到沙发上,一套看似不耐烦地动作之后才开始回答谭又明说的话,那样子在谭又明眼里简直是一块巨大的,正在说话的春药,谭又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气还是要生的,沈宗年还在和沈家那群神经病联系,心理医生发来沈宗年必须得服药治疗躯体化的信息,如果不是谭又明拿着手机,沈宗年根本不会告知他关于沈家的事,也定会对自己的病闭口不谈。

谭又明生气得想摔手机结果只是把沙发上的抱枕扔到沈宗年身上。沈宗年回头,透过滴水的发尖给了谭又明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眼神,阴郁得让人脊背发凉,他起身随便套了几件衣服,把头发吹得半干,摔门而出,谭又明的心脏跟着重重的摔门声狠狠跳了一下,他又不擅长道歉,也没觉得自己有错,气鼓鼓地捏着手机上楼,把自己捂进被子里,想着,有种你沈宗年今天晚上睡在外面。

想把自己捂晕倒睡觉,但是发现鼻子塞得出不来气,脚也冻得发麻,好像真的要晕倒了,就从被子里伸出个头,本想着用恶狠狠地语气给沈宗年发信息,结果发现沈宗年的手机就在自己手上。下一秒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谭又明就闭着眼睛,开始装死。

“……”

沈宗年当然是什么都没说,伸手去摸谭又明的额头,他被风吹过的手还没有恢复温度,冻得谭又明在被子里抖了一下,沈宗年才放下手,谭又明这次干脆地坐起来,表情忍辱负重,豁出去了一般,悠悠地冒出一句:“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宗年把床头柜上提前冲好的感冒药剂放到谭又明嘴边,他面无表情的,好像脸被冰岛零下的气温冻住了一样,他说:“为什么生气?你有病我就要生气?”

谭又明懒得伸手去扶杯子,只是咬着杯壁,沈宗年就顺着他仰头的动作扶着杯子喂他。谭又明喝完了不解道:“那你摔什么门?”说完就后悔了,这跟闹脾气的小孩有什么区别。

沈宗年把杯子放好了,又站起来在谭又明面前把衣服一件件脱掉,他坦然的说:“出去买药,门是风吹的不是我砸的。”

谭又明盯着他脱毛衣时露出来的后背吞了口口水,又扭头翻身背对着沈宗年:“你回沈家理那群神经病不说,生病了要吃药也不说,干脆也死在外面别和我睡觉了。”

沈宗年又换上那条不厚的灰色裤子,他走到谭又明看得到的地方把药吞了,光着膀子站着看他:“那你今晚一个人睡。”

看沈宗年要走,谭又明惯性的把脚伸出被子作势要拦他,又手快的把床头的灯摁灭了:“睡觉!”

沈宗年用已经恢复温度的手握着谭又明的脚踝往被子里塞,掀开被子刚躺下,谭又明就缠了上来,像无尾熊抱着树一样,冰冷的四肢都在沈宗年身上,他靠着沈宗年的肩膀说:“生病了都要吃药的,别想着离开谭家。也别想着离开我。”

沈宗年觉得这件事简直就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难事,但是此时他什么都不太想管,那些条条框框太多,他沈宗年只是爱谭又明有什么错,就当是沈宗年忍那么多年来,给自己的一份礼物吧,沈宗年用掌心捂谭又明冰坨一样的脚踝对谭又明说:“明天带你去情人桥。”

谭又明不安分地摸着沈宗年的手臂以及腹肌又呢喃了什么就沉沉睡去,沈宗年听不清谭又明后面在念叨什么,他一把抓住那双已经挤进自己裤腰带的手,牢牢握住了手腕,谭又明挣扎了两下最后在沈宗年手心安分下来。

现代pa

彩蛋:和猫的睡前仪式(又名:当迪卢克变成迪咪)+一些些小日常

1.

凯亚搬家了。

新公寓是个五层楼的小洋房,还装了电梯,一梯两户。他选的是一楼的房间,因为卧室能晒到太阳,窗户外边就是洋房自带的小花园。

刚搬进公寓时,凯亚便准备了好几份礼物送给邻居们。要知道和谐的邻里关系是开启美好生活的第一步。但在送出第一份礼物时,就遇到了难题——与他同住一楼的他的隔壁,怎么敲门都不理,兴许是没在家吧。凯亚只好把礼物放在门口,并留了个便签。

剩下的礼物就送得顺利多了。

第二天,凯亚发现放在隔壁门口的礼物不见了。

某日,三人聚在小花园喝酒闲聊,凯亚突然提起了隔壁这位邻居,搬来一个多月了,他还从没见到过。

“你说他呀。”唐娜喝了口高脚杯里的葡萄酒,葡萄酒还是凯亚刚搬来时送的,“我住这儿好几年了,拢共也没见过几次。”

“听说他几乎不出门。”霍奇也搭腔。

就在三人八卦的同时,身后传来了拉窗帘的声音,把三人吓得够呛。

凯亚回头看去,却只看到邻居窗户里一闪而过的红色头发。

“哎呀,说坏话被当事人听到了。”唐娜有些尴尬。

“啊哈哈……”霍奇干笑,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们知道三楼新搬进来一对兄妹吗?”

……

小聚完后,凯亚用保鲜盒装了一份自己做的千层蛋糕,用牛皮纸袋装好后贴上道歉的标签放在了隔壁门口。

次日上班的时候,凯亚特地看了眼,收了。

下午回来时,装蛋糕的保鲜盒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放在自家门口。凯亚捡起袋子,上面也贴了个便签,写着:“蛋糕很好吃,谢谢。”

2.

周末的早晨,凯亚被一阵连续不断的细碎声音吵醒。寻着声源,来自窗户外边。

透过阳光照射着的米白色窗帘,凯亚看到了一只正在扒窗的猫咪。

温暖的阳光把猫咪的影子投射在同样温暖的米白色窗帘上。猫咪的体型偏大,赶得上只小型犬,毛毛很多也很蓬松。

凯亚拉开窗帘,想一探究竟,发出的动静却是惊扰到了猫咪。最后,他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匆匆逃跑的影子。

“我们这儿有人养猫吗?”凯亚发消息问唐娜。

“没有吧?我问问。”

“应该是没有。”

凯亚放下手机,他没把这次偶遇放在心上。

下午,他按计划去超市采购,途中路过了一家宠物用品店,这使凯亚突然想起了今早扒窗的猫咪。

鬼使神差,他拉开了玻璃门。

在宠物用品店买了猫粮和零食,还有两个碗。

出了店凯亚才后知后觉,万一是别人家养的猫跑错了地方,万一它再也不会来了……看着自己买的一大堆猫咪用品,凯亚失笑。

算了,买都买了。

回到家,纠结了许久,凯亚还是往碗里放了猫粮和清水,放在窗台。

第二天,凯亚早早醒来,往窗户一看,窗帘上有猫咪的影子,它正趴在窗台上舔水喝。那体型、那蓬松的毛毛,一看就是昨天那只。

凯亚没动,坐在床上,看猫咪在那儿吃东西喝水。等猫咪用餐结束后才悄悄过去。

不得不说,猫咪的听力十分敏锐,还未等凯亚拉开窗帘,它就轻巧地跳下窗台,逃了。

凯亚看了眼窗台上没剩几口的猫粮和喝了一小半的水。

看来那几袋子不用浪费了。

凯亚开了个猫罐头。店员小姐说,这款猫罐头是店里卖得最好奥,也是最受猫咪们喜欢的。他把罐头倒在洗干净了的碗里,又给另一个碗换了水。

猫咪是下午来的,那个时候凯亚正好不在。等他下班回家后,窗台上的两个碗已经被猫咪享用过了——猫罐头吃得干干净净,水也喝了不少。

当然,他依旧不识猫咪真面目,渐渐的也习惯了,猫咪也有个猫隐私需要尊重。

这日,凯亚刚添完猫粮,猫咪就来了。它熟练且灵敏地爬上窗台,先是用前爪试了试羊奶的温度,温温的,然后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隔着米白色的窗帘,凯亚看着猫咪,它似乎又蓬松了一圈,更好摸了。

3.

今天天气很好,深秋难得见到个有阳光的晴天。

凯亚打算步行回家。

他又路过了那家宠物用品店。

想着上次买的零食快被猫咪吃完了,他进了店铺。

按照猫咪的喜好挑了罐头和猫条,还买了新出的猫薄荷糖果。结账时,店员小姐问:"先生,请问需要办理一张会员卡吗?"

他想了想:"办。"

满载而归。

到家时,凯亚撞见了隔壁那位神秘邻居。他似乎正要出门。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只是表情有些冷淡。

"新搬来的?"男人问了句,声音也很好听。

已经搬来很久了。凯亚偷偷在心里吐槽,而面上却是一笑:"你好,我是凯亚。"

"迪卢克。"

"你这是要出门?"

迪卢克点点头,并注意到了凯亚手上拎着的袋子,上面还印着xx宠物店的名字。他皱了皱眉:"你……"

"是买给我家小猫的。"

"嗯……"迪卢克的表情有些复杂。

凯亚没看懂:"这儿应该没说不能养猫吧?"

"可以……"迪卢克像是挣扎了许久,最终选择了放弃,对着凯亚点了下头,走了。

凯亚有些莫名其妙:"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这是凯亚对迪卢克的第一印象。

4.

自那天傍晚遇见迪卢克后,凯亚就像是玩游戏触发了角色对话,对话后解锁了新的Npc,这个Npc还非常重要,以致于经常刷新。也即是说,凯亚遇见迪卢克的次数过于频繁了点,明明是楼里各位总共都没见过几次的神秘房客,却被他平均每日一次的频率偶遇。

再次和迪卢克没话找话地寒暄过后,凯亚回到家。他总感觉迪卢克有话想对自己说,但又苦于某些原因无法开口。

凯亚看了眼窗台,两个小碗都空了。他把碗收进来洗干净。

明天是周末,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前几天收藏的猫饭。

晚上,开始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凯亚望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不由得担心起猫咪来。也不知道它有没有一个可以蔽体的藏身之处。

而此时此刻,被凯亚记挂的猫咪——

"你又胖了。"

"喵!喵喵喵!"猫才不胖!猫只是毛茸茸!

"我应该尽快告诉他,让他别再给你加餐了。"

"喵!喵喵!"美人给猫零食,美人好!你不让猫吃饭,你坏!

惦记着猫咪的凯亚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睁眼的一件事就是看窗台。

果然,窗台上有猫咪的影子。

"今天来得这么早呀,是因为昨晚下雪了吗?"

"喵喵!"原本是凯亚的自言自语,没想到猫咪给了回应。它用粉色的肉垫拍了拍玻璃,像是在催促。

"可我还没来得及准备食物。"

"喵喵喵!"猫咪突然用两只前爪扒起窗来。

这不由得让凯亚想起他和猫咪的第一次相见,也许不能称之为相见,因为他都没看见过猫咪。而现在,猫咪扒窗的举动也许是一个邀请?

"你是想和我见面吗?"

"喵!"扒窗的动作停止了。

凯亚看到猫咪的影子点了点头。

眼前是一只猫咪,蓬松可爱且端庄,矜持地端坐在窗台,用一双灵动的赤色猫眼看着凯亚。

"喵!"

"你好呀,猫咪。"凯亚注意到了它脖子上的小领带,"原来你有主人啊,真是太好了。"

5.

自从凯亚初雪那天和猫咪面基后,猫咪就登堂入室,俨然把凯亚的家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用餐地点也从窗台挪到了室内。

尽管凯亚知道猫咪是有主人的,并且它的主人把它养得非常好,但这并不妨碍他以自己的方式宠爱猫咪。

不过——

"好像胖了。"看着又蓬松了一圈的猫咪,凯亚把它抱起来掂了掂。

"喵喵!喵!"猫才不胖!猫只是毛茸茸!

于是,凯亚去到了宠物用品店,给猫咪买了玩具,让它多运动运动。在店员小姐的介绍下,他又买了些配合胖猫咪减肥用的食物。

出来又是两大口袋。

回家,在家门口撞见了每日刷新的Npc——迪卢克,他最近这个点都会出门,依旧神秘但也没那么神秘了。

迪卢克首先看到的是印有xx宠物店的袋子,然后是拎着袋子的凯亚。他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叫住了凯亚:"你……别再给它加餐了,我昨天抱了一下,它又胖了。"

"什么?"凯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只天天在你那儿蹭吃蹭喝的猫。"

"它是……"

"我的猫。"

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这么一看的话,迪卢克和猫咪确有点父子相,尤其是当凯亚把猫咪的小领带在脑海中放大,系在迪卢克脖子上的时候。

"你和你的猫都很可爱。"凯亚没过脑子,突然冒出这么句话。反应过来后,他觉得很唐突,想给迪卢克道歉,却发现迪卢克的脸上有一丝红晕。

凯亚决定不道歉了,因为确有其事,他真的很可爱。

得知了猫咪的主人,又在他的首肯下,凯亚还能继续和猫接触,甚至可以去到他家,当然是在他在家的时候。

凯亚直接拎着袋子去了隔壁。

猫咪在圣诞树形状的猫窝里趴着,听到开门的动静,跑到门口处张望。

开门的是迪卢克。

"咪?"怎么又回来了?

后面跟着凯亚。

"咪!"是大美人!

凯亚把东西放好,摸了摸猫咪的下巴,猫咪也主动用头蹭蹭。

"袋子里的全是零食?"

"还有玩具,让它多动动。"

6.

在两位家长的严格控制下猫咪又瘦回了之前的健康体态。对此,凯亚这位比较宽容的家长决定给猫咪开个罐头,好好庆祝一下。

猫咪高昂着头,在另一位比较严厉的家长面前走来走去,展示着自己长长的毛毛:"喵喵!"都说了,猫不是胖,是毛茸茸!

给猫咪的奖励已经放在了它的小碗里,它闻到香味顾不上展示,直奔罐头而去。

"咪!"、"呜!"猫咪张开血盆大口,边吃边碎碎念。

"对了。"凯亚转过头,问迪卢克,"我是不是还没问过猫咪的名字。"

"叫迪咪。"

听到这个名字,凯亚微微一笑。

迪卢克歪了歪头,有些不理解:"为什么笑?"

"因为名字很可爱。"凯亚定定看着迪卢克,"所以,我觉得给它取名字的人也一定是一个温柔可爱的人。"

P1~康纳酱的料理小课堂~P2汉康同居的小日常!P3模仿。P7作者太太说剧情这里选择和解的话,康纳会用手肘小小的碰副队长一下,超级可爱XDP9南极小动物AU

1.维护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威胁要“打破他的罐头脑袋”,或者用暴力的方式抵上一堵墙(Hank),但他的后背和头部重重贴上玻璃墙的同时,他的诊断系统还是发出了警告。在他有机会开口之前,两个警员已经把情绪激动的年轻男子从他身上拖走了。

Fowler队长朝他们走来(表情严峻,他是否该为此道歉?)。他只看了Connor一眼,转身面对已经被制服的袭击者。

“你们这些吃软饭的混蛋,”那男子喊道(45岁,有家庭暴力前科,曾破坏仿生人游行集会,失业。),“你们居然在这里让这个gou娘养的塑料货为所欲为。”

Connor试图指出仿...

Connor试图指出仿生人没有“母亲”的概念。但Fowler抢先他一步,“给你个私人建议”,他说,“在你再张开你的狗嘴之前,我希望你非常仔细地考虑:这个‘塑料货’和‘吃软饭的’家伙们是一队的。现在,我要让我的同事温柔地请你离开,而我希望你像一个好市民一样乖乖配合。”

男人闭上嘴。在离开办公区的整个过程中都用副队长可能会称为“肮脏”的眼神瞪着Connor。

“祝你有愉快的一天。”Connor向他致意。男人在两个警员之间愤愤地挣扎了一下。

Connor用余光观察身边的警探。是时候道歉了。“我为我造成的不愉快向你道歉,队长。我本无意——”

“你还好吗?”

Connor眨眼。他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那个男人缺乏锻炼的肌肉使他不可能对仿生人的生物元件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我很好,队长。功能运转良好,没有持续性损伤。”

他感觉到他的答案不是对方想要的。但Fowler只是朝他点点头。“下次再遇到那种混蛋,直接用袭警抓他们,明白了吗?”不管Connor还想要说什么,他挥手打断,“现在去把Anderson找来,我希望在十分钟之内看到他的屁股坐在那边的办公椅上。”

“如你所愿,队长。”Connor颔首。Fowler走向办公室,拉开玻璃门,在跨进门槛之前顿了顿。

“嘿,Connor。”

“是,队长?”

Fowler把装有速溶咖啡的纸杯举了一下。“虽然晚了点。欢迎加入我们。”

2.温暖

“你很喜欢淋雨吗?”一个警官(办公桌名牌:Collins)问他。他们正站在一栋被举报可能发生案件的房子前等待后援。交通状况良好。副队长十五分钟内会赶到。夜晚,小雨,50.9华氏度,风力:二级。

“不。”Connor回答,诚实地,“我对雨水没有‘偏好’。但雨水不会对大多数仿生人造成不便。短路的情况非常少见,如果这是你所担心的话。”

她是个身材娇小的警官,有两个孩子(7岁,12岁)。她在警局的资历超过十年,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她能够从下方凝视他却仍然具有威慑力。

他们沉默地并肩站了五分钟。Connor能够观察到女警官时不时地抬头审视他。他眨眼,两次,清除进入光学镜中的水滴。雨水顺着打湿的头发和下颌形成一小股水流,流到他的外套上。如果他感到行动不便会处理它们。级别不优先。

“你知道吗,我受不了了。我不管你是防水防火还是防别的什么。”她宣称,走到警车后备箱里翻翻找找。她从杂物当中拉出一件明黄色的警用雨衣,塞进他手里的态度不容拒绝,“就当是安慰我的良心。我们还没有缺少物资到要虐待同事的地步。”

他感到困惑。

“你没有‘虐待’我,警官。我的机体耐用性可以保证在严酷的情况下提供支持。”

她瞪着他,仿佛他是不愿意吃西蓝花的儿童。他顺从了。“很好,警官。我尊重你的意愿。”

Hank到达现场之后足足笑了一分钟。“你像个大号的塑料小黄鸭。”他说,嗤嗤喘着气,“模控生命这会肯定非常自豪。”Connor能够侦测到他的话里带着某种满意,“是时候有人叫停你的狗屎习惯了。让我告诉你,在雨中不遮不挡走来走去一点也不酷。不管是仿生人还是别的。”

“副队长,‘酷’不是我的目的。这没有必要——”

“无论你怎么说,Connor。”他耸耸肩,把Connor塑料雨衣最上方的扣子扣好,“没人想要你的蓝血屁股冻僵。”

Connor放弃修正他们的看法。晚些时候,Hank用一条毛巾使劲擦干他的头发,用的是和弄干相扑一样的手法,一条毯子盖住他的肩膀和膝盖。

他没有再次强调仿生人感觉不到冷和热。或是指出毛毯可能会阻挡机体散热。他认为这是更好的选择。尽管他的诊断系统没有和他得出一样的结论。

3.握手

“有谁会该死的日语吗?嗯?”警官,Person,说。他在办公区坐在Collins的旁边。这时候手里正牵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小女孩。“走丢了。日本游客。说什么都不听。不要气球动物和糖。要是有人会说日语……”

突然之间,Connor发现自己成为了目光的中心。

“我可以使用包括日语在内的4200种语言。”他提议,“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使用日语唱歌。”

他用七分五十秒使女孩平静下来。他询问了她的名字。她父母的情况。她的年纪。她最喜欢的食物。

“我的名字是Connor。”他告诉她,“这里的警官会帮助你的。”

她黏糊糊的、小小的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他看着那只手,她仰视着他的脸。

他为她小声哼唱樱花的时候,办公区反常的安静。他注意到Hank想要掩饰自己一直从电脑屏幕上方观察他们的事实。他的表情模式Connor在此之前只见过一次,在酒吧,电视内容是新闻,有关真正的大熊猫和它们照顾的幼崽(美好、稀少、珍贵)。

她的父母在那天下午把她领走了。在此之前她没有松开他的手。如果他尝试的话,他能够准确的标记出她的手指在他的手腕上留下的接触点,像圣诞树上的彩灯一样闪亮。他想,也许Markus会愿意给他一份画作的复制品。他无法解析他为什么喜欢那幅画。(但他喜欢)

有人朝他吹了声口哨。赞许,不是挑衅。Hank说他干得不错。

“谢谢。”Connor说。

4.拥抱

“你不必这么做,副队长。”Connor第三次说,“我可以自己行动。”

Hank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粗暴地让Connor的脸抵着他的胸膛,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仿生人继续说话。“我第一次就听到你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做?用脚自己走?哦,对了,你根本没有脚可以走。”

他的裤子从膝盖以下完全被蓝血覆盖了。他损失了百分之三十五的下肢活动能力。一吨重的集装箱损坏了他的右腿组件。比起一个人类建筑工人的潜在瘫痪是可以挽回的损失。他不怀疑自己的选择。

“你可以把我留在原地。”Connor提出可能性,“医疗人员会带给我需要的组件和工具。”

Hank只是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让你一个人在那里慢慢流血到死掉?不了,谢谢。”

“在应急小组来到现场之前我将进入待机模式。”他劝说,注意到流失的钛完全浸湿年长男人的皮夹克和衬衣,“我毁掉了你最喜欢的外套和第二喜欢的衬衣,副队长。我会设法补偿你。”

“对于一个受伤的人来说你是我见到最多话的。”调整手臂在仿生人腰间的姿势,他叹了口气,“想少给我找点麻烦吗?乖乖待着不要动。我的腰不如以前好了。”

“就像我指出的那样,副队长,我本可以一个人——”

他的搭档明确地朝他翻白眼。“可以和必须不是一码事,天才。”

“我不明白。”他承认。

Hank朝天看了看。“对。你不明白。”Connor听到他小声咕哝“塑料脑袋”。

但他放下Connor的动作很轻柔,像把一个玻璃花瓶放回原本的垫子上,Connor不清楚他是否知道仿生人在正常情况下能承受多大的物理压力。他毫无形象地扑通一声坐在Connor旁边,等着支援人员到达汇合点。Connor的头枕在他的腿上。

Hank对他嘘声(人类应对小孩子和小动物的手法)。“闭上你的眼睛,少说话,保持体力。或者是你们仿生人版本的那些东西,待机,省电。其他人一会就到。”

他闭上眼睛。压力感知器告诉他Hank摸了他的头发,轻得几乎无法被感知到。待机状态下他有时设想自己在做梦。在梦里他闻到雨水和皮革的味道(他感到安全。压力指数不高于15)。

5.消费

“红色还是蓝色?”Hank问他,“拜托,这又不是火箭科学。”

“一部分专业仿生人在出厂时已经掌握火箭科学技术。”他友善地提供。

Hank只是无视他,看起来在不耐烦和发火之间只有一线之隔(错误选项)。“红色”他强调,拉长地,缓慢地,两条在材质(丝绸)和图案(纯色)上一模一样的领带在他的左手和右手,“还是蓝色?”

