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一天两夜了。我躺在房间的竹床上,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两天前我和胖子带人来到这个土楼,把近山翻了一遍又一遍,没能找到任何人。走投无路之下,我心想去个屁的,不管小花会不会拦我,我真的动了到五楼去找他投诚的念头。但我们在上到四楼的时候被拦了下来。胖子想去和他们领头的交涉,我们等了很久,只等到了一个打杂的人出来告诉我们,他们的老板已经离开了。
四楼人很多,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守着楼梯口,胖子社交未果,...
四楼人很多,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守着楼梯口,胖子社交未果,现在的形势下,除了定点跳伞和游戏重开,我们没有任何办法直接上到五楼。雨下了一场又一场,天花板被水洇湿的部分正慢慢扩散。我听着窗外的雨声,其间夹杂着雷声,在我的头腔里撞出共鸣。胖子不知道去哪了,其他人也都不在房间。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又朝我涌来,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但这次我的对手变成了老天爷。到现在为止,闷油瓶和黑眼镜又被耽搁了近五十个小时,小花的行动我也一无所知,四楼的人禁止任何人靠近,但他们又和五楼的人没有任何沟通。我不知道小花是遇到了麻烦,还是早也已经离开了这里。
雨越下越大,我从床上坐起来,到外面连廊上去,开始盘算和四楼的人摊牌或硬干。胖子和白昊天带着贾咳子买了晚饭回来,我现在完全没有胃口,侧过身让他们进屋。
胖子在我身边停下来,撑着栏杆站在我旁边。“天真,”他说,“你说这一次是不是老天要拦我们。”我摇摇头。胖子几乎从不说这种被动的话,这几天他经过了从亢奋到急躁再到萎靡的数个过程,向来是他在这种时候安慰我,但现在我们面对面也都无话可说。
白昊天站在门口。我刚一进门她就紧张地问我,晚上是继续出去偷拍四楼的人还是再出去跟踪一次。这孩子已经魔怔了,我们第一天已经无功而返的行动她又突然想起来干什么,我懒得回答她,直接跟她说今天行动取消,晚上休息。白昊天奇怪地看着我说:“现在才早上,我们一整天什么事都不做吗?”
我头晕又烦躁,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我下午昏睡了一觉,现在刚刚起床,他们也才买了晚饭回来,怎么就变成了早上。我已经不太能控制得住情绪,转头刚要发作,就看到房间桌子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食物摆在那里,胖子和贾咳子也不见踪影。
尤其是胖子,他刚才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进的屋子,难道我在门口发呆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他们离开?这时候胖子回来了,他看了我们一眼,说了跟白昊天一样的话:“怎么了,今天偷拍还是跟踪,快决定一下。”
我彻底懵了。这不会是他们联合在一起耍我。我问胖子,“今天是几号?”胖子说,“二十三号啊,不是刚到一天吗,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我立刻走回房间。贾咳子和响墩也过来了。我无视了两道疑惑的目光,翻开背包开始给自己化妆,先涂成另一个肤色,又戴上了牙套和美瞳,整张脸起了非常明显的变化。“先不要管偷拍的事了,”我说,“响墩你跟我走一趟,我要亲自下去看看。”
服务生拍了拍我:“兄弟,在感情上就只有两种人,有些人习惯告别,有些人不习惯,不习惯的人身上的东西会越来越多的,走的会越来越慢。”
我乔装好到餐厅打探消息,除了找到二叔队伍之前所住的房间外,还遇到了意外收获。这个服务员在我想要在土楼内抽烟时打断了我,转头和我在门口攀谈时说出了些让我注意的话。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原句不是他说的,他的表情和这种心态完全不搭,我想到了另一个人,一个明明快瞎了还整天寻摸着给别人硬灌人生鸡汤的人。
这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我深吸了一口气,又害怕又兴奋,心跳快得好像上大学时在查期末成绩。我对那个服务员说道:“我是你爸爸。”
我们干瞪眼地看了一会儿。在我掏出钱以后,他终于目瞪口呆地问我:“你认识他?”那一瞬间擦边及格的快感占据了我整个大脑,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我立刻和他对上眼,确认了黑眼镜一行人到了土楼以后的去向,发现了之前被我遗漏的最关键的线索:喊泉并不在山林里,整个土楼都是一个集声装置,喊泉的入口就在土楼里面。
如果是这样,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虽然这样一来很可能与四楼的冲突在所难免,但至少我不再是无头苍蝇满世界乱撞的状态。我等不及就要上楼去找胖子,但突然间我又意识到了一些事,转头去问那个服务员:“你在这工作多久了?”
他回答说:“也没多久,半个月前钱花光了就来打工了。”
“你刚来的时候没在土楼里抽过烟吗?”
“你怎么知道的?”他睁大了眼睛看我,“我之前也抽,大概一周以前我正在前台抽烟正好被一客人看见了,他告诉我这是保护建筑不能见烟,还让我多注意管着点其他客人。”
“他是不是穿一粉色衣服?”
服务员想了想,说:“好像不是。但他戴了个粉色的石头戒指,他吃饭的时候我看到的。看上去挺贵,我一直记到现在呢。”
我和胖子交代了我的计划,他们在房间里藏好待命,我去把阿宁弟弟引诱进来。这一部分还算顺利,胖子把已经晕过去的人绑在椅子上的时候,我把刚才为了激怒他而抢过来的铜钱吊坠扔回到他身上。听四楼的人说,他叫萨沙。再次见到这枚铜钱让我的大脑闪回了一些关于阿宁的片段,我一下子对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产生了十分复杂的情愫,但显然现在不是念旧的时候。
接下来就是易容,混进四楼萨沙的房间。我不出所料地在里面找到了通往喊泉的入口,然后立刻返回看守萨沙的房间通知所有人准备动手,就带着胖子响墩和贾咳子回到了入口。过程中有些小插曲,但没能对我的行动造成阻碍。
问题出在我们下喊泉之后。率先探路的贾咳子被人砍了头,说明下面掌控局势的人一定不是小花。那会是谁?我来不及多想,烟雾中的人马上就要发现我们了,我大喊一声“炸死他们”就往雾里冲,雷管炸开的瞬间我们躲进了喊泉口子。我本以为这是一条正确的路,没想到在里面我看到了此生难忘的画面:乱石的缝隙中都是死人,几乎全部一刀毙命,我从几个熟悉面孔认出来这是小花的队伍,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预期。
此时只能抵抗,尴尬的是我刚一甩手准备最后一搏,脸上的面具被汗水浸得松松垮垮,直接甩了出去。这下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我旁边的汪家人显然一愣,对着那个中年人说:“焦老板。这不是萨沙,他是吴邪。”
焦老板抬手示意他们停下动作,朝我走近几步。“你就是吴邪?”他看着我的脸所有所思。我心想你他妈废话,这是反派出场必须说的台词吗,我不是吴邪难道你是?但我表情依然很冷静,试图让他从中提取出“我不是吴邪你认错了”的信息。这并没有起作用,焦老板突然像悟出了什么一样冷笑几声,转身就对他手底下的人说:“不用管他,他什么都不知道,找两个人看着他。”说完又特意看着我,“吴邪,你老子辈欠我的,等我办了正事回来再让你还。”
他们一行人洋洋洒洒地退了出去,把我反手绑在了凳子上。汪家人做事太干净了,周围没给我留下任何能让我四肢够到的东西,房间里空荡荡,我根本没办法离开椅子。我一边祈祷胖子能安全出去,一边回想刚刚的场景。焦老板的人退出去的时候,最后一个人和前面的人好像脱了节,三番两次让我感到异样,他走出房门的时候似乎想回头看我,但被汪家人挡住给请了出去。
有些奇怪,我想,他好像想对我说什么。
不知道晕过去多久,等我睁开紧闭的眼睛,就看到眼前烟雾缭绕,我正身处一片漆黑当中。“天真。”胖子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是不是在这儿。”
手底下的触感一直在变化,每一步都软硬不一。胖子拧亮了手电筒,他就在我面前不远处了。他看到我,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一样向后一缩,然后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借着他手电筒的光亮,我看清了我们的四周:喊泉口子里的石壁凹凸不平,我们的屁股底下铺满了死人,血液填补沟壑,地面像小山包一样起伏。
“听我说胖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又回到这了,马上就会有人追到这里,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胖子的接受能力一向很强,有可能因为他是我们当中最爱看网络小说的人。他晃了晃脑袋,推着我就要继续往前爬,我抓住他的手说:“不行,你先走,白昊天还在楼上看着萨沙,我不回去她除了死不会有第二条路。”
虽然我上一次失败了,但我至少得知了等我从喊泉上去以后即将面对的情况。我拔出几根雷管别在腰上,推了一把胖子,说:“等我把白昊天带出来就想办法跟你会合,注意看小哥的信号。相信我。”
只要几秒,拖足几秒就能等场面变混乱。他果然思考了一瞬,然后问我:“为什么不发警告给我们?”话还没说完,焦老板的人闯了进来,霎时几个打手就向我冲刺要压我肩膀,我吐出一口气,拔出了腰后的雷管。
我逃到山坡上的时候,肺离爆炸只有一点点。我摊开手掌,里面有一张纸条,是刚刚一片混乱当中焦老板的一个手下塞给我的,我仔细回忆他的身型,和上一次走在人群最后想要和我说话的人很相近。打开纸条,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线条。我边想边向林子里走,心里还在疑问的时候,前方的林子里出现了无数人影,转过去一看,发现是坎肩和刘丧。我抬手叫他们,一把撕掉了我脸上的面具。两两相望,我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我问坎肩:“你们是凑巧出来找第二入口才幸免于难的吗?”
坎肩说:“是也不是,说起来我真的命大,本来我不是这一队的,是花儿爷那天特意把我和刘丧安排到一起,说我和他搭过手熟悉,好干活。”
我看着坎肩的脸,陷入了沉思。小花在巧合里的存在感太高了,我很难不去思考他究竟都知道些什么。但现在我没有见到他,一切都是空谈,我只能先将能解决的问题的优先级提高,比如联系还蒙在鼓里的胖子。
我和刘丧用雷管给胖子炸了敲敲话,胖子也用敲敲话告诉我小哥关于凤凰树的记号。我们一行人整顿装备向林子里进发。在找寻凤凰树的过程中前前后后遇到了很多麻烦,遇蛇、毒气、还有焦老板的人跟踪放炮,我都不愿再记。终于我们摸到了悬崖边,根据记号和线索,下面应该就是雷城的第二入口。就在我和刘丧正准备行动时,江子算忽然带着他的人质白昊天出现在这里。
他的登场方式是一支弩箭,刘丧在他发难的瞬间抬手替我挡了下来,但箭头还是埋进了我的心口。坎肩和白蛇加入战局,不免又是一番缠斗。最后江子算抓着白昊天扔下悬崖又仓皇退场,坎肩在瞬间滑着捡来的降落伞跳了下去,才在半空中抓住她。
刚刚我们还在犹豫是向下进入山谷还是就地返回喊泉想办法,事已至此,白昊天和坎肩都挂在半空,我们没有多余的绳子,只能向下。我和刘丧拽着白昊天缓慢向下落,我已经知道了他一直暗中给江子算报位置的事,但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我不能就此判断他的性质,况且,我也已经没有多余的帮手了。
变故就发生在瞬间,我们落到地面的那一刻毒气就蔓了上来,在昏迷之前,我看到两个浑身是毛的野人冲出来把麻袋一样的东西扣在我们身上。等我慢慢苏醒,听到了黑眼镜的声音,我就知道对于我来说,一半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为了修复我被烧伤的皮肤,闷油瓶不知道放了多少血给我和泥敷身体,此刻他正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篝火的光打在他脸上。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跟他说点话,黑眼镜在一旁说:“让他睡吧。流了太多血,他现在没有精神搭理你。”
我只能到篝火旁去,靠着黑眼镜检查伤口。白昊天开始给刘丧剥身上的泥壳。她经历地太少,还在因为江子算的事耿耿于怀,觉得刘丧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手里剥泥的动作也深一下浅一下。刘丧的皮肤还没好全,几次疼得他嗷嗷叫。
都整顿好以后,我们反而没有话说了。五个人围坐成一个圈,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他。黑眼镜已经把他们失联的过程全都和我分析了一遍,他也已经给我们讲了接下来大致的计划,但我还有件事,一定要告诉他和闷油瓶。
我说:“我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们。”
黑眼镜说:“怎么了。你要奉献你的短裤给她做泳衣?”说罢,他还指了指白昊天。
“去你的,”我说,“如果我说,我是重开了两次才找到这来的,你信不信。”
我说的口干舌燥,转头拿起水壶开始狂喝。等刚把水壶放了下来,我看到黑眼镜叹了口气,忽然发力一下子冲过来抓住了我的脖子,在我的脖子后面洋装一按,我立刻心领神会地晕倒。我听到白昊天一声惊呼,黑眼镜立刻说道:“别慌。他不是吴邪。”
我在心里暗骂,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怀疑我是不是吴邪的人了,这个身份居然还能有这么大魅力。我听着他开始信口胡说,编了半天直接被刘丧一口否定:“吴家的人都是傻子吗?小哥是张家人,熟悉易容缩骨,他也会搞错?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别玩了。”
黑眼镜顿了几分钟说:“好吧。你说的对,我实话告诉你,有人胁迫我们两个在这里堵着来山谷的人,来多少杀多少,除了吴邪不能杀,其他的人我们必须干掉。”
胡说八道如果真的有天赋,这瞎子肯定满级开局。他真话假话都是用这个口吻说,反而听上去所有的话都会有些可信度。我明白他想干什么,他心里刘丧和白昊天至少有一个一定有问题,但他不知道他们在这个局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雷城的计划本来是要瞒着我进行的,但如今我在计划之外加入了战局,并且还经历了奇异的事件。为了测试他们面对这种情况的的真实反应,黑眼镜选择让我在游戏中暂时掉线,让局面恢复到没有我参与的原计划中。但此刻我还不知道,他要以什么立场来试探。
刘丧似乎不信:“那你们来救我们做什么?放着不管,死的更快。”
“威胁我们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和我们联系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在等他的下一步指示,我得知道你们是不是他派来给我们的消息的。”黑眼镜正色道:“现在我们开始对暗号,对上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你就把话带给我们,下一步的指示是什么。对不上,我立刻下手,你们两个人不是对手,就对不起了。”
刘丧和白昊天都没回答,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们应该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么胡扯的话。
接着,黑眼睛忽然说了一句话:“Shepassesthesalleygardenswithlittlesnow-whitefeet.请答题。角落里的女性朋友也可以抢答,我们的暗号一共十一句,对出来任何一句都可以认证。”
黑眼镜很聪明,他站在了一个近似与我对立的位置,并且给了刘丧和白昊天一个下不来的台阶:在这样的一个封闭幽暗的空间,就算偷练过葵花宝典,他们也绝不是黑眼镜和闷油瓶的对手,为了保命,有问题的人一定会说出一些能糊弄得住在场几个人的消息。我不知道他这句暗号是不是随便说的,但我想接下来,无论接不接得上,都必须有人开口。
没有想到的是,黑眼镜的下一句威胁还没有说出来,刘丧忽然开口说道:“ButIwasyoungandfoolish,andnowamfulloftears.”
黑眼镜一拍手:“果然!你怎么一开始不说,到底现在什么情况,我们在这里守了那么久了,你咋才来捏。”
刘丧说道:“我没有听说他布了你们两步棋,但没有想到你能说出暗语来。”
现在轮到我发懵了,装晕装得更加辛苦。刘丧的暗语说得流畅又自信,像是早有准备。他?他又是谁?黑眼镜迫不及待地问刘丧:“老板的下一步怎么指示,他现在在哪?”
