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鱼不是鲫鱼的推荐LOFTER(乐乎)

*Crèmedelacrème:奶油中的奶油,指最棒的部分/最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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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

为什么我无法对你温柔呢?

有时候,想着这样的问题。

001

细沙坠落而下。

或许是长年比赛形成的习惯。他如此看着每一步的用时。

喀。

羽田秀吉愣住了。在他正对面,赤井秀一看了他一眼。

理所当然若无其事,这一眼是【怎么了】的意思。秀吉无语地回看他。

不是吧,哥哥。你这么轻易就中招吗?

他把飞车打入敌阵。简直难以置信,但似乎要轻松地赢了。对手已经掉进陷阱,接下来就利用先前发动的总攻击巧妙逆转局势,大约再过二十步,赤井就会发现不只是折损银将那么简单的事情。

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在意吗?

有时秀吉会思考这样的问题。当他看着他的哥哥,漫不经心的赤井秀一。

赤井似乎什么也不在意。地下组织、纽约街头、联邦调查局,这三十年人生他都活在战场,却能看上去永远云淡风轻。连自己的殉职都不在乎,好像只要他想,就连复活都能做到。他得到所有东西都很轻易,得不到的那些他通常也没兴趣。

从小开始,每次每次,总是这样的。

少见地,羽田秀吉在对弈中途想起了其他事情。过去的事情。

在羽田秀吉的记忆里,更年轻的赤井秀一。那时他的哥哥还不是现在这个搜查官,特工日常擦枪锻炼,上衣一脱都是男子气概和伤疤。

那是少年时代的赤井秀一。留着半长不短的黑发,体格比现在更纤细一点,很适合日式的高中制服,白衬衫打上领带。很久以前他们刚刚搬到日本,即使秀吉第一天就表示自己能记住回家的路,玛丽仍然让大儿子放学之后来接他。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秀吉所有的女同学都坚持陪他走到校门口。秀吉同学,你哥哥要来了吗?你会帮我把这个送给他吗?上次的情书他看了吗?他喜欢巧克力蛋糕吗?

没有,谢谢,他不喜欢吃甜食,我会交给他。秀吉总是对她们露出微笑。这和他的哥哥相反,那时赤井秀一已经不怎么笑了,他总是面无表情地靠在校门上,平淡的绿眼睛自带气场。

当然这无法阻止秀吉的女同学们问出同一个问题。不厌其烦地。

你哥哥有恋人了吗?

就只有这个问题无法轻易地回答。赤井秀一有女朋友吗?中学时代的秀吉为此陷入苦恼。他确实在哥哥身边看过一些女孩,但每一次都不一样。

好像有吧。

最后他只能如此回答。顺利得到了女同学们伤心的叹息。当然也有一些不放弃的,大胆的,更主动的,告白的;最后她们都变成了同样伤心的。

“……他拒绝你了吗?”

有一次秀吉忍不住问。眼前的女孩眼睛都哭肿了。

但她回答:没有。

这让秀吉陷入了更深的迷茫。没有被拒绝的话,为什么要哭呢。

有一阵子,这样的赤井秀一似乎成为了大魔王一样的存在。秀吉已经搞不懂女孩们到底怎么看他了。冷淡的,吸引人的,有礼貌的,傲慢的。也不是不温柔的。非常讨厌的。所有矛盾的形容词都堆在一起。

我说不上来,最后那个女孩子告诉秀吉。

“反正就是,我没办法……”

变成特别的人吧。

王尔德说,除了诱惑,我什么都能抵抗。但赤井秀一好像从来都不抵抗。与其说是来者不拒,不如说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诱惑他。

我没有办法变成对他来说特别的人。一直到很久之后,羽田秀吉都记得这句话。

后来赤井秀一离开了校园。他留长了头发,开始抽烟,像所有工作狂那样用墨镜挡住黑眼圈。但为他着迷的女性——和男性——似乎只增不减,在魔法师制造涟漪的沙滩上,连嫌犯都对这个极品男人发出赞叹。

哎呀,好男人!

当时的北森靖绘说。没错,秀吉还记得那个嫌犯的名字。这就是世界第一的记忆力。

但他已经记不起赤井当时的表情了。或许是因为赤井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吧。一次又一次,他的哥哥永远对这种事毫无感觉。

一直是这样的。

再之后赤井回到了美国。差不多就在加入FBI前后,秀吉还曾经飞去拜访过他。大体算是相当愉快的兄弟时光,他在赤井的公寓里住了几天,还顺便宣布自己和宫本由美正在交往。

“很棒吧,哥哥,我真的喜欢她!”

当时他们正一起走过街头,赤井刚请弟弟在小酒馆吃过晚饭(是的,就是他打工拉琴的那一间)。秀吉整个人都陷在热恋里,恨不得把自己的告白登上纽时头条:

“我肯定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你知道我们——”

Ho。赤井秀一只是叼着烟,从口袋摸出一盒套子扔给了他。

“不是啦哥哥啊啊啊啊啊!!!”