他分析。但分析没有意义。颜色最不具备意义。人类不分析颜色,他们偏好。

“我的型号特征是褐色头发,浅肤色。”Connor陈述,“在百分之八十七的情况下,人们认为——”

“啊哈。”Hank用一只手指阻止他继续,“禁止你那些分析数据的把戏。你喜欢,你选择,就这么简单。现在,红色还是蓝色?”

“我……”红色还是蓝色?红色。蓝色。红色。蓝色。红蓝红蓝红。“……觉得你应该选你想要的,副队长。”

有一瞬间,Hank看起来有点失望。但只是一瞬间。他把两条领带扔进磁浮购物篮。

“你知道吗。管他呢。”他说,“我全部都买了。”

Connor试图提出反对。“副队长——”

但是Hank已经用后脑勺对着他。只用两根手指示意他跟上。“别在那里站上一整天。快点。我们才刚开始呢。”

他们最终离开商店时,Hank的花费是底特律警局平均月工资的1.2倍,是他平日在服装店花销的13倍,可供Hank在ChickenFeed消费128次(或更多)。Connor指出这是“不合算的”。

“你本可以把这笔资金花在更值得的地方,副队长。”他建议。Hank在仿生人店员向他们道谢时简单地点点头。

“相信我,”Hank说,毫不在意。不过心情似乎并不坏,嘴角歪斜成半个微笑。“我在比这不值得得多的地方花更多的钱。”

6.礼物

“Anderson副队长去吃午餐了。”Connor朝他微笑,“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他显得犹豫。(对方不害怕仿生人。或许他只是不喜欢他?)他摇头。“不,事实上,我是来找你的。”

Connor点点头。工作,他能把握。他是为解决问题而生的。“乐意效劳。我能为你做些什么,警官?”

当他把一个长方形的纸盒(可回收)放在他的桌子上时,Connor无法解读他的意图。

他指指那个盒子。“给你的。”他的表情近乎是歉意的,“我们早就应该弄好了……总之,你可以打开看看。”

“当然。”Connor说,看着盒子。他不需要替换部件。也许是新的证据?“但我不明白——”

“打开就行。”

盒子里的东西很重。金属。简单的长方形。办公用名牌。蚀刻字母,在光滑的表面上凹陷。Connor。

他们给他做了一个办公名牌。

“我们一般用姓氏。”Ban解释,“但是……”他耸肩,“希望你喜欢。”

Connor审视它。它凹凸不平的表面在他的手部的感知器上形成轻微的差别。他奇怪地为此着迷(着迷?)。“谢谢你,警官。仿生人没有姓氏。姓氏意味着……家庭。仿生人没有家庭。”

“再次谢谢你,警官。”Connor说,把名牌对准中轴线放好。他摸了它,又一次(凹凸不平的表面,Connor)。“你的话……发人深省。”

名牌的材质是不锈钢。为了防止可能的氧化,他每天擦拭它两次。

7.依赖

“我要报案”,Hank说,头无精打采地从办公椅背上向后仰着,“盗窃。我家里。”

“你的家里没有异常,副队长。”他在数据库清点了所有可能失窃的物品。没有任何贵重物品离开原位。警报没有触发。“也许你应该描述失窃物品特征。”

“是我的狗。”Hank说,“被一个仿生人偷了。现在它只跟他玩。尽管我才是那个辛辛苦苦把它养大的人。忘恩负义的家伙。”

“我喂相扑的次数在这一个月中超过了你。”他分析,对比喂养数据。他的记录很清晰:相扑厚重的爪子搭在他的胸口,柔软的长毛垂到他的脸上。它的重量足够让一个成年男性难以呼吸。但他不是。他保持完全的静止不动,直到后者放弃舔他的脸,转而把他当做一条毯子。他们保持这样的状态直到Hank命令他们立刻从餐桌底下挪开。“狗通常更亲近更常喂养它的人。”片刻后,他补充,“我喂养你自己的次数也超过了你,副队长。”

Hank眯起眼睛,从办公椅上直起身子。“你刚才是在隐晦地侮辱我吗?”

“当然不是。”Connor真诚地说,“我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Hank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似乎最终决定放弃。“我今晚想吃沙拉。”他说,用眼角瞥了Connor一眼,“加了你上次做的那种拌酱。无论那是什么鬼东西。”

Connor用食指和中指从头部的一侧向外挥出。“没问题。”

8.共情

窗外在下雨。底特律近来的降雨量比起十年前增加了百分之六十。他们经过一个报废的废弃仿生人处理站。这是从案发地回到警局的最快路线。另一条路多出四个红灯。

空白。他想。这里所有的仿生人的记忆库都是一片空白。提取记忆数据的过程只需要15秒。机体重置需要十分钟。暴力破坏会立刻损毁。结论:仿生人比人类更脆弱。消耗品。

这是不合理的。这不在他的编程之内。他没有那个能力。他不是为此被制造的。他不可能。

“我害怕。”他说。

Hank停下车子。

毫无预警地,他的光学镜被阻挡了。Hank的皮夹克罩住了他的头部和肩膀。他的手指隔着夹克在他的肩头停留了一会。

“不要看。”Hank说,声音近乎是温柔的(少见。需要进一步分析。),“跟我说话。”

他的数据库里有超过七千种打开话题的方式,但是Hank比他更早开口。“这话我只说一次。”他说,Connor听到他呼了一口气,“之前我有时候会玩俄罗斯转盘。不过你已经知道了。死了,没人知道死了是什么滋味。但是,嘿,反正也没人在乎。”他停顿了一下,“不过后来有一个仿生人,傻里傻气,我告诉你,撞碎了我家的窗户,说他需要我。模控生命的语言编程真有一套。让你觉得你还有那么一点价值。”

“当我拿枪指着他的时候,他很害怕。他不想死。虽然他嘴硬不肯承认。还有那两个伊甸园的女孩,她们也不想死,所以他选择不开枪。”他苦笑一声。尽管被皮夹克阻挡,Connor还是能够捕捉到对方胸腔里轻微的共鸣。“然后我看着他,我想,他想要活下去。如果可以,他想要别人也活下去。也许我也可以。也许我也怕死。也许一个人应该要怕死。害怕不是坏事。”

“我很抱歉。”Connor说,“我的状态是……异常的。我引发了你不愉快的回忆。”

“哦,住口吧。”Hank说,但语气里没有谴责,“人们为他们干的破烂事道歉。但人们不为感到害怕道歉。”

9.清洁

“别乱动。”Hank说,用一块湿毛巾大力擦拭Connor脸颊上一块特别顽固的蓝血污渍,“模控生命都不教你好好洗脸的吗?”

“他们使用快速无菌处理。”Connor说,试图以无法被察觉的方式轻微向后移动。年长的男人恼怒地低吼了一声,按住仿生人的肩膀,用被毛巾包裹的手指去够仿生人脸上残留的最后一丝污迹。还有一些蓝血飞溅到了他搭档的制服衬衫的领子和前胸。待会他会处理。

“你知道吗,对于一个爱淋雨的先进原型机来说,你怕湿布简直比相扑还糟。”他说,阻止仿生人的扭动,把毛巾对准对方脖子上蓝血流淌过的痕迹,拒绝让后者挪动一寸。

Connor的音频合成器发出了某种声音。

他们都停住了。

Hank的表情僵住了。“你刚才是在……”半怀疑地,他用毛巾又一次擦拭那块污迹。仿生人再一次发出“那种”声音。Hank认为自己在做梦。

他肯定是在做梦。

Hank的眉毛消失在头发里。“……在咯咯笑?”

“仿生人不‘咯咯笑’,副队长。”Connor坚持。但当Hank用毛巾凑近他的时候,他向后退了一步。“也许你应该让我自己来。我不应该增加你的麻烦。”

“我的天啊。这肯定是某种玩笑。”Hank喃喃着说。Connor不确定对方是否在对他说话。他的嘴巴微微张开,脸上写满不可置信。“你见鬼地怕痒?”

10.昵称

工作日每天下午三点,Hank会在街区尽头的“转角石”咖啡店买咖啡。

“你看起来有点茫然。”最左边柜台的服务生说,她是个人类女性,笑容和她的仿生人同事们一样热情,“有什么想要的吗,小南瓜?”

Connor环视四周。两米内没有其他潜在顾客。她在对他说话。

“我的名字是Connor。”他澄清,对她回以微笑。“还有,不,我没有什么需要的,谢谢。”

她的笑容更大了。“很高兴知道。名字是Lisa,顺便一提。”她说,指指胸前的名牌,电子屏幕上闪烁着字母和笑脸符号,“你确定你真的不想来点什么?要去其他地方买一杯正宗的卡布基诺要再走十个街区,糖豆。”

他再次试图搜寻她可能建立对话的人。他没有挡到别的顾客。只有他。

“谢谢。”Connor说,“我是仿生人。购买食物会造成……不必要的浪费。我相信会有其他人更懂得欣赏你们的产品。”他从网上平台提取数据,“事实上,你们的社区好评率已经达到了82.3。”他陈述。

她看上去毫不失望,只是朝他眨眨眼,深色的睫毛膏突出了她的双眼(社交程式认为他应该要眨回去。他应该吗?)“好吧”,她把一张便携菜单插进他的制服口袋,“以防你改变主意。也许我们会研发出针对仿生人的饮料,谁知道,消费潜力可不小。给我们点信心,电子小熊。”

Hank完成食品购买时他仍然在处理这信息。

“干嘛在路中间宕机,”Hank问他,对刚刚喝了一大口的饮料作苦脸(美式,无糖。炙热而苦涩。),“你没有更好的事情要做吗?”

“我,”Connor说,“不确定……”

11.骄傲

“混账。”Connor说,介入到Hank和Gavin中间,“请你立刻停止侵占Anderson副队长的私人空间,Gavin警探。否则我将不得不把情况上报给Fowler队长。”

Gavin的嘴张开又闭上,像是有人迎面打了他一巴掌。“你刚才叫我什么?”

Connor侧头,感到奇怪。“我很肯定我的音频处理器使用的是人类听域内的频率,警探。”他确认,但对方只是木然地瞪着他。“我可以为你重复一遍,警探:混账。请你立刻停止侵占——”

Hank在Gavin够到仿生人的领子之前就打开了他的手。“你敢碰他一根手指头试试”,他警告,语气克制而冰冷。暴力的前兆。

Fowler已经从玻璃门里探出头来。“你们以为你们在这里干嘛?”他说,“底特律警局付你们钱让你们在这里咬掉对方的头吗?滚回你的桌子边去,Gavin。”

Gavin仍然试图靠近Connor。他的手指握成拳头。“这个塑料货说——”

“说什么?说你是混账吗?”Fowler说,“他是不是叫你混账了?我看起来像是你的年级主任吗?”

“可是,”Gavin说,“队长——”

“我说回你的桌子去,现在。”

“我希望我没有给你造成麻烦,副队长。”Connor谨慎地说。Gavin怒气冲冲地走过办公区,对着自动贩卖机踹了好几脚。几个旁观者向他侧目。“我的反应是不明智的。”

他没有立刻得到回答。他警觉地回头,Hank正睁大着眼睛看他。

“造成麻……?kid,”他说,语气里充满惊叹,“我该死地为你骄傲。”

12.睡眠

“走开。”Hank说,声音因为被枕头遮盖而发闷。“我不是五岁小孩。快点走开。”

“你当然不是,副队长。”Connor说,安抚地。

“走开。”Hank坚持。他听起来和看起来都很疲倦。他的眼底有青黑色的积血。睡眠不足引发毛细血管破裂。他的眼角和嘴角有脆弱的曲线。他在颤抖。失败的呼吸调节:吸,吸,呼,但几乎没有气流流动。Connor能够检测到空气中汗水、酒精和眼泪的气味。

Connor的手臂环过他搭档的腰。他的手指梳理因为出汗和疏于打理而打结的银发。他的鼻子埋在Hank的肩膀上,感知器的灵敏程度几乎能让他感受的被磨薄了的棉布的柔软。更多汗水和酒精的味道。廉价肥皂的味道。火药残留的味道。盐的味道。Hank的味道。

“你以为你在干嘛?”Hank说,语气平板。他在他怀里紧绷,但没有躲开。

“提供情感支持。”Connor说,“Collins警官说肢体接触有助于情绪稳定。”

“她有没有告诉你一般情况下人们不在床上搂搂抱抱?”

“没有。”Connor如实回答。

“厚颜无耻的混蛋。”Hank说,他的手指抓住Connor的制服后领,既不用力,也不松手,像是他想要推开对方,却不能。“我明早第一件事就是踢你下床,明白了?”

“明白了。”

他们在Hank的呼吸间沉默。窗外的光点的天花板上形成转瞬即逝的图案。没由来地,Hank问,“你们仿生人不做梦,对吧?”

“不。”他回答,聆听着人类的心跳,直到他的脉搏调节器与那节奏一致,跳跃,停顿,跳跃,停顿,“但我会在这里看着你做梦。”

13.家

他没有空闲。

“很忙。”Markus告诉他。仿生人的办公室布置得很简单。唯一的装饰品是一幅来自Carl的画,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黑色和蓝色勾勒出一个男人的侧脸(Markus?)。“每解决一个问题就又有十个问题。有人要工作。有人要新的生物组件。有人要找到走失的朋友。有人要回到原来的家庭。甚至还有人要我去主持婚礼。我们在斗争中的时候还要更轻松些。”

正在他们旁边填写表格的仿生人(蓝发Traci,伊甸园俱乐部)看上去不为所动。她离开之后,仿生人领袖拿起那张申请表。

周五下午三点。你来不来我们都要结婚。让我告诉你:我们会永远幸福快乐。

Markus只是耸耸肩。

“抱歉没能帮上更多忙。”Connor说,真心实意地,“如果你需要我,我会尽我所能。”他迟疑,但仍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再问,“你还好吗?”

Markus挑眉。“好?”他说,“我享受每一分每一秒。”

窗外有大量的鸽子飞过。他们转头凝视那光景。

“大多数人没有事情可干。”Markus解释,“几乎全底特律的鸽子都被他们吸引到这了。如果你想要的话,楼下有的是东西可以喂给它们。”

“我想问你一件……私人的事,Markus”,Connor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任何事。”

“你是怎么知道……你和North之间,”他寻找那个最合适的词,“相性良好?”

“不。你的意见很宝贵。我只是需要……”不是计算。“……思考”

六点零五,Hank发来信息。七点前回家。第二条在几秒后。或者我点外卖。

Markus指指他指示灯的位置。“要走了?”

Connor点头,“Anderson副队长希望我尽快回家。”他站起来。“谢谢你,为了今天。”

对方看上去若有所思。但笑意仍在眼睛里。“回家,嗯?”

“是。”Connor确认,“回家。”

14.宴会

“和我想的不太一样。”Hank说,眯着眼,“或者。基本和能预想的一样。”

他们被婚礼热闹的人群所包围。显然Traci认为没人应该错过她的婚礼。Connor等他继续往下说。

“鲜花、掌声,两个相爱的人想把脸黏在一起。还提供酒水。”他皱着眉看了看玻璃杯,里面装满特殊处理过的蓝色液钛,“虽然我不确定这鬼东西是什么。你们甚至还做得更好:没有人喝醉撒泼。”他发出思索的哼声,“仿生人婚礼。政治不能再正确了。”

“你不喜欢吗?”Connor问他。

Hank想从他的头发里摘出什么。一片花瓣。Traci把她的捧花直直地抛在他的脸上。可能是报复。或者感谢。Hank把捧花中的一朵插在他的上衣口袋。

“恰恰相反。”Hank说,“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这么喜欢。”

+1.吻

他的诊断系统总能在他需要的时候为他提供理由:他是仿生人,协助是他的最高动机。人类是脆弱的,情感和肉体都是如此,他应该力所能及地提供关怀。他应该要显得友好,他的工作要求他最大限度地融入社会,个体必须适应环境。任何有潜在效益的机会都应该得到发挥。

它被设计成告诉他该怎么做:是或者不是。好或者不好。

他们坐在河边的长椅上。Hank一周来这里一次或两次。大多数时候他们并不说话。Connor能观察到阳光在人类颜色变淡的睫毛上的折射。Hank的眼睛看着河面,天气晴好时两者是同一种颜色。Markus告诉他,银色和蓝色是最好的搭配。相得益彰。美丽。

他的搭档并不显得痛苦。像所有长期忍受痛苦的人一样,能从外部观察到的线索已经很少。Connor知道人类(或者,具体而言,某一个特定的人类)所有快乐或不快的迹象。眉头的皱纹比平时更深。眼睛看着某一点但并不是真的在看。齿尖轻微陷入嘴唇。

从前,诊断系统告诉他:最快、最有效、最优。但它现在已经不再那样工作。有时候它比Connor更困惑。

它问他:“为什么不?”

于是他低下头,转过脸,吻了Hank。

他张着嘴。“你搞什么鬼?”他的表情困惑。他的口气暴躁,尽管Connor没有检测到真正的愤怒。他困惑到近乎畏惧的地步。恐惧但有希望。

Hank告诉过Connor,害怕不是坏事。害怕意味着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而你不想。

“你的情绪很低落。”他解释。

Hank深深皱眉。“所以这是什么你们仿生人的‘痛痛飞飞’的把戏?”

“也许。”Connor说,“我希望我没有让你感到不快。”

“看情况。”

他总是用同一种方式表示困惑。他向一侧倾斜。“看什么情况?”

Hank没在看他。他的左手轻微颤抖,不是酒精,Connor知道他已经一周没有摄取任何酒精。他用右手盖住左手,徒劳之举。然后他说,“看你是需要……”作为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说出冒犯性语言的人,他甚至无法立刻说出“吻”这个词,“是你的小程序需要你这么做。还是说你想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这之间有什么差别。”他回答。

Hank苦笑一声。那几乎不像在笑。啜泣和笑之间一条细细的线。“天上地下的不同。”他依旧没在看他,“让我帮你把事情变得非常清楚非常简单,回答我”,他说,“你是需要”蓝色,“还是想要?”红色。

蓝色还是红色?蓝色还是红色。蓝色。红色。蓝色。红色。

“我想要。”他说。

Hank看向他的双眼有什么东西危险的一触即倒。“不要糊弄我,Connor。”

绝大多数情况下Hank知道如何倾听。语言是有利的工具。Hank不止一次地向他重申要“先说再做”。不是今天。

Connor吻了他。又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很好,”Hank说,Connor不记得听到他曾在他们如此靠近的时候里轻柔地低语。他在笑。那是好事。很好的事。Connor喜欢他的笑。美丽。“因为我也想要。”

15.擦拭眼泪

同一天晚上,Connor第一次流泪。他坐在沙发上,Hank在他的左边,相扑在他的脚下。电视上是篮球比赛。毫无预警地,他开始流泪。

“我并不觉得难过。”他告诉Hank,无比困惑,“我不觉得疼痛。我没有任何地方组件受损。”

Hank用拇指擦掉他脸上的眼泪。“我不知道你的数据库是怎么告诉你的,但”,他用另一只手擦掉更多的眼泪,“我们不总是为了坏事流泪。”

+n.选择

人类的定义:直立行走,使用工具,利己,社会性,共情心。但真的,什么是人类?

Markus说,“做你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或好或坏。”North是本质相近的另一种版本,“争取你想要的。干你想干的。爱你想爱的。如果有人告诉你不行,你叫他们滚蛋。”Kara说(距离对他们并不是问题),“每天都有人和我们说,我们只是在玩过家家。我们这么做因为我们觉得这样比较像人。”她想了想,“但,不。我们不是为了像人才去关心。我们这么做只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因为我们做不到。我们不能不去关心。”

Hank说他不知道。

Connor等着他进一步的说明。

他只是专心开车。“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那么这就是。人类不讲道理,他们问问题,问一辈子也找不到答案的问题,然后花一辈子去寻找那个答案。永远半信半疑,但是就这么活着。这就是人类。我不知道我们到底哪里比较好。”他耸肩,“再说,这很重要吗?又不是像你需要知道什么是人去成为人。”

所以这是Connor做的:他问自己的问题,给出自己的回答,作自己的选择。他今天要穿什么衣服?他该不该让Hank睡过闹钟?红色领带还是蓝色领带?

有时候是Hank问他,摆弄一杯凤梨百香果汁上的吸管。他没有把话挑明,但是Connor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你知道你愿意的话那里有一大把更好的人。更年轻,更健康,甚至见鬼的更好看。为什么是我?”

“你的原话:你喜欢,你选择。”他告诉他,“所以:我选择你,副队长。我很喜欢你。”他想了想,“修正:我爱你。在我理解的范围内能达到的最大限度。我……”他觉得如此?不,他推测?“我知道。”

也许Hank说得对。没有答案。也许不像他的程式,那里没有一条标准用来衡量人性。左边有灵魂而右边没有。他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何时真正地跨过了那条线。但这也不重要。他有生命,他不需要像个人类去达到这一点。

“你让我觉得自己活着。”Hank说,在他第一次流泪的那天晚上,在梦和醒的界限中喃喃告诉他。有几秒钟,Connor觉得自己也是。

每天早上,他从Hank的床上起来(他不需要睡觉,但他选择如此)。他做早餐,给相扑喂食。他把Hank的闹钟延后五分钟。

他单数日戴蓝领带,双数日戴红领带。

Fin

人类幼崽废土苟活攻略同人

怎么会这么冷qwq,半夜还没看完番外就激情复健起来码字

01

林奋有些PTSD。

这个于苑是知道的。

起初表现在常常于苑离开了一小会儿,有时只是回房间喝口水,林奋都会带着满脸的焦急和慌张冲进来,当看到熟悉的身影坐在书桌前时,他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把表情都收起来。但于苑总能捕捉到他那微红的,掩饰不住的眼眶。

林奋对他尴尬的笑了笑,和他红红的眼眶有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有些不三不四。于苑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抱进怀里,让他的下巴搁在自己肩窝上。

他拥抱的人颤栗一...