刘丧摇摇头说:“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们失联也有一阵子了。但还真的有一件事和你有关。”
“什么事?”
“说来也奇怪,他好像很笃定我一定能见到你。他跟我说,谁也不要相信,接下来的一切都可以跟着我自己的判断走。然后等遇到能对上暗号的人,问你还记不记得你送给他的第一个东西是什么。”
我已经控制不住想要睁眼的欲望。真相好像呼之欲出,但黑眼镜那厢还在沉思,对话就此停住。我感觉额角的细汗都要冒了出来。突然,黑眼镜开口道:“徒弟,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送他的东西是什么?”
我敢打赌,刘丧那一瞬间的表情一定比我还难看。我摸着脖子幽幽地坐了起来,又幽幽地说:“我他妈都不知道你和解雨臣究竟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上哪知道你送的东西是什么。”
我对黑眼镜说:“还有,你他娘的那是什么暗号,编出来装文艺逼呢?”
黑眼镜叹了口气,说:“别提了,他又没和我说,我怎么知道他定了什么暗号。解雨臣前一阵不知道怎么了,天天拿出个胶片机听听听听,现在我一静下来想起他脑子里就全是这首歌,你有没有听过,DownbytheSalleyGardens,还挺好听的。”
刘丧在一边坐着,看上去是想骂黑眼镜但还没有措好辞。黑眼镜安抚他:“别生气了小听诊器,我就问这话是不是他要你带给我的,暗号我也对了,你带到了,那任务就完成了。”
“但你他妈的是瞎蒙的,”刘丧好像很介意黑眼镜吊儿郎当的态度,“还他妈说他胁迫了你,说得人模狗样。”
“天地良心,”黑眼镜举起双手,“胁迫是真的。我出发到雷城之前把他的多肉养死了,要是再不小心惹了他,估计回去以后我那一院子的葡萄可就不保了。”
刘丧:“……”
我出来打圆场:“咳咳。嗓子有点痒。那什么,你送给小花的第一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想清楚没有?”
黑眼镜说:“当然。我怎么可能忘。”说罢他站起来,双臂平举,很是舒展地扬起了头,好像有微风吹过来抚在他脸上。
“这是什么东西,”我疑惑,“你送了他十节私教瑜伽精品课。”
“啧,”黑眼镜咂舌,“什么品味,再猜。”他的动作幅度又大了点,嘴里还哼起了小调。闷油瓶一直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我们,黑眼镜嘟嘟囔囔的声音太过催眠,他转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这么浪漫的爱情电影都没看过吗,孺子不可教。Ujump,Ijump啊。”
操,我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你送了他一张泰坦尼克号的船票?不太吉利吧,刚谈恋爱就送这种东西,为啥,你的英文名叫杰克?”
我一阵无语。黑眼镜又说:“那是我在地摊儿买的一个八音盒,打开以后会跳出来杰克肉丝两个小人,唱的就是刚刚那首歌。”
这就是小花要给我们传达的信息。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东西送的这么离谱,留下的信息也这么离谱,小花什么时候也喜欢考我脑筋急转弯了。不过换个角度想,这个东西的不同寻常之处也许正是解谜的关键。“你有什么想法?”我问黑眼镜,这种时候指望不上闷油瓶。其实能发挥最大作用的应该是胖子,可惜他现在不在这里。
“暂时还没有。”黑眼镜说,“他现在题布得比我好,已经算是出师了。”
难道是因为八音盒的歌曲和人物并不搭配,小花是想告诉我们,现在有什么东西处在一个错位的状态?他本人正身处焦老板的队伍中,这个意思是不是要我们去救他?我敲了敲头,现在已经陷入了这个谜题的死胡同里,必须转换一下思维。“先不要再想这个了,”我对黑眼镜说,“你刚刚说我们三个来了就有办法出去了,是什么办法?”
于是黑眼镜又把计划和我们说了一遍,因为得知了刘丧和小花有所联系,他这次没有再遮掩。“简单来说就是要在下雨的时候渡过小溪,才能躲过毒气救出喊泉那头的胖子。”黑眼镜最后总结,“而你,”他指了指刘丧,“就负责告诉我们什么时候会下雨。”
这一段过程我不再记述了。遇到危险是肯定的,但闷油瓶提前在我们眼睛上抹了血,他们俩也已经有了应对毒气的经验,我们没受大伤便逃出了山谷。在溪水的尽头我们发现了晕在石缝中的胖子。他的运气很好,毒气刚开始蔓延时乌云也赶到了,他只是轻微的呼吸麻痹,我拍了他的脸几下他就醒了过来。
走到这里,刘丧的任务已经完全完成。我们必须要下到雷城里去,才能把没完成的事情解决,并且救出小花。路太过危险,我把白昊天交给刘丧,让他带着她先回到村子里。白昊天虽然有些犹豫,但她一多半的人都被吓傻了,刚刚潜水消耗了太多体力,她只能跟着刘丧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这算不算又把一个鲜活的人拖进了什么局中。但必须承认,这也是一种运,是她的也是我的,我已经尽力送她出局,剩下的还要看她自己。
我们四个在林子里跋涉了两个小时,身上被雨树叶滴下来的雨浇透了,终于我发现前面的树木出现了变化,它们都有不同程度的倾斜,似乎被什么东西撞击过。绕过这个区域,林子中间的空地上长满了半米高的土包,直径非常大。“坟包?”胖子喃喃道:“天真,这不是雷城,这是擂鼓墩,你三叔是让我们来继承这几个坟的。”
他说着就走上去,一铲子对准了土包,发出了“当”的一声,土块一下子都松懈了下来,他又铲了几下铲开土皮,我就隐约看到了里面的青铜。我向下看了一眼,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这是什么?”胖子蹲下来,黑眼镜走过去:“这是塔顶,这底下有一片塔林。”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山势,我看向闷油瓶,他也在看周围,但好像并不是在看地形走向,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什么也没有。我刚想问他在找什么,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臂,黑眼镜也身体紧绷地站起来,与此同时,我听到身后有枪械上膛的声音。
“吴邪!”有人在叫我,我转过头,正是焦老板带着他的手下和一批汪家人。我们四个立刻围成一圈严阵以待。林子里刚下过雨,各种声音非常杂乱,焦老板一行人中一定有听奴随时找寻我们的位置,他们从远处慢慢逼近,我们丝毫没有感觉到。
“我早就说过,雷声一响我什么都知道,你走到哪我都能找到你。”他戴着顶大檐帽,晃晃悠悠地向我们走过来。“怎么办。”我低声说,“他们人太多了。”
“先别急着反抗,”焦老板向后招招手,说:“让你的朋友们把拳脚都收一收。”有两个人走上前来,手里还拖着什么东西,等他们走进了我才看清,瞬间汗毛全部立了起来。
那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那是小花。
他们把小花放到地上。焦老板踢了他一脚,他就从侧着身子躺在地上变成了脸朝下,没有反应动作,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说罢,几个汪家人立刻抄家伙往我们这边走。我的神经几乎已经崩断,刚准备直接动手拼个你死我活,黑瞎子突然动了。
“焦老板。”他双手举起,大声喊道:“我和你合作。”
“等一下!”我冲上去捉住黑眼镜的肩膀,拦在他面前。
小花被打成这个样子,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和焦老板谈判的兴趣,他最好立刻死在这里。我不相信黑眼镜此时会有什么周密的想法,现在是白天,而且我们都在平地上,除了一些树以外没有任何遮挡地和近百号人面对面对峙,他有横劈五指山的本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我的大脑飞速思考找补的方法,但黑眼镜的动作更快一步,他十分用力地拨开我的手,不容置喙地就向对面走了过去。
黑眼镜说,“为表诚意,焦老板,”他开始解自己的装备,把东西都扔在地上,又把它藏在靴子里和腰间的匕首都抽了出来,“你可以再搜身,我现在全身上下只有烤瓷牙是金属的了。”
焦老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原来黑爷也需要戴假牙,看来没有道上说的那么扛老。”
黑眼镜说,“年轻那会没想到能活这么久,我还是没有您心里有谱。”
焦老板冷笑一声,说,“我已经走到这步了,你凭什么认为我需要你。”
“你拿什么来让我信你?”
“他在你手里,”黑眼镜无奈地指了指地上地小花,“除非你现在弄死他,不然我不会轻举妄动。”
我还是没看出来黑眼镜到底要干什么。正在我犹豫到底要不要鱼死网破的时候,闷油瓶突然按住了我的肩膀,我回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小花。
小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点生命的迹象也看不出来,他刚才是被人直接扔在那里的。焦老板和身后的汪家人说了几句,后者仍然对我们保留着满脸的警惕,从背包里抽出一根速降绳递给黑眼镜。
黑眼镜系好了安全扣,等汪家人把绳端固定在树上。他站在青铜塔的边缘,朝下看了一眼。等汪家人固定好了绳索,焦老板对他说,“看来我听说的传言是真的。你下去一分钟之内如果没有打信号,我就把解雨臣这小子踹下去让你们双宿双飞。”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阵咳嗽声。小花好像清醒了过来,咳得非常厉害。我们所有人都向他的方向看去,但是紧接着,大家的注意力又被黑眼镜的笑声转移了回来。
一瞬间所有的汪家人都举起散弹枪对准了黑眼镜,我看见他抬起双手,向后退了一大步,又立刻抬起了另一只脚。只要他这一脚踩空,就会直接掉下塔去。胖子已经站不住了,抬腿就想冲过去,又被闷油瓶用余下的一只手按住肩膀。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办,”我极小声地说,“不动手来不及了!”闷油瓶的眉头比刚刚锁得更紧,但下盘还是很稳地定在原地。
黑眼镜的喊声又在这时响起,“吴邪,游戏到此结束了!”
我回过头去。黑眼镜直接扯下腰间的绳扣,然后双手握成了一把枪的形状,手指一抬,朝着焦老板的方就向开了火,嘴里还做了一个“嘭”的口型。
“姓焦的,你他妈玩儿完了。”黑眼镜说。
接着他上身后仰,消失在地面,向塔底极速坠去。
我睁开双眼。
全身酥酥麻麻的刺痛感让我瞬间清醒。我太熟悉这个地方,上次我在这里躺了五天。这次我直接跳过了挣扎的环节,开始用手指敲打地面。果不其然,在我敲到第四下的时候,有人过来按住了我的手。
黑眼镜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别动,哑巴刚检查过了,这是给你敷上泥的第四天,你还得躺一天。”
另外,小花为什么让刘丧给我们带话还要加密。这是一个黑眼镜一定知道答案的谜题,如果刘丧可以确认黑眼镜的身份,那小花在其中绕的圈子就大可不必。他是怕这个消息被谁所知道?如果不是面对我们,刘丧是不会说的。这样一来就很显然了,小花是在防焦老板。
说出口的话,做出来的事,一旦打雷,全部都会涌进焦老板的耳朵。所以小花给了余地,让我们自己去猜。上次我们没有一个人领会到他的精神,就大大咧咧地抄起了答案。八音盒,意味着循环往复,杰克肉丝也不代表时空错位,小花是想告诉我们,往下跳。
我意识到的事,黑眼镜一定比我更早就清楚地意识到了。闷油瓶也不必担心,他刚刚在塔前按住我和胖子,就是因为他已经看出了某些问题。我不禁好奇,难道他也看过泰坦尼克号?可惜现在还不能说,我只能憋住等到走出雷城再问问他。
这一次我们都十分自信。我们已经掌握了焦老板的动向,现在只要提前做好部署救下小花。等我们四人再次挖到青铜塔,黑眼镜和闷油瓶仔细检查了四周,并没有人藏在附近,焦老板没有我们“带路”还要一会儿才能找过来。胖子和闷油瓶打头阵,他们给了安全的信号后我们开始慢慢往下走。
青铜塔的内部有一层一层的藻井,我仔细观察四周,手电照到第一层藻井下,梁子上横着一块牌匾,上面的金漆剥落,写着青阳末劫几个字。再接着向下,劫字前的形容开始出现为古代的计量单位,并且逐步变小。
有人正在快速搭建安全网和各种领空的帐篷。慢慢地人多了起来,就在我们上方不到二十米的高度。很快我听到了焦老板的声音,接着所有的冷光灯开始缓慢地往下沉去。一个浑身是血的东西,在这些冷光灯里同时被慢慢地放了下去。下到我们身下十米的时候,我听到焦老板对着塔的下面喊道:“吴邪,我送你个东西,你看看是不是面熟。”
从这个角度再往下仔细看,看那个血肉模糊的人的发型,我意识到那是小花。
小花在华美得繁星一样的冷光中沉入黑暗,他没有任何抬头的动作,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失去意识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我的心脏在这一刻还是几乎骤停。焦老板还在上面大喊,是和前一次内容差不多的话术,但他的情绪似乎更激动了:“这是你们吴家欠我的!……吴三省,没有你我也到这里了……运气在我这边,只要再听一次雷,你躲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我们没预料到焦老板会来得如此之快,也没预料到小花会以这种极端的方式被摆到我们面前。我没有遇到过这么窘迫的局面,几乎发着抖问黑眼镜:“怎么办?”但当我转过头去找他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窜了出去。黑眼镜不知从哪借的力,向前奋力一越就挂上了一条速降绳。他摸出匕首把绳子连着的焦老板手下的安全扣划断,飞起一脚就踹到了山体边。接着他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抓着绳子向上爬,向焦老板的方向迅速逼近。
他的动作令人措不及防。在汪家人有所反应之前,他挥起右臂甩出匕首。刀刃像一道光朝着焦老板飞去,正中他的左胸。接着他放绳开始速降,向小花那边追了过去。
我看不清焦老板的表情,只知道他在半空中弓起了身子,四周的汪家人立刻向黑眼镜滑去。也许是他扔匕首的方向稍偏一寸,焦老板没有立刻毙命。我们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挣扎的呐喊:“吴邪,这是你逼我的!……解雨臣这小子是你害死的,你别忘了!”
我心说不好,刚一低头,连着小花的那根绳子忽然断了,黑眼镜伸出手,只在空中摸到了他的残影。小花就在黑暗中与繁星融为一体,直挺挺地向下坠去。我来不及做任何事,麻木的大脑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眼前最后一个画面,是跟着小花跳下去的黑眼镜。
白光过后,我的眼睛逐渐恢复了视力。肺部的灼痛感和四肢酸痛让我一下子向前弓住了身体。我开始剧烈地喘气。不对,不对,上一次我们的把握已经足够大了,细节也都已经被补全,为什么杀了焦老板,小花还是会死。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瞎子!”我对黑眼镜说,“刚才你冲上去的时候,把握是几分?”
“十分。”黑眼镜开口,“冷光灯全被放下去了,上面比下面暗,我有把握他躲不过。割绳子不是他临时下的指示。他已经准备好鱼死网破。”
“这一次怎么办?”我轻声问。
黑眼镜和闷油瓶对视一眼。“我和哑巴一起试一次,但……”
黑眼镜不是一个很在意后果的人,但这一次不一样。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们都不想看小花再掉下去一次了。
黑眼镜那么快的速度都没能成功阻止焦老板,他和闷油瓶两个人也未必能使这条路行得通。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想用这种方式救人的想法是错的。小花即将被吊在青铜塔身的中间段,我们没办法阻止他上半程的滑落。如果绳子的断裂在所难免,我们要做的不是杀了焦老板,而是不让小花彻底坠入深渊。我想到,最后救了罗丝的不是和她一起跳船的杰克,而是托起她的木板。
前后皆是虚无,存在即是永恒。
“我想到了。”我对黑眼镜说:“你的眼睛还能看清楚吗?”
焦老板开枪打中我的瞬间,我几乎以为一切又要重新开始。我的身体凌空滑落,划过了那些安全绳,在我以为会划过小花和汪家人掉落塔底的时候,忽然一个人伸手,一下子把我拉住。
我看到满身是血的小花伸手拉住了我,他的血滴到我的脸上,因为背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拽住了我。
他很快开始颤抖,我感觉到他手里有什么东西塞到了我手心,接着他翻动了一下身子,一下子松手踹在我的胸口,我胸口剧痛,被他从这个位置直接踹飞,踹向了一边满是人皮俑的塔壁。
我抓住一个神龛使身体停下来,连忙检查自己的心口。子弹竟然卡在了我的肋骨上,我用力一扣,子弹直接脱落到了我手里,和刚刚小花放到我手里东西碰撞到一起,我低头一看,那是一枚铜钱。
他们忌惮着周围的道路将军,不敢直接打死我见血。一个非常清瘦的汪家人缓放绳子到我面前,悬挂在空中拿枪指着我。我们僵持了一会儿,直到开始打雷,焦老板速降去了塔底,这个汪家人还在跟我对峙。
“如果最后关头我还活着,而你还不知道雷城的秘密,记得,只有帮我,你才能知道这声音究竟是什么。”我说道。汪家人没明白,问道:“什么意思?”
你继续猜吧,我心说,张开手看了看手中的铜钱,铜钱上全是血。
我还是不明白这个铜钱的意义,对于我来说,如果我不知道这个铜钱的意义,而小花又不能现在告诉我,那么这个铜钱对于现在的我没有任何用处。
我回身,迅速把铜钱塞进了身后道路将军的嘴巴里。汪家人瞬间一下慌乱,几乎是同时我飞身跃起,一下抱住他,左手拔出他腰间的匕首,反手一下砍断了吊着小花的绳子。我同时松手,朝着深渊往下坠去。
我在空中大喊“我们掉下来了!小花三点方向离墙三米,我两点方向离墙两米四!”
说着我张开四肢,呼啸坠入深渊。
转瞬之间,有人抓住了我。手臂传来突如其来的疼痛感,那个人的手犹如铁钳一样,以至于我所有的皮肤都被瞬间撕紧,接着我被迅速拽了上去。他把我拖进塔壁的一个神龛内。我从力度上立即知道,这个人是闷油瓶。
在黑暗之中,声音和画面都变得模糊。我在一片眩晕之中被背了起来,几乎是同时我听到下面有人轻微地敲击着敲敲话:“抓到小花了。”
这一年秋天,我们终于回了北京。
小花快过生日了,他说什么都不肯留在福建,说自己生日当天吃不到胡同口的糖油饼就会少活一年。我其实是无所谓的,反正机票不会是我掏钱。国庆假期的集不好赶,我们紧着慢着买到了他生日前一天的机票。下了飞机黑眼镜带闷油瓶和胖子回四合院,我陪小花去墓园看看解九爷。生日前一天要去给家里扫墓,这是他的习惯。
小花这个人时常会给我带来一些不太符合我们这个时代的严肃。我看着他跪在解九爷的墓前,双手合十,眉心紧紧贴在指尖。他的嘴唇好像在动,我站在他身边,听不十分真切。如果是我,可能会羞于在其他人仍在场的时候把对死去亲人的嘱托说出口,但小花丝毫不在乎。年轻人从来都很吝啬表达对长辈的情感,解雨臣是个例外,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来陪他上坟,他也像现在这样,双眼阖拢,藏起来的眼神应该是很肃穆平静的,他跪在那里,就好像找到了后半生的法门。
我跟着上了几炷香,看着解九爷的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小时候拜年我见过九爷几次,他是个很和蔼的老人,会给我们几个小的分豆面糕。倘若他泉下有知,三十多年前那个吭哧吭哧和泥的南方小孩把他孙子搞成现在这样,应该会在地底下狠狠地去找我爷爷麻烦。
我在心里默念着向他老人家求饶了几句。天有些下毛毛雨。我和小花等香火烧完就准备打道回府。从墓园山上下来的时候,看见了好几波放鞭炮的人家,在一片爆竹声中平静地走完了下葬的流程。小花的腰伤没有好全,只能我来开车。临上三环立交之前正赶上晚高峰,我们盯着路况,和骑电驴从我们车旁飞驰而过的大妈对视了一眼,果断选择找附近的停车场停车。北京停车场的按时计费十分昂贵,我问小花什么时候来取,他说下次让黑眼镜去买菜的时候顺便开走。
小花看着我,眨了眨眼,说,“很聪明,你这不都知道了吗。”
现在知道了有个屁用,这孙子最近的马后炮放的实在让我很想要掐死他。“问题不在我这,”我说,“而在于你知不知道这个机制,或者说你是不是就知很早以前就知道。”
小花叹了口气,说,“你为什么纠结这个。我有没有提前知道,本质上来讲对这场行动没有任何影响。”
我明白小花的意思。不论他是否在救援之前就知道了雷城的真正秘密,都不会以身犯险,真的自己或者把谁丢下塔去试探。雷城的重启机制最难以破解的、真正给我们带来阻碍的是在这个机制之下的焦老板。我们当时被拆分成四伙,彼此之间的信息互换受到很大的限制,焦老板的存在又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我们不能把所有信息明摆着地讲出来,因为他随时可能通过听雷得知我们说出口的既定事实。我们只能尽可能通过诡叙试探性地旁敲侧击,就像小花提醒过的服务员,那张纸条,临时换队伍的坎肩,黑眼镜在谷底的暗号,还有那个八音盒。除此之外,就只能靠我们的默契了。
想到这里,我又记起了小花最后在半空中塞给我的东西。“那枚铜钱,”我说,“是江子算的吧。你联系上了他,让他绑架白昊天把她扔下断崖,只是为了逼我走山谷这条路而不是回到喊泉。”
“不完全对,”小花说,“我不可能说服他按照我说的去做。他到雷城的动机很简单,就是来杀你,凭这点他就不可能会和我合作。江子算这种自信但又没那么多城府的人,还有刘丧的帮衬,很容易产生自己可以掌控局面的错觉。他知道走喊泉仍有活路,但下到谷底就是死路一条,必然会把你们向那边引。”小花耸了耸肩,“当然,还是在赌,只是这场赢面大一点。”
江子算虽然算不上最危险,但他是前期最不可控的因素,所以我一直怀疑他的整个行动轨迹,是不是也受到了某人的裁剪和规范。小花最后交给我他的铜钱,是想提示我这个因素已经被囊括到了整个计划之内。路已经由他铺好,我只需要放手去做。
小花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这个夜晚出奇地平静,没有风,乌云越滚越厚,旱了快一月的北京居然久违地响了一声闷雷。
小花又说,“可能是因为,我们此行的遗憾是共通的。”
岁月逆转,遗憾可平。我们有着共通的遗憾,所以才会被彼此的行为所影响,由此引发一连串的蝴蝶效应。我不愿再回忆。走过几十米,拐了个弯就到了小花的四合院。正厅里灯火通明,院子里一个人没有,不知道他们在屋里忙活什么。我们刚跨过门槛,黑眼镜正好从里面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在小花身上装了北斗,收到语音提示特地迎接主人们回家的。
他直接走上来拎走了我手里的啤酒,“来都来了,”他说,“怎么还带东西,怪客气的。”
我只敢等他转过身去之后朝他的后脑勺翻白眼,主人只有小花一个,我身上的北斗应该是他用来监工的。黑眼镜说罢又挤到我和小花中间,用手肘碰了碰他。我没有故意去听,但他们咬耳朵的声音有点大。
小花一直在笑,黑眼镜揽住了他的肩膀。他对小花说:“回你房间看看,夏天晒瘪了的那盆多肉,你猜怎么着,居然活了。”
【黑花情人节-三日夜宴活动】
情人节,有情人就要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
/企划/
设宴三日,各位主厨从原著中某段剧情取材,献上一道珍馐美馔,夜夜笙歌
/设宴地/
LOFTER、微博、黑花四合院论坛
2021年2月14日、15日、16日
每夜18:00-24:00
/第一夜/
20:00惠老板...
/第二夜/
/第三夜/
25:00偶尔的神@小南太太
/卷发揪宴后伴手礼/
2月26日开揪
拒绝揪黑花逆拆
不可折现或调换款式
【百变黑花|黑瞎子生日24h宣发】(微博宣发@Li墨墨墨有抽奖)
地球公转有回归年和恒星年,
地球自转周期每隔十年会变化千分之三秒,
纵使世界千变万化,
纵使时空交错相叠,
纵使角色反转切换,
他们仍如相反磁极,
彼此吸引。
2021年1月23日0:00-23:59
/参与老师/
1:23...
/活动策划&赞助/
/活动宣图/
瓶邪生子叫黎簇,黑花生子叫苏万
一些没有逻辑的情景喜剧,纯图一乐
黎簇和苏万被杨好打了一顿被老师留堂批评后以后迅速结拜为了三角,什么材质的没想好,杨好说按照经典套路应该是铁三角,苏万说不好,听起来就经常被人敲,还不如结拜为萨克斯呢。黎簇说打住,萨克斯哪有角啊,不如钻石三角吧。杨好又不同意,说你这钻石局一听就很菜,干脆叫王者三角。
关于名称问题他们争论了很久,没定下来,差点又打起来,只好默默地坐在健身器材上看夕阳,苏万请了他们一人一根新出的酒心冰淇淋才平复了这场战争,于是他们决定,别人问起来就暂且说是三角关系,至于什么三角就看他们这赛季能上到...
关于名称问题他们争论了很久,没定下来,差点又打起来,只好默默地坐在健身器材上看夕阳,苏万请了他们一人一根新出的酒心冰淇淋才平复了这场战争,于是他们决定,别人问起来就暂且说是三角关系,至于什么三角就看他们这赛季能上到什么段位。
酒心冰淇淋把三个初中二年级的男人吃醉了,三个人开始诉说着家庭的平淡和闯荡江湖的梦想。
杨好:“要我说,你们两个人看着就不太行,都长得白白净净的,让人一眼看穿不太能打。天生的没办法,外貌上要下功夫,改天先纹一花臂。”
黎簇说到纹身就来气:“你不知道吴邪有多专制!”
杨好:“谁是吴邪?”
黎簇:“我爸。”
苏万:“他妈。”
黎簇没有反驳,继续义愤填膺:“有一天我放学回家早,老张刚洗完澡出来,吴邪还没出来,我眼看着他身上纹了那么老大一只麒麟!我心想我爸看着不善言辞心里还挺叛逆,又想既然他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刚问了一句爸你在哪儿纹的我也想纹,吴邪就从浴室里冲出来把我爸拽屋里去了。出来以后吴邪就装傻,说什么纹身,没有纹身,让我爸脱衣服给我看,结果真的没有了!”
苏万:“可能是张叔叔太冷了,麒麟变成了冰淇淋,化了。”
黎簇:“你怎么知道吴邪就是这么和我解释的?他当我三岁小孩吗!简直是侮辱!”
苏万:“因为这个冷笑话是我爸教给他的。”
黎簇:“……”
苏万:“后来听我妈说吴叔叔还是带你去纹身了啊,纹身师还是我妈介绍的,特别有名,怎么这次咱俩挨打没见你亮出来吓唬人啊。”
黎簇暴跳如雷:“别提了!去了以后那个纹身师姐姐就给我来了个全麻,我昏过去了,结果起来一看吴邪让她给我纹了个泰迪!吴邪还说这是张家和吴家吉祥物的结合,结合了麒麟威风的卷毛和狗的体型——谁家的吉祥物会是狗啊!我看我可能不是真的麒麟,但是吴邪是真的狗!”
杨好:“那你打架的时候也可以亮一下,毕竟精神病打人不犯法,说不定能吓退一批人。”
苏万:“那你真的要带着泰迪一辈子啊,鸭梨,我看你以后只能向我爸学习,和人睡觉别开灯。”
黎簇:“吴邪说那是特殊的植物汁液画的,很牢固,三个月才能洗掉……那三个月我都没敢去游泳!我一洗完澡吴邪就伙同我爸和王叔叔坐在沙发上边泡脚边嘲笑我!简直有病!”
杨好:“那听起来你们家挺厉害的啊,都是大家族,还有纹身。”
黎簇:“什么大家族啊,吴邪就在杭州有一小铺子,还因为还不上钱被抵押了,我爸就更别说了,那纹身我估计是贴的,刚贴上去就被吴邪撕了,我倒是有一群伯伯叔叔,年年做生意年年赔,每年年会都得吴邪出钱,还有一次被当成传销的给抓走了,因为说的太扯了,又是圣殿又是族长又是百年大计,被来领土特产的大妈转头举报了。”
苏万:“不是吧鸭梨,我记得我见过你那些伯伯叔叔啊,远远一看特像山口组,很有精神。”
黎簇:“可不是吗,我那次问我大伯,你们是不是山口组的,我大伯说是的,他们是长白山山口组,主要经营山上各类蘑菇的直销,还说我小叔是海口组的,马六甲海峡海口,主要经营一些东南亚特产的直销……然后我才听明白,我爸这个族长,可能是销售组组长。”
苏万:“哎……不过张叔叔看着斯斯文文,确实也不像会打架的,吴叔叔也是高材生,这么一想你们家还算是书香世家,那你怎么成绩这么差?”
黎簇瞪他:“我那是不想学!我岂能让吴邪开心!”
杨好:“这话就有点装了,是不是苏万?”
苏万:“是啊,我觉得学习就是自己的事情,像我,就把学习当作自己的兴趣爱好。”
杨好:“你这就更装了,让人听着拳头一硬。”
苏万:“好哥别打我……我说真的,你看我们家就知道了,我爸,德国留学归来,还是双学位,现在在家里闲着给人磨镜片,有空了就出去开滴滴赚零花钱,我妈打小跟师父学戏,就没接受过正规教育,现在我们家全靠我妈出去收高利贷挣钱。”
杨好:“那你学什么啊,应该看你爸,学得好不如嫁得好。”
苏万叹了一口气:“鸭梨,好哥,既然咱们结拜了,我就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觉得我爸妈可能要离婚了,或许,他们已经离婚了。”
黎簇大惊:“真的假的,哎,不过那天我偷听吴邪他们三个人聊天,吴邪就说,怀疑齐叔叔和解老板是奉你成婚,先婚……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爱,反正很突然的在一起了。”
苏万也大惊:“张叔叔还会聊天呢。”
黎簇:“吴邪和王叔叔主要负责聊,我爸主要负责看天。不对,你重点跑哪儿去了!说你们家的事情!”
苏万:“其实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就小花长得那个样子,怎么去收高利贷啊,收的回来吗,但没想到他挣的真的很多,但是钱从来不给我爸,我问过他,他说我爸这个人太高贵了,旧贵族做派,不肯花他的钱。”
杨好打断:“苏万,你妈是长得很不好看吗?”
苏万:“不是啊,他是长得太好看了,平时最凶的时候就是威胁我爸不许喝酒,但也是半假装生气半哄的语气,这种人去要债,谁怕他啊!可能也就吴叔叔让着他吧。”
黎簇:“我一直很疑惑,解老板长成这样,干什么都饿不死,干嘛非要做这一行啊。”
黎簇:“解老板这个人,虽然不至于凶残到逼人还债,但是事儿也不少,是说话噎人一级厨师,国家挑刺运动员,如果他能算解语,那苏万他爸养的梭梭树就会说话。”
杨好:“苏万刚不是叫他小花吗。”
黎簇:“是花呗的花。”
苏万:“是啊,谁叫解语花啊,四郎叫嬛嬛才叫解语花!那我妈成什么了,纯元还是宜修!”