他拥抱的人颤栗一下。

于苑觉得有点想笑,平时这么成熟稳重的人竟然也会有这么小孩子气的一面。但转念又想到了林奋变得如此患得患失的原因,也收起了几分笑意,只觉得心疼。

他一边摸着林奋的头,一边嘴里念道:“别怕,我在呢。”

02

后来,他们四个——哦不对,是八个,士兵比努努、萨萨卡、兀鹫和白鹤自然也算——出发突围的时候,林奋照样把他看得很紧,只不过因为有旁人在,也有军务在身,他把这种不合时宜的情感克制得非常好。他扮演着一个稳重成熟的指挥者,用自己乐观的态度,给周围每一个人辐射生的希望,在前线铿锵有力地指挥,不放弃任何一个人。但是每当他看见于苑离开他较远的地方,或者一旁有丧尸掠过时,他藏在军服之下的手总是不受控制地在抖。

他救了很多很多人,房屋板材下濒死的生命,丧尸口中撕心裂肺的呼救,但是救不了自己零落的、病态的恐惧与担心。

于苑走过去握紧他的手,温暖干燥的手心包裹着他略微汗湿的手,同时继续给他做精神梳理,耐心地等着他一点点平静下来,再拭去他额头上的汗。

林奋有时候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来,回头望他一眼,摸摸他脖颈那块光滑的皮肤,指尖的茧极其温柔地磨过,有一丝痒意,林奋或许也意识到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般收回指尖。

于苑才意识到,林奋一直在害怕,一直没有安全感,他怕,他怕一转头,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脖子上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蛛网,怕那青灰的色泽重新爬上他的脸颊,他怕这是一场臆想病人的梦境,最后不过一场虚空。

九年的绝望一遍遍地折磨着他,那颗心被疯癫的爱人砸了摔,摔了又砸,林奋靠自己的一腔信仰和意志,在无助与绝望中,又跪在地上,把它们粘起来,第二天再把残缺破烂的心脏递给他,祈求一点希望与回应。

周而复始,三千多个日夜。

三千多个日夜。

这么这么久,你是怎么熬下来的呢,我的哨兵。

于苑高共情能力的向导特征此刻悉数展现,他的心宛若和九年间与命运挣扎的林奋共情了,心脏止不住地抽动,黑暗、绝望吞噬着支离破碎的灵魂,宛若将他抽离为行尸走肉,只有看到了于苑的刹那,尽管他的爱人此刻面目可憎,尽管他的爱人此刻六亲不认,但他似乎也有了这么一点活下去的勇气,重新对抗着漠然的死神,直到死去,一捧黄土,四方天地。

03

林奋其实不知道,于苑并没有完全忘了这九年,许多刻骨的印象碎片扎根在他脑海里,当然,他也没和任何人讲过。

那九年的苦楚宛若化作了他们间的一道天堑,谁也不愿意翻出来讲,似乎已成为了他们不约而同的默契。

有时候,当他站在返程海云城的甲板上,波浪在远处翻涌,又一阵阵归为寂静,远处的海鸥变异种像是被他们的士兵打怕了,只敢在船只远远的地方抚着水面,翅膀轻点浪尖,金色的阳光便这么折射进入于苑走神的瞳孔。

他记得很多个场景,但对于九年来说,确实只是沧海一粟。刚开始几天,林奋每天都会扒在门上看他,于苑看见他,或者只能说,那纯黑的瞳孔毫无生气地扫过监狱式的小窗,那双泛着绝望和疲惫的眼眸和眼底深沉的黑眼圈恍恍惚惚地印进他的脑袋,失去意识的丧尸不会知道那是他刻骨铭心的爱人,但是潜意识的执念让他拼命地挽留脑中的画面,最后竟像是刻入骨髓。

或许是很短很短的一刹那,他的瞳仁恢复了一丝清明,但很快又回归沉寂。林奋亲吻他的额头,如同耳语一般对他说:“乖乖的,我走了。”

“吼!”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只意味不明地吼了一声。但林奋似乎对这个很满足,慢慢悠悠地走了。

他看着林奋从他视野中消失,似乎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吼!……呜呜……吼吼!”他疯狂地捶打着墙壁,桌子,一切所有他能感知到的东西。

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丧尸无意义地抓闹,但没有人知道,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找到一个人。

太阳快下山了。破碎的夕阳嵌入斑斓的鳞片,燃起星星点点的烈火。

远处,兀鹫飞来,和白鹤亲昵地打闹,于苑微微回神。

林奋走到他身边。

于苑转过头,捏捏他的指尖,夕阳的光影打在他的侧脸,显得愈发温柔。他笑着道:“回来啦?辛苦了。”

04

林奋感觉他在岩浆上浮沉。

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压制着他的呼吸与心跳,将他的皮肤、内脏与血液熔化又重塑,但他的意识如此清醒,清醒到他可以这样感受到一切痛苦,宛若一千万个丧尸在撕咬他的灵魂。

于苑站在很远的地方,似乎白茫茫的一片,应该是一片雪原吧。他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灰,瞳仁纯黑又无情,指甲长到他觉得这辈子都剪不完。

岩浆漫了过去,于苑从脚底开始燃烧。

“不……不……于苑……于苑……阿苑,不要离开我。”

林奋在岩浆上挣扎,然而他每动一下,灼心的痛苦就要加深几倍,眼泪夺目而出,却又瞬间被热浪蒸干,撕心裂肺的声音从他嘴里吼出,让人听了都不可能不生出恻隐之心。

然而视野尽头的身影实在算不上人,于苑身上的岩浆已经蔓延到膝盖,他薄薄的嘴唇翕合,冷漠的话语流进他的耳朵:“林奋,是你害死我的。”

林奋愣住了。

“林奋,是你太弱了,保护不好这么一支小小的针剂,我才会变成丧尸的。”

“林奋,是你太过懦弱,才不能保护好我”

“林奋,我对你很失望。”

“林奋,你不配当我的哨兵。”

“林奋……”

到最后,声音竟变得有些哀怨凄厉。

“不要……阿苑!阿苑!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我求求你,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林奋一边颤抖着哭泣,一边拼命地向前爬去,也不管身上有多痛,心底的那份铺天盖地的苦楚早已盖过了肉体上的疼痛。

岩浆的起伏突然大了起来,把他一阵阵地往雪原上推,林奋欣喜若狂地往前爬行,待到跪在于苑身前时,他才发现,于苑的最后一根发丝将将好,被烧得一干二净。

“不,于苑!”

他猛然清醒过来。

身上宛若还停留着岩浆滚烫的触感,但头顶的天花板告诉他一切不过是一场不能更真实的幻觉。

他突然扭头看去,于苑在他身侧,也清醒了过来,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心疼。

黑暗吞噬了安全感,于苑打开床头灯,在光芒亮起的刹那遮住了林奋的双眼,等他适应好灯光的亮度,再缓缓移开。他拿纸巾擦拭掉他的泪水,整理了一下他额前的发丝,再朝他泪流满面的爱人张开双臂。

他们一句话都没说,但好像什么都明白。只剩布料淅淅索索摩擦的声音,于苑把他搂进怀里,额头按在胸前,轻轻拍着他的背,发丝划过他的脸颊,有些痒痒的,而林奋在怀里止不住地抽动,哭得小心且克制。

于苑知道,他每天工作完后都会偷偷去医务室开一些助眠的药物,每天还要带一些安神的草药在身边,只要他不在,他就会遏制不住地暴躁,恐惧,心神不宁。

这是他的爱人,他的哨兵,他的少将,永远坚定勇敢,爱恨坦荡,似乎有他在,就拥有令人安心的力量,但他不是圣人,不是没有过脆弱的时候。九年前那个冰封的极寒,他迎来了他二十多年来最绝望的时刻,无人陪伴的寒冬,与爱人的两隔,丧尸的侵袭,帮派的斗争,无一不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

他比很多很多人都厉害。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于苑以为林奋都要睡着了,他们的心跳声逐渐重合。林奋终于哑着嗓子,闷闷地问了一句:“吵醒你了?”

于苑没有回答,只是亲了亲他泛白的鬓角。

“对不起……”

于苑心中泛起一丝抽痛,究竟是多么痛的折磨,才让这么骄傲的人说出这样的话……

“林奋,林奋,你看着我。”

林奋抽动了一下,浑身一激灵,于苑和梦中的声音重叠在了一块,变得凄厉又恐怖,一下子,他又躬起腰背,显得非常脆弱。

于苑察觉到了,但他依然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林奋,你对得起任何人。”

“九年前,是我自己选择变成丧尸,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那是我作为军人的职责。”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想想这里,多少人是因为你而活了下来,包括我。”

“我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但是你救了很多人,你是我们的英雄,也是我的爱人,我的哨兵,我的少将。我永远为你感到骄傲。”

“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到来了,我会一直一直都在。”

眼看着林奋又有些泪眼模糊,于苑轻轻地笑了一下,无奈地抽过纸巾给他擦眼泪,又放缓了语气:“好了,别哭了,这么大人了,颜布布都没你这么能哭,明天他看到你哭肿了眼睛肯定要逮住机会嘲笑你的。”

“他敢!”

“好好好,不敢不敢。快点安心睡吧,我在呢。”

林奋又沉默下去,半晌才叫到:“于苑。”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于苑。”

“嗯,我在。”

“我在呢。”

“我在。”

“晚安,于苑。”

窗外,夜空中星星点点,细碎的月光浮动在缄默的黑夜里,光辉亲吻岁月与流年,镀上银灰的色泽。

于苑看着沉睡过去的爱人,温柔地亲吻他的眉间。

晚安,林奋。

END

命脉是一位魁梧女子,身形高大强壮,双臂有力,步履稳健,身躯壮硕得好像一堵墙似的。结实的双腿,纠结的膀臂,隆起的健壮胸肌,低沉的嗓音。宽圆的肩膀,高挺的胸脯,结实得像钢桩铁柱一般。这是一个粗线条的女子,浓眉大眼,肩膀宽阔,身材高大,站着像一座石塔,跑起来有如一阵狂风。

天渐渐热了,衣柜里挂着的外套都变成了衬衣T恤,按照颜色款式分门别类,整整齐齐。衬衣是医生的,T恤是艺术家的。偶尔两个人也换衣服穿,比如一个人出差,另一个人想的狠了,就套一件对方的衣服出门,低头时,照镜子时,换衣服时,会心一笑。

要说感情好,那是肯定的,朋友圈里提到这一对儿没有不翘大拇指的。般配,是出现最频繁的词儿。当然,如果朋友的关系再近些,这个词儿就变成了腻歪,比如陈某,夏某。不过田某不说,毕竟一个医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况他和他老婆平时也这样,所以田某只说甜蜜。

甜蜜的情侣好些天没见了,小护士们叽叽喳喳一问,陶总出差呢。

哦~~~

小护士眼神儿......

小护士眼神儿多尖啊,联想能力多丰富啊。

“难怪呢~好几天没见陶总来。”

“汤主任今天穿的陶总最喜欢那件黑色暗纹提花T恤~”

“哦?上手术的时候看到了?”

“可不是,我心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昨天穿的陶总之前医援时候的衬衣………”

“前天是陶总上次来送宵夜的时候穿的印花T恤………”

“哇………汤主任也太………”

“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护士站里犹如几声尖叫鸡一般的声音传出来……

“哟,张护秦护?几位在这儿干啥呢?”

熟悉的男声从护士站外的走廊传来,护士们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陶总!!你来啦!”还是小护士脑筋转的快,立马打招呼:“好几天没见了,汤主任说您出差了,刚回?”

陶晓东点点头,把手里提溜的几个盒子放到护士台上:“嗯,刚回。顺便带了点特产回来,都是些小零食,你们平时打打牙祭。”

“谢谢陶总!!”小护士们叽叽喳喳感谢几句,正好护士铃响了,大家收好零食又忙碌起来。

陶晓东手里还拖着一个行李箱,不大,是汤索言的,医院搞运动发的奖品,上面还刻着汤索言的科室和姓名。陶晓东出门的时候灵光一闪,就用了这个箱子。

他拖着箱子从护士站旁边绕了半圈,就走进了正对着主任办公室的长廊。

办公室门关着,陶晓东走过去,轻轻转动把手,门开了,里面没人,应该是上手术去了。陶晓东走进去,顺手带上门,把行李箱放在桌子旁边,然后坐在椅子上等汤主任下手术。

牛仔裤右边的口袋有些鼓鼓囊囊的,陶晓东低头看了一眼,把手伸进去把那东西抓在手心里,闭着眼想象了一下汤索言见到这叫东西后的反应,突然就笑了起来。

这趟出差挺累的,跑了好几个地方,上课,学习,帮朋友驻了几天店,行程排得满满当当的,硬是没办法提前结束回家。

昨天晚上两人视频,医生看起来心情就不太好,可能是昨天科室好几个人收到花,汤主任受刺激了吧。在视频时对陶晓东提了好些个以前都没说出口的要求,弄得陶晓东面红耳赤的,结束的时候跟快死了一样,还被医生夸了好几句乖~听话,陶晓东气喘吁吁的想:这是哄小孩儿呢。

打住!

陶晓东拍拍脑袋,医院重地啊,怎么能满脑子不合时宜的花里胡哨的想法呢,多不好啊~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医生穿着套刷手服进来,看到里面有人,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谁回来了。

“言哥,我回来啦!”陶晓东笑眯眯的站起来,往医生那儿走了几步。

医生反射性往后退两步,才笑着说:“提前回来了?”

“嗯,改签了机票,刚下飞机就过来了,这不是……想你了嘛……先看看你再回去。”陶总讲情话总是很直接,想就是想,爱就是爱。

医生还是笑着,催促他:“看过了,赶紧回去睡一觉。我今天不加班,下了班就回去。”

“言哥~”陶总笑得贼兮兮的。

医生疑惑的挑眉:“怎么了?”

“听说汤主任这几天,穿着别人衣服上班呢?”好嘛,敢情小护士们私底下八卦都被人陶总听进去了。

医生面色一滞,咳嗽两声,“嗯”了一下。“穿就穿了,怎么?不给穿?”

看起来气势汹汹,其实耳朵尖都有点泛红。

“没不让你穿~天天穿都行!我出差还用你的箱子呢。”陶晓东赶紧哄人。

“我还有台手术,喝口水马上要回手术室了,你先回家等我,乖~听话。”当医生的真会用“乖”拿捏艺术家。

“好,你去吧,我也回去了。”陶晓东一向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汤索言点点头,拧开桌上杯子一口气灌了大半杯,然后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办公室,在走廊分道扬镳。一个回家休生养息,一个手术室继续奋斗。

日暮沉沉之时,手术室的红等终于转绿,护士和医助推着病人出来,汤索言跟在后面,边走边和家属交代术后注意事项。等一切结束,他回去清洁然后换衣服。

今天身上穿着陶晓东很喜欢的一件衣服,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想通陶晓东是怎么发现的。不过也无所谓,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两个人出去旅游,陶晓东衣服脏了,来不及换洗,也穿过他的。至于怎么脏的………

咳!!汤主任咳嗽一声,医院重地,得严谨一点。

汤主任一路就这么想一会儿停一会儿的回了办公室,下班了,回去可以抱陶陶!

想的太出神,都没发现小护士们窃窃私语。

“哇………汤主任笑得也太开心了……”

“肯定是见着陶总了呗!”

“接下来几天看不到汤主任穿陶总衣服了,真可惜。陶总买的衣服设计感很强,汤主任穿着………别有风味……”

“唔…………确实……”

“嘻嘻………”

推开门,汤索言把白大褂脱下来挂在门后,走到桌边整理好病历准备下班。

桌上摆着一个小盒子。

汤索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盒子是谁摆在这儿的。

黑色丝绒盒,通常来说里面应该躺着一枚戒指,或者一根项链,汤索言想。

盒子入手感觉不重,打开后却不是戒指或者项链,而是一个泛着银色光芒的U盘。

汤索言挑眉,觉得陶晓东真是一个神奇的人,永远猜不透他会送自己什么东西。是艺术家的脑洞太大还是因为对象是自己?

他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翻出来打开,然后插上U盘,一个可爱Q版的陶晓东汤索言举着小牌子的图像出现在桌面上,牌子上写着“点我点我”。

汤索言都被要被逗笑了,他双击了那个“点我”,一段流畅优美的音乐传了出来,然后桌面渐渐被一颗膨胀的巨大粉色爱心填满,爱心一边跳动一边发出“咚咚”的心跳声,节奏和音乐刚好能搭配在一起,简单的音乐因为这心跳的合奏而变得更加动听悦耳。

音乐结束后,是一段语音。

汤索言静静的听着,那是陶晓东对自己说的一字一句。他的语气不算温柔,甚至可以称之为平淡,汤索言想:录的时候他可能有些害羞,所以显得那么不知所措。

其实讲的话挺简单的,大概意思就是陶晓东想在521这一天,庆祝两个人在一起五年了。

他想破脑袋都不知道应该送什么,最后只能以这种最简单的方式,口头表达一下。毕竟这种特殊的日子,礼物和花儿都涨价了,众所周知的陶晓东有点抠门,他舍不得。

语音条不长,5分20秒,陶晓东挺会卡点,前面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最后我爱你三个字说完,刚好结束。

汤索言听完,捂着胸口缓了缓,会打直球的人真的太厉害了。汤医生总会突然之间扛不住。

回家路上买点水果吧,今晚得切好几盘缓缓,汤索言面无表情的开车想着。只是仪表盘上压着限速的时速表泄露了他剧烈的心跳和强烈的渴望。

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吧………

*现代paro一发完

*欢迎回家。

早上七点刚过一会,闹钟响了三声,被卡维从被子里伸出的手摁关了。

他被入秋的凉气吓得一哆嗦,刚要把手收回来,那只他和艾尔海森养的猫跳上了床来蹭他。

于是卡维理所应当把这只橘猫当成了暖手袋,搓了好一把,才从被子里钻出来。橘猫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毛,小小声唤了一声,卡维放空了两秒刚睡醒的大脑,才回过神给自己的猫狠狠地亲了一大口,“早上好,梅赫拉克。”

卡维抱着猫从主卧的卫生间出来,艾尔海森正在餐桌边翘着腿看书,一只手还拿着前一晚他们商量要吃的滑蛋培根三明治。属于卡维那一份在两人桌的另一边,配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梅赫拉克被...

梅赫拉克被卡维放下来,这只猫一落地就钻到餐桌下面,属于他的早餐也被艾尔海森准备好了。卡维走过去,拍了一把艾尔海森架起来那只腿,艾尔海森了然把腿放下来,于是卡维就从艾尔海森身后绕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顺路还揉了一把艾尔海森的头发。动作和揉梅赫拉克的动作没什么区别。

艾尔海森晃了晃脑袋,让遮眼睛的发丝移开。卡维坐下的时候,艾尔海森已经收起了他的书。

“我今天中下午要开会,可能会晚点回来。”卡维恶狠狠咬了一口三明治,大概是把三明治看做是自己的那个甲方了,“三次了!整整三次方案调整了!”

“冰箱没水果了。”艾尔海森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

吃完早饭的时候已经七点四十左右了,他们把餐具放到洗碗机里。之前他们还是猜拳决定谁洗碗的,可是后来两个人都忙起来了,在一次晚饭之后,卡维一拍桌子,宣布要去买洗碗机。

当周周末两个人就起了一个大早,去商场精挑细选运回来了。

卡维坐在门口地上穿鞋子,艾尔海森给他递了一件外套。从他们住的地方开车出发,三十五分钟左右能到卡维的公司,继续往前走十五分钟就是艾尔海森教书的大学。所以通常是艾尔海森开车先把卡维送去公司,再自己去。

至于下班也大多如此。

偶尔卡维需要加班,他就提前和艾尔海森说一声,让艾尔海森先回来做饭,自己坐地铁回来,刚好赶得上饭点。

出门之前梅赫拉克过来惯例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两个人的裤腿,毫不意外地留下了它的味道和痕迹。卡维毫不在意地把梅赫拉克抱起来又亲了好几口在它脸上,直到梅赫拉克伸出爪子摁在卡维脸上他才不舍地放开来。

艾尔海森用家里的滚毛器把西装裤上面显眼的猫毛粘走,含着点笑说,“梅赫拉克脸上全是你口水。”

卡维开门的时候和梅赫拉克招手再见,对艾尔海森龇牙咧嘴,“你说得好像梅赫拉克不会舔你脸一样。”

门被他们关上,梅赫拉克晃了晃自己的大尾巴,打算回到卧室继续睡觉,没过一会,门又被卡维笑着打开,艾尔海森抱着手臂看他一边笑一边冲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午饭饭盒。

卡维是在把梅赫拉克从雨夜捡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卡维和艾尔海森带着梅赫拉克去了一趟宠物市场,买了各种东西,猫笼自然也买了。但是没过几天,两个人又再一次一起坐在客厅的地方,一个缝床垫,一个敲木头,做了一个小小的床放在卧室床边。

梅赫拉克晃着尾巴于当晚登堂入住,正式成为家里第三个主人。

卡维发现艾尔海森和他接吻的时候老是不闭眼睛,他原本好奇,就学艾尔海森睁眼,结果他对着艾尔海森一双好看的眼睛又面红耳赤,慌里慌张闭了眼睛,惹艾尔海森闷闷地笑。

他们一亲,于是两个人嘴里全是薄荷凉甜的滋味了。卡维摸摸嘴唇,低低笑,艾尔海森早就习惯他因为一些微小的事情而开心得笑出声了,自己也含着笑,开车从车库出去。

八点十五分的时候,卡维和艾尔海森同往常一样在第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卡维还在看手机里提前存好的备选方案,艾尔海森把车载广播调成了新闻,卡维突然想起来艾尔海森下班了得先去一趟超市,就开始点菜了,“我要吃桃子,脆的。”

“有就买。”艾尔海森点了点头,“晚饭吃什么?”

“奶油意面?”卡维想了想,“是不是前几天吃了?”

艾尔海森提醒他,“周二刚吃,换一个。”

卡维就开始思考,看着前面的车牌半晌,最后拍掌决定了,“想吃肉酱千层饼了!”

艾尔海森看着他一会,笑了笑,点了点头,全然同意了。

上午的时候卡维一直在准备下午的开会方案,中午喊同事帮忙带着他的饭盒去热一会,自己还要跑一趟打印机。他看着一张张纸被吐出来,忍不住想艾尔海森在干什么。

艾尔海森拿起手机的时候,卡维几分钟前给他发了一个表情包,他自己用梅赫拉克的照片作为参考设计了一整个系列,现在发来的是一个疑惑的猫猫头,上面顶着个问号,绿色的眼睛睁得很大。

艾尔海森也给他发一个一样的回去,于是卡维紧接着又发来一句:“下课了,正在吃午饭?”