黎簇:“那你……没和解老板说啊。”
苏万:“说了我估计我爸会打死我,不过为了小花幸福,我死不足惜……那天他好不容易接我放学,我刚要在车上告状,就被他助理打断了,问他最近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先生。小花说你别告诉他了,我单独和他说。”
黎簇:“谁是先生?”
苏万:“是啊,我也问了,夏叔叔告诉我,先生是个又稳重又厉害的人,有解董搞不定的事情,去问问先生,肯定可以搞定。然后小花就不让他说了!”
黎簇:“稳重……这个词首先排除你爸。”
苏万很沮丧:“是啊,所以我觉得他们两个人早就貌合神离,各玩各的,可能是怕我心理出问题才勉强装作一家人。”
黎簇:“那说明他们两个很在乎你,不像我们家,一家三口加王叔叔去迪士尼玩,吴邪恨不得把他和我爸绑一起,生怕他走丢,我那时候才小学,根本不怕我走丢……我就像是路边随手捡的!”
杨好:“别忍了,兄弟,要不我们离家出走,一起闯荡江湖吧。”
黎簇和苏万纷纷赞同,三个人扔了雪糕棍,正谋算着第一站先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把他们围了起来。
苏万:“好哥,不是说好了不打了吗,你怎么还叫人啊。”
杨好也皱眉:“不是我叫的人。”
黎簇:“这些人不对劲……快跑!”
三个人吱哇乱叫地跑了几步,也没冲出去,对方很专业,苏万小声提醒:“他们有刀……”
正当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在一个方向响起了一片惨叫,接着就是两个人影撕开人群冲了进来,黎簇和苏万大叫:“爸!”
后面跟着王胖子,上来没有关心小孩,先着急地问他们两个:“你们用什么砸的!”
黑瞎子笑道:“你店里的古董。”
张起灵补充道:“假的。”
王胖子长舒一口气。
黑瞎子啊了一声:“哑巴,你有点阴啊,怎么不早说,我用的是真的。”
王胖子破口大骂:“就你他妈败家!待会儿让大花还钱!”
张起灵转过头扫了他们一眼,对黑瞎子道:“清理场地。”
黑瞎子比了个OK的手势:“得嘞。”
说完,黑瞎子走上前来,一只手把小朋友拎起来抡了两圈扔了出去,空中留下一阵苏万的啊啊啊啊,被解雨臣接住,随手扔在了地上。
吴邪看着黎簇叹气:“……瞧你这点出息。”
解雨臣笑道:“我看比你小时候强。”
苏万小声叫了声爸,叫了声吴叔叔。
杨好很震惊,指着里面两个人问黎簇和苏万:“这就是你斯斯文文偷偷贴纹身贴的爸?这就是你闲着无聊当滴滴司机的爸?”
看着不断飞起来的人,黎簇咽了咽口水:“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中学生沉默,吴邪和解雨臣在旁边聊天,吴邪:“汪家的人真是没完没了,我们这么低调,他们还主动送上门来。”
解雨臣:“还是挨的打太少了,这次都打死算了。”
苏万惊讶地回头。
解雨臣冲他笑笑:“这只是个玩笑。”
这时,又有一排车停在了路边,里面下来一群人,为首的凑过来和他们打招呼:“小佛爷好,花儿爷,我们要进去帮先生吗。”
解雨臣点点头:“去吧,别让先生打开心了,下手没有轻重,别在祖国的花朵面前见血。”
那人点点头,走了。
吴邪和解雨臣接着像看球赛一样观战,看着看着,就看见健身器材上的圆环被卸下来,飞了一圈,打晕了一圈人。
吴邪有点急:“哎哎哎,小哥,打归打,别破坏人家公共财产啊,被发现要赔的!”
解家的人进去把被打得东倒西歪的人捆起来,张起灵和黑瞎子走出来,张起灵对吴邪解释道:“家里在煲汤。”
吴邪明白了:“所以你着急打完,那确实,还是咱们家那锅贵,还是上次小花赔给我的。”
为首的人被押到他们面前来,说着老套的反派台词:“吴邪,解语花,你们九门的人——”
解雨臣递了个眼色,黑瞎子抬脚把这人踢晕了。
黎簇:“什么九门!谁是九门!”
苏万:“什么解语花,谁是解语花。”
解雨臣冲他一笑:“你好,我艺名解语花。”
苏万结结巴巴地问:“那是谁先生,是谁先生。”
解家伙计转头看黑瞎子,解雨臣解释道:“是我先生,所以大家顺口叫先生了,那总不能顺口跟着叫老公吧。”
黑瞎子笑道:“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叫爸爸。”
苏万:“……愿不愿意我也得叫爸爸啊!”
黎簇:“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什么九门!哪九门!”
吴邪看着他,叹了口气,认真道:“这你都不知道?九门,语数外,理化生,史地政。”
黎簇:“那他刚才说,你们九门……”
吴邪:“他想说,你们九门功课样样精通,怎么儿子看上去九门一门都不行?”
黎簇:“你觉得我信吗。”
吴邪:“我管你信不信,九门你都得给我好好学。”
黎簇和苏万的江湖梦就这么泡汤了,因为他们连家里平平无奇的爸妈都打不过。
他们放了学还是要去王叔叔家写作业,偶尔问起王叔叔当年的事,王叔叔都会拿起快板声情并茂讲一段,不过由于太戏剧化,所以两位初中二年级学生都不太信。
他们两个感慨道:“要是他们真有这样的故事就好了。”
王叔叔感慨道:“现在的故事,也是故事啊。”
回来了
04
苏万困得东倒西歪,抱怨道:“吴老板,我自从上大学以后,就很少在八点以前起床了。”
“醒醒醒醒。”我拍拍手,试图找回几年前的威信,但是自己其实也有点心虚,“现在我们去尼泊尔做一个考察项目,谁要去,谁不去。”
黎簇先开口说我去,接着是杨好,苏万问:“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开学之前还有好多论文要看。”
“你不会下好了带着看吗,提高一下...
苏万立刻点头:“去去去,我也去!”
小花朝他们笑了笑,我一看他这么笑,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情,这几个孩子也很熟悉小花事不关己手机游戏的性格,一缩脖子,小花果然道:“跟着去没问题,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跟着黑瞎子——”
他们三个齐刷刷地摇头:“那不去了!”看来当初黑瞎子给他们几个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和哑巴张。”小花丝毫不理他们抵触的情绪,自顾自把话说完。他说完闷油瓶的名字,黎簇的表情出现了一些动摇,我知道这小鬼向来对闷油瓶有浓重的好奇心。
我压低声音问小花:“带这几个小孩不就是指望他们给传传话吗,倒也不用让他们跟着闷油瓶和黑瞎子。”
小花毫不留情:“吴邪,你是他们亲妈吗,别这么溺爱。摄像头难道不比传呼机好用?再说了,这三个拖油瓶意外性这么高,特别是那个黎簇,有这种debuff,施法对象肯定是敌方不是友方啊。”
小花这个人,认真起来及其认真,特别是涉及到输赢,和我与胖子这种随时随地准备把各种危机场合变成春晚现场的人不同,会不自觉地有一种紧绷感,我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有闷油瓶和黑瞎子在,他们那边要是出了什么状况,大不了把小孩抡圆了给我们扔过来就行了。
我又问:“老蔡那边,怎么说?”
小花挑了挑眉,看起来有点小得意:“我去说,他还敢不答应吗?”
我说好好好解当家无所不能,心里想,你要是对待黑瞎子也拿出这种手腕,他也不至于三天两头来我们这里骗烟骗酒,还连累我被闷油瓶一起死亡凝视,一被发现这便宜师父溜得倒快,剩我一个面对闷油瓶的种种训诫手段。
我顺势问小花:“你是怎么搞到他的身份证的。”
小花相当坦然:“偷的。”
这个方法我一听就胸口一疼,回想起了闷油瓶一脚把我踹飞的幻想画面,追问道:“就他那个反侦察能力,你是怎么得手的。”
“总有顾不上的时候。”小花冲我眨眼一笑,“比如你突然亲他。”
我想了想小哥那张冷冰冰的脸,觉得要是我突然亲上去,鼻梁都能撞断,但是在心里还是默默记下了这个不怎么讲武德的方法。
小花板起脸来教训几个小朋友:“待会儿看我眼神,你们上去抱着瞎子和哑巴叫师父,爸爸也行,爷爷也行,哭得声音大一点。”
他们三个面露难色,胖子威胁道:“你们没有别的选择,不叫就自己游回来吧,再说了,我们小哥的辈分,你们叫爷爷可占了大便宜了!”
苏万道:“胖爷,尼泊尔是内陆国家……”
小花瞥了他一眼,苏万赶紧改口:“有海有海,师娘说有海,蒙古也会有海。”
我看着这小师弟,在心里哀叹师门不幸,估计黑瞎子教给他的四字真言也是保命要紧。
不一会儿,老蔡捏着眉心下来了,看来是宿醉还没有醒,小花向我递了个眼色,我心里喊了声走你,就把手边的几个小鬼头往闷油瓶和黑瞎子的身边推,他们几个踉踉跄跄地避开闷油瓶,蹲在地上就开始围着黑瞎子嚎师父爸爸爷爷。
老蔡看见这场景,吓了一跳,小花满面春风地迎上去:“呀,蔡老板,早上好啊,”
老蔡脸色更差了,指着几个小孩问:“这是……”
小花道:“哦,这是张先生和齐先生的小学徒,总是跟着见习,往常我们夹二位的喇嘛也是带着他们的,怎么,蔡老板不知道这个规矩吗?”
老蔡摇头:“……没听说过。”
“那你现在听说了。”小花果断道,“看他们这么可怜,就带上吧,又不用付钱,多个帮手——还是说,蔡老板怕这是解家和吴家的人?”
我知道该我出场了,挺胸收腹走过去:“这几个孩子什么背景,蔡老板随便查。”反正早被我洗得干干净净。
胖子上来拍拍老蔡,差点没把他拍到地下:“老蔡啊,你就带上吧,不然连你也走不了了。”
老蔡往队伍里扫了一眼,其他伙计都不说话,只有个慈眉善目的阿伯劝道:“老蔡,带上吧。”
老蔡一咬牙:“行,那就带上!”
几个小崽子满脸写着不情愿,念台词一样道谢。
他们装备中有一部分危险物品还放在印度,所以要先飞到印度,再从印度去尼泊尔,我们就轻松的多,早些年我为了查张家的事情,在尼泊尔做了很多的布置,是当地比较知名的回收张家人大户,出手阔绰到许多人恨不得立刻改姓张,在某种程度上为张家的复兴做了很大贡献。
于是我们分别,胖子揉揉小鬼们的脑袋:“拜拜了小兔崽子们。”
苏万问:“你们要直接坐飞机去吗?”
胖子得瑟道:“准确的来说,是飞机的头等舱。”
苏万不满道:“通常来说父母离婚不都是把小孩判给经济实力强的一方吗!我也要坐头等舱!”
黑瞎子上来就赏他一个脑瓜崩:“骂谁离婚呢?”
我一步三回头的走出酒店,还是不放心:“让他们带着小孩真的没事吗?”
小花啧了一声:“你能不能少操点心,不能因为哑巴是道上一霸你就励志当道上一妈啊。”
“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胖子凑过来,一勾我的脖子,“别想那么多了,公费旅游开始咯!”
隔了一天我们带着吴家和解家的几个伙计就出发了,在机场碰面的时候我有点惊讶,没想到小花把阿透也叫上一起了。闲着的时候我就看黎簇和苏万给我们的直播,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跟着闷油瓶和黑瞎子的后脑勺拍,我还得时不时提醒他们,拍错了,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小哥的后脑勺,黎簇气得对我大叫,妈的吴邪,你真把我当摄像头啊。
不过闷油瓶对他的行为相当纵容,有时候没信号之前还会回过头来对着偷拍镜头解释:“要没信号了。”
我知道,他不是对黎簇解释,而是在对我解释。
苏万就更惨一点,夹在黑瞎子和小花两个人精中间团团转,黑瞎子把他支开,一看就是抽烟喝酒打牌去了,小花又把苏万支回去,我看着镜头,心想别说人了,摄像头这么转他也晕。
我们提前两天到加德满都,正好赶上节日前,在当地玩了两天,吴家和解家去查老蔡的人也递过来一些消息,说是他们的队伍目标是一个村子,里面有活女神,老蔡要去那里进一些东西。
我和小花对视一眼,进货要南瞎北哑跟着,也太有钱没处花了,肯定只是借口,就叫人先去那个村子调查一下是什么,我们在这里等一等再行动。
我和小花正在旅馆的阳台悠哉游哉地吃午饭,收到黎簇他们发来的消息:快到了。
过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他们一队人走过来,黑瞎子伸长手臂朝我们这边挥了挥,闷油瓶也往这边看了一眼,看样子他们要借住在当地人的家里面。
他们放下行李,就往我们这边来,三个小兔崽子看着一左一右的贫富差距,显得有点可怜,我不太忍心,下楼冲他们勾勾手指:“小孩出发前跟着我们住吧。”
我们也没有很久不见,但是问候的话突然就堵到了嘴边,说出来又怕小花说我立场不坚定,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老董回来了——老董是我在尼泊尔据点的负责人,我宣布原地解散以后,这个情报据点就直接送给老董开旅店了,前几天他不在加德满都,听说我来了,才刚刚赶回来。
他大声道:“小佛爷!终于又见面了,还在到处回收张家人吗,我这边又有几个线索,你看你——”
他眼看我脸色越来越差,很识相地打住不说了,黑瞎子早就狂妄地大笑了起来,小花这个没良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瞬移到了敌方阵营,把脸埋在黑瞎子的肩膀上偷笑,只有闷油瓶看着我,很轻地叹了口气。
应该是为cp送人做的小无料,亚克力胸针的那种
ps:本来是自娱自乐产物没想到这么多朋友想要!(_;如果比较多的话我就开个小量通贩好了,搭配一个完成度比较高的图做实体,无料再另外准备
齐仔和解仔x
我终于自己动手了!
*黑花杜撰一些戀愛故事祝小解往後每年都快樂
法定节假日对我们来说本没什么意义,不上班的还是不上班,不放假的还是不放假,但还是决定国庆要在北京见上一面。小花没有在火车站等我,似乎是非常不满意我选择乘坐高铁的决定,不想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的环境里穿梭。我们只能和游客农民工以及返乡大学生挤在一起。用胖子的话说,我们三个完全就是游客农名工以及返乡大学生的代表形象,口罩一戴,就是为北京火车站捏出来的NPC。
我说他最近游戏玩的太多,一会儿别自己走着走着就穿模进女厕所了。好不容易挤出了站,我还在地铁口排队的时候接到了黑瞎子的...
黑瞎子给我的地址在解雨臣的公司旁边,我拐了好几个弯才发现是一个咖啡馆。玻璃橱窗很气派,我离得老远就看见小花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面对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在说着什么。他眼睛跟狐狸一样尖,我刚靠近大门他就看到了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但他显然不准备理会我,很快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继续聊天。
接着我就看到了黑瞎子。他坐在另一个角落,正靠着沙发朝我挥手。我疑惑地推门走到黑瞎子对面坐下,眼睛却一直往小花那边瞟。什么情况,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他要另寻新欢也不至于找个这种条件的吧。
还能什么情况,从别人嘴里扣钱呢,黑瞎子满是不屑地朝小花那边扬了扬下巴。那个男人有视觉死角,看不到黑瞎子的动作,但我敢肯定小花一定看到了,只是懒得管而已。快一星期了,也不知道谈多少钱能谈这么久,黑瞎子一副苦情的样子,公司谈完了又换到这,我要是不跟来,这眼睛留着也没啥用了。
入赘豪门就是得受点委屈,可是没办法,又离不了钱。小花对心理学肢体语言那一套很懂。他在说话时嘴角一直向上,手偶尔托住下巴,一直直视对方的眼睛。这说明他很重视这次对话,要给对方留下温和好说话的印象。我和黑瞎子不能直接把他捆走,只能默默坐在旁边用眼神给小花施压,但他哪里吃这一套,一点没见受我俩影响。
他们又聊了一会,小花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我看到他手上带着一枚我从来没见过的戒指。它比普通的男士指圈要窄,上面镶了一块松石,看款式和成色应该是地下的货。小花不是很喜欢把这种东西随身带在身上,我问黑瞎子小花怎么戴上斗里出来的东西了,他好像才注意到,也很惊讶。嗬,前几天找出来他还说不戴来着,怎么今天戴上了,黑瞎子说。我有些好奇,想等会问问小花这东西的来历,却被黑瞎子制止了。
他八成不会告诉你的,黑瞎子说。我看他隐隐约约在憋笑,不问他问你也行,我说,这戒指怎么了吗。
黑瞎子停顿了一下。倒也没什么,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能代表一段解雨臣稍微有点不堪回首的过去。
小花的过去我大概都了解一点,痛苦归痛苦,但对他本人来说大概都没有到不堪回首的程度。那是很多年前了,黑瞎子说。快二十年了吧,我找解雨臣夹过一次喇嘛。
我感到很奇怪,主雇关系不对,人选也不对。你找小花?我问黑瞎子,什么斗你还要找他下。
这就说来话长了。黑瞎子翘起二郎腿,拧过身子向旁边看了一眼,对上了小花的视线,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容。小花摸不准他想要干什么,但又不能把太多注意力放到这边,一瞬间表情变得很精彩。黑瞎子满意的回过头,清了清嗓说,谷堆旁边躺好了,今天爸爸给你讲讲故事。
一切还要从那枚戒指说起。黑瞎子很久以前就得到了那枚戒指,只是还没有转手。机缘巧合之下,他得知这枚戒指原本是一对对戒,还有另外一枚留在另一个斗里。黑瞎子跟谁过不去都可以,就是不能跟钱过不去,一只戒指变成对戒,那价钱就不是只翻一番就能解决的。他反复打听另外那枚戒指的所在地,又回忆他当年得到手里这枚戒指时的信息,最终把墓的位置锁定在西南靠近边境线的一个村寨。
地方找到了,接下来需要解决的就是人手。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如果只是普通的墓穴,黑瞎子完全单独前往,或者随便捎上两个干儿子,但这个墓很特殊,掮客说前些年地表塌方,不知道哪边的石壁给塌出了个缝,有水渗了进去,西南水汽重,积年累月地向里淌,到现在可能已经有十几公分那么深了。
这是个少数民族蛮王修的墓,暗器使得毒辣,而且用了蛮族自己的技术:正常墓道里的机关都是踩或按了才会中,这个墓不知道墙里有什么结构,只要地面有一点震动,机关就会被触发。如果只是干燥普通的环境还可以想想办法,但现在里面淌着一条河,一旦水面颤动,谁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
虽然由他去夹解雨臣的喇嘛,这件事听上去很荒谬,他也付不起解雨臣的出场费,但他隐约觉得这件事有可谈的余地。当晚黑瞎子在大街上晃,走着走着路过一个小公园,一对情侣站在路灯旁亲热。黑瞎子直直走了过去,咯噔在路灯旁的长椅上坐下。小情侣被吓了一跳,惊慌又嫌恶地赶快离开了。长椅旁的路灯底下全是飞蛾,黑瞎子一边抽烟给解雨臣发短信,约他来公园,说是要谈生意。解雨臣回复地很快,二手烟还没把飞蛾熏走。黑瞎子好像能看见解雨臣发好了短信,转头放下手机去衣帽间,最后去地库选一辆低调点的车。就当晚上遛个弯儿,他应该也会来的。黑瞎子想。
解雨臣到的也很快,但和黑瞎子想的有些不太一样,显然要随意许多。他骑着自行车,没有衬衫西裤,穿得很宽松,倒像是真的晚上出来压马路。黑瞎子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把烟头按灭丢进垃圾桶。他在路灯下很是显眼。解雨臣朝他骑过来,单手握把向他挥手。
好久不见,小九爷。解雨臣从单车上跳下来,也没有很久吧,前几天不是刚结了尾款吗。黑瞎子一点也没觉得尴尬,笑着接话说,对于您这种金主,一天不见我心里就没底,恨不得捆在裤腰带上。黑瞎子以为解雨臣会继续和他打趣,但解雨臣却没再接话,沉默地推着车。
两个人并排慢慢走。秋天的晚风有些凉,但吹在身上很舒服。银杏果已经开始脱落,解雨臣握着车把,灵活地躲避着地上的果子,黑瞎子看着自行车的前轮摆来摆去,走过这条两侧栽满银杏树的路,一个果子都没碾到,倒是他自己,看别人看得认真,自己粘了一鞋底的汁水,最后一脚同时踩上好几颗银杏果,清脆的一响才让他想起来今晚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那个,小九爷,今天来是想谈个生意,黑瞎子说。我这还没什么生意呢,你倒是主动联系我了,是想来推销你自己?不是,黑瞎子挠了挠额角,借我个胆子,我想夹一次您的喇嘛。
夹我的喇嘛?解雨臣脚步停了,有什么斗还是你下不了的,我去了能顶什么用。
这地方邪门,黑瞎子叹了口气,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他简要地讲了墓的情况,解雨臣思考了一下说,如果两侧石壁不光滑的话我可以试试,难度不会太大,但如果两侧也有机关的话,想从墓道进去几乎不可能。
解雨臣点点头,好,他说,那什么时候出发,最近手头有个项目,得等我两天。
黑瞎子没想到解雨臣会答应得这么快,一下子想不起该说什么。都可以,都可以,他干咳了两声,就不是什么着急的差事,但是有一个问题。说到这里黑瞎子顿了顿,解雨臣向他看去。
我没钱。黑瞎子说。
解雨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抬起头,月亮在天上窥探他们,就当我付你的学费了,先生不让你白做,他说。
一个月后,他们两个带着几个伙计赶去了目的地。伙计是解家的,装备是解雨臣出的,最后算来算去,搞得像是解雨臣坐庄来雇黑瞎子干活。找了当地人带路,当年塌方塌出得缝隙很轻松就找到了。因为无法避免震荡,他们决定直接找几个点进行小幅爆破,先炸出一个洞,把人都送进去,剩下的进去之后再随机应变。
裂缝开在地宫的前殿处,这里地势较高,是没有积水的,他们在进去之前先用冷焰火和石头试验了几次,确定了没有震动联感之后才都爬了进去。前殿的墙上满是壁画,一直向墓道深处延伸,壁画下面还刻了一些文字,应该是他们的民族语言,没人能读懂。上面描绘了一些战争场景,以及丧葬仪式的举行,但他们越向前走,壁画的内容就越抽象,等他们离开前殿的时候,解雨臣已经看不懂它在讲些什么了。
这个民族以战死为荣誉,黑瞎子突然说,前殿象征着前朝政事,那里的壁画一般会描绘墓主生平最显赫的功业,看来他戎马一生,最后很有可能落得马革裹尸的下场,这一幕被记载进壁画,说明他们觉得这是一件光耀的事。
但这一幕怎么解释。解雨臣走到一片壁画前,上面画着几个人抬着一副棺材,接着画面一转,所有人的动作都由收敛晦涩变成在手舞足蹈,中间围着一个台子,上面放着什么东西,棺材消失不见,而抬棺的人却多了一个。
这里是不是有些不连贯,难道工匠画的时候会遗漏情节吗,解雨臣问。应该不会,黑瞎子摇摇头。他凑了上去,仔细看着前后那几面壁画。复活,黑瞎子说,棺材里的人活了,他们在欢迎这位永生之王的归来。
追求永生的王有很多,但人都咽气了还在寝陵的壁画上做这种春秋大梦的帝王在中国并不多见,再向前,壁画的主题发生了变化。出现了一位纤细貌美的少女,围绕着墓主的形象,画了一些生活场景,但很快,这个女子就消失了,壁画上的其他角色也都消失了,只剩墓主一个人坐在一间房子里,同时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他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两枚戒指。
解雨臣和黑瞎子对视一眼,这说明这里确实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队伍继续往前走,渐渐能感觉到正在走下坡路,这个过程一直很顺利,直到打头阵的黑瞎子摆摆手让队伍停下。
各位等等,他说,我踩到水了。
此地有水不意味着此地有机关,但意味着如果有机关一定会立刻被触发。幸运的是,从壁画结束的地方开始,两侧的墙壁开始变得越来越凹凸不平,这给了解雨臣很大的发挥空间。他开始从背包里掏出他的钢棍,调节好长度拧在一起,如果距离不够就用它来架桥。黑瞎子站在他背后,看着他熟练的动作,脑子里已经想象起了解雨臣轻巧地在石壁间荡来荡去的样子,他还想到赵飞燕掌上舞,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这句词也不过如此景象。
解雨臣在棍子顶端装好了铁钩,把它插进腰带里备用,借力跳上石壁就开始徒手攀爬。由于方向是横不是纵,他自己觉得速度受到了些影响,但在其他人看来已经流畅地好像在峭壁间起舞。他很注重力度。身体尽量不与石壁撞击,也不发出声音,安静得只剩他自己的呼吸声。
这条路不太好过,解雨臣想,前面的墓道在加宽,他徒手可能无法荡过去,只能用钢棍架接,但这就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只能尽力而为。正想着,他目测了下一步的距离,那块看上去称手的凸起离得很远,只能先荡去对面。解雨臣只好单手挂在岩壁上,另一只手抽出后腰的钢棍,对准一块平坦的地方用力一插,试图勾在墙里,但这时,一块在着力点周围已经松动了的石块发出一道清脆的碎裂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由落体。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它就噗通一声砸进了水面。
解雨臣!别动!某个方向传来黑瞎子的声音。不能停,解雨臣选择忽略黑瞎子的警告,错过这次墓室位移,下次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他放弃回头的机会继续在震动中向前,虽然很不平稳,但他还是摸到了端倪,某一处的凸起很规律,像是人工凿出来的。可还没等他仔细看,石壁突然向两侧开裂,他一手没扶稳,要看就要掉进水里。
黑瞎子瞬时向前冲去。解雨臣爬出去的距离不长不短,黑瞎子大跨四步到了跟前,与此同时到的还有因为他踩到地面机关而发动的暗器。
解雨臣在即将落水的瞬间扒住了另一块凸起,刚要摆正位置稍作停留,黑瞎子就一个箭步到了他身后。解雨臣感受到有东西从他们两个耳边飞了过去,接着黑瞎子扑到了他身上,裹着他向裂缝深处重重摔了进去。
没有受伤。解雨臣从地上爬起来,只是衣服被划出了几个口子。他听到身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几个荧光棒被拧亮了。黑瞎子站在他身旁,他们两个正身处一个四方的墓室,只有一副棺椁躺在墓室的中央。
解雨臣走上前去推外棺的棺盖,很容易就开了,露出了内棺,看上去做的很精巧,会不会有诈,解雨臣用眼神去询问黑瞎子,黑瞎子摇摇头说,开吧,想难为我们的话刚才你就死了。
解雨臣后退一步,取出身上仅剩的工具,刚要动手开棺,等一下,这时黑瞎子突然说,我来吧。
他使了一个巧劲别开了棺盖,毫不意外地无事发生。两个人把棺盖推开一个缝,黑瞎子吊了一只荧光棒伸进去,光亮慢慢填满了整个棺内的空间。
搞什么,黑瞎子有点莫名其妙,这口是假的?他说着便开始借力,一下子把内棺盖掀到侧面,棺内的景象全都显现了出来: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枚戒指。假的倒不至于,解雨臣把戒指拿出来看了看,递给黑瞎子说,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松石嵌在戒指上,在冷焰火下发着荧荧绿光。
黑瞎子接过戒指,的确和他手里的那枚一模一样。得,黑瞎子说,虽然掉进了不知道是哪的地方,倒阴差阳错先把东西找到了,现在想办法出去就行了。
解雨臣点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刚才这枚戒指的壁画,画的应该是这个蛮王的王后,黑瞎子开始走来走去,但也有可能不是王后,没看到加冕的情节,也许只是后选,还没来得及册封,蛮王自己就先死了。
蛮王立了这么多战功,看上去岁数可不小了,这闺女可还年轻着呢,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个情种。黑瞎子头头是道地开始分析起了八卦,解雨臣靠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老牛吃嫩草永远是经典情节,黑瞎子说,你说是吧。
解雨臣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什么,他眼神迷茫地像是没睡醒,什么老牛吃嫩草,你吗。黑瞎子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大笑出声,什么我啊,他笑得像要合不拢嘴,我说这个本来应该躺在这的老头子呢,你怎么了这是。
是吗,解雨臣慢慢说,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了,黑瞎子看着他,你受伤了?
这次解雨臣没再说话。黑瞎子等了一会,就在他准备放弃和他进行沟通的时候,解雨臣突然开了口。你刚才为什么要过来,他抬起头直视黑瞎子,你明知道水下有机关的。
我不过来你就掉下去了,我不应该过来吗?那要是你死了怎么办?我这不是没死吗?黑瞎子很疑惑,解雨臣,你今天怎么回事。
就只是因为怕我死了?解雨臣紧追不舍,我死了和你有关系吗,你为什么怕我死了?