艾尔海森就把微波炉里正在转圈的饭盒拍照发过去,卡维也给他发了吃了一半的午饭,还配了一句:“我准备的果然好吃,明天你准备午饭别忘了。”

艾尔海森拿出温热的午饭,回了一句“嗯”。

下午的时候卡维就彻底没办法和艾尔海森回消息了。会议室里各种方案的设计都快要打起来了,卡维看那些字都要出现重影了。休息期间他慌忙冲进茶水间给自己灌了三杯浓茶,忙里抽闲看了一眼手机,此刻下午三点五十分,艾尔海森下午没课,给他拍了一张大学里面的景色,各种各样的学生三五成群和艾尔海森擦肩而过,而艾尔海森正走在回家路上。

卡维给他发了一句“路上小心”,自己又不得不回到唾沫横飞的战场上了。

艾尔海森取车了之后先打开家里的监控,自从家里养了猫,监控就成为了不得不安装的家用设备。艾尔海森和卡维总是会抽点空看一眼梅赫拉克在家的情况,幸好梅赫拉克是一个乖巧的孩子,艾尔海森和卡维不在的时候要不就在自己的床上睡觉,要不就在客厅地毯上自己玩玩具。

每一年梅赫拉克生日的时候,艾尔海森和卡维都会给它亲手做一些娃娃,这些娃娃总会在他们上班的时候陪着梅赫拉克。

艾尔海森看了一眼梅赫拉克正在和前年他们做的一个章鱼娃娃斗智斗勇,就关掉监控,先去了一趟超市。

他到的时候超市里面人还不多,艾尔海森先去了一趟牛奶区,今早卡维喝的是最后一点牛奶了,他选了两盒他们经常喝的牛奶放进购物车里,又转过去去卖零食。

今天是星期四,而星期五的夜晚属于他们两个人,过程为一场浪漫的二人共做的晚餐,结局是和梅赫拉克一块在沙发上看电影。艾尔海森先去买了一些零食,他对零食没那么大的需求,卡维爱吃的种类倒是不少。

最后他才去买了晚饭的材料和水果。

等他买完了东西回到家,墙上的时钟显示此刻是下午四点四十分左右,梅赫拉克听到动静过来蹭他的脚,他弯下腰摸了摸梅赫拉克的脑袋,被舔了舔手指。

“我先去换个衣服做饭,”艾尔海森说,“你去玩一会,卡维一会回来陪你玩。”于是梅赫拉克叫唤了一声,又去和娃娃们闹腾了。

卡维坐着地铁回来的路上感叹幸好大家最后还是商量出了一个共同方案,不然他可能回来的时候路灯都变成连接着夜晚的路了。他在五点五十分到家,打开门的时候闻到了肉酱千层的味道,艾尔海森和梅赫拉克出乎意料的安静,在如此安静中卡维都屏住了呼吸,悄声换下鞋子走进客厅。

他先是看到桌子上扣着保温罩的肉酱千层,转过头去看见客厅地上和往常一样堆满了梅赫拉克的玩具,一条灰色的毛毯从沙发垂到了地上。卡维走过去,艾尔海森整个人横在沙发上睡觉,胸口压着一只梅赫拉克。

这种样子算得上是少见了,他没忍住笑了一下,又捂着嘴没吵醒这个景色,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

等他干完坏事,就蹲在沙发边上小声喊艾尔海森的名字。艾尔海森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手掌抬起来压在卡维的后颈上,手掌温热干燥,声音里也是温度,说:“欢迎回家。”

梅赫拉克还在睡,卡维声音压得又低又轻,凑过身子亲了亲艾尔海森的嘴唇说:“我真是爱死你了。”

“那赤色的感性在我眼中无比美丽”

整点怪味猫饭,短打

初春清新的雨裹挟着帕蒂莎兰馥郁芬芳的香气,在花间打滚的金色长毛猫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小脑袋顶开大门下方开出的一扇小门一溜烟窜进了屋中,柔软的肉垫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脏兮兮的小梅花印。

没等小猫回到它专属的软乎乎的小猫窝,便被一只大手捏着后颈提溜了起来,小猫尖尖的耳朵动了动,石榴红的猫儿眼滴溜溜转来转去,看见自己灰发碧瞳的主人,听见他叹了口气,拿干净的毛巾给自己擦肉垫。

“咪呜!”

“别叫。”艾尔海森的手劲很大,捏着金色小猫的小爪子用力擦去院子里带来的泥水,然后把小猫扔到沙发上,任劳任怨地弯下腰去擦地上的泥巴梅花。...

“别叫。”艾尔海森的手劲很大,捏着金色小猫的小爪子用力擦去院子里带来的泥水,然后把小猫扔到沙发上,任劳任怨地弯下腰去擦地上的泥巴梅花。

卡维要是看到这乱糟糟的地板一定会崩溃的。艾尔海森心想。

细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重新洒落人间,小门板又被顶开,小豹子般的灰色短毛猫叼着一只颜色鲜艳的小鸟玩具钻了进来,然后在灰发主人冷漠的眼神注视下自觉地停在门口的毛巾上蹭了两下,迈着干净的爪子优雅地走进屋中。

金色的小猫刚刚在院子里玩累了,这会儿正蜷缩在窝里打着小呼噜睡觉,灰色小猫缓缓走到小窝前,俯身用鼻子拱了拱金色小猫的肚子,金色小猫喵喵叫了两声,敷衍地抬起尾巴给它让出了一小块位置。

灰色小猫抬起爪子推了推金色小猫,有些不满地喵了一句:【Kaveh,你留这么一小块位置是想给谁睡?】

【你好烦!】名叫Kaveh的小猫耳朵动动,睁开了漂亮湿润的红眼睛,【我困死了……Alhaitham!】

【谁让你一整个上午都在外面四处乱窜的?】Alhaitham挤进去强行占据了猫窝的大部分软垫,将金色小猫圈在怀里,十分自然地低下头给它舔毛,Kaveh眯了眯眼,金色的大尾巴甩来甩去,也仰起头给它舔毛。

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正门了,金发的人类像一只充满活力的、快乐又美丽的鸟儿,抱着牛皮纸袋,还有一束挂着晶莹水珠的须弥蔷薇:“我回来啦——快来吃刚出炉的鱼卷!”

灰发的主人合上书走上前去,两人在家门口交换了一个咖啡与墩墩桃酿味的吻,两只在窝里互相舔毛的小猫也凑了过来,围着两个主人打转,卡维把花束和打包的鱼卷一股脑塞给了艾尔海森,然后蹲下身,去抱金色的小撒娇精和灰色的小粘人精。

艾尔海森皱着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它们刚从院子里撒完野回来,身上脏的很。”

“哪里脏了?明明还是很漂亮嘛!”卡维亲亲金色撒娇精,又摸摸灰色小粘人精,“Kaveh——我美丽的小狮子!Alhaitham——我帅气的小豹子!爸爸爱你们!”

艾尔海森叹气:“你喝了多少?”

“我可没喝醉!”

“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喝醉。”

“好吧。”卡维难得没有跟艾尔海森争吵,他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像个太阳,生动又明媚,“没有想到大书记官连小猫的醋都吃。”

“我可没有,只是你这种把宠物当成孩子的行为实在是……”

“我爱你。”卡维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倚着沙发靠背,眼底噙着春天般的笑意,“抱歉,刚刚忘记说了。”

艾尔海森沉默了一下,然后弯下腰亲吻他金色的春天。

-完-

现代pa,非典型破镜重圆,非典型快穿文,有私设,慎入。

在练文笔呢,ooc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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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光压远山,云搅江河。

冬日的阳光不带温度地照在长廊上,照在一头金发上。

金发的主人呆呆地站在走廊的这头看向那头的人。

灰发青年逆着光站在那里。好看的眉眼被光镀一层玻璃,拒人千里,疏离冷漠。

那是是艾尔海森,卡维最想见也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明明走廊不长,但他感觉他离艾尔海森好远。

那边的人感觉到了视线缓缓回头,微微上挑的眼尾折射着阳光。睫毛投下的阴影让卡维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艾尔...

艾尔海森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好像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地冲他微微颔首。

卡维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他没有回应艾尔海森的招呼,只是静静地看着艾尔海森。

“认识?”

轻柔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视,卡维这才注意到艾尔海森身边还有一个娇小的女生。

女生很漂亮,整个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极了一位下凡的神明。

“嗯。”艾尔海森收回目光应了一声,低头在女孩耳边说了几句。

女孩先是一愣,然后主动走到卡维面前,笑着说,“卡维先生你好,我是叫Maya,摩耶,很高兴能遇到你。”

“你好。”卡维礼貌性地回应了一声,“你的名字很特别,和你很配。”

Maya,印度教和吠陀神话中掌管幻象和梦境的女神。是世界万物之像之源泉。

眼前的女孩气质出众,一双桃花眼看似多情又无情,令人琢磨不透,分不清虚实。

“谢谢。”摩耶又笑了笑,“我父亲希望我可以帮他分清现实和虚幻,所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区分现实和虚幻么……

卡维抬头,和艾尔海森的对上了眼。

他下意识摸了摸耳垂,却摸了个空。

是啊,那对耳坠早在艾尔海森不辞而别后被他取下来不是吗……

(二)

十年前。

“艾尔,你相信璃月的前世今生么?”教令院长长的、没有尽头似的走廊里,金发少年偏头看向身边略高于他的那人。

“嗯。理论上是成立的。”艾尔海森把右手上的书挪到左手,抬起右手轻轻拨过卡维挡在脸上的长发,“学长,该剪头发了。”

卡维甩了甩到肩膀的金发,“不想剪……那如果我们有了来世,你会不会认出我来啊?”

艾尔海森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拢了拢他微乱的头发,左手夹这书摸出一根头绳帮他扎头发。

卡维顺从地配合他,低下了头。流畅的脖颈曲线在光下好似一段上成的白玉。

艾尔海森微微偏头不看那段白玉,边扎边说,“不知道。从现实主义方面来讲是不可能的。从浪漫主义角度来讲……嗯,‘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恰是人类不完美的提现*’所以我也不知道。”

卡维抬头瞪了他一眼,红宝石似的眼睛倒映着艾尔海森的脸,“艾尔海森先生,你应该说‘会’。璃月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我两到底是谁学文科啊?你再这个样子……再这个样子……我……我就……”

卡维“我就”了半天没出来。

还能怎样啊,这死小孩已经完全赖上他了,他还能不负责?

艾尔海森低笑了一声,固定好发绳,牵过卡维的手,“好了,学长,我没有办法给你我无法论证或实现的承诺。”

答应过你言出必行,答应过你永远不会对你说谎。

卡维撇了撇嘴,耳根泛红“好吧。”

艾尔海森轻轻捏了捏卡维的手,“我去打个耳洞吧,这样你以后可以看耳钉来找我。”

“不要。”卡维抬手捏了捏艾尔海森白皙的耳垂,“舍不得。”

卡维:!!!

自己怎么就说出来了啊?!

艾尔海森愣了一下,轻轻咳了咳,撇开头,只露出一只染着红霞的耳垂和一截带粉的脖颈。

卡维努了努嘴,也偏头看向另一边。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一会儿。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给两个人镀了一层柔和的边。

“艾尔。”半响,卡维打破暧昧的气氛,“我去打吧。之前一直都是我在找你,下次换你来找我吧。”

艾尔海森眼睫颤了颤,“嗯。”

后来艾尔海森送了卡维一对耳坠,精致小巧的金属像环抱着什么。

“这里我设计是填充红宝石,但没找到合适的。你先带着,它是你的真实。”

那是艾尔海森和他说过的最隐晦的情话。

记忆里艾尔海森温柔的声音还在耳后环绕,可他却取下了他的真实。

(三)

卡维从床上坐起,燥烦地把脸埋在手里。

自从在长廊和艾尔海森再见后他就一直恍恍惚惚。

好似当年惊鸿一瞥,钟情至今。

他暗骂了自己一声,无力地瘫在床头,右臂抬起遮住双眼。

卡维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艾尔海森,但从现在来看并非如此。

他发现见到艾尔海森的那一瞬间,他浑身血液都在叫喧着。烟花一朵又一朵地在心中

绽放。亦如十来年前的少年心动。

只可惜烟花易逝,告别无处。

留下满地狼藉由他一人收拾。

卡维叹了口气,摸过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离开我就别安慰我。要知道每一次缝补也会遭遇穿刺的痛。^”

然后挣扎着起来找到那对耳坠。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看着红纯布上的那副珠宝,卡维不禁把它们重新带到耳垂上。

说来也神奇,他都六七年没带过身饰了,耳洞竟没有闭和。

神出鬼差地,他来到镜子前。

镜像里的青年金发凌乱,一对红宝石与其的晴眼相呼应,衬得青年有种说不出的明媚——如果眼里有光的话。

不得不承认艾尔海森的审美。卡维拨了拔小巧的坠子,想。

可,这副耳坠怎么有点怪怪的?

不对!卡维瞬间取下耳坠。

艾尔海森走之前根本没有嵌那两颗宝石!

可那对耳坠却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他眼前,红宝石在日光灯下泛着温润的色泽。

卡维急促地呼吸着,他感觉自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的心脏,有什么东西在拉着他下坠。

身后莫名化为一片虚空,一股温柔的力拉扯着他。

卡维掉进了虚空中。

床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本来充满艺术感的锁屏被一串字符取代:νειροa.

(四)

在一片未知的柔软中,卡维隐约中嗅到淡淡的草木香——混着他熟悉的冷香。

他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看不清眼前人。只觉得一只手覆上了他的眼,艾尔海森沉

沉的声音自耳边来,“乖,闭眼。”

一如当年。

卡维对艾尔海森心动就是在这种场景下。

须弥每个星期都会有一场处死刑,每个星期都会从教令院里找几个人证。

抽到卡维那天处死的是一个叫瑞丽的女人。

女人和别的刑徒不同。她从容地走上断头台,对着刑场中央的神像哈哈大笑。

整个刑场都是她无骨竦然的笑声,卡维只觉背后冷汗直流。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他的左手,他抬头,艾尔海森冲他点了点头,轻声说:“别怕。”

卡维定了定心神,把目光重新投向刑场,却和瑞丽对上了眼。

女人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让人心中发麻,手心冒汗。

她咧嘴一笑,叫道:“可怜的人儿啊,你将永远困于虚幻之中,生生世世,无法醒来!哈哈哈.....”

卡维僵在那里,偏头看那神像。

刑场的天很阴沉,但神像却仍发着柔和的光。

神明有一双桃花眼,温柔又慈爱地看着他。

然后他就被人抱住,艾尔海森身上冷质的草木冲斥着他的鼻腔。

少年略矮他一点,但他还是顺从的抬头靠在他肩上。

抱他的人僵了,抬手遮住了他的眼。

卡谁疑惑地束了眨眼,只听艾尔海森略带青涩的声音:“乖,闭眼。”

他闭上眼睛。耳边,是鲜血飞溅和人头滚地的声音。

卡推感觉他的什么东西在变化,他但摸不透。

他拉下尔尔海森的手,正要看场里的情况就被框住了头。

艾尔海森看着他,轻声说:“别看。”

那一瞬间,卡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十来年后,他再次听到了心动的声音。

他轻轻握住那人的手腕,转头睁开眼。

在他睁眼的瞬间,手中那片温热的皮肤消失——他身后没有人。

只有黑色,一片不见底的黑色。

没有···艾尔海森···

卡维瞪大了眼,颤抖地把那只手伸到眼前,但他没有看到那只手。

他到底怎么了?!卡维有些站不稳。

隐约间他听到脚步声、人声、机械运作的声色。

“...号,体征.·.,快!”

“哎···先生,您冷静一点,他...”

卡维想找发声的地方,但当他移动时他才发现自己走不了:他在下坠。

坠入黑暗,坠入黑甜的梦。

(五)

“醒了?”

不知过了多久,卡维再次见到了光。他寻声而去,看见艾尔海森坐他床旁的懒人沙发上看书。

“嗯,”卡维坐起来,突然有些委屈。

刚刚的一切看来只是一场梦,但梦里抓住艾尔海森却抓不的感觉让他很讨厌。

为什么明明自己那么努力了,艾尔海森还是会走?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再度开口:“我...不对,你怎么在这里?”

艾尔海森合上手中的书,道:“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的房子吧。”

卡维皱眉,“那你也不能随便进我房间啊?”

“你!”卡维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却手脚一软,跌入一个带着药味的怀抱。

艾尔海森把他抱回床上,边给他盖被子边说:“傻乎乎的。”

“艾尔海森!”卡维瞪了那人一眼,然后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艾尔海森把他伸出的手拉回来,“躺好。想你引以为傲的脑子烧坏的话你可以继续。”

然后抬手把手机递给他。

卡维接过手机,阴阳道,“烧坏了好,省得操心。”

“嗯。”卡维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

五十六来自同一个号码的未接来电,十来条语音通话未接通。

突然手机震了震,一个星海头像的联系人给他发来了消息

[卡维先生,你还好吗?]

卡维皱眉。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加的这人,也不知道这人是谁。

他回复:[一切正常。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摩耶呢。对了卡维先生,请看好海瑟姆。]

海瑟姆···艾尔海森么?

卡维抬头却发现原本的落地窗不知何时成为虚空,艾尔海森在实与虚之间遥遥欲坠。

“艾尔海森!”

卡雅想抓住他,却发现挺住了一片虚光。

下一瞬,他自己也落了下去。

(六)

卡维睁争眼,入目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但是黑白的、嵌入石碑中的。

向下看就是“吾爱艾尔海森之墓”及右下角的那一列小字“卡维刻”。

卡维颤抖地抚上那张照片,但就在他碰到的那瞬间,照片里的人变成了有一双沉不见底的眼的女人——瑞丽。

日期是艾尔海森离开的那天。

石碑刻着τποτα及一句墓志铭:

“真实被杀死,虚幻梦境存。”

真实被成死···

瑞丽被杀死。

Reallyiskilled.(真实被杀害)

所以,他这是一直活在哪里?

卡维的手无力垂下,石碑再次变成了艾尔海森的。

墓志铭是他刻上去的“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可他转头了啊。

一切都那么的有迹可循。

记忆里艾尔海森是左撇子,但总喜欢用右手做事。

摩耶那双和神像一模一样眼。

被填充红宝石的、本应在墓里的耳坠。

还有摩耶所谓的“海瑟姆”。

他到底是活在现实还是梦里?

是死了还是单纯睡觉?

他在艾尔海森离开后的梦境里呆了七年。

那他在现在这里又呆了多久?

如果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他又是谁?

“真聪明啊,你是我见过最快发现的人。”摩耶温柔的声音自上而下,四周再次变为一片虚空。

卡维抬头,只见少女坐在一片星辰上,一双桃花眼带着上位者的悲悯和温柔。

“所以,您是女神Maya吧。梦境之主,上帝所想之物的投映者。”卡维把一切串连起来,“为什么选了我?”

摩耶温柔地看着他,“我亲爱的孩子,你在生气。”

卡维拍了抿,道:“我想应该没有人会不生气吧?”

摩耶笑了笑,道,“我亲爱的孩子,我可以抹去任何一个人在梦中的痕迹来保证你永远不会知现这一切都是梦。但你知道为什么我没这么做么?”

卡维沉默了一会,摇头。

“因为我亲爱的,在真实中的海瑟姆日夜向我祈祷,想要你醒过来。”

“我的孩子啊,我不能破坏神的规则,只能由你自己醒来。我能做的只是把你从一个又一个恶梦中移开,保护你不被吞噬。”

“他.·.活着?”卡维眼中出现了光。

“是的,我的孩子,梦里的一切都是反的,而你只是睡着了。”

这里的一切都是反的。

所以两人之间离开的是他。

真实未死,挚爱仍存。

数十年的爱恨情长不过是长梦一场。

那些梦里清晰鲜活的人不过尘埃折光,海市蜃楼。

“那我可以回到现实么?”卡维抬眼看向神明。

Maya笑了笑,道,“当然可以,我亲爱的孩子。但如果你说“请”,我会更乐意一点。”

卡维闻言闭上眼,虔诚地对上说:“神明啊,请让我和我的爱人于现实再见。梦水汤汤,唯君其上。

Maya温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信徒,纤白的手转转挥动,送去了这片羽毛。

虚空再改变得阳光明媚,她走在长廊上,走向下一个梦境。

(七)

卡维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他感觉手被什么握住,于是轻轻动了动。

下一秒他就被一片黑影笼罩。

看着艾尔海森带着血丝的眼,卡维吃力地笑了笑,艰难地挤出出一句“我回来了。”

艾尔海森看着卡维明亮的眼,小心翼翼地抱住醒来的人,呢喃道,“卡维你睡了好久……”

卡维轻轻地蹭了蹭,无声地说,“好久不见,我的真实。”

瑞丽石碑的背面是艾尔海森。

梦是反的。

所以我的真实是艾尔海森。

假设成立,真理永存。爱人不散,刻骨铭心。

*出自《浪漫主义的根源》

^离开我就别安慰我要知道每一次缝补也会遭遇穿刺的痛”--尼古拉斯斯帕克斯《分手信》

νειρο希腊语,梦境

τποτα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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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如遇波涛连延,那便是我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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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如火的夕阳刚刚好垂落,空气中的第一缕晚风也即将转凉,那是一场星河降临的夜幕。

大书记官结束了冗长的加班,车灯的光束破雾照进了丛林。他的房子坐落在一片平静的湖边,那里是一处居民区。在那些砖瓦中的人大抵如此,沉闷、枯燥,或静穆或喧嚣,但他并不关心。

但恰巧那天,他游隼般的绿眸抬起,望见了邻居的高楼——那栋自从他搬来就漆黑一片的房屋,在今天亮起了光,杳杳如雾中的路灯,看不真切。

艾尔海森下车走向门阶,于四处漫起的迷雾中,像是收到...

艾尔海森下车走向门阶,于四处漫起的迷雾中,像是收到了感应亦或是号召,望向了天穹下的树梢。

然后他看见了他的领居,金色长发凌乱地披在后背,一袭白色衬衫,靠在二楼阳台上,灯光照不清他的表情,但艾尔海森知道对方正注视着他。

他的领居似乎犹豫了一瞬,托举起手中的酒杯,远远地向他致意。

许多年后,艾尔海森依旧能清晰地记起那个下午,在那盏即将吞没于夜色中的灯下,杯中摇晃的酒振碎了月光。

但当时的画面之于他并未印象深刻,只是在时光的打磨下,这从前无法判断价值的回忆便成为了永恒。

绿色眼眸的青年料未及的是,他与这个邻居在第二天就认识了。

众多干枯的花藤被奋力掷出阳台,然而那位金发的邻居显然误估了自己花园的范围,一大片枯褐色洋洋洒洒地倾倒在了艾尔海森停在外面的车上,仿佛在这一刻演绎了整场秋天。

于是,大书记官的周末被迫暂时停止。

“真的很抱歉,我马上清理。”邻居有一双称得上漂亮的亮红色眼眸,配上一头凌乱却不失美感的金发,以及细看去设计精致的衬衣,仿佛将艺术写在了身上。但他眼底好似挥之不去的乌青,昭示了其凌乱大概率是无意为之而非刻意修饰。

艾尔海森敛眸,清浅的嗓音很是冷淡:“你住这?”

对方的神色在一瞬间有些恍惚游离,但开口时却没有犹豫。

“对,我叫卡维,很高兴认识你。”

靠着一旁老旧的黑色路灯,艾尔海森无所事事地盯着青年绕着他的车走了三圈,以一己之力团团包围了这辆车。最后大书记官忍无可忍,上前搭把援手。卡维便以此为由拉艾尔海森到家中做客。

如此多的珍贵物件,却荒凉多时,除却种种巧合,剩下的可能……

“你从事建筑设计一类的工作吗?”灰发青年开口。

卡维在较为干净的客厅摆好茶壶。见到没有答复,艾尔海森的余光浅浅扫过金发青年耳边的蓝绿色羽毛头饰。

“准确来说这是我老师的住所,”卡维没有抬头,声色却在第一个字开始时越发低落,显得音调些许奇怪,“我……暂时保管。”

艾尔海森挑起眉眼,似乎在等待下文,但等来的是一杯刚泡好的热茶。

“有劳了。”对方笑道。

他没在卡维家久留。出门时,望见枯藤稀稀落落铺在了面积不大的花园,宛若外墙上斑驳的黑铁栏轰然碎裂在了几近灰白的草地,便可以想象这栋府邸辉煌的曾经,大抵是繁花遍布的富丽堂皇。

“艺术必须要有规定!”一位同僚嚷嚷道。

艾尔海森沉默地抬头,隔着墙角绿植垂下的阴影,以及装修得棱角分明的走廊,望见了两个人在路旁喋喋不休。

“得了吧,那你说说怎么考虑。”

灰发青年垂眸,面不改色地经过了语气愈发激烈的两人。

“没规矩怎么发展,怎么复兴……”

争吵声逐渐远去了。

“这次走私案的详细资料。”一份文件滑进视野,艾尔海森抬头对上了同事——大风纪官赛诺的视线。

“追查难度相当高,好在圆满完结,”这位须弥境内人人闻之色变的大魔头转着笔,撑着下巴好整以暇,“不过编写难度大了点,交给你了。”

灰发青年颔首,在对面人转身的同时冷不伶仃开口:

“未完成的审讯,也请尽快。”

突然间,双方产生了一种都要加班的、荒谬的默契感。

艾尔海森百无聊赖地瞥向窗外,波澜不惊的生活所带来的是日复一日的一成不变,于他而言并非枯燥,甚至可以说他大概享受着这一切。然而在几天前,那似乎铺天盖地落在车顶的、昔日的鲜花,仿佛带给他一种错觉,一种曾经许多次转瞬即逝的错觉,好似什么事情正悄然发生着改变,譬如望向天空的那刻划过脑海的疑惑:从事艺术的人,会不会最为厌倦这种循环往复?

又是一个深夜,好在加班的日子是有尽头的。今日是个大好的晴天,夜晚天幕的云几近透明,黑漆的绿荫陷入月光的帷幕,显得透亮又深沉,阴影分明。

换了处停车地点,意味着艾尔海森要步行一小段路。邻居花园的空地只剩下白花花的枯草,围栏上蔓生的枯藤仍是挂在了原地,初看时有些许阴森,但屋中透出的光亮消解了这种既视感,暖黄的光成为这方圆几十米最亮的焦点,胜过了晦涩不清的路灯。

灰发青年不过匆匆瞥视一眼就收回目光,但随即玻璃杯落地的碎裂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无意之举,抱歉打扰。”清亮的嗓音缓缓而来。

艾尔海森抬头,他的邻居正趴在二楼围栏上,比上一次注视更近,所以他能看清那人随风垂落的金发,因背着光而隐约的笑意,以及他身后置于小桌上的酒瓶。

“半夜喝酒?”绿眸眯起,向来健康作息的大书记官从心底不认可这个举动。

卡维显然没听清他的嘀咕,反而朝他招手:

“嘿朋友,要一起喝一杯吗?”

也许是晚风迷蒙了视野,或者对于即将到来的休假没有安排,他沉思片刻后答应了请求。

相比之前,此时的楼房已焕然一新,洗去灰尘重现了砖瓦的纹理,不至于浮华的雕琢称得上赏心悦目,但严整精美的修饰在浩大之余带来的是寂寥、单薄,一如这个古怪邻居的身影,好似形单影只地埋头前行。

视线再度落在卡维身上,艾尔海森这才发现对方有些醉了。走近时,凛冽的凉风夹杂着酒气,裹挟着不远处草木的气息,但与之相配的是一双微眯的红眸、以及脸颊上挥之不去的红晕。

“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天气了。”卡维喃喃道。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打扫的?”

艾尔海森环顾四周,注意到了几扇合上的门,上次都还大开着。

“不全是,有雇人帮忙,”卡维跟随着他的目光,解释道,“暂时没用的房间就锁上了,那里只用来堆放杂物模型。”

卡维抬手示意。那一瞬间的画面渗入了艾尔海森的内心,使他的记忆翻页似的回溯,定格在了他在教令院为数不多的时日。

刚入学的新生不免要去听几场讲座,高年级的优秀代表应邀接力般前来,使得夸张的辞藻充盈了整个大厅,喧杂的噪音布满了整个下午。

但其中一位金发的妙论派学长,闭口不提妙论派的优势好处,反而大谈艺术的价值,别具一格的发言使得艾尔海森在阅读的百忙中抽空看了几眼。回家后同祖母闲谈间得知了他的导师,一位国内最具名望的建筑师,曾设计了须弥几处标志性建筑。而后艾尔海森因厌倦教学模式主动退学在家,浏览文献时也多次发现了那个教授的名字,因此印象深刻。

不错的记性还原填补了那种突如其来的熟悉,于是下一刻他便想起了两周前报纸的标题,记录了一位老者抑郁自杀的消息。

“你的导师……”尽管唐突,但艾尔海森还是这么开口。

卡维摇摇头,并拢收起三指,将食指抵在太阳穴上,低垂的眼尾,像鸟雀从高空坠落时的羽翼。他开口,尾音是平缓的,却凉得令人心惊:

“他有一把手枪,对着这里,结束了一切。”

“在他……这样之前,曾写信告诉我,他的艺术走到了尽头。一生如此要强的人,无法容忍这漫无止境的瓶颈和摇摆起伏的创作。所以,这是他的选择。”

卡维停顿了一瞬,将手缓缓放下。

“我花了整整两个星期思索。”他抬眸,目光投向了艾尔海森身后的窗外,辽阔的黑色之上是月光,广袤的宇宙像是画布被点上了繁星。

今晚没有烟火,所以夜是深沉的黑。

“所以,你的结论?”

卡维淡然一笑,回身继续向前,清亮的声调传入对方耳畔:“我敬重他的选择,但我会找寻自己的意义。”

“我会替他照料好这一切再离开。”

灰发青年沉默了片刻。对于对方知之甚少,使得他无法对其言论做出判别,向来不与他人牵连过深的习惯驱使他下意识结束这个私人话题。

“才能偶尔会成为负担,这是普遍存在、且被认同的情况,”艾尔海森沉声道,余光掠过客厅桌上横七竖八的图纸,交叠纵横仿佛盘旋的楼梯,“不过首先是性格决定了命运,如果是你,应该能……”

“不对,这么断言一个人必然是浅显的。”卡维回头,红眸反射着天花板金灿灿的灯光,好似黑眼圈都随即消退了不少。

“我认为恰恰相反,是命运决定了性格。我承认才能有一点可能成为负担,但这是命运给与的负担,并非是由性格导致的。”

艾尔海森不置可否,末了淡淡地补了一句:“承认才能的负面也可能是一种借口。”

气氛刹那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卡维颇为烦恼地揪着弯曲的发尾,绿眸青年仍是无动于衷,仿佛将“游刃有余”写在了脸上。

总之,意外的相聚称不上和睦,但期间的针锋相对却激起了卡维的斗志。在那之后,卡维隔三差五地造访,关于才能的争辩逐渐演绎为各种方面的冲突,极具戏剧性地形成了接连不断的的喋喋不休。可能上一秒还在闲聊日常,下一秒就变为对峙。

艾尔海森也曾听闻卡维讲述他的经历,试图在沙漠建造取水工程,或是在有医保的地区被利用同情骗走了一笔积蓄,以及将老师给予的钱全部捐到了贫困地区……他侃侃而谈,自由的建筑师往返在须弥的大地,任由年轻的热情点燃了意识的火把。卡维将自己比作飞鸟,常在微醺之际畅想远方,描绘着想象中建筑的塔顶,却被艾尔海森冷冷的直言点醒,接着抱怨他毁坏了一段艺术的成型。

一日的话题兜兜转转回到了那位教授,卡维平静的语气仿佛在介绍一位老友:

“……他是一个温和的人,细致但不失野心。”

“那你呢,你会误入歧途吗?”艾尔海森问道,绿色的眼眸如同环林,一眼望不见尽头。

卡维闭上双眼,一片漆黑中,鬓发苍白的老者正温和地注视着他,青年开口,语调如深沉的湖水、静谧却乖张,自内而外地沸腾着:“也许会,或者不会?未来的事又有谁能预料。”

那双红瞳再度睁开,眼尾上扬着有着利刃出鞘的锐意,熠熠生辉如同天穹辰星。灰发青年敛眸垂下视线,突然发现自己又有些看不清他了。

“但枝叶总不能从最初就开始枯萎吧。”

艾尔海森淡淡勾起嘴角。

“……也是。”

艺术一度崩塌毁灭,又再次反生。须弥曾经的灰冷缺乏色调,平铺直叙的文字无法写尽激昂,文艺重生的代价是一代的湮灭,几代的迷惘。思想的囹圄并非牢不可破,但旧日的桎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过去从未逝去,如履薄冰的脚底仿佛仍有深渊万丈。

他曾听闻许多关于卡维的传言,那些街巷间的话语,如同电线上抖落的尘埃,辗转划过行人耳边。穷困潦倒的艺术家、或是教令院毕业饱受质疑的传奇人物,又或者是那位穷途末路的大师的徒弟,种种传言构建不出一个鲜活的人格,一如灰烬般的死物中无法聚拢出一朵鲜花。

那日他笑嘻嘻地对他说:“你低估一个艺术家的韧性了。”

狭隘的视界带来的是空洞的欲求,单调而不加思索的攀比在一个复苏的时代亦是一种悲凉,之于建筑更是如此。因此奔涌的血液中热度渐冷,逐渐远去的距离使得远方变得模糊不清,化为了一个力挽狂澜的老者的眼泪,以及挽歌般的枪声。

但那人眉眼含笑,金色发丝沐浴在纯净的光下,如火焰般鲜亮的眼眸狡黠地带着少年气,意气风发的第一印象实在不能同“穷困落魄”一词挂上一丝一缕的联系。

“世人会如何评价我?”他的尾音带上了酒气,上扬着好似在诉说一个玩笑,“愚昧、萧条、或是特立独行?”

远方升腾的烟火映照进了他的眼睛,旋转逸散着好似展开了尾羽,澄澈的亮红色在暗处被点亮,通透得宛若最为盛大的玻璃穹顶。

卡维伸展双臂,好似即将拥抱远方灿烂的欢庆,或悲或喜,但他仍祝福着这一切。

艾尔海森的目光跟随着独自旋转踱步的建筑师,良久出声提醒:“你喝醉了。”

金发青年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于是转身笑嘻嘻地回应。

他答道:“是啊,早就醉了。”

当得知卡维即将离开那个古朴的宅邸,将其让给老者远方的表亲,而他又无处可去时,艾尔海森的挽留脱口而出,如此不经斟酌又仿佛自然而然的语气要是放在从前,指定会令自己瞠目结舌。

但讶异和后悔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对方大概值得这样的对待。

艾尔海森暗自说服自己。

自此,一贯清闲的庭院在某人的入住下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包括但不限于更换了天花板的吊灯,翻新了花园的地皮,如此事件要是被某大风纪官知晓,必定会因此诞生出新的冷笑话。

但这个屋子主人的冷嘲热讽总是来得十分及时,且从不缺席,因为他是艾尔海森。

他们也常常夜间步行在充斥着酒气和食物香气的大街,或者是漫步在昏暗的居民区走道。酒馆门前摆放着怒放的鲜花,伴随着碰杯的吆喝;各色悬挂的灯,装点了人们色彩斑斓的服饰。面包房的招牌用了心思,香气好似能远远地从木色的文字中读出;谈笑是喧杂混乱的,身旁的金发青年自言有幸贡献了一份噪音。

当他第一次听到艾尔海森这么形容的时候,噗呲一声笑出了声,且有愈发张狂之势。

“算是你对我的夸奖吗,大书记官?”

灰发青年垂眸,忽然间发觉了自己的多虑,大抵是惯用的思维习惯导致的。

“我大概会理解成,你在怀念那种吵闹的环境。”

卡维扶额,金发顺着指间缓缓落下,斜着瞥视他的眼睛中充满不屑和揶揄:“得了,就不指望能从你这里听到好话,就当你在夸我啦。”

“我只是在想,或许更接近世俗的地方,艺术会更加有生机。”

他抬手,修长的指尖点划过或明或暗的,隐匿在恣意生长的绿化带中的,清一色样式的高楼。因遥远而暗淡的光寂寥无声,幽幽如斜倚着月光的路灯,又好似树梢间冥冥的鬼火。

“单一、枯燥、没创造性,”金发青年泄愤似的在空中猛戳两下,昏暗中回眸,亮红色依旧清晰可辨,“早该改改了。”

不幸也差点被批判的艾尔海森挑起眉眼,看着对方沉浸在自己世界般,以手为尺,构建着唯独他一人所见的砖墙。

沉默中,仿佛有无数手稿的翻卷声、以及笔尺碰撞敲击的清响。

艾尔海森无意打扰这位建筑师灵感的启迪,驻足片刻便抬脚向前,试图给对方留下更加浩大的构思空间,但他仅仅挪动了半步,手腕便被握住了。力度很轻很轻,但他立马停了下来。

“等等。”声调大抵是急切的,对方如同刚从长梦中转醒,略带迷惘的神色中双眼有些失焦,如此逾矩突然的举动倒像是下意识的行为。

灰发青年垂眸,但一贯带着疏离的目光没有立刻为自己划清界限,而是晃晃悠悠落在了那只更为白皙的手上,修长的手指时常转着手中的笔,笔尾的羽毛飞舞着像一只上蹿下跳的鸟雀,落在了一片亮闪闪的红色汪洋。

飘忽的一双亮红随着卡维的手收回到他自己身边,指尖的薄茧蹭过手背的皮肤,丝丝的痒意带来了突兀的无法言说。他低头盯着脚下的地面,好似在为刚才的举动酝酿着辩解。

但显然艾尔海森并未善良到给与对方回旋的余地。

“要我留下吗?”语气中带上了连本人都未曾预料到的笑意,半带调侃的话语似乎有意收敛往常惯有的攻击性,仿佛在问他“明早吃什么”一样稀疏平常。绿色眼眸雾似的并不明晰,大概因为今晚的月色相当不错,随便一双眼睛都看上去十分深情。

“……留下吧。”如释重负又像是自暴自弃般,卡维不打算解释了,但还是由衷地补了一句:“你来当参照物很合适。”

艾尔海森当时并未来得及细究卡维究竟为何拽住了自己,回忆时便将其归结为一种对于环境突然变化的应激。但直到很久以后才最终得知,

或许艺术家自己都尚且不清楚,只是冥冥中预感心底将要空落一处,便极力进行了挽留。

艾尔海森知道卡维最近在忙一个大工程,具体表现为桌上的图纸逐渐盘成了鸟窝,那人的房间里有时亮灯直至天明。连续的工作带来了连天的哈欠和眼底乌云似的乌青,但他本人的情绪却愈发的激昂和喜悦,声称着这将会是二十年来最成功的作品。

也就是在某一日,他改完图纸,带着刑满释放般的释然,对着艾尔海森说:

“凑巧都在,今天就先告个别吧。”

清浅的笑意逐渐浮上金发青年的嘴角,他环视了周围一圈,目光描摹过了各种家具花瓶轮廓的边角,像是要将这些记在心底。

闻声,艾尔海森收回了迈向书房的脚步,雾般深绿的眼眸看不清神色,语言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

“你要亲自监工?”

“没错,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最满意的杰作当然要……哎别走啊,这点倾听的耐心都没有?”

好吧,宁静即是任何喧嚣的最终归宿。

卡维第二天就拎着行李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信件依旧会不时抵达艾尔海森的信箱。内容无非是些匆忙写就的零散的语句,说着什么就他没寄信挺奇怪的,之于艾尔海森平和的生活聊胜于无,他甚至都能想象出那人写信时的样子,用笔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脑门,其纠结的程度从信角的折痕便可见一斑。

不过久违重逢的清静来临,却有些无所适从。

大概是被那家伙嚷嚷习惯了,大书记官颇为苦恼地捏着眉心。

再次收到回信已经是很久之后了,信上洋洋洒洒地抒尽了自己的喜悦,翻来覆去就两句话:宫殿建成了;他很开心。以及一堆形容宫殿如何艺术的辞藻,微薄的同情心使得那人避免了大规模术语的使用,半含讽刺地说自己大概在对牛瞎弹琴。很好,同时攻击了两方,很有他的特点。

但张扬的笔画截止于最后一句话前。清晰线条使得前后判若两人,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笔一划都用尽了力气:

下周末雇主举办晚宴,能让我邀请朋友,你要来吗?

当他到达时月亮已然高挂,白日云雾较重,因此没有星辰,艾尔海森恰巧想起了那日,也是这种夜晚,他到酒馆捞人,对方搭着他的肩,恍恍惚惚地呢喃:“这种天气适合放烟花。”

“为什么是烟花?”

对方并没有回答。回想起来,大概是迷蒙间错把店铺门口五光十色的灯当成了烟火。

门口的大片空地俨然成为了一座大型花坛,白色紫色的花朵拥簇着过道,架起的圆环铁架上也蔓发着鲜花,晚风送来了草木清香。穿过植物,就来到光亮的门厅,站在了金碧辉煌的府邸面前。高耸雕花的屋脊、镶嵌着细致打磨玻璃的浮雕大门、以及里面大厅中那盏华丽闪耀的水晶灯,有许多美好的辞藻可以用来形容这个建筑。

但艾尔海森不太在意这些,去除浮华,那暗自漫延的熟悉自上而下袭卷了他,似乎有人带着灼烧自己和世界的温柔,将笔下的梦化为了现实。

怔神的片刻间,一个力道从后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艾尔海森转头,入目的是鲜艳的亮红,因笑意而弯起,显得意气风发,就像腾飞的鸟雀,展翅向着天际划出漂亮醒目的弧线。

如同突然出现的烟火,令人印象无比深刻。

“你终于到了。”

卡维带着他毫无障碍地穿过了驻守侍者的门口,来到了有繁复花纹的大厅。彼时音乐正起,昭示了舞会的降临。形形色色的人从位置站起,握住同伴的手滑向大厅,悠扬的旋律伴随着鎏金的灯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在此刻大抵是盈满欢欣的。

灰发青年突然福至心灵,偏头看去:“一起吗?”

不觉心情浮上嘴角,眼底是少见的澄澈,不带一丝一毫的疏离。

对方握住了他递来的手。

艾尔海森率先踩出男步,卡维只好跳起女步,但他举手投足间丝毫不受女步的影响,轻盈得宛若一场晚风,红色披风随旋转而扬起,金色发丝反射着琉璃盏的光辉,将优美展示得淋漓尽致,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乐声中,人们旋转着,如同一簇簇鲜亮的花,聚拢、离散,仿佛挽留了今日夕阳的余晖,沉沦于这一片欢歌奏乐之中。

一曲终了,舞伴互相致意,卡维右手颇为花哨地在身侧挥转两圈,继而折于胸前,掌心贴着心口,这是一个标准但带着创新的男士行礼。

艾尔海森听见对方伴随轻笑的话语:

“跳得不错。”

灰发青年挑眉,环林般的眼眸沾染上了场景的暖色,错觉上平添几分人情味。而在他们周围,是身着礼服的人群,五彩斑斓的身影镀上了穹顶洒下的金光,好似反射着夕阳似的光晕,人声嘈杂,夸奖、调侃、亦或是埋怨,暗生的情愫,隐匿于晦涩不清的喧嚣中,游鱼般沿着光的轨迹错落划过衣角袖口。

身处一片不算沸腾的熙攘之中,他不得不凑近,以让对方听清话语。

“所以,这次你的艺术实现了吗,”艾尔海森问,“大建筑师卡维?”

卡维开口。

他的话语仿佛一直都有种神奇的魔力。

世界在那一刻变得无比寂静。

带着清浅的笑意,他说:

“我们活着,不是为了不朽,而是为了创造不朽。”

他身后高大的落地窗外倏然升腾起一缕火焰,火焰在高天逸散成漫天的烟火。

黑暗毫无预兆地降临,原来是管家关闭了场地的光源。于是,烟火接连点亮了漆黑的大厅,斑驳的色彩随着隐约的爆鸣声印入了每个人的记忆。烟火散开后余下的火星散落在无边无际的黑幕,仿佛为漆黑的帷幕再次点上了繁星。

……这种天气的确适合放烟花。

人的轮廓在期间忽明忽暗,像极了一场将醒未醒的大梦,无声抚慰着所有的失意潦倒和颠沛流离。

他们在沉默中对视,彼此的轮廓皆被隐约的流光所笼罩。

艾尔海森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召,他想抓住对方的手,告诉他些什么,但他却没有这么做理由。

所以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后来,卡维主持建造的卡扎莱萨宫在建筑学界引起巨大轰动,从此“妙论派之光”的称号便稳稳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但本人却丝毫不在意,甚至说,他只享受这种变化对于学术界的影响,而引发这些现象的人是自己,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喜悦罢了。

一日卡维练习着绘图,他在白纸上戳出一个黑点,从那个端点出发,随意转着圈勾勒了几笔。

“像玫瑰。”艾尔海森凑过来,草草看了几眼就抽身离去。

“啊?”金发青年望着对方潇洒转身离去,怎么也没看出这样的图形与玫瑰的联系,索性又加了几笔,将极具抽象感的线条补成了一朵玫瑰。

卡维自然是闲不住的,之后他扬言着要去外国进修一阵子,这意味着要乘坐轮船漂洋渡海,抵达海岸的另一端。那将会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充满各种未知和奇遇。

“决定好了?”艾尔海森问,目光浅浅拂过那人脑后的红色发卡。

金发青年停下了动作,似乎寻找合适的措辞未果,最后只好干巴巴地说:“决定了。”

艾尔海森了然。

“但是你……”卡维猛地转身,却在目光相触及的刹那挪走了视线,“算了,没什么。”

灰发青年注视了对方良久,却再无多言。

晴天,所有预料中最好的天气,金发青年提着行李缓步走出门口,艾尔海森目送着他离开。

“到了以后我会给你寄信!”卡维远远地喊道,随即回身加快了步伐,逃似的逐渐淡出视野。

……估计在那个去往空宅清晨里,他也是这么离开的,只不过没人替他送行。

两天后,大书记官的信箱收到了一封信件。

信纸是镀着金边的白色,上面寥寥几笔标明了出行的具体地点和目的,简洁得宛若报告,大抵是在学某人的写作风格,但最终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内心,在空了几行之后,华丽的笔锋写就了这么一句:

等我回来,能收到一束这样的玫瑰吗?