黑瞎子有些无奈,不是因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是因为他听得懂。解雨臣是不显山露水的九段好手,如果他能让你感觉出他的情绪,说明他很想让你感受到。黑瞎子早知道这一天会来,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就像那个少女和蛮王,解雨臣是他漫漫长路上突然出现的一枚戒指,他本不该犹豫,但他还是犹豫了,他的无奈是对解雨臣,也是对他自己。
黑瞎子没有回答。算了,这么说话也没意思,解雨臣叹了口气。他撕开破了一个大洞的衣服,衣角打了个结,靠着墙角骤然一坐,扬起脖颈直视黑瞎子。我哪天把迈巴赫开到你家门口,一捆子钱砸到你眼跟前儿,跟你说别和我做生意了做我男人吧,你能怎么办。解雨臣顿了顿,他的语调柔和且平稳,语气间没有一丝气急败坏。我就喜欢打别人个措手不及,黑眼镜也会有失策的一天吗,我想试试,他接着说。
黑瞎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解雨臣摸不准他的情绪,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露怯,也没有移开目光。两个人对峙了许久,就快要和沉默的墓室合而为一的时候,黑瞎子在微弱的荧光中动了动。他迈开腿往解雨臣坐着的地方走了几步,跟他隔着一个过道,靠着棺椁坐在了地上。
我说小九爷,黑瞎子开口。他刚说了几个字,解雨臣就立刻打断他说道,你别这样叫我,你不能把我当小辈。如果我四十岁英年早逝的话,现在我已经大半截入土了,你这辈子连个撇都没过完,谁知道九十多岁在你们这些怪物里是不是只能算小屁孩。
解雨臣理直气壮,还毫不退让地盯着他。黑瞎子突然觉得很好笑。他很想给解雨臣胖揍一顿再质问他这种话是谁教的,但又觉得解雨臣极大概率会说出自己的名字,故而作罢。他支起一条腿,胳膊撑在膝盖上,向前倾去看解雨臣。表情别摆那么不卑不亢,这地方没鬼,我也不能对你怎么样,黑瞎子说着,伸出平放着的长腿去扒拉他。我不这么叫你,那我叫你什么呀,小兔崽子?解当家?要不我也叫你花儿爷,跟别人拉齐算了。
黑瞎子说完漏气似的笑出声,解雨臣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就把脸别了过去。笑声点到即止。解雨臣,黑瞎子说,你不是最擅长留后路吗,你告诉我这次你把自己的后路留在哪了,当初说着你那套前走三后走四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现在这会儿发起疯了。
墓室里恢复了沉默,黑瞎子在等解雨臣回答,解雨臣在等氧气耗光,正对着棺椁无声地哀悼。棺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枚戒指躺在中心。出去之后打一口棺材送给黑瞎子吧,他想,以后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了,自己肯定也活不到他百年的那天,送棺材最好,再刻一板墓志,最后它何去何从都无所谓,他们两个人的一部分能永远刻在一起就好。身后漫长,天日不见,小年一日非我春,大暮千秋何时晓。
想到这,解雨臣又一次向棺内看去。墓主是有情人,他把戒指作衣冠冢葬在这里,是希望他还惦念的人能知道这枚信物是比他肉身还要珍贵的存在。那他最渴望的事会是什么,解雨臣想。
荧光棒即将熄灭。黑瞎子摸了摸身上,只剩最后几支火柴没有沾水,冷焰火和荧光棒都在外面的队伍里,如果失去光源,自己倒是无所谓,解雨臣的生存能力将大打折扣。他刚想硬着头皮凑过去,解雨臣却突然站了起来。我知道了,解雨臣说,我知道壁画最后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不是觉得肉身寄养灵魂,而是灵魂塑造肉身,壁画上抬着的棺就是空棺,里面放着死者的信物,信物会把散去的魂魄召回,魂魄再重塑肉身,借此得以永生。这枚戒指放在这里,也许是蛮王自己的,也许是王后的,既然目的是重生,那就一定有出去的方法。解雨臣说,我猜是温度,或者是光。
封闭的棺内温度很低,只有肉体才是唯一的永恒热源,或者是重见天日后的强光,只有保证有了光热才能保证重生的顺利,这才是机关的关键。黑瞎子瞬间懂了他的意思。我进去躺着,解雨臣接着说,你把棺盖合上,火柴都给我。
盖棺定论的道理,解雨臣不相信也不害怕。最困扰他的事虽然没有解决,但他得到了结果,此行就已经圆满。黑瞎子企图阻止他这个决定,但他说完这番话就一只脚踏进了棺材,直接钻了进去。
黑瞎子只能看着他平躺在棺里。给,就剩这点了,借着最后一丝光亮,黑瞎子把火柴盒塞到解雨臣的手里,你要是手抖划不开,我再想活得长也没用了,小兔崽子。他帮解雨臣推上了棺盖,最后的缝隙合拢的瞬间,黑瞎子看见解雨臣在黑暗中笑了一下。
没了?我放下了杯子。刚刚听的正在兴头上,以为能听到一些小花的陈年黑料,叫了杯咖啡来下菜,没想到刚喝了一口,黑瞎子直接把厨房炸了,听得我胃里一阵翻滚。
没了。黑瞎子说,你还想听什么,逃生的惊现瞬间吗,知道结果的故事还有啥意思,我俩还好端端地活着,你就庆幸吧。
那你总得告诉我这戒指为什么是小花的,就因为是对戒,你就又送给他了?当然没有,我会送戒指这么俗不可耐的东西?黑瞎子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刚要接着说,小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聊什么呢,我那边都结束了你们还没结束,什么俗不可耐,我也听听,
我被吓的面容狰狞,黑瞎子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给小花让座。小花坐在了黑瞎子的位置上,黑瞎子拉过他旁边的椅子悻悻坐下,像是皇阿玛不在时偷坐龙椅的太子,被发现之后自动滚进了宗人府。
你们是在说那对戒指吗,小花抬手叫了杯咖啡,那时候不是你说什么,戴着吧,万一棺材不认我作王后怎么办,我说我不戴你还非给我套上,最后我还给你,你又说当付夹喇嘛的钱了。
当我看向黑瞎子时,我发现我从未如此看不起过世间的任何一个生物,黑瞎子却没看我,像没事人一样坐在旁边。咖啡送了过来,小花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拿起杯子,刚送到嘴边就被一只手截了下来。黑瞎子强盗一样抢过去喝了一口,又咂巴嘴开始挑三拣四。这家真不怎么样,他说,像咖啡味的中药。
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事儿逼。我本来想吐槽,后来一想,黑瞎子好像一直很事儿逼,没对我展现这一面,应该是知道我开不起他事儿逼的条件。人家投胎投成皇亲国戚,现在又傍上了总裁大腿,事儿逼也有事儿逼的资本。我喝了一口杯里的中药,提神醒脑功效显著,很快认清现实,不管活了多少年,运气这个东西始终都是不会变的。
小花把戴着戒指的手放到桌子上,黑瞎子又装作像是刚看到一样。你不是说不喜欢这个吗,黑瞎子开玩笑,他把左手露了出来,无名指上有一枚舒俱来。小花戴上这块粉色石头,颇有点知心温柔人民教师的感觉,黑瞎子戴上,违和感就大得多,像是街边的小混混打劫了人民教师。只是一般的人民教师买不起这种无聊的东西,一般的小混混也不会知道这块石头很值钱。
小花没有搭理黑瞎子,把挑衅抛了回去,你不是也不喜欢这个吗,我看戴的也挺频的。黑瞎子一笑,从衣领里拽出一根细链,上面挂着那枚传说中的对戒,两枚款式完全一致,只是松石的颜色有些许差异。做好两手准备,黑瞎子得意地说,要是你也不认我怎么办,我得留着证据。
这个故事完全出自黑瞎子之口,我没有也不敢从小花嘴里得到证实。我不知道他到底杜撰了多少,只是小花总是在咖啡馆里谈一些太过严肃的东西,偶尔听点故事,他也会很高兴的。
抽到的题目是:跨国追债!
祝解雨臣生日快乐!因为不小心脑洞收不住所以只能慢慢写了,可能会坑大家随便看看TAT这几天努力再多往后写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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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大哥,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人生就是一步错步步错。”某天晚上,tony躺在床上睡不着,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摘了眼镜之后,tony什么都看不清楚,上铺的破床板上,错杂的斑块在他眼前幻化成各种有意义的形状:人的五官,腾飞的鹿,唐代仕女图。tony睡觉前盯着它们,偶尔会思考起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田地。这是个位于缅甸北方雾露河沿岸的翡翠矿场,老板是个人称“陈皮阿四”的精瘦老头。在这干活的中国劳工,几乎无一例外都在国内欠了债。无论是赌博...
摘了眼镜之后,tony什么都看不清楚,上铺的破床板上,错杂的斑块在他眼前幻化成各种有意义的形状:人的五官,腾飞的鹿,唐代仕女图。tony睡觉前盯着它们,偶尔会思考起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田地。这是个位于缅甸北方雾露河沿岸的翡翠矿场,老板是个人称“陈皮阿四”的精瘦老头。在这干活的中国劳工,几乎无一例外都在国内欠了债。无论是赌博、借高利贷,或是和自己一样挪用公司资金搞p2p扑街的,斗笠一戴都是挖石头的工友。Tony是留过洋的珠宝设计师,自诩高人一等,可来了之后才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自己只欠了八百万就吓得远走异国,心理素质可谓是极其低下。i
大半夜的,一个戴墨镜的高大男人坐在漆黑的屋子正中,任谁看到都会吓一大跳。tony自然也不负众望,发出了响彻工地的尖叫。
“对不住兄弟,我眼睛不好,不喜欢光。”男人说,“我抽烟你介意不?”
tony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摇了摇头。男人摸出打火机点上烟,在一瞬即逝的火光中,tony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足以让他那颗在阴雨连绵中泡烂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室友姓齐,告诉tony叫自己“黑瞎子”就行,但tony觉得这个外号不太礼貌,一直坚持称呼他齐大哥。虽然黑瞎子也和其他工人一样在矿上干活,但一来就能住进双人间,想必不是一般人。没过多久,场口的华人当中,就开始流传起黑瞎子的各种传说。有人说他曾经是个大老板,赌博欠了三点几个亿;有人说他是盗墓贼,绝活是看玉器;有人说他是陈皮阿四的亲戚,在国内背了十几条人命……黑瞎子始终不置可否,群众就仿佛得到了无声的鼓励,传言越来越向着骇人听闻的方向发展。tony有些不安,也有些小激动,而每当看到黑瞎子那张脸时,又都转化为强烈的好奇。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终于,tony盯着头顶上黑瞎子的床板,壮着胆子问他之前到底犯了什么事。
黑瞎子笑了一声,过了一会才说道:“哎,鬼迷心窍。”这答案算是默认了之前确实犯过事,可又着实让人不好追问下去。
tony于是又问道:“那你后悔吗?”
黑瞎子这次倒是答得很爽快:“既然干都干了,有什么可后悔的?”但随后他接着道,“你既然会这么问,看来还是后悔的。”
tony心里一阵翻腾,玉器的照片和图纸,陈皮阿四阴郁枯槁的脸,还有无数不堪回首的往事都涌了上来。他很想和黑瞎子再说几句话,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这样首鼠两端,半晌才憋出了开篇一上来的那句话。他等了很久,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句肺腑之言并没有传到黑瞎子的耳朵里,因为上铺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tony突然有些委屈,男人,怎么都是这个样子呢?自己当时,如果不是为了报复前男友那个没良心的……唉算了,不提了。
tony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下午就撑不住告假回了宿舍。门没锁,他推门进去,正纳闷今天工地怎么收工这么早,却看见黑瞎子平常抽烟坐的那把椅子上,正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男人皮肤白皙,穿着淡粉色的短袖衬衣,米色的休闲西裤,清爽笔挺得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空气里的潮热。四目相对,看清那张脸的时候,tony的脑海里不禁冒出了“蓬荜生辉”四个大字。
“不好意思,四阿公让我直接进来了。”见tony一直站着没吱声,年轻男人淡淡地说。
“哦…哦。”tony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陈皮阿四。这身和贫苦矿区格格不入的打扮,波澜不惊的态度,还有那句“四阿公”,都让tony断定对方来头不小。这时,tony的目光被年轻男人手里黑瞎子的烟灰缸吸引了。tony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进门的时候,年轻男人好像正捧着烟灰缸,仔细端详那些已经烧尽的烟头。见tony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男人用纤长的手指把捏着的烟头插回去,转身将烟灰缸搁回桌上。
tony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他硬着头皮问:“请问您是……?”
“哦,我姓解。”男人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名片夹,探身递了一张名片给tony,随后又非常放松地靠回椅背。
“解…解董,”tony看着名片上的“解雨臣”三个字,还有那行“什么什么拍卖有限公司董事长”的字样,干巴巴地说,“所以您来这儿是……”
“我来找黑瞎子——就是住你上铺那个戴墨镜的。”解雨臣笑道,“我是来要债的。”
01
“师傅,走吗?”
听见声音,黑瞎子把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来。
“去哪儿啊?”他故意没好气地拖着长腔,一边顺势把嘴上叼着的烟头取下来,狠狠摁灭在背后靠着的车门上。果不其然,看到这架势,向他搭话的西装小伙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怎么样,能走不能?”几步开外的酒店广场上,西装革履的人群中,一个留着花白短寸,方脸大耳、身材敦实的老人不耐烦地高声吆喝。西装小伙见状赶忙跑回他身边,毕恭毕敬地耳语了一番。黑瞎子用余光瞥见,老人脸上一瞬间闪过不怀好意的冷笑。紧接着,人群让出一条路,老人径直踱到黑瞎子面前。
“师傅,我一朋友喝多了,劳驾您给送一下?”老人手上盘着两个乌黑油亮的核桃,一口京腔字正腔圆,语调却毫不客气。不等黑瞎子回答,他就招手让后面的三个人过来——准确地说,是两个酒店保安架着一个身材瘦削、不省人事的醉汉。
“大爷,这……”黑瞎子正想拒绝,被架着的人却突然哼了一声抬起头来。本以为老人口中的“朋友”怎么说也得有五六十,黑瞎子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看到的竟会是这张脸——顶多二十七八的年纪,脸颊绯红,额头却白得吓人,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垂在上面,即使在深夜昏黄的灯光下,也鲜明得令人心惊。黑瞎子一时哑然的功夫,保安已经二话不说拉开出租车的后门,把年轻人麻溜地塞了进去,看这身手,已经应付过不少类似的场合了。
几分钟前,这群人从酒店里出来,黑瞎子就注意到了他们。老人带着那群伙计在广场上东张西望的时候,那句话隔了老远,黑瞎子也听得清清楚楚:“过去问问那边停着的那辆出租——就最破那辆,大半夜还戴墨镜,一看就不像好人!”
“哎,你这是招谁惹谁了,他们非得这么作践你。”人群簇拥着老人浩浩荡荡离开后,黑瞎子钻进车里摁下计价器,忍不住对着后座不省人事的乘客自言自语了一句。
目的地在二环内,是座面积挺大的四合院。黑瞎子摁了半天门铃,院里始终黑漆漆的,没人应声。都住这种地方了,家里总不至于连个保姆都没有吧?黑瞎子心里嘀咕。他把年轻人从车里挖出来,问了半天,对方却不答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塞进黑瞎子手里,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角红红的,显然还没清醒。
这意思是要让我送佛送到西了,黑瞎子不禁叹了口气。架上年轻人开锁进门,这时候黑瞎子才发现临街这座院子原来是个空壳,难怪萧索得厉害。正屋里铺着老青砖,除了摆着两盆假花之外,没有多余的陈设,只有一部向下的电梯。七拐八拐穿过地道进了内院,眼前终于豁然开朗,花草池塘都打理得相当讲究,总算能对得起院落的地段和价格。
黑瞎子背上的年轻人自从上了车就没说过话,当黑瞎子把他搬进卧室,倒在床上的年轻人轻哼了一声,终于幽幽地开了口:“我之前还没醉过,没想到醉了的感觉还挺奇妙的。”
“等会儿,拿来给我看一眼。”年轻人冲黑瞎子抬了抬手。黑瞎子把纸条递过去,没想到对方却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倒在床上。灯光一晃,他压根没看清对方做了什么,但等台灯滚到地毯上的时候,年轻人已经骑在了他腰上,一把扯下领带,就开始脱身上的西装。
“老板,我能收回之前的话不?”黑瞎子道,“我现在觉得你醉得不轻。”
“我不叫老板……”年轻人瓮声瓮气地说,把脱下来的外套随手一丢,俯下身就去蹭黑瞎子的脖子。
“行行行,那怎么称呼?”黑瞎子问道。他想把人从身上扯开,却没想到对方看起来瘦,力气却并不小,整个人像只章鱼一样扒在他身上,又软又紧,怎么都扯不下来。潮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有些酒气,还有些淡淡的甜味,不知道是从年轻人身上传来的,还是从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上飘来的。黑瞎子忍不住想,要是其他人这么贴上来,估计自己早就一拳招呼上去了,可眼前这张脸,还真让人下不去手。
“我叫解雨臣,”年轻人伏在黑瞎子耳边轻声道,一双手极不老实地在他胸前摸索着,“你知道吗,其实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黑瞎子赶忙攥住他的手腕:“解老板,我卖艺不卖身,你这样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你不想睡我吗?”