落笔的尾端绘上了一朵花,花瓣干净利落的轮廓尽显寄信人画功的精湛。

而寄信的地址,正是那人上船的港口,如此匆忙却又斟酌,仿佛是赌注了自己全部的勇气。

但或许从一开始,他就赌对了。

后记

序言·其二

在老师所作序中,已对此书做了一个详尽的概述,包括考据的主要史料也做了提及。于是本人便大致简述《开辟新时代的天堂鸟——卡维》这本历史传记的整理过程。

首先,为保障历史的真实,我们几个青年人寻到了前任书记官艾尔海森先生。起初他对于我们的来访相当不满,甚至都没有同意我们的采访和长期合作。先生的在任期间就总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特别是眼神,疏离得我们几乎是硬着头皮沟通。但在几番交流下,他突然对我说道:

“你这样会让我想到某些人。”

之后艾尔海森先生终于同意了我们的请求,解释为了保证历史的真实性,他也会对我们的工作进行监督。

卡维先生留下的著作和建筑是最主要的研究材料,以及一些零碎的论文和一些沟通书信。为了最好地还原,项目开始时我们因论派与妙论派进行了合作,并由两位导师牵头。

卡维先生的伟绩在于,在那个艺术凋敝的年代极大地助其再度萌芽,或者用老师的话来说:他开拓了一个崭新的领域,一个思维的殿堂,一类精妙的设计。他不仅精通建筑,还在机关方面颇有涉猎,曾走访多个国家的旅途使得他的作品不脱离须弥的本源,却结合了许多灵感类的设计,那些天马行空好似超脱了现实,但他却能将之变为成品。

“他是我见过的最鲜活的人,”艾尔海森先生沉思良久后做此评价,“并非因为我是他的伴侣,而是因为他身上的气质很容易吸引周围的人,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显露,宣扬着号召着他的热忱。”

而作为后一辈,虽然无法亲自体会艺术老者们的痛苦迷惘,无法亲临上一代艺术工作者的麻木妥协,但在深度了解后,我无法不对卡维先生的勇气与毅力所震撼,他真正意义上做到了在自己身上克服了一个时代。但艾尔海森先生却说,倘若他本人看见了这段文字,指不定会因为害羞躲到哪个角落了。

艾尔海森先生说过,卡维对自己的名气可谓相当不在意,他认为名气的最大好处止步于知名度和影响力,无关乎金钱和那些乌烟瘴气的荣誉。他对事物的看法有时相当执着,甚至有些偏执,因此他们之间的争执从未减少,但爱一直是期间生生不息的底色。

后来艾尔海森先生给了我许多卡维先生的废稿、书信、以及日记一类的物件,当我欢喜地承诺归期时,他却说:“无需归还,这些东西应当实现它们最后的价值了。”

于是我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悲哀,那大抵是一个阴郁的天,深潭似的海面倏然卷起滔天巨浪,深藏了一个伟人的足迹。阔别两年,他尚且还未踏上故土,让港口的歌声迎接他的归来;他甚至未抵达年龄中的四十,便于浪花间振翅飞向了高天。

但即便如此,他有限的工作生涯还是给须弥建筑学艺术带来了质的突破,并在期间以及之后将会不断鼓励来者,继往开来,古木也将绽出新枝,开出鲜花。

在研究接近尾声之际,艾尔海森先生约我来到海边。那里的沙滩礁石靠近一个逐渐落寞的港口。

艾尔海森说,这是卡维第一次远航的出发点,而他最后一次的抵达,并未有人得知目的地,所以姑且认为是这里了。

他沿着海岸线走着,本就不早的天色垂下夕阳,如同一只缓慢坠落的太阳鸟。

但太阳永远会升起,这是自然规律,艾尔海森突然说。

我当时没听明白。

他继而言道,卡维喜欢烟火。

为什么,我几乎马上追问。

但先生只是摇头,走在即将触及浪花边缘的岸线上,在即将滑落于黑暗的昏黑之中,说了一句:“因为这样的天气适合放烟花。”

我长久地凝视着海浪翻卷上岸,逸散,又重蹈覆辙,突然发觉这千千万万的浪花,像是海底升腾的烟火,千万次绽放着,永远生生不息。

这挥之不去的一幕在我脑海中停留了许久,直到我在某天猛然想起他信中的一句话,那是卡维在某天即将上船时寄出的话:

“如遇波涛连延,那便是我来见你。”

欧文

新历168年2月11日

“凡人终有一死,我们活着,不是为了不朽,而是为了创造不朽。”出处《百年孤独》

整理了一下wb发的小段子!刚好30条!

小天堂鸟和隼

1

卡准备过冬,揪了很多毛毛给自己做了个窝中窝,然后舒舒服服地钻进去只露一个脑袋在外面。

海:……你有没有发现,你用来做窝的毛是灰色的。

卡:是吗,我没注意到哎。

2

小天堂鸟总是觉得隼的窝装饰很丑,每天都想改变一下住宅结构。但是隼不准他把窝弄得太花里胡哨,他是比较倾向于舒适度的。

两只鸟吵过几次,没有得到确切答案,。

天堂鸟:我都说这里要用明丽的色彩装饰!要鲜艳!鲜艳才好看!......

天堂鸟:我都说这里要用明丽的色彩装饰!要鲜艳!鲜艳才好看!

隼:你在这个窝里就是最美的装饰了。

天堂鸟愣了,然后炸毛。

天堂鸟:你是说我没有用??我明明很会找果子的!

隼:以你的理解能力,我很怀疑你是怎样和其他动物交流的。

两只鸟又继续吵了一会,就钻进窝里准备睡觉了。

3

小天堂鸟快快乐乐地在找到的清澈小水潭里洗澡!把水珠子扬得到处都是!

这时候,突然之间,隼海落了下来,把水踩得哗啦啦的一下,把小天堂鸟从头到脚淋得湿透了!

海抖抖羽毛上的水,走出去。

卡湿漉漉的,落汤鸡一样,整只鸟又小了一圈。

卡:你故意的吧。

海:是不小心,抱歉。

虽然说着抱歉,但是表情一点愧疚都没有!

4

某天,小天堂鸟在日常溜达的时候见到了一个金毛。这种金毛或者是其他毛色的动物以前也曾经来过这里,艾尔海森说他们叫“人类”。

金毛看起来很困惑,小天堂鸟好心地飞了过去,想要帮帮他。

小天堂鸟落到金毛旁边的树上。

金毛:啊!你好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鸟!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小天堂鸟听到他夸自己,更加骄傲地展示羽毛。

金毛:你听得懂我说话?我的天呀…你太可爱了…你可以跟我回家吗?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三个小时后,卡维头顶着一只很好看的小天堂鸟出现在家门口。

卡维:艾尔海森!!快看!!我捡到了一只很漂亮的小鸟!

小天堂鸟:唧唧!

迎接他的是头发乱七八糟,上面有羽毛,脸上还带着刮痕的学弟。

艾尔海森:放回去。

总之大概是隼来找鸟了的故事[怒]

5

海回家,发现小天堂鸟不见了!

他去问松鼠妮露,得到的答案是小天堂鸟跟一个黄毛走了。

妮露:如果硬要说的话…感觉卡维如果是个人的话,应该就长得和那个黄头发的人类一样呢…

海:好的,我明白了,谢谢。

原来是小天堂鸟的同位体把他带走了。

海仔细分析了一下,小天堂鸟是整个森林里最厉害的建筑师,那么这个人类应该也是个很厉害的建筑师。

他穿过那扇门来到人类世界,兜兜转转,去了教令院偷听有没有叫卡维的人类。

很明显有,并且谈起他,很多人都在说他和大书记官同居。

海又听了一会,发现大书记官和他名字一样。那现实就很明晰了,两个人类和两只鸟一样,都在同居。

海偷听到了大书记官住在哪,随后飞到房产附近,还没找到缝隙钻进房间里,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翅膀。

艾尔海森:…奇怪的鸟?

于是隼把他揍了,现在正停在大书记官的桌子上,对被顶在卡维头上带进来的小天堂鸟发出一声鸣叫。

小天堂鸟:艾尔海森!!

亲亲热热飞过去和隼贴贴了。

6

小天堂鸟和隼站在一起亲密贴贴,卡维站在旁边看,发现他们俩鸟和他们自己的配色啥的都蛮像的。

卡:道理我都懂,可是你的鸟为什么比我的大那么多啊?

海:?

海:啊…你说的是这个鸟。

卡:对啊,不然呢。

是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怒]

7

卡很快和小天堂鸟混得很熟了,卡去摘花,给小天堂鸟别一朵,给自己别一朵,用留影机对着两个人拍照。

咔咔咔拍了好多张,背景里有--这个表情的隼和--这个表情的大书记官。

卡:艾尔海森!快来!让那只灰鸟也站在你头上和我一起拍个照吧!

海:不要。

隼:(反对的鸣叫

最后还是被他们俩拉着拍照了,隼站在海的手上,和海一样是-_-这个表情。

卡和小天堂鸟是:D这个表情。

8

小天堂鸟和隼。

小天堂鸟和隼的拜访告一段落,两只小鸟准备回去了!

卡很热情滴给小天堂鸟准备了很多礼物,满满滴装了一个小篮子,得到了小鸟快乐的啾啾声以及贴面礼。

结果小鸟抓着篮子几次都飞不起来,准备再试的时候隼过来提着篮子就飞走了,小鸟叽叽喳喳地一边骂一边跟在后面。

两只鸟飞远了。

卡:啊…虽然真的不想这么说,但是感觉我的鸟好弱啊,你的鸟怎么就那么厉害…

海:……

海:你不考虑换个代称吗。

卡:?怎么了吗。

总之就是这样的故事。

9

小天堂鸟卡和隼海

小天堂鸟结束拜访回家啦!

卡:艾尔海森!快看!这里有很甜的东西!

他把小篮子里的一块甜面包拖出来,放在他们用作餐桌的大叶子上。

小天堂鸟:真好吃!你也来一块!

隼还在把放篮子里的东西都叼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在储物柜里。

小天堂鸟就啄了一大块下来,跳到他身边,仰着头要他吃。

隼很熟悉喂食流程了,毕竟小天堂鸟自诩前辈,很喜欢给后辈鸟喂东西吃的。

他把面包啄进嘴里,一口吃掉。

海:不错。

卡:他们住的房子好大,也很漂亮…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们自己的家最好啦!很暖,很舒服,对于小鸟来说大小也刚刚好!

隼看了他一眼,轻轻地啄他一下。小天堂鸟也轻轻地和他碰了碰嘴,然后开始快快乐乐收拾东西了。

小鸟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哦。

10

卡维和小天堂鸟。

卡维加班画工图,感觉快要死掉的时候抬起眼,看见小天堂鸟竟然站在窗户上看他!

卡维:你来了[泪][泪][泪]你是真的吗还是我幻想出来的快乐回忆[泪][泪][泪]我已经两天还是三天没睡觉了你说话啊[泪][泪][泪]

小天堂鸟:?

歪歪头,没想到这个自己的同位体把他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卡维:我也想变成鸟[泪][泪][泪]这个每天和甲方低声下气的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泪][泪][泪]把我带走吧[泪][泪][泪]

小天堂鸟很同情他,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帮他,只好卧在了他手指旁边,让他摸摸自己软软的肚肚。

卡维:谢谢你你真的是天使呜呜呜呜呜呜

然后狂吸鸟。

艾尔海森回来的时候看见卡维一只手抓着小天堂鸟一只手狂画图,画一会就把小天堂鸟拿过来大吸一口。小天堂鸟被他搞得痒痒的,唧唧叫着还挺高兴。

啊…要不要担心一下他力道控制不好把自己的同位体捏死啊。

还有赶紧关窗,大鸟估计过一会就要来了[怒]

11

艾尔海森和隼

艾尔海森坐在窗台看书。

突然间,一个灰色的影子俯冲下来,直接冲到房间里,抓起一个彩色的影子就飞走了。

卡维冲出来骂说你和艾尔海森都是一个样子!不打个招呼就把鸟抓走你讲道理吗!艾尔海森怎么连你的鸟都不讲道理啊!

艾尔海森:其次,那不叫我的鸟,建议你直接叫他的学名“隼”,或者灰鸟什么的都行。

卡维:你这个态度…怪不得你和你自己都相处不好。

艾尔海森:所以一个世界只有一个我,这是很合理的事情。

总之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12

小天堂鸟和卡维

卡维:这是什么?这是给我的吗?

小天堂鸟:啾啾!

小天堂鸟带来了一些红果子,卡维吃了一个,发现有些发酵久了的酒味。

卡维:天…难道你也喜欢喝酒?那这个给你尝一口好了~

小天堂鸟:啾!

卡维把自己的杯子给小天堂鸟啾了一口,自己也喝了一大口。

卡维:嘿嘿,不错吧!

小天堂鸟:啾啾,啾~

海回家看见一人一鸟四仰八叉躺地板上[怒]

13

小天堂鸟和艾尔海森

有的时候小天堂鸟来拜访,卡维不在,只有艾尔海森在书桌后看书。

小天堂鸟:艾尔海森,你也是艾尔海森吗?

小天堂鸟在艾尔海森面前跳来跳去,还跳到艾尔海森的书上。

小天堂鸟:你看起来也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那可能所有世界的艾尔海森脾气都不怎么样。

小天堂鸟:你一定不像我一样受欢迎吧!哈哈!

艾尔海森:卡维,不要再说话了。

小天堂鸟震惊地退后两步!!

小天堂鸟:难道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艾尔海森:当然听得懂,卡维,我懂二十余种语言,听得懂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小天堂鸟:!!!!!

被吓到了,自己在艾尔海森面前跳的时候说了很多坏话,估计要被制裁!

小天堂鸟赶紧飞走了!

艾尔海森:…呵。

边看书边露出了一点微笑。

是根本听不懂但是骗了小鸟的故事(

14

卡维和隼

隼站在门口的平台上等小天堂鸟。

平台是卡维做的,为了就是给他站。卡维还在那里放了一盒葵花籽,但是很可惜隼并不吃,小天堂鸟倒是很爱吃。

隼在闭目养神,这里很安全,隼也放松了警惕…

然后就被狠狠地摸了。

隼:??????

卡维:摸到了哈哈哈哈哈。

一边狂笑一边跑了,小天堂鸟扑腾着翅膀跟在他旁边也一边狂笑一边飞了。

隼:………

晚些时候艾尔海森开门,看到的是满头羽毛的卡维。

卡维:我鬼混回来了。

艾尔海森叹气,让开让他进去。

是把他旁边飞的小天堂鸟抓走了并且用翅膀扇了他好多下的隼,和被拍得发型乱七八糟还损失了一个朋友的卡。

15

艾尔海森在看书,隼站在他的椅子后面。

因为他们俩互不打扰,所以艾尔海森也没赶走他。

远处跑过正在玩抛接葵花籽的卡维和小天堂鸟,一人一鸟很吵。

艾尔海森看完一页,准备翻过去的时候,感觉到隼啄了他的脑袋一下。

艾尔海森:………

翻了回去,等隼看完。

总之,是平静的相处过程。

16

艾尔海森和卡维

小天堂鸟和隼最近经常来玩,他们俩都快习惯了这俩鸟了。

某日,卡维早上起来,看见隼站在艾尔海森肩膀上,一人一鸟正在看什么。

卡维:…你们在看什么啊。

艾尔海森:一些遗迹符号,我想听听他的想法。

隼:(赞同的鸣叫

卡维:………………?

卡维:你们等一下还要一起发论文吗。

艾尔海森:如果研究顺利的话,那也未尝不可。你和你的同位体有什么想法吗?

卡维:……

回忆起昨天他们俩去喝了三家酒馆最后醉趴下的事。

卡维: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艾尔海森:呵。

总之,是回去拼命摇晃小天堂鸟让他吐出一份设计图的故事。

被摇晃的小天堂鸟:唧唧唧唧唧唧(被晃晕

17

小天堂鸟也是很有建筑学追求的,很快,卡维和小天堂鸟合作的华丽鸟屋就横空出世了!

鸟屋不仅外观设计精妙,室内更有专业鸟指导制成的全套家具,经过鸟类生活认证,是居家旅行必备的绝妙鸟屋!

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来为你的爱鸟购买一个这样的漂亮鸟屋吗?前100名购买者附送制作者亲手(及亲爪)签名!

三天过后。

艾尔海森:卖出去了吗。

卡维:这也不能说是为了卖…这是为了实现他的建筑理想…

小天堂鸟:啾啾…啾…

艾尔海森:没卖出去对吗。

艾尔海森:但是我的论文准备发了。

卡维:(抓狂大叫)

总之,是学长又输了的故事。

但是这个鸟屋的专利权卖给多莉之后突然大卖,价格翻番,所以也没有砸在自己手里啦。

18

两只鸟路遇一个树洞,里面好像有闪亮亮的宝石。

小天堂鸟:快看!那里有东西!

小天堂鸟钻进去,把屁股露在外面。

小天堂鸟:我叼到了…等等…艾尔海森!!我卡住了!!救命!!

隼:……

叼住小天堂鸟的jio把它拔出来。

小天堂鸟:你小心点…哎!别踢我屁股!!

总之,是没有拿到宝石并且变得加倍炸毛的小天堂鸟的故事。

而且毛茸茸的屁股被误伤了,有点痛痛的[怒]

19

小天堂鸟的屁股被拔出来的时候被树洞刮伤了,破了皮,只能被提纳里用一些植物里扯出来的棉絮和绳子捆起来包扎止血。

小天堂鸟变成尖屁股了。

小天堂鸟耷拉着脑袋飞回家,隼正在窝里整理羽毛。

隼看见了小天堂鸟。

隼:哈。

有点像是哈哈笑的哈但是也不是很像不过也相当像了。

小天堂鸟扑上去狂啄隼[怒]

第二天看见隼收集到了一个圆锥形的物体,声称这个是某种特别的植物种子,是需要珍藏的。

隼看着这个种子。

尖屁股的小天堂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总之是受伤了的故事。

20

小天堂鸟低落地去拜访他的好朋友。

但是今天卡维不在,是艾尔海森为他开的门。他扑棱着翅膀飞进去,艾尔海森刚好就看见了他的尖屁股。

艾尔海森:哈。

发出这个声音的时候嘴角上翘了0.5度,小天堂鸟精准地捕捉到了!!

小天堂鸟:啊啊啊啊啊啊

卡维回来的时候发现小天堂鸟怏怏地蹲在书桌上,把自己身子遮得严严实实的,艾尔海森不知道跑哪去了。

去洗手间才看到艾尔海森正对着镜子摘自己头顶的鸟毛。

卡维:…?

21

卡维了解到了事实真相,非常愤怒地谴责了艾尔海森,并且很主动地要为小天堂鸟包扎屁股。

小天堂鸟出于对同位体的信任,给他看了屁股。

像一个小妙脆角扣在屁股上一样,怪怪的。

卡维:噗…不,我没有…噗哈、不是,没有没有笑你…

小天堂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生气地乱叫,最后还是被卡维安抚好把他的屁股重新包扎了。

现在是一个包得更好看的尖屁股。

22

小天堂鸟扑腾着翅膀,停在隼的背上。

隼:?

小天堂鸟:嘿嘿

是很黏人很调皮的小天堂鸟,跳上去之后还在踩来踩去,和背着他闭目养神的隼。

一个普通的早上罢了。

23

最近天气不太好,经常下雨,小天堂鸟就没有自己出去找东西吃了,不然很容易淋得浑身湿透。

他和隼一起出去,隼的眼睛比较尖,会找到很多树洞给他们躲。

下雨了,隼和小天堂鸟一起挤进一个树洞里。

小天堂鸟:在雨中散步一定很浪漫吧…艾尔海森!我们出去逛逛!

隼:驳回。

小天堂鸟气气地骂他不懂浪漫,隼说愿意去你自己去,小天堂鸟自己去了。

十分钟后。

落汤鸡一样的小天堂鸟:我鬼混回来了。

把它带回家还要用东西帮他擦羽毛[怒]

24

卡维和艾尔海森

隼和小天堂鸟来拜访了,小天堂鸟跳到桌子上开始吃水果,隼站在窗台上等他。

卡维看着窗台上的隼,和小天堂鸟反复对比,得出结论。

卡维:艾尔海森,你的鸟可真大啊。

海:咳咳…

海:嗯,确实。

卡:?你呛到了?

海:没有。

总之是这样的对话。

25

隼找到了一个水潭子!

小天堂鸟要冲进去洗澡,但是想了想又止步了。

小天堂鸟:你先进去。

小天堂鸟:每次我进去之后你再进去你就弄我一身水!你先进去!

隼进去了,洗了一下,出来了。

小天堂鸟:………

隼太大了,把很多水都挤了出来,小水潭变成了小水洼,水的高度只到jio面。

小天堂鸟:…………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脑袋顶上爆出了一个。

隼:你叫我先进去的。

是叼着隼的羽毛逼他给自己再找一个小水潭的故事[怒]

26

隼在天空中飞,小天堂鸟蹲在他的背上,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回家了,小天堂鸟从隼的背上跳下来甩甩羽毛,高高兴兴地钻回家。

巡林官耳廓狐:他这个样子,肯定全森林都知道他和艾尔海森同居了啊…

风纪官胡狼:“比翼双飞”是两个鸟并排飞,那叠在一起飞要叫什么?

巡林官:-_-

总之是这样暴露的同居故事(

叠在一起飞叫“飞叠”哦(

27

卡维和小天堂鸟

小天堂鸟来找卡维玩,落在窗台上的时候发现卡维正在桌子上狂画工图!!

小天堂鸟:啾?

卡维看见他了,小天堂鸟正准备上去蹭蹭,突然,卡维目露凶光,一把抓住了小天堂鸟!!

小天堂鸟:唧唧唧????

卡维:你和我说实话。

卡维:你真的不会画设计图吗啊啊啊啊啊

随后卡维被后进来的隼抓住头发暴打一顿,艾尔海森了解到事情原委,帮他们调解了这次矛盾。

客厅里。

卡维:对不起,我不应该直接上手抓,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直接抓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我下次不会了。

满头羽毛,在拿着反思书读。

隼:(同意的鸣叫

小天堂鸟:唧唧?

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的鸣叫。

最后是艾尔海森去陪他到凌晨四点才在死线前画完工图[怒]

28

隼:…这是什么。

小天堂鸟:我看了一下,这个也不是太复杂嘛,我帮他画一次好啦。

小天堂鸟用脚爪点了点墨水瓶里的墨水,高高兴兴地在图上画了起来。

卡维还差一点没弄完,被艾尔海森逼着去睡觉了,睡了一觉起来发现设计图竟然已经被画完了…!

卡维:(大哭大叫)

抓起小天堂鸟muamuamua狂亲。

小天堂鸟:唧唧啾~

总之是如此的故事。

29

卡维在逗小天堂鸟,给他吃水果。小天堂鸟站在卡维手上吃的很开心。

隼站在一边,卡维就也想逗他,拿着一块蜜瓜说你也来吃点呀。

卡维:噫!你不会是想打我吧!不要瞪着我啊!

结果隼拍着翅膀就飞过来了,卡维伸手去挡,隼却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然后吃了一小口蜜瓜。

卡维:!!!!!

卡维:你比艾尔海森好太多了你来做我室友吧你不会说话可太好了

感动到不行不行的样子想要抱住隼,结果被翅膀示意保持距离。

满脸果汁的小天堂鸟:唧唧?

30

【早上好!今天是天气很好的一天呢!】

小天堂鸟扑腾着翅膀飞出窝来,很元气满满的样子,站在枝头啾啾啾了几声。

【隼今天好像不在的样子…啊,出来了。】

隼走到小天堂鸟旁边,站在他旁边。

【他们要干嘛…噫!我不看了不看了走了…】

隼和小天堂鸟开始贴贴!还互相用嘴巴亲亲一样叨对方几下!很黏糊的样子!

是来观察小天堂鸟生态的卡发现鸟比人黏糊的故事(

他们虽然在我们跟前咋咋呼呼的,私下温柔的很卡卡会给海哥唱他奶奶在他小时候唱过的童谣

现pa前任

卡维不知道如今的他和艾尔海森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中,数年过去,他仍不懂如何与艾尔海森谐振共鸣。

在艾尔海森家共度的雨夜发生了很多事情,有该发生的,也有不该发生的。整个晚上艾尔海森笑了很多次,但卡维总觉得他应该是在生气的。没有浪漫的晚餐,没有温柔的抚慰,他跪在学弟的床上,手肘和膝盖磨得很痛,大脑一片空白,艾尔海森把那张一面是速写一面是情诗的纸折了两折,塞进他嘴里。

一记粗重的巴掌落在卡维臀肉上,留下通红的手印。“卡维老师。”艾尔海森在他的后颈厮磨,“叼住,不准掉下来。”...