“我不敢想。”黑瞎子叹道,“况且你现在是想睡我,明天早上可就可不一定了。”
“这好办,”解雨臣毫不犹豫地笑道,“那你就等天亮了我考虑考虑。”
闹铃响的时候,解雨臣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他搂着什么东西,触感温暖又陌生。他还没完全清醒,本能地循着声音伸手时,手机已经被塞进了掌心,让他恍惚中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二十分钟后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原来还能有事比做一件蠢事更糟:那就是把这件蠢事的过程从头到尾、原封不动地再听一遍。
“……我可得跟你说一声——你别拽我裤子——我车上计价器还跳着,一晚上会蹦出什么数我也说不好。”录音里的黑瞎子说。
“那正好,这些天我司机都不在,明天开始你送我去公司,就这么定了。”录音里的解雨臣笑道。
“你是铁了心要占我便宜了是吧……”录音里的黑瞎子道,紧接着就是一阵格外暧昧的窸窸窣窣。
黑瞎子回忆了一下,录进去的应该是解雨臣脱掉衬衣钻进他怀里的声音。凭良心说除了手不知道该放哪之外,被解雨臣搂一夜的体验并不算太差,还真不太好说是谁占了谁的便宜。手机上的录音放完了,黑瞎子赶忙按下暂停键,空气中弥漫的尴尬才总算没有因为重播而再度变浓。
“你看,我没骗你吧,”黑瞎子推了推墨镜。他靠在墙边,尽量与解雨臣保持距离:“我是真的想走也走不了。”
解雨臣还坐在床上,一件新衬衣倒是已经好好地穿在了身上,刚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现在有点看不出表情。让黑瞎子感到心虚的是,解雨臣一言不发,眼睛却始终盯在自己身上,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漂亮男人跟昨天晚上那个相比,到底哪个更难缠一点。
“齐先生,我有一个问题。”过了老半天,解雨臣干巴巴地开了口,“你脖子上……”
黑瞎子这才明白过来对方刚才一直在看什么。“哦,这个啊……”他伸手摸了一把,果然有几块地方还在隐隐约约地疼,“没错,是你嘬的。”
“……”
沉默又延续了几分钟,终于,解雨臣捋了捋头发,神色自如了一些。“齐先生,昨天真不好意思。”他说,“不过最近我司机确实不在,待会儿还得再麻烦你送我去趟公司。”
他拎过手机敲了敲,黑瞎子的手机里收到了一笔转账,比昨晚抄在便签上的金额多两个零。黑瞎子刚想开口,这时,外面大门却咔啦一声开了。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逼近,一同传来的,还有少女清亮的嗓音:
“花姐——花姐你怎么样了,他们说你喝醉了,你没不舒服吧?屠颠昨天怎么没去接你?是不是琉璃孙那个老东西故意为难你——”
话音没落,说话人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卧室。接下来的反应几乎和黑瞎子的直觉如出一辙,在看到眼前的两人后,少女当即“啊”地一声钉在原地,双手捂嘴,白净的脸上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少女警觉的目光在黑瞎子和解雨臣脸上转来转去,里面好像还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让黑瞎子背后有点发毛。
“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一句,”黑瞎子扭头对解雨臣说,“你确定这是你家没错……”
解雨臣白了黑瞎子一眼:“我很确定。”他从床上站起来,对门口的少女招了招手:“秀秀,你别紧张,这件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但他其实是……”
“我懂我懂,”秀秀立即乖巧地点头如捣蒜,她看了黑瞎子一眼,叫道,“姐夫。”
黑瞎子突然被唾沫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很寡淡的白水煮菜,但是我写得很开心。姐和姐夫,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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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灰头土脸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面抽烟,他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稍微正经些。天还黑着,他刚干完一桩活,从地下出来,现在筷子头在清点东西,所有人都等着分赃。他和队伍里的人都不算太熟,大家都听说过他这一号人,对他态度很尊敬,但是听说的内容里除了他艺高人胆大还有些别的,比如身上背了很多条人命,所以也没什么人会主动来找他攀谈。
他视力不好,为了弥补这一点,别的感官全都锻炼到了发达得异于常人的地步,因此已经听到过好几次围绕着他展开的议论。黑瞎子在心里叹气,掸了掸烟灰,怎么越传越离谱,而且细节越来越多,虽...
他视力不好,为了弥补这一点,别的感官全都锻炼到了发达得异于常人的地步,因此已经听到过好几次围绕着他展开的议论。黑瞎子在心里叹气,掸了掸烟灰,怎么越传越离谱,而且细节越来越多,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没有传闻里面那么变态。这帮人真是太没礼貌了,把人讲得像B级片里的杀人狂,而且有的情节也实在太老了,根本只是把武侠小说里魔头干的事情套到他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人相信。
这个活是解雨臣介绍的,他以前名义上是在陈皮阿四手底下做事,去年陈皮阿四上了长白山之后就失踪了,陈皮对手底下的人是高压管理,反而让人没有什么忠诚度可言,这之后迅速都散了。黑瞎子自己对接下来该怎么办其实没太考虑过,他自己不考虑,有人考虑,解当家亲自上门来找他,逻辑严密条理清晰地讲了一大堆,他心不在焉地听,看着楼下开过去的车,数车牌号最后一位是四的,数到第七辆,解雨臣终于发现他好像没什么兴致,顿了一下,问他,“你怎么想?”
他转了个身,转过去看解雨臣,后者很坦然地回望他,好像刚才讲的所有安排都是实打实地为了他和解家着想,一点私心都没有。
“什么怎么想?”黑瞎子用嘴从烟盒里叼出一根红塔山,但是没有点着,含混不清地说。
解雨臣展现出了一瞬间的挫败,是那种恰到好处的示弱,如果他想,完全可以滴水不漏,这是专门给黑瞎子看的,“来跟解家合作。”
“听你的。”黑瞎子很随意地说,“怎么都成。”
解雨臣笑了一下,看起来很开心,不是装出来的,又继续讲了一些安排。黑瞎子走到他身边,也在沙发上坐下,挨得很近,解雨臣因为身边下陷的重量而轻微地歪了一下,停下来,看着他。
“怎么了?”黑瞎子没有看他,把烟盒里面的衬纸拿出来折,“继续说,我听着。”
“感觉没什么讲的必要了。”解雨臣摇摇头,“你根本没有听。”
“确实,”黑瞎子很坦然地承认了,“不过我没什么意见。”
“你觉得这是不重要的决定吗?”解雨臣问他,听起来倒并不生气,只是单纯的发问。
“称不上重要。”黑瞎子说,“不过我有自己的考虑,而且考虑的结果是我同意。”
解雨臣笑了笑,“你听着像另有所图。”
“犯不着用这么难听的词儿,可以用皆大欢喜。”黑瞎子很轻松地说,这个人在什么场合里,看起来都是这副轻飘飘留不住的样子,说好听点叫游刃有余,难听点就是不着调。
解雨臣站起身来,对黑瞎子伸出一只手,说,“齐先生,那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黑瞎子很牢地抓住他的手,握了握,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另一只手里,展开,又用空出的那一只在他的手心里描了几下,说,“解老板,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这个动作如果换别人来做,一定会非常轻佻,但是由于这个男人有他特别的家学渊源,让人忍不住就想顺着他铺好的话辙继续问下去。
解雨臣没有做那个扫兴的人,也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回去,从善如流地问,“看到什么了?”
黑瞎子抬头对他笑了笑,“你会绕一些没必要的远路。”这句话和解家人完全搭不上边,怎么听都是他在胡说。
解雨臣没反驳他,只是问,“有什么化解的办法吗?”听着很诚恳,配上黑瞎子那副墨镜,好像两个人真的是在算命。
黑瞎子没说话,托着解雨臣的手,把刚折好的烟盒纸放在他的手心里,后者没有挣,很自然地接下来,托到眼前看那张锡纸,“这是什么?”
“这是一朵可爱的玫瑰花。”黑瞎子煞有介事地说,其实看不太出来,只是丑兮兮的一团。他们两个的手心里都有很厚的茧,黑瞎子的是枪茧,解雨臣的是练棍子磨出来的,和这样东西很不搭配。
解雨臣说,“这个能让我少绕路?”
“不能,但是赠人玫瑰,手有余香。”黑瞎子说,又说,“想要什么就要说,玫瑰不会次次都自己找上门来的,这样才能少绕路。”解雨臣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是放弃了,可能是已经习惯了这人信马由缰的谈话方式。他把那朵花很小心地揣进兜里,冲黑瞎子点了点头,转身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黑瞎子站在楼上往下看,他住的这里街道太窄,解雨臣的车开不进来,应该是走过来的。过了片刻,解雨臣就出现在楼下,他走路很快,走出几步,又回过头看,正好和黑瞎子眼神对上。黑瞎子终于点上了那根红塔山,吐出一口烟,像小学生说再见那样冲他挥了挥手。
解雨臣好像愣了一下,也对他挥挥手,很可爱,然后转身迅速地消失在路口。黑瞎子站在窗口抽完了一根烟才回去,觉得心情非常好,因为解雨臣真是太有意思了。
从那之后他和解家就成了合作关系,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并不算是解家的人,解雨臣比起他的老板,更类似于他的经纪人,如果任何人想要请他干活,他们需要通过解雨臣才能联系到他,他也会优先干解家牵头的活。但是道上显然对这种合作方式没什么概念,黑瞎子投奔了解家这件事迅速流传开来。他和解雨臣都没有去澄清这件事,因为双方都知道根本没用。
虽然澄清没用,但是偶尔他也会想抱怨两句,黑瞎子掏出手机,给解雨臣发短信,“我现在名声太坏了,听着像个变态。”
现在是凌晨,不过以他对解雨臣的了解,对方很可能醒着。
“很顺利。”黑瞎子说,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有点没劲。”
解雨臣说,“那最好。”又说,“名声怎么了?”
黑瞎子就把那些人说的话复述给解雨臣,对方在遥远的北京城笑,穿过万水千山落到他耳朵里,声音很轻,“那怎么办,要我帮你挽回一下吗?”
“不用了,”黑瞎子说,“恶人堆里吃饭,名声差点是好事。”
解雨臣又问,“今天能到北京吗?”这句话很突兀,往常解雨臣是不会问他事情做完之后去哪的。
“回不去。”黑瞎子愣了一下,但是还是回答道,“国庆北京雷子太多,我先在这边避一阵子。怎么了?”
“没事,”解雨臣很快回答,“如果你回来我就让人给你送点螃蟹去。”
黑瞎子笑,“公司福利这么好。”
解雨臣也笑,“怕你跳槽。”
“我得走了。”黑瞎子对筷子头开门见山地说,“有点急事。”
筷子头停下手里的事情看着他,说,“黑爷,东西一时半会还点不完,不能再等等?”现在涉及到钱的事情,这个时候如果黑瞎子要走,日后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
黑瞎子说,“这些东西你们分,我什么都不要了,给我准备一辆车就行,越不起眼越好,油加满,另外弄张干净证件,就现在。”
所有人都很惊讶地看着他,好像觉得黑瞎子疯了一样,实际上他们这次下的斗油水很足,按照事先讲好的来分,黑瞎子能得将近七位数。
在场没一个人动,黑瞎子像幼儿园老师一样拍拍手,说,“动起来动起来,耽误了事就把你们都杀了。”这句话显然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可信,现场立刻变得很忙乱,黑瞎子又叹气,自己的名声原来真的这么差。
二十分钟之内他要的东西就准备好了,黑瞎子从筷子头手里接过车钥匙,对方看起来还是不太相信他,又试探着问,“黑爷,想好了,东西都不要了?”
黑瞎子很神秘地说,“有更大的买卖。”又叮嘱,“如果有人问,就说我往南边走了。”他上了车,听见旁边的几个伙计很紧张地议论,他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所以先跑了。现在的人都太多疑了,黑瞎子心想,不过要论多疑,很少有人能打败他现在要去见的那个人。
他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黑瞎子站在高速上抽烟,他自诩为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按理来说一个人如果活了九十岁,耐心自然会变好,但是现在他看着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难得有一些焦躁。
他想,这些人为什么要扎堆一起往外跑?简直就像旅鼠。旅鼠后来灭绝了,人类要是总这样,将来也得灭绝。完全不去考虑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样自由职业,干三天歇俩月。
他烟抽完了,但是车队一动也没动,旁边的车主也下来抽烟,跟他搭话,“回家?”
黑瞎子还挺喜欢和人搭话的,跟他以前的一位同事很不一样,点点头说,“对。”
对方说,“我也是,真是不想赶这时候回,但是娘老子过七十大寿,必须回去。”黑瞎子往对方车里看了一眼,还带着女人和小孩,看来是全家一起。
他笑笑,顺着对方的话问,“准备了什么寿礼?”
对方回答,“没来得及置办,人先回去了再说。”小孩从车窗里探头出来喊,“爸!还要多久啊!”听起来快没耐心了,失去耐心的小孩子是天底下最恐怖的东西之一。
黑瞎子替他爸回答说,“快了。”伸手往小孩的耳朵后面一摸,摘了一块糖出来,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小魔术。但是用来哄小孩子已经够了,小孩很满意,黑瞎子又问,“如果是你过生日,想要什么?”
小孩想了想回答,“大恐龙。”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铁胆火车侠也行。”
黑瞎子心想,解雨臣多半对这两样都不会感兴趣,自己的糖看来是浪费了。又想象了一下解雨臣收到一堆塑料玩具时候的表情,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小孩畏惧地看着他,把头缩回去了。
他回到车里,人往后仰,把腿架到方向盘上,摸出手机点开俄罗斯方块玩了一会,很快就失去了兴致,他对这个游戏向来不是很感冒,不知道为什么解雨臣可以玩上一个小时。他换了一个和企鹅打雪仗的游戏,觉得比俄罗斯方块好玩很多,一直玩到手机都快没电了,车流才终于又能往前挪动。
还没挪动出几米,手机就响了,黑瞎子单手把着方向盘,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这在他的预料之中,接起来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不在服务区。”
解雨臣问,“那在哪?他们说你往南边去了,出什么事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绷,甚至都没对黑瞎子开的蹩脚玩笑做出评价。
“不算大事。”黑瞎子说。“只是急事。”
“急得宁可打白工?到底什么事。”
“一点私事。”黑瞎子说,“不太方便说。”
解雨臣那边沉默了一会,说,“低调点,有什么需要可以找解家的盘口。”
他把这话和解雨臣说了,他们当时在一家很难找的小店里吃涮羊肉,解雨臣请他,黑瞎子定的地方,解雨臣听完就笑,垂着眼睛捞羊肉片,说,“那是好还是不好?”
他们两个隔着一锅袅袅的白气,两人的眉目都有一些模糊,黑瞎子没有回答他,问道,“这家店怎么样?”
“不错。”解雨臣说。
“那就好。”黑瞎子说。“如果你要跟我讨论一些很无聊的东西,我就会后悔带你来了。”
“那你现在后悔吗?”解雨臣问他,手边摆着一瓶汽水,黑瞎子喝的是啤酒。如果是另一个人,解雨臣也会点同样的酒喝,但是在黑瞎子面前,他没必要这么做。
黑瞎子笑,“多吃点。”
解雨臣拿着棍子,很错愕地看着眼前的黑瞎子,还有几分钟,这一天就要过去了,他还以为是有人来找他的麻烦,心里做了决定至少要让对方死在几分钟以后的明天。
“你好啊,解雨臣,”黑瞎子说,“生日快乐。”
解雨臣张开嘴又闭上,看起来是有点想笑,但是憋回去了,他平复了一下,问道,“南边?”又问道,“私事?”
黑瞎子很无辜地说,“前面是骗人的,后面不是。”又说,“我跑了二十五公里,还偷了辆自行车,路上实在是太堵了。”
解雨臣的脑中浮现黑瞎子蹲在路边撬锁的画面,这次真的笑出来了,说,“谢谢你。”
黑瞎子说,“不过呢,我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他把身上灰蒙蒙的皮夹克抖落在地上,然后从后腰摸出一把枪,也扔在地上,另一把,接着他开始解自己的皮带,皮带扣掉在地上当啷一声,解雨臣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看他迅速把自己脱了个干净,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他的第一个念头是黑瞎子的身材确实好,线条流畅又有力量,没有第二个念头,因为他的大脑宕机了。
“我身上所有东西都在这了,解雨臣,”黑瞎子说,这场面很滑稽,但是他的表情却很严肃,“你可以随便挑。”
解雨臣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发出被掐住脖子一样的声音,“你干嘛啊?”他说,听起来好像很痛苦,但是露出来的耳朵和脖子全都红透了,“你想干嘛?”
“快点,今天快过去了。”黑瞎子不为所动地说,冲他张开手,“十,九,八——”
解雨臣把棍子扔到一边,整个人往前轻盈地跃起,像树袋熊一样盘到了黑瞎子身上,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挑好了?”黑瞎子用双手托着他,颠了颠,稍微侧过头问,“就这个?”
“就这个。”解雨臣像个鸵鸟,闷声闷气地说。
“这就对了嘛,”黑瞎子语气很轻松,“想要什么就直接说。”
————Fin————
蟹没有送到老齐家里,老齐上门自提了,公司福利确实不错。
小解,你要快乐!
#黑花##黑花关键词24h#
【20:01】
烈焰(红唇)?
黑花24h【6:40】
抽到的关键词是“尾巴”,小花10.3生日快乐!!
我为老师们垫底orz
抽到的关键词是战损!真不好意思又端着凉菜来蹭大餐了!
解雨臣生日快乐啊
解雨臣第一次见黑瞎子的时候围观的众人都在心里给他们两个来了个慢镜头,解雨臣抬头冲他一笑,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同类。
因为在这个多为技术工种的行当里,他们两个都是靠脸就能吃饭却偏偏要靠能力的那种。不同之处在于黑瞎子的好看十分具有攻击性,而解雨臣的好看非常巧妙的隐藏起了他的攻击性。
当然,见了也就见了,这个行当里,匆匆一面之缘过后再次逢年过节问起是已经阴阳两隔的故事太多,解雨臣看着黑瞎子,而这个人又看起来格外欠揍,被与下人做比较的霍仙姑的表情像是...
当然,见了也就见了,这个行当里,匆匆一面之缘过后再次逢年过节问起是已经阴阳两隔的故事太多,解雨臣看着黑瞎子,而这个人又看起来格外欠揍,被与下人做比较的霍仙姑的表情像是明天就要暗杀他,估计短命。
后来黑瞎子听他这么说,笑道,巧了,当时我看见你就觉得,好看年轻又聪明,很可怕,我要是圈内的大老板,必须得找个机会先把你宰了,反正留着你就算不当敌人也讨不到好处,所以觉得你活不长。解雨臣听了低下头笑。
再次见面是受霍仙姑的委托,说齐先生为了霍家的事情受了伤,眼睛一度全盲,希望解雨臣帮忙照看。解雨臣和霍仙姑打了两圈太极,搞明白了自己的工作真的是高级护工而不是趁他病要他命之后,仔细思考了一下到底是自己给霍仙姑留下了太细心良善的印象还是如今市面上好的护工太稀缺。
到了黑瞎子家,被眼睛上蒙着黑布的黑瞎子指挥着腌了份腌菜以后,解雨臣才明白过来,是世界上能忍得了黑瞎子的护工太少了,护理他不仅要细心良善,还要恒久忍耐。
黑瞎子对着他人生中的第一份京酱肉丝挑剔道:“我如果是肉丝,我宁愿和京酱一起跳海,也不愿在你的锅里被如此随意对待。”
解雨臣深吸一口气,笑眯眯地对他道:“齐先生,您眼睛受伤了着实可惜,我也很替您惋惜。”
齐先生停杯投箸,向他挑眉:“这是您词典里的哪条快捷用语吗,小九爷?”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解雨臣依然保持了标准的微笑,体贴道:“我很真诚,我经常在想,您要不是瞎了而是哑了,那该多完美啊。”
黑瞎子不为所动,嘿嘿地笑:“你的择偶标准挺特别。”
他眼睛受伤的期间,解雨臣陪了他小半年,思绪在这个人的反应和自律能力怎么能这么恐怖和他怎么能这么烦人之间反复横跳,到了他真的拿下眼睛上的那块黑布的时候,两种心情折中为了一种心动过速。
黑瞎子把墨镜戴上,又仔仔细细打量他一遍,就笑:“长成这样,活到现在不容易。”
解雨臣反唇相讥:“我们家祖传的好看,倒是齐先生,活到现在,长成这样不容易。”
黑瞎子大笑,抽出钢笔在解雨臣的手心写字,写的是他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写完后又在解雨臣的手心画了几道线,解雨臣问:“最后的几道是什么意思?”
黑瞎子把钢笔收到皮夹克的兜里,幽幽道:“看你命短姻缘薄,只有事业线长得没有尽头,顺手给你续一续,新时代的人,需要均衡发展。”
解雨臣觉得自己照顾了他这么多天,这人一点崇拜感激都没有,还这么居高临上,着实令人不爽,也抽出黑瞎子的笔,拉过黑瞎子的手,在他手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如果你出了任何事,报我的名字。”
黑瞎子看着他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笑着点头:“我走了,解雨臣。”
02
黑瞎子走后,解雨臣总是想到他,和霍仙姑套了几次话,知道了他眼睛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但是也因此带来一些便利,霍仙姑眼光毒辣,问他:“怎么,想好人做到底?”
解雨臣一愣,黑瞎子是他第一个用人的方式看护的人,他的确想让他痊愈,解雨臣想他痊愈后,或许他的噩梦能不再那么频繁。
有人往庙里捐门槛,以求抵消业障,他想救黑瞎子,大概是差不多的心理——解雨臣知道他此生业障太多,神佛估计也没有多余的度化名额,他只求能救一个人,求一些心安。
再次见到黑瞎子的时候是在长沙,二月红死后,他送灵柩回故乡,前一天刚下葬,第二天就遭遇伏击,他一个人解决掉了大部分的人手,最后被逼到一处坟前,他格挡住一个人往脖颈的一击,另一个人持刀直直朝他的脸而来。
他心想完了,以后照镜子的时候左右脸不对称,那得多难受。正想着,一只手从墓碑后面伸过来挡在他的面前,刀尖直穿过那只手,那只手却像雕塑一样丝毫不动,接着一个黑影从墓碑后站起来,踹飞了最后的两个人。
黑瞎子把刀拔下来,用还流血的手向着解雨臣挥了挥:“晚上好啊,你也出来遛弯?”
解雨臣怒道:“手!别晃了!”
被解雨臣拖到车上包扎的黑瞎子还是嘿嘿地笑,解雨臣皱着眉给他缠纱布,很仔细,但是毫不手软,黑瞎子看着解雨臣额头上流下来的血已经凝固了,就道:“你看起来伤得更严重。”
解雨臣头也不抬,嗯了一声:“都是擦伤。”
伤口包扎好,黑瞎子对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像是很满意,看着解雨臣还是在用一种很紧张的神情看着他,黑瞎子就笑着问他:“有那么疼吗?”
解雨臣答非所问:“四阿公那里没有医保吧。”
黑瞎子自然而然接上:“是啊,医疗费用是笔挺大的支出,不过我这样的,到哪里都没有医保吧。”
解雨臣用湿巾一点点擦掉自己脸上的血迹,眼神明亮地看着他:“来北京吧,我保护你,医保能保的我都能。”
黑瞎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解雨臣咬了咬嘴唇,跳下车逃走了。
一周后解雨臣回北京,正在看账本,左看右看看不下去,在账本的边缘用笔帽画了个史努比,刚画到墨镜,门外就说当家的有人找。
解雨臣走出去,黑瞎子正坐在堂前挑剔他们家的茶,看他来了,就冲他伸出掌心,解雨臣三个字中间横着一道伤疤,黑瞎子咧开嘴朝他笑:“你好,我找这位。”
解雨臣笑了,走过去拉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那道伤疤和那双有力的手。黑瞎子等他看完,煞有介事地牵起他的手摇了摇,算是握手:“合作愉快,解雨臣。”
03
向黑瞎子夸下海口后,就像是遭报应一样,解雨臣总是受伤,或是枪伤,或是刀伤,或是车祸,或是医疗事故。
解雨臣因为低血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有点感慨,自己在这家私立医院的消费额度终于高到免费升级房型,居然还附赠了水果,服务比宾馆还好,不知道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他再被送来的时候,医生护士为了迎接他特意给他挂一个欢迎回家的条幅。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进来了,解雨臣瞬间浑身紧绷。黑瞎子看他这个样子,就笑:“你怎么在医院还这么紧张。”
解雨臣看到是他来,松了口气,淡淡道:“也在这种场景下遇害过,习惯了,你怎么来了。”
“问得好。”黑瞎子笑着把苹果切成小兔子的形状,“或许是你的状态不好,没办法自己爬起来付救护车费——解雨臣,你真的不知道病人一般都会有人陪护吗。”
解雨臣张嘴把黑瞎子递过来的苹果吃掉,笑了:“我一般都没有人陪护的。”
黑瞎子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低血糖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很快就出了院,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他又因为各种理由住进来四次,每一次醒来都是黑瞎子在床边削苹果,表情一次比一次凝重。
解雨臣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忽悠人来的时候夸下海口要保人家,来了以后发现他生活意外多到保险公司都不受理,着实显得有些不靠谱。
“我并不总是这样的。”解雨臣因为胃病住进医院后在病床上对黑瞎子解释道:“或许你应该多来看看我的高光时刻,比如拍卖会……”
黑瞎子毫不在意,他已经能在苹果上雕出人脸来了,他拿着苹果给解雨臣看,然后自己吃掉,没有说话。
看着他手背上的疤,解雨臣说话了:“你要是再来,我就要喜欢你了。”
黑瞎子啃苹果的声音停滞了片刻,也只是片刻。
解雨臣以为他不会再来了。
这次他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很久,醒来的时候是除夕夜,果篮摆在床头,解雨臣艰难地睁开眼睛,坐起来,看了看那个果篮,对自己说,如果这个果篮是黑瞎子送的,他就继续喜欢他,如果不是……那他尽量不再打扰他。
他伸手拿苹果,一张卡片掉在了桌子上,解雨臣拿过来看,是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下楼买饺子,马上回来。
解雨臣把纸条一个个揉好丢回去,像是揉皱自己的心,他缩回被子里,等待黑瞎子回来,这是他第一次不那么讨厌等待。
出院后,黑瞎子送他回家,他邀请黑瞎子留下喝酒,黑瞎子没有拒绝,解雨臣不是不醉,是从来不敢醉,但是这天晚上他醉了,他脱下所有衣服,走到黑瞎子面前吻他,解雨臣说立刻爱我吧,不然伤疤叠伤疤,我就不再是我了。
黑瞎子犹豫了一下,附身吻他的伤口,解雨臣咬着黑瞎子手背上的疤痕,享受着痛楚。
第二天早晨黑瞎子在解雨臣醒来的瞬间穿好衣服走人,很久没有来见他,直到解雨臣终于找到一个工作作为理由去看他,他坐在窗边抽烟,看到解雨臣来,吐出一口烟雾,像是叹气。
解雨臣看着他院子里的花才意识到,是春天了。
解雨臣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接活儿吗,不和我打交道的那种。”
黑瞎子把剩下的半支烟碾灭在烟灰缸里,自己笑了笑,对他道:“最近在养病。”
解雨臣神情有点紧张,顾不上距离感,快步走进来问他:“怎么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现在去医院吧?”
黑瞎子摇摇头:“也不算是病……大概是排异反应。”
解雨臣伸手把他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哪里?”
黑瞎子把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这里,最近换了一颗人类的心。”
解雨臣把手心贴上去,然后把脸贴上去,轻声问他:“什么时候会难受。”
黑瞎子没有说话,抱住了他。
黑瞎子骑上摩托,一路在环线上超车,感受着自己的心脏像是在跳踢踏舞一样疯狂跳动,他有很多外人看来惊心动魄的时刻,死里逃生,命悬一线,于他而言不过一些有趣瞬间,在这些时刻重,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和他浇花时并无二致。
他来到分诊台报出姓名,护士们讨论了一阵,黑瞎子隐约听见:“先让他领遗体吧。”
黑瞎子站在原地,有些被世界抛弃的无措。
不一会儿,护士拿出个盖着白布的托盘,黑瞎子一瞬间以为解雨臣碎到拼不起来了,揭开一看,才发现是一只猫。
护士道:“解先生紧紧抱着它呢,可惜还是没能救下来……他?他没事。”
他走过有些空荡的走廊,停在解雨臣的病床前,在一片空白的房间里,他清楚的感受到这颗心脏带给他的痛楚,他看着解雨臣苍白的脸,突然笑了,他抓住解雨臣的手贴在脸上,是人类的痛。
护士看他精神不太稳定,赶紧来告诉他这位先生只是轻微的脑震荡,过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黑瞎子下楼给他买了果篮,把留言放在旁边,为了让解雨臣多睡一会儿,只能由他来接手接下来的工作。
黑瞎子端详着解雨臣的脸,左看右看,用手拨弄了一下他的刘海,像是怕碰坏了他。
他修习解剖学的时候对人体培养出了一种冷漠的凝视感,人在他这里是人,也只是人,可是让他这颗心脏跳动的解雨臣,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成为了他的解雨臣。
他就不知道该如何触碰,如何抚摸,如何对待他才叫珍惜。
最终,他附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05
解雨臣在张家古楼受了很重的伤,旁人专属给他听的时候,说是先生把他刨了出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用了这个字,仿佛解雨臣是某种植物,而黑瞎子是采药人,千辛万苦把他带出了大山。
这样熬了一个多月,解雨臣终于受不了了,在自己能下床的第一天就艰难地挪到黑瞎子身后,对他道:“我知道你把我救出来很不容易,我也知道你可能对我的信用产生了怀疑……不用担心,我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即使你不做这些,我也会履行我的承诺。”
黑瞎子转头看他,问:“说完了?”
解雨臣没说话。
黑瞎子弯腰把他扛起来摔到了床上,冷着脸问他:“那我吓出心脏病,你给不给报。”
解雨臣一下就乐了,环着他的脖子亲他。
黑瞎子很是无奈:“……你啊,哪天也该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他的话在八年后应验,黑瞎子被困在沙海里的时候,解雨臣在逃亡,那时只有一个高中生在他旁边,拿着刀对他的手臂来回比划,说他不敢。
黑瞎子在这个时刻突然很想念解雨臣,解雨臣每次给他处理伤口都干脆利落,不是因为对他忍心,而是因为他对他自己格外狠心。
黑瞎子一边想念他,一边希望他不要再回来了。
但是解雨臣还是回来了,在一个春天,黑瞎子失明发作的深夜,他溜进了黑瞎子的家,看他娴熟地摸索到自己的烟和火机,用抽烟来止痛。
解雨臣从他背后抱住他,吻他身上的伤疤,黑瞎子缓慢地摸他的脸,他的眼泪就顺着黑瞎子手臂上狰狞的伤疤落下来,消失。
解雨臣说怎么会搞成这样呢,我明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怎么还是伤成这个样子。
解雨臣咬牙切齿地对他道:“我不允许。”
06
窗外又在下雨,解雨臣在屋内翻着账本,黑瞎子把饭端进来,把账本从他手里抽走,坐在床边就要喂他。
解雨臣没有张嘴,看着窗外出神。
黑瞎子的勺子执着地悬在半空:“没胃口吗。”
解雨臣叹了口气:“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希望能救喜欢的人,想让喜欢的人觉得我可以保护他。”
他们之间很少说爱和喜欢,有些过于奢侈,情书用伤疤堆叠,鲜花用血浇灌,普通的人数着恋爱结婚层层递进,他们的递进是从可以为他死递进到可以为他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