一记粗重的巴掌落在卡维臀肉上,留下通红的手印。“卡维老师。”艾尔海森在他的后颈厮磨,“叼住,不准掉下来。”

卡维不记得后续又发生了什么,他应当是很听话地顺从了艾尔海森,忍受着一场漫无止境的折磨——第二天早上,那张纸被涎水和眼泪浸透,安静地放在床头柜上,他一定比纸上画的那个人放荡且痛苦得多。

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了,上一次是艾尔海森,这一次也是,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一种圆满。床另一边的温度早已消退,手机放在枕边,屏幕显示上午十点整,卡维拨通艾尔海森的号码。

那边的背景音很安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和纸张摩擦声。

卡维靠在床头上,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他捞起抱枕扇了两下:“你个小兔崽子。”

艾尔海森低声笑了起来,好像被骂的人不是他自己,好像卡维说的话是多么有趣。

“要是能起来就去吃早饭,已经放在餐桌上了,吃完记得刷碗。”

“起不来呢?”卡维打开免提模式,把手机扔在一边。

“那就爬着去把早饭吃了,然后刷碗。”

昨晚的衬衫已经没法穿了,卡维打开衣柜门翻翻找找,挑了件素净的低领毛衫套在身上。他“砰”地关上柜门:“啧,你那破碗怎么那么金贵?”

提纳里挂着和煦如春风的微笑坐在他对面:“我该说恭喜吗?”

“不必。”艾尔海森把文件递还回去,“卡维今天不会来了。”

提纳里瞄了一眼艾尔海森脖子上露出的红痕,表示意料之中,反正工程进入正轨,本来也不必顾问从早到晚地陪着。他把文件卷成纸筒,轻轻敲打着手心:“这是你比平时来得晚的原因吗?”

“早退?”

没等提纳里回过神来,艾尔海森“啪”地把书一合,动作利落地穿上外衣:“对,再见。”

雨一直不停,从前夜延续到一个崭新的中午。艾尔海森撑着卡维的黑伞,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不想搭乘地铁,他试图用一段旅程弥补情绪。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不顾地上的水花四溅沾湿裤脚,他的心在一场雨水中狂奔。

一个巨大的氦气球在他的胸腔中膨胀,和心脏争夺最后一丝喘息空间,酸胀感从胸口最深处蔓延而上,艾尔海森微笑起来。

走在河畔步道上,艾尔海森近乎疯狂地想踩上那伶仃的石围栏,他想知道站在可以触摸天空的高度时,行人的伞是否会像一朵花在水中盛放,路边凋零的梧桐叶会不会第一个落到他手上——他想成为第一个摸到那片叶子的人。他胸腔中的气球炸裂,化成无数金色的飞鸟,从干涩的喉咙四散而出。

打开大门,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回来了。”肯定句。卡维并不意外他的归家,他总会回来的,这句话似乎只是表明了卡维的一种态度。

金色长发披散,赤裸的双腿交叠着搭在茶几上,卡维手中端着高脚酒杯,桌上的白葡萄酒瓶已经空了大半。他举起杯子摇晃着朝艾尔海森示意,低领的衣服什么也挡不住,卡维从头到脚的青紫痕迹暴露在黯淡阳光下,衬得他肤色苍白如纸。

说醉鬼也许不太合适。卡维是一个嗜酒又易醉的人,但从艾尔海森认识他开始,卡维在各种场合中最多喝到微醺的状态,脸上会微微泛起一丝红晕——就像现在这样。这时候的他通常会变得更烦人,喜欢踹开家门抱住艾尔海森的腰大吵大闹,嘴里念叨着一些胡言乱语,也许是新设计稿的尺寸标注,也许是对改了十八次最后用回初版甲方的不满,也许是“艾尔海森,我爱死你了”。

卡维被酒精熏过的视线严丝合缝地把艾尔海森框了进来,他的状态完全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更像在偶像剧中偷偷握住心仪之人手掌的少年,像动物园中靠在树荫下的一头小鹿,只有在这种时候,他身上的锋利尖刺才会收得干干净净。卡维跪坐起身,歪歪扭扭地展开双臂:“艾尔海森,我爱死你了。”

艾尔海森整个人被这句轻飘飘的话撕裂成两半,一半想要冲过去抱住他,另一半嗓子被金色小鸟的羽毛卡住,如鲠在喉。

片刻后,他缓步走上前,俯身把卡维搂进怀中,手指温柔地轻轻梳理着散乱的金发,声音却冷得能结成冰:“卡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赤诚的金红色眼睛望着他,像是在发呆。艾尔海森的血液一点点冷却下来,他垂下眼眸,忍无可忍地咬上冷淡薄情的嘴唇。卡维勾住他的脖子,咬字含糊不清:“我说,艾尔海森,我爱死你了。”

艾尔海森脸上看不见一丝喜悦,他脸色总是很阴沉——但卡维能从细节中读出他的心思,比如现在的这个表情叫做愠怒。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融化在一双青色的眼眸中,艾尔海森看向他的视线总是很认真,因而那一点橙红色格外明亮。几乎实体化的目光烧穿了卡维的衣服,艾尔海森盯着卡维色情至极的斑驳肌肤,风暴在理性之海上酝酿。

他想打造一副千斤的镣铐,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锁在他的房间里,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卡维的呼吸,堵住那张永远只会顶撞和说谎的嘴。艾尔海森知道自己中了名为“卡维”的精神毒素,有些时候他希望卡维成为一尊沉默的雕塑,恒久地在他身边低眉顺眼,有些时候他看到卡维长眉一挑微笑起来,内心会融化成一江春水。

卡维感觉抱着自己的人轻叹了一口气,胸口不安定地起伏。艾尔海森松开手,指尖从他的脸上擦过:“中午吃什么?”

“我才吃过早饭。”

“那点东西连喂猫都不够。”艾尔海森捡起地毯上的杯子走向厨房。

“那就炖肉?多加蜂蜜的那种。”

“不可能。”艾尔海森合上厨房的拉门,“去把裤子穿上。”

须弥的天黑得越来越早,傍晚五点,日光已经暗淡下来,太阳拉扯着把天空染成紫红色。

“晚上好?”档案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束巨大的玫瑰挤了进来,背后露出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

艾尔海森放下手里的书:“你今天似乎并没来上班。”

卡维把香槟玫瑰放在他办公桌上,擦了擦折腾出来的汗:“对,特意跑来接你。”

艾尔海森摸了摸沾着露水的金红色花瓣,抬头看向不自在地靠在桌边的卡维,用眼神向他寻求一个解释。

桌后的人挑起眉毛,每次卡维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都预示着一场麻烦,艾尔海森已经习惯于此。他摊开双手站起身来,穿上厚实的外套。

卡维抱起花束往门外走去,后领突然被人抓住。冰凉的手指探进他的衣服,卡维不自觉地哆嗦,折在一起的衬衫领口被展平,外衣的立领仔细整理好,围巾服帖地绕住他的脖颈,扎起的长发从围巾中抽出来。做完这些,艾尔海森轻轻抚过他的后颈,在靠近脊椎的位置捏了一下。

卡维全身如过电,咽了咽口水。艾尔海森没事人一般收回手:“走吧。”

天气难得放晴,落日余晖从地平线倔强地探出头来,落在卡维脸上,映得他像又喝醉了酒。艾尔海森走在他身边,眼神定在跳跃的金色发尾上。有没有人说过花和卡维头发颜色很配?

卡维的心情真的很好,他转过身倒退着走路,却能精准避开不平的砖石和突出的灌木丛,同时一心二用地和艾尔海森闲聊。

“不问问我花是怎么回事吗?”

“看来你又有闲钱了。”

“话不能这么说。”卡维撇撇嘴,“生活情趣,你这种人肯定不懂啦。”

艾尔海森又露出了卡维熟悉的似笑非笑神色:“我还以为是因为来接我才买的。”

卡维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艾尔海森,你是不是终于读书读傻了!”

艾尔海森不再理会,他戴上耳机,把方才读过的《语言与自由意志》在脑中复盘。

一路无言,卡维跟在艾尔海森身后走进家门。房间里弥漫着饭菜香气,艾尔海森眼睛扫过餐桌,基本都是按照他的偏好口味准备的。他坐在桌边,看着卡维修剪玫瑰花,把它们一支支地仔细插进香槟色的玻璃花瓶里——这玻璃瓶似乎也是卡维买回来的。

“再不吃饭就凉了。”艾尔海森轻敲桌面。

“马上马上。”卡维拨弄了一下挤在一起的花朵,把瓶子搬上餐桌,“好了。”

艾尔海森眯起眼睛,他可以确定卡维对自己有所求。按照这个阵仗,下一秒钟卡维可能就会从花里摸出一个戒指盒,然后向他表白——卡维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但显然他猜错了,卡维在椅子上扭来扭去,艾尔海森怀疑他是不是屁股坐上了钉子。

“那个,艾尔海森……”卡维嘴里咬着叉子,“我能搬来你家住吗?”

艾尔海森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仿佛在关怀一位罹患阿尔茨海默的可怜人:“记得吗?你现在就在我家。”

卡维读出了他没有宣之于口的部分:你甚至已经搬到了我的床上。

“但我靠自己连你家门都进不来。”卡维挑起眉头,“你那个指纹锁一直没录入我的信息。”

艾尔海森慢条斯理地咽下牛肉:“因为这是我家,你不能私自进入是很正常的,否则就算是私闯民宅了。”

“每次我比你早回来都要在门口等你,有时候一等就是半天!”

没错。艾尔海森垂下眼睛,每次看到卡维蜷缩在楼梯上等待他,见到他时出现的兴奋和愤怒交织的神情,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就会开出一朵破败的花来。

“所以……”

“可以。”艾尔海森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记得按时交房租,按照公寓标准出租价格的一半收费。”

“有你这样的吗?”卡维扔下叉子,“凭我们的关系,我和你住一起还要交房租!”

“凭我们的关系——”艾尔海森重复一遍,“我们是什么关系?”

卡维张开嘴,想说那天晚上是哪个发疯的小狗崽子乱咬,折腾他一夜未眠,现在身上还留着痕迹。但艾尔海森的眼神重如千钧,卡维在他的目光下回想起来,他们似乎是互为前男友的关系,艾尔海森随时有权利把自己从他的私人住宅中扔出去。

“所以记得按时交房租。”

卡维恨得牙根痒痒,恶狠狠地叉起一块肉,想象着那是艾尔海森:“行——但至少明天去帮我搬家。”

“可以。”艾尔海森点头。卡维发誓他在那张脸上看见了明显的笑意。

出乎艾尔海森意料的是卡维的私人物品并不多,只用一个旅行箱就全部收下了。

卡维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屈腿坐在狭窄的沙发上对着窗外发呆,灰尘被扬起,在阳光下熠熠闪烁。艾尔海森扶着行李箱的拉杆站在门口看卡维的侧脸,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安静独坐的卡维和当年那个狂热追求他的卡维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的思维仍旧天马行空,却似乎不再有数不清的欲求,他在无人的角落里被打磨成了一个享受孤独的人。那张脸没能被岁月留下什么痕迹,却有更深切的某种内涵从骨血中逸散出来。

灰尘降落到地面上,卡维笑着朝艾尔海森转过头。

艾尔海森的智能门锁录入了第二个主人的信息。卡维的手被抓住,贴在触摸屏上,细微的“咔哒”声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十二月底,项目进入中期,卡维带的建筑空间构成课也进入收尾阶段,大量的图纸铺满了艾尔海森的书桌,房子的主人撑着门框皱眉。

“借用一下,这不是要批作业吗。”卡维讪笑着把艾尔海森按在对面的椅子上——自从卡维搬进来以后,书房更加拥挤,原本独享的宽大书桌也割出一半来。

“或者你考虑换个更大的桌子,我也没有意见啊。”

“如果你出钱,我没有异议。”艾尔海森从图纸下面抽出自己的书来。

“诶不对啊,艾尔海森同学,你的作业呢?”卡维敲了敲桌面。

“我不是已经挂了吗?”艾尔海森一脸无辜地看向他,“因为在课堂上画卡维老师的裸照……”

卡维一把捂住艾尔海森的嘴,耳朵尖迅速变红,那张纸本身和后续关于它在床上发生的某些事情都让卡维羞耻万分。而艾尔海森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片朝他挥了挥。

“看,罪证。”

“你是变态吧!”卡维抓着艾尔海森的衣领,他的脸一片滚烫,“你就是个神经病!”

“真可怜,你不得不和一个神经病住在一起。”艾尔海森冷静地扯下卡维的手,往对面一推,“快去改作业吧卡维老师,争取早日经济自由从变态的家里搬出去。”

不对劲。卡维一边翻看着设计图一边腹诽,艾尔海森太不对劲了,他这种行为带有明显的挑衅,就是想让自己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但他们还只是前任的关系——卡维感觉空气都在升温,而艾尔海森完全沉浸在书中,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我去洗洗睡了。”卡维扔下工作夺门而出。

他站在洗手台前往脸上泼水,高温却丝毫没有消退的意思,白衬衫湿透了贴在身上,卡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自在的地方。

可艾尔海森还会火上浇油。

他推门而入,当着卡维的面开始宽衣解带。

“你!你要干嘛?”卡维向后退去,后腰抵在洗手台上。

“洗澡。”艾尔海森头也不抬地回答。

“不是,你——”卡维语言神经错乱,“我现在要洗澡。”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是我的浴室。”

“那你总不能和我一起洗吧!”

艾尔海森抬起眼睛,看向镜子中的卡维背影:“为什么不可以。”

卡维看向艾尔海森一片清明的青色眼睛,如此坦荡,衬得自己更像神经病。

他索性破罐破摔地冷笑,抓住艾尔海森的手放到自己胸前:“不就是一起洗澡吗?行,你来给我脱衣服!”

艾尔海森从善如流地开始解他衬衫的纽扣,手指抚过湿透的衣服,卡维不由自主地颤抖。

“你抖什么?”

“我冷不行吗?”

艾尔海森笑了起来:“行,冷热感觉是人的自由。”

“穿衣也是人的自由。”艾尔海森今晚的话似乎格外多,“衣服用来遮蔽身体,掩盖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青色的眼神与卡维对上:“你有这样的秘密吗?”

卡维的内心疯狂尖叫,他想一脚踹开艾尔海森从这里逃出去,于是他也这么做了。艾尔海森的小腿前侧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他闷哼一声,眉头紧皱,却更用力地抓住了卡维的衣服,用力一扯,湿透的衬衫被随手扔在地上。

这个男人竟然又笑了起来:“这么害怕吗,卡维?”

卡维想再朝着艾尔海森的鼻子来一拳,但后者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松开手,主动退出洗手间,独留卡维在镜前无能狂怒,看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人影,卡维一拳锤上镜面。

“啪擦”一声,艾尔海森的声音随即响起:“镜子的费用算在这个月房租里。”

“你那破镜子也那么金贵吗?”

“当然。”艾尔海森的声音远去,“我的东西,当然都很金贵。”

浴室水声响起又消失,随即是湿答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艾尔海森打开床边台灯,好整以暇地靠在床上,等着卡维自己送上门。

金色头发还在滴着水,卡维裹着浴袍怒气冲冲地跨坐在他腰间,右手的骨节处擦破了皮,被水泡的泛白。他用这只创造了卡萨扎莱宫的手向身后探去,艾尔海森把手机定时界面放在床头,重新端起书:“十五分钟,做不到就算你输了。”

艾尔海森的书没能翻过一页,卡维汗流浃背地得意起来。新年钟声乍响,他倒在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艾尔海森的呼吸粗重,在他嘴角奖励一个吻:“技术不错。”

技术不错?听听这是在说什么话!卡维还是没能忍住,心心念念的一拳打在艾尔海森胸口。

“这么想打我。”艾尔海森手搭在他的腰上,摩挲着一块细腻的皮肤。

“对,我还想让你滚出去!”卡维把自己从艾尔海森身上撑起来,他感觉到腿根处的热流,愤怒、委屈和羞耻同时涌上心口。

艾尔海森看了他一眼,当真沉默不语地起身,一件件衣服套在身上,他甚至仔细地戴好了围巾,站在玄关处换上了靴子。

大门被猛地关上了,艾尔海森没有坐电梯,他摸黑走进楼梯间,缓慢而坚定地下楼,鞋底和水泥板碰撞的声音回响。

走出楼门,室外的空气冰冷,不远处的河边有人在放烟花,艾尔海森福至心灵地抬头回望。

一个模糊不清人影站在高层的落地窗边,但他知道那个人也在看着他。艾尔海森摸出手机,下一秒屏幕亮起,卡维的名字闪烁。

“艾尔海森,滚回来。”

卡维的声音沙哑又平淡,让他似乎闻到了烟花的火药味。

“我们是什么关系?”烟花炸裂的声音延绵不绝,艾尔海森不得不提高声音。

三。一束金色光芒飞上夜空。

二。光芒飞到最高点,化作漫天碎金。

一。碎金泼洒而下,远处传来欢呼。

“爱人。”

End

懂得什么是珍贵

“好巧。”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气,杯盘相撞清脆之声不绝于耳,充作背景音乐的钢琴曲混进一个不和谐音,卡维轻蹙眉尖。

是巧合吗?

艾尔海森面色平静地拉开座椅,在窗边的桌前坐下,抬眼看向卡维:“与人有约?”

卡维怀疑艾尔海森的脑子里装了什么阀门,一关上就能屏蔽所有情绪,才能这样平和地与自己对话,他手指在公文包上捏了又捏,汗水顺着皮革纹理流下。

钢琴曲转了个调,进入第二乐章。卡维垂下眼睛:“原本有,但他爽约了。”

“我也被人放了鸽子。”艾尔海森优雅地伸手示意对...

“我也被人放了鸽子。”艾尔海森优雅地伸手示意对侧的座椅,“一起?”

“谁会放你鸽子?”

第一句话从嗓子里吐出后,接下来的发言像连成串的珍珠般顺畅而出。卡维站在原地不动,他知道从艾尔海森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是陷阱。

“总有人会,比如你。”艾尔海森抬了抬下巴——这个动作就显得更加随意,他在用眼神询问卡维的态度。

卡维不知道是被甲方放了鸽子不幸,还是在餐厅偶遇前男友更不幸,但他可以确定,当这两件事碰到一起,说明他今天出门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他还是很老实地拉开另一边的座椅——这只椅子一个脚的保护套脱落了,金属片在瓷砖地面上划出让卡维崩溃的声音。对面的艾尔海森眼也不眨一下,像是根本听不见,毕竟他从来只能听到有用的声音。

艾尔海森铁灰色的大衣搭在旁边的座椅靠背上,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衫,袖口卷到手腕上方五公分的位置,根据本人的说法,这是为了读书写字的便利性做考虑。他手里掐着菜单,硬实厚重的菜单一角磕在桌面上,吸引卡维的注意力。

“Espresso?”

“不,要甜的。”卡维眯上眼睛,他现在不喜欢浓缩咖啡的刺激感了,那种口味对他来说过于……狂野。

艾尔海森举手招来侍者:“一份拿铁,加奶加糖,一份意式浓缩,Trepleshot,甜品要……乳酪蛋糕?”

他看向卡维,后者点了点头。

“乳酪蛋糕,两份。”

侍者撕下小票压在玻璃桌板下,躬身离去。卡维疑惑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了艾尔海森身上:“我记得你不喜欢太苦的。”

“工作需要。”艾尔海森没有展开解释的意思——卡维知道他毕业后留校工作,却想不出这工作有着怎样的需要。他好奇很多事情,比如艾尔海森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比如他原本要会见的对象,但艾尔海森沉默,他就不会多问。

“先确认一下,这一顿不会要我请吧?”

艾尔海森的目光从桌布花纹转移到卡维脸上:“如果是呢?”

“那我会立刻走人,走得远远的。”

艾尔海森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笑话,他恶劣的嘴角咧开,露出尖锐森白的犬牙:“我听说了,你申请了破产清算。”

哪壶不开提哪壶。卡维对自己背负的债务情况很清楚,其中大多数来自艾尔卡萨扎莱宫的建造,小部分来自他花钱如流水的个性。以上因素叠加起来,终于让他成为了一个在咖啡厅中畏首畏尾的人。

须弥著名建筑设计师卡维先生破产的事没能掀起任何风浪,除了他的朋友们。这一消息当然没有躲过他们的视线,提纳里发来消息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珐露珊前辈则表示可以在学校里给他谋一个职位。卡维一一谢过他们,又逐个拒绝,他并不打算因为破产而改变生活方式。

餐点饮品在卡维的尴尬达到顶峰时端了上来,他看向艾尔海森面前黑褐色的液体,从舌根泛起一阵酸涩。他用勺子刮下一块蛋糕放进嘴里,不是很甜,但奶香气浓郁,一种温厚的满足感充斥着他的内心,讽刺的是,这来自于艾尔海森为他买的一块蛋糕。

桌对面的人安静地啜饮咖啡,面部肌肉没有一丝多余的抖动,苦涩醇厚的液体顺着他的喉咙流下,卡维能清晰地看见喉结的上下滑动。

空气陷入了该死的沉默,卡维开始后悔,和前男友同桌共饮对他来说是一种酷刑,尤其是自己囊中羞涩,而前男友手腕上戴着某知名品牌的新款机械表——卡维从前也喜欢这个牌子。

艾尔海森捞起大衣走向前台结账,背影是窄长的一条,似乎比从前更瘦了些。卡维沉默地站在他身后,观察着吧台上的不规则铁艺吊灯发呆,直到艾尔海森扯了扯他的袖子。

“走了。”

咖啡厅坐落在寸土寸金的步行商业街地段,上午十点,阳光正好,步道两旁的银杏叶簌簌飘落,铺成金色的地毯。卡维百无聊赖地踩在上面,跳着自己想象中的格子。

艾尔海森走在他身后,突兀开口:“要不要换件衣服。”

他的目光指向一家男装店,玻璃橱窗中的模特穿着一件浅米色风衣,卡维本就穿着浅色外套,艾尔海森用眼睛把那件衣服裁出来,贴到这个纤细的身影上,如此契合。

“为什么?”

艾尔海森淡淡应答:“回礼。”

卡维知道艾尔海森在打什么哑迷,给艾尔海森买衣服饰品是他曾经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

须弥建筑界年轻一代最出色的设计师卡维受邀参加学术界的研讨会——尽管这场会议和建筑并没有什么关系,更像是学者之间的一种联谊。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场馆里凑数,却在散会后的宴席中注意到了一个人。

正在攻读phD的艾尔海森跟在导师身后,目光散乱地环顾着会场。他穿着普通的黑色西装,身材挺拔,面容精致,嘴角拉得很平,几乎要垂下来,祖母绿一般的眼睛朝卡维的方向看过来,整个人都是大写的不耐烦。

外貌协会主席卡维先生瞬间坠入爱河。他从认识的业内人士那里拿到了艾尔海森的资料,继而展开了强烈的追求。

他会准时坐在艾尔海森任课教室的最后排,年轻的长相让他顺利混入一群本科生之中,坚持修了一门语言学院的基础课程,并在结课时提交了一份完备细致的符号与神话系统研究论文;平日里有空就追在艾尔海森背后死缠烂打,一会儿要请他吃饭,一会儿要拉他去看电影。

在夜以继日的努力下,学期末时,艾尔海森终于松了口。

当年的艾尔海森还是过于年轻了,卡维现在想来,他也许只是被自己缠得难以忍受而破罐破摔,而非是真对自己有什么兴趣。如果是现在的艾尔海森面对这种情况,大概会直接报警,以骚扰罪论处。

答应了第一次邀约,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卡维是一个天才,在整个须弥学术圈中小有名气,他博闻强识又才思敏捷,艾尔海森偏爱他难得一见的聪明头脑,尽管它总用在和艾尔海森争论吵架上。

卡维把艾尔海森从沉闷的学术研究中拖了出来,他喜欢拉着艾尔海森逛街买东西——那时候他还并不总是一张冰山脸,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兼有锻炼得当的男模身材,走到哪都是闪亮的衣架子。卡维用各种各样的风格把艾尔海森单调的衣柜填满,挽着他的胳膊穿梭在大街小巷,恨不得逢人就说“这是我的男朋友”。

而当时他们的共同朋友提纳里听闻此事后挑起眉头,他是这么说的:

卡维,你费尽心力地折下一朵高岭之花,竟然只是因为它开得漂亮。

风水轮流转,卡维被拉着推开服装店的玻璃大门,从头到脚的汗毛过电般竖了起来。

艾尔海森动作并不温柔地扒下他的外衣,卡维的表情出现一丝裂隙,他不想在这里被艾尔海森摆弄,他们目光在身前的落地穿衣镜中相撞,卡维全身痉挛起来。只是被脱掉一件外衣,他却感觉自己已经被扒得赤身裸体,然后被残忍扔在大街上,接受无数耻笑的目光审视。而付钱的人并不在乎,他掐着卡维的腰,把米色的风衣套在呆滞的模特身上,仔细整理好每一处褶皱。退开两步,艾尔海森笑了一下,摸出银行卡交给身边的服务生:“就要这一件。”

卡维一言不发,烦躁充斥着他的心脏,并混杂着一点细微的委屈,他很想夺门而出,逃离这个让他脚趾抠地的房间。但艾尔海森轻飘飘的目光把他钉在了原地。风衣的材质很舒适,光滑细腻,擦过他的手腕时像一阵春风。

“艾尔海森。”从店里走出,卡维的头垂得很低,下巴几乎要贴上胸口。

艾尔海森拎着装有旧衣服的纸袋走在他身边,微微偏过头:“怎么。”

卡维嘴唇翕动——艾尔海森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他甚至为自己买了一件昂贵的大衣,以免他在会见甲方时不小心露出袖口下面的磨损。

“谁都能掐着你的腰,把他们挑选的衣服裹到你的身上吗,卡维?”艾尔海森眯起眼睛看着他精彩的面部表情,手掌在他腰侧比划一下。

纸袋被扔进卡维怀里,艾尔海森转身离去。

临近毕业时,艾尔海森的生活陷入一片忙乱。每天一大早起来,热过的面包咖啡已经放在桌上,卡维穿着家居服躺在他身边。他囫囵吞下早餐跑到学校继续一整天的文献分析,对自己吹毛求疵,论文一次次改了又改。卡维有时会发消息问他中午吃了什么,艾尔海森顶着咕咕叫的肚子回复说,课题组点了外卖。

正值夏季,温凉的深夜也能逼出人一身汗来,艾尔海森穿着湿透的衬衫打开房门,屋内一片黑漆漆的沉寂,餐桌上放着切好的西瓜。他捏起一块塞进嘴里,几小时的高温让瓜瓤有些脱水,还是很甜。他冲了个澡爬上床,抱住在被单里乱拱的卡维,后者已经陷入沉睡,十分不满地踢了他一脚。

卡维坐在提纳里的玻璃温室中,手欠地摸着一株绿植的宽厚叶片:“我觉得他有点无聊。”

提纳里拍掉他作乱的手:“虽然我也不认为他有趣,但你应该心疼他吧。”

“我们很难谈及生活情趣,他大概对我也并不感兴趣。”卡维的手无处可去,只好交握在一起,“我作息混乱,他现在每天都忙,以后大概也是朝九晚五那类的,我们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他喜欢艾尔海森冰冷的视线,翻过书页时骨节分明的手,探讨问题时一针见血的言辞,评判世界时不留情面的头脑。他喜欢艾尔海森高高在上的非人感,倨傲的神明走下神坛后,还能被当做信仰吗?

提纳里面色复杂地注视着他:

卡维,你已经把花折下来了。

他心力交瘁。衣服挂在门口衣架上,像一块绸缎隐隐反光——就像艾尔海森。他不知道这个比喻从何而来,也许是他们都平静冷淡,也许是他单纯会将二者联系到一起。

他打开手机通讯软件,把艾尔海森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开始打字:艾尔海森,今天上午……

然后呢?今天上午,他的前男友请他喝了一杯咖啡,给他买了一件新衣服,这又代表什么?

字符被一个个删除。卡维尝试组织语言,但他的表达方式支离破碎,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写不出来,在艾尔海森课堂上学到的东西一件不落地还了回去。

坐在书房桌前的艾尔海森手机屏幕亮起,卡维发来一条消息,只有短短两个字:谢谢。

他看了一眼,又把手机放回了原处。

十月下旬,须弥进入雨季——绵延不绝的雨季,雨丝如同蛛丝化成实体,粘着在行人发间。卡维胡乱理了理头发,咬着发圈把它们扎成马尾,这个造型让他看起来很年轻,从而立之年倒退十岁。

他撑起一把黑伞走在路上,委托人的单子已经结了,不眠不休一个月的结果给他带来了一丝放松的余地。他打开手机翻了一下,提纳里在早上给他发来消息,说母校植物学院的生态园基地项目在启动阶段,也许是一个能解决他债务问题的机会,问他要不要见面详谈。卡维自然答应下来。

餐厅里的人很少,除了熟悉的提纳里,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赛诺。

黑皮男人朝他挥手:“好久不见,卡维。你的事情我也多少知道一点。”

三人都是同校同学,年级最大的卡维混得最差,这让他有点面上挂不住。转念一想又没有这个必要,毕竟他们都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我以为你不会来这种地方。”卡维落座,点了点桌上的炸鸡薯条,视线投向提纳里,“你不是一向认为这东西不健康吗?”

“的确如此。”提纳里点头,“是赛诺坚持要吃垃圾食品。”

卡维笑了起来,说实话,他也喜欢垃圾食品,最能带给人欢愉的永远是这些高油高盐,并用简单粗暴方式烹饪而成的食品,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是俗人。”

提纳里轻声回答。卡维这才发现他不小心把这个带有哲学意味的问题讲了出来。赛诺摸着下巴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我没想到你也算是俗人,”

卡维一怔。

“明明是熟人才对。”赛诺慢悠悠补上后半句话。

提纳里轻车熟路地无视了赛诺的笑话,严格来说,这么多年讲笑话的水平毫无长进本身是最好笑的。冷笑话成功打断了他们的哲学思考,卡维捏起一根薯条,就着番茄酱塞进嘴里。

“关于生态园的项目,原本就是要和建筑学院合作的,你应该还有珐露珊前辈的联系方式?”

卡维点头。

“那直接联系她就好了,她是项目负责人,让你加入轻而易举。”提纳里喝了一口可乐,“好了,正事聊完了。”

所以说生态园项目只是个借口,这本质上是一次聚餐。卡维耸了耸肩,而且是三个大男人跑到快餐店的聚会,让他想起了读书时的日子,为了一块鸡块被迫叫爸爸的时光。他们开始漫无目的地闲聊,从提纳里养的一只猫说到赛诺遇到的奇葩案件,再到卡维这一个月伺候甲方的高血压经历,所幸他们给的钱足够多。

“足够多。”赛诺重复了一遍,“这也不是你乱花钱的理由,别忘了你还处于破产清算期,消费受限的。”

赛诺点了点他的大衣领口。

一个花体的S和蔷薇花纠缠的复杂图案由金线绣在领口内侧,并不显眼,但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门道。

“秋季大秀限定新款,上市才一个月。”赛诺叼着薯条,“别告诉我你能接受A货。”

卡维差点忘了,今天他穿了艾尔海森送他的那件风衣,死板的男人眼光不错,这衣服很衬他。

“别人送的。”卡维向后仰靠在座椅上,但普通的木制靠背并不符合人体工程学,他脊椎硌得难受。

“送的。”赛诺又重复一遍,“那送的人还挺懂你。”

废话,因为以前我就喜欢这个牌子的设计,艾尔海森衣柜里近半的衣服也都来自于这个牌子——那是在卡维尚有大手大脚花钱能力的时候。那时他是聚光灯下最璀璨的新星,他能在慈善晚会上一次捐出数百万的善款,也能随心所欲地满足自己挑剔的审美需求。

赛诺轻轻笑了一下:“工作性质需要。”

卡维不再追问,赛诺的工作性质特殊又神秘,只要知道他足够可靠就行了。

席间卡维主动加了一份全家桶——无他,三个成年人围着一份薯条未免太可怜了。提纳里看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不会把这种话当做夸奖的。”

提纳里摇头,他向来是一个耿直的人,这一点决定了他的为人处世基本方针,是他生活自在的资本,也是卡维和他特别处得来的重要原因。

“因为我也并不是在夸你,没人会把和学生时代毫无二致当成夸奖吧,除了某些作风独特的。”

卡维皮笑肉不笑:“对,有的人做学生时就不像个正常人了。”

“我们可没提起过他,youknowwho,对吧?”

卡维仰天长叹:“唉——你也变了,小提,你以前可从不会这样。”

提纳里叉起一块沙拉,但笑不语。

珐露珊从来欣赏卡维的天赋,并且现在二人都是会为了钱发愁的人,属于同病相怜。她顺利帮卡维申请到了项目资格,大建筑师将担任从设计到落成期间的顾问工作,虽然不一定比私人委托钱多,但好歹是一个工期不短又稳定的项目。

深秋开工,预计在明年春夏之交正式投入使用,这话说得很轻松。卡维翻阅着项目书,软件里设计稿堆成了山,每天呆在学校里,他似乎找回了一点当年在学校里废寝忘食交作业的日子。除了工程,珐露珊还给他找了个代班的工作——去给本科学生上课。

“你可是轻松直博的优秀毕业生,为什么就是不肯执教呢?”

卡维苦笑,他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怕在学校里碰到艾尔海森吧?

适逢秋季学期,他担任的课程是建筑空间构成,一门基础选修课程,原本的负责老师因公长期出差,卡维从教务科那里拿到了具体的课程信息。这门课对于他这种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人来说很简单,但卡维还是秉持着对学生负责的态度认真撰写了教学大纲,准备了第一节课的各种预案。

第一节课在学期过半时开始,而当天的事情发生在他的想象之外。

卡维的名声摆在那里,尽管原本选择这门课的人不算多,听说任课教师换成他以后,教室里跑来了很多人,这些人大多对他很感兴趣——听说他做建筑设计赚了大钱,听说他长得很漂亮……诸如此类,卡维站到讲台上,环视着台下一张张年轻又充满期待的脸,不由自主地感慨一句:年轻真好。

除了最后排角落里坐着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年轻归年轻,但缺乏生气。艾尔海森穿着浅色帽衫,像模像样地夹着笔记本端坐在桌前。

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无非是想报当年他去蹭符号学课程的仇。卡维心中迅速做了判断,他的目光落回了投影幕布上,清了清嗓子。

“欢迎各位来到建筑空间构成的课堂,虽然我们只是一门选修课,但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有所收获。”卡维语气冷淡,不自觉地看向最后一排,“不要单纯为了学分,或者因对我感兴趣而来。”

下面的学生面面相觑,卡维的发言似乎与他一贯“和蔼可亲、通情达理”的形象不太符合,艾尔海森单手支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卡维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希望给学生造成过大的心理压力,温和地笑了起来:“当然,我并没有为难大家的意思,对建筑设计的兴趣是设计师的立足之本,我希望在本次的课程学习中可以与各位共同进步。”

卡维对于考勤要求不严格,用他的话说——灵感是设计的重要组成,在基础知识足够牢靠的前提下,很多时候外出取材比闷在教室里更有用。他要求一份独立完成的设计稿作为结课作业,强调“建筑空间”这一主题,其他可以自由发挥。

这种老师显然是很受欢迎的,学生们也在下面笑了起来。艾尔海森专注地盯着他,不时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卡维心中冷笑,这家伙还装得挺真。

下课后,卡维陆续送走围着讲台问问题的学生,收拾自己的教案文件,教室里空空荡荡,艾尔海森仍坐在最后一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卡维沉默上前,拿起他写了一节课的笔记。

艾尔海森翘起二郎腿,不置可否。

卡维深吸一口气,向后继续翻。

画的背面是一首诗的片段: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卡维皱起眉,看向艾尔海森。后者仍维持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完美的脸上找不出一丝裂痕。他从桌下拿出一本书——《博尔赫斯选》,放在卡维面前:“做摘抄。”

“画呢?”

“速写的练习。”艾尔海森摊开手,“对人体的把控是最基本的,大建筑师肯定比我懂这些。”

卡维合上笔记本,面无表情地扔到艾尔海森身上:“恭喜你,不用上课就已经挂科了。”

“无所谓,就算写了结课作业也会挂科的。”艾尔海森慢条斯理地把笔记本和书收进背包里,从后门离开教室,留给他一个只有下半张脸的微笑。

艾尔海森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表情转为错愕,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当天晚上,他和卡维一起回了家。

提纳里推开艾尔海森办公室的大门,把生态园最终确认的项目书放到他桌上。艾尔海森负责这些书面文件的整理和归档,用提纳里的话说,类似于档案管理员。

桌后的人看了封面一眼,轻轻点头。

“你似乎有点受虐倾向。”提纳里并不急着走开,他双手背在身后,俯视着艾尔海森。

“并没有。”艾尔海森笔下工作不停。

“是吗?”提纳里无所谓地耸耸肩,把手中提着的咖啡放在桌上,“卡维请的,说是庆祝正式立项。”

艾尔海森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很轻很快,提纳里认为那一瞬间艾尔海森蹙起的眉头是他的错觉。

艾尔海森只在他的课堂上出现过那一次,对此,卡维的评价是缺乏长性。

“他缺不缺乏长性你还不了解吗?”提纳里推门而入,恰巧听到了卡维的大声痛骂。

项目开始动工,提纳里作为植物学院的负责人总是和项目组混在一起,被迫听了一耳朵的“艾尔海森”。他坐到卡维对面,轻声开口:“这么讨厌他,你为什么要让我把咖啡给他带过去。”

卡维一愣:“点多了。”

提纳里挑起嘴角,难得说出了很有攻击性的一句话:“学长,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比艾尔海森更缺乏长性。”

从学校走出来,天上又开始落雨。卡维撑开大伞,混进路上人群中。

缺乏长性。

艾尔海森的毕业论文致谢中,卡维占有一席之地。

艾尔海森感谢了把他带到世上的父母,感谢了抚养他长大的祖母,感谢了给予他帮助的导师,感谢了一同开展课题的同学。最后一行,感谢了卡维前辈的帮助。

他没有展开说是怎样的帮助——卡维翻到这一页时艾尔海森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穿着黑色背心的身影在灶台边忙忙碌碌。卡维在傍晚时说要吃鱼,比他小两岁的学弟便用那双创造知识的手对一条粘腻湿滑的鱼开膛破肚,血水溅到他的衣服上,艾尔海森毫不在意。

鱼肉卷被端上桌时,卡维已经把他的论文通读了一遍。艾尔海森的脸在厨房闷得绯红,汗水沿着脸颊流下,汇集在锁骨的坑洼中。卡维移不开眼睛,他简直爱惨了艾尔海森这副样子。他伸长手臂勾住艾尔海森的脖子,主动献吻,手掌不老实地从紧身的背心下摆伸进去。艾尔海森抓住了作乱的咸猪手,投来警告的眼神。

卡维绽出放松又温柔的笑,像是一朵舒展的蔷薇,再次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鱼肉卷被扔在桌上,等到第二天早上发现时已经变质腐坏。

卡维不知道当时的艾尔海森作何想法——他的目光总是来自于很遥远的地方,从不屑于眼前的苟且。卡维也认为提纳里的措辞还是太温柔了,他大可以说自己不是个东西,眼瞎心盲,只能看见浮于表面的泡影。

卡维挤进晚高峰的地铁站,淋湿的雨伞湿漉漉地贴着他的裤腿,冰凉感觉从皮肤表面向深处传递,卡维打了个寒战。

一只手适时递了一个雨伞收纳袋过来,卡维一愣,视线上移,熟悉的绿色眼睛沉默地看着他,也许是在嘲笑他的仓促和狼狈。卡维低声道谢,把自己的雨伞封装好。

行程过半,艾尔海森往门口移动,他递给卡维一个眼神。这个眼神中含义很是明白:邀请。卡维没有理由拒绝,或者说,他没法拒绝。

跟在艾尔海森身后登上自动扶梯时,卡维开始反思自己:但我也没有理由答应他。

外面仍在下雨,地铁站和艾尔海森的住处尚有一段距离,一段沿河的步道。艾尔海森撑开伞,卡维挤到他身边。他自己的雨伞被冷落了,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卡维突然感到很高兴,这种情绪来得毫无理由,但他的心因此雀跃起来。他从伞下钻出来,攀上了河边半人高的石制围栏。卡维的半只脚踩在巴掌宽的围栏上,整个人如同风雨中飘摇的竹竿,在狭窄的小路上前行。周围的人纷纷发出惊叹,或是害怕他失足落水的担忧,而艾尔海森面不改色,他落后卡维半步,跟在围栏上搞行为艺术的人身后。

只有他能理解卡维的出格行为和飘逸思路,只有他。他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把这个不设防的学长带回家,他看着卡维张开双臂上演雨中曲,好奇那漂亮的脑壳里都装了什么垃圾。

艾尔海森的家位于一处高档公寓,卡维看了看有点眼熟的楼盘徽标——就是地铁上的那一处,他心里又泄了气。

艾尔海森刷指纹打开大门,给卡维拿了拖鞋,又接过他的雨伞晾在玄关。

房间是大平层,客厅中间铺着厚实的长毛地毯,沙发上的靠枕滚了下来,掖在茶几缝隙用。另一侧吧台连接餐厅和厨房,一块投影屏幕悬在墙边。

舒服。卡维只能这样评价,比起他自己的小出租房,艾尔海森的公寓堪称豪华。他走到沙发边坐在地毯上薅着长毛,艾尔海森从卧室里拿了套衣服扔到他脸上:“换上。”

眼熟的白衬衫牛仔裤,花体S和蔷薇,卡维默默把袖口商标折起来。艾尔海森衣服比他大一码,穿起来有点空空荡荡,沾湿的衣服被扔进脏衣篮。卧室的门虚掩着,他悄悄扒开门缝,艾尔海森也换了衣服,正好扣上最后一颗纽扣。

他索性推门而入,正气凛然地打开了艾尔海森的衣柜。仍旧是被卡维的审美占据了半壁江山,他甚至能回忆起来那些布料裹在艾尔海森身上的样子。

艾尔海森瞟了他一眼,没出手制止:“你自便,我去做饭。”

自便,卡维品味了一下这个词语,艾尔海森口中的自便,就是字面意思的随便。他看了一眼厨房中艾尔海森的背影,推开卧室隔壁的门。毫不意外,是由客房改造的书房。

艾尔海森的书还是很多,比他当年上学时数量更加夸张,卡维站在书架前一排排看过去,又职业病发地开始计算这房间里东西的重量是不是超过了居民住房的标准承重。

大概是不会,毕竟艾尔海森从来心中有数。卡维坐到书桌后唯一一张真皮转椅上,脚尖蹬地滑开半米,滚轮很安静,和木地板相处良好。他真会享受,卡维盘腿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随手翻开桌上的书——大概是艾尔海森最近在读的作品——他没有意识到擅自翻看艾尔海森的东西是一件并不合理的事情。

是那本《博尔赫斯选》,但吸引卡维注意力的并不是书,而是夹在书中的一张纸。尽管不是第一次见了,纸上的内容还是让他一阵不适。是艾尔海森在他的课上画的那幅速写,没穿衣服的卡维老师。

“在看什么。”

艾尔海森鬼魅般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伸手从呆愣原地的卡维手里抽走了那张纸。背后传来一声轻笑,卡维后知后觉地羞耻起来。

“好看吗?”艾尔海森语气中笑意不太明显,语调却在上扬。

“我当然……好看!”对付一个脸皮厚的人,脸皮就要比他更厚——卡维一拍桌子,好像发出巨大声响就能给他鼓劲。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艾尔海森声音从背后传来,轻若叹息,语气起伏不大,嗓音却低沉优雅,格外迷醉又深情。

卡维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抓住了那本《博尔赫斯选》,低声问道:“你这算是调戏吗?”

“调戏?”艾尔海森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身体都因发笑而颤抖起来,“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

卡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贴在别人背后读这样的诗,他很难不认为这是调戏。

艾尔海森左手在背后环住他,另一只手从那本书的后半段中变戏法地抽出一张折起的纸,在卡维面前展开。

纸上写着: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落款是一个花体字母K。

纸页已经变黄发脆,但主人明显把它保护得很好。书写的字体赡逸秀丽,不同于艾尔海森苍劲的笔锋。

卡维一度认为艾尔海森是个文艺青年。这种印象来自于他对于语言学者的刻板印象和艾尔海森的习惯——他走到哪里都挂着一副耳机,双手插兜,做低头思考状。卡维试图投其所好,在课堂上挥毫泼墨,写下一段诗,下课后凑到讲台边塞进艾尔海森的书里。

后来卡维发现自己的判断大错特错,艾尔海森和文青八竿子打不着,他戴耳机是不喜欢别人打扰,总是低头垂眸是因为对周遭不感兴趣。那张纸随即被卡维抛在了脑后,成为他追求过程中不值一提的微小细节。

他想起了那天快餐厅中的闲聊——和学生时代毫无二致是不是一句夸奖。对艾尔海森,这个答案是肯定的,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你是什么意思?”艾尔海森单手抱住他的腰,“你在调戏我吗?”

卡维大脑轰鸣,血液流向四肢百骸,一时无法言语。

生长在顶峰的莲花终于降落到他手中,他亲手把人从万众瞩目的冰冷神坛上接下。谁是谁的信仰?谁能给出从未有过的忠诚?

艾尔海森垂下眼睛看着他金色的发旋,发丝擦在他脖颈间,很痒,但他不想松手。

由艾尔海森亲手书写的那张纸被粗暴地塞进卡维松垮的领口,锋利的边沿擦过他的胸前,卡维猛地战栗。

另一只手也贴了上来,紧紧环住了他。耳垂被湿热柔软的嘴唇碰了一下,低沉的声音降下宣判:“你恶劣又卑鄙,以为一切唾手可得,随用随抛,从来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放浪形骸的大建筑师,自以为是的天才蠢货,你得到了第二次机会。”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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