纯爱的羽田名人抱头大叫。

你看来很眼熟。

偷听bot,OverheardNewYork。在那些开放的异国,酒吧和十字路口,时常听见这样的笑话。你看来很眼熟——莫非你是名人吗,或者我们睡过?

后来秀吉已经没法把这当成笑话了。当第四个和赤井擦肩而过的美女又一脸惊讶地回过头,他不得不开始怀疑笑话都是取材自哪里。

那是你的一夜情对象吗?当然不可能这么问。但赤井秀一应该不是什么名人吧。

他的哥哥。

在母亲眼里太过任性的。在妹妹眼里太过遥远的。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几乎只剩下背影的哥哥。

于是羽田秀吉发现,赤井秀一放学了来接他回家的那段日子,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久到他自己都已经长大,现在还谈了恋爱。

而赤井秀一也已经离开家很久了。身上的高校制服变成了FBI的雷德夹克,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做了很多秀吉看不见的事。

但是有另一些什么,似乎始终都没变过。

即使在那些最自由而浪漫的国家里。即使第五个美女又欲言又止地回头了一次。

为什么没有人能够成为赤井秀一的那一个呢?

那时秀吉想。

让他在意的。对他来说,特别的那一个人——

“哥哥?”

嗯。赤井的声音仍然很沉稳,听上去毫无波澜。即使谁都知道他正在做什么。

“你到了?”

Areyouthere?

说的是英语,有一瞬间秀吉不清楚他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对面的女人。后者有一种充满暗示的意味,让他立刻就红了脸。

哦,赤井笑出声。很显然明白秀吉误会了什么。他换成日语说:我问的是你。

“……我到了我到了。”

秀吉简直想投降。都能想象赤井正对他露出调侃的神情。

如果玛丽在这里,可能会当场发送吼叫信吧。在你弟弟面前干什么啊!

再后来,赤井给他的那盒套子被扔进了垃圾桶。在东京的机场,某一个角落。秀吉离开前最后看了它一眼,想着如果哪天赤井也能幸福快乐就好了。这意思是有感情的、安稳的,长久的那种。

好吧,该怎么说,世上也是有詹姆斯邦德这样的人嘛。

在羽田秀吉的棋盘对面,赤井秀一抽着烟,露出思考的表情。但显然并不在想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事实上他已经输定了。

所以他在想其他事情。

并不像苦恼,也不特别深沉。就只是这样想着某件事,绿眼睛专注地停在那里。

于是秀吉也安静地看着他。这是如今的赤井秀一,重新剪短了那头黑发,回到了日本。剿灭组织之后还有收尾工作,他离开工藤宅邸,留在东京,租了短期公寓。

你在想什么?

“啊,我认输。”

然后也像突然醒来那样说。爽朗地——对这场胜负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秀吉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正是因为如此,即使赢了自己的哥哥也并不有趣。要再来一局吗?但在他来得及开口之前,赤井把手探进了口袋里。

因为他的手机响了。那一瞬间,秀吉突然想,他或许知道赤井刚才在想什么了。

他在想那个人何时会打来吗?

赤井移开叼住的烟,接起了手机。似乎没有打算回避自己的样子,于是秀吉继续看着他。

也许是在家里的关系,赤井难得地戴上了眼镜。最常见的银框款式,但放在他脸上就仿佛在拍代言画报。有时秀吉想起当年那些女同学,她们的痴迷很显然其来有自。

银框眼镜,黑衬衫,为了下棋卷起来的袖子。秀吉看着他线条漂亮的小臂,那上面有一些浅白色的疤。训练或实战,格斗留下的伤痕。

然后赤井顿了一下,说:今天我弟弟在我这。

“没办法,他和女朋友吵架,被赶出家门,只好来借住几天……”

哇啊啊。秀吉慌乱地跳起来。怎么连这种事都讲啊!

赤井抬起眼看他,戏谑地挑了一下眉毛。我有说错吗?

没有。被兄长出卖的名人只好又坐下。呜呜呜,由美糖。

嗯,赤井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所以你今晚要过来吗?”

等一下。秀吉又慌了。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啊。要过来吗?今晚要过来吗?你今晚要过来吗?

这听起来很不对啊!

他立刻开口:“如果你们——”

过了半晌,赤井说:这样啊。

“那我想吃Paella(西班牙海鲜饭)。”

怎么回事,话题变成晚餐菜单了。秀吉呆呆地看着他——然后他看见赤井抬起来的那只手。

刚才完全没有注意到。叠在那些褪得浅白的疤痕之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红月牙似的伤。感觉像指甲抓出来的痕迹,底下有淡淡的指印。似乎曾有什么人失控地掐住赤井的小臂,而他并没有反抗。

那是在床上发生的吗?

秀吉停止思考这个问题。太可怕了。

不,秀吉听见他说。

“我只是在想,你是全世界最棒的。”

羽田秀吉,二十八岁。

或者很快就是二十九了。这二十九年里能让他想不透的事情并不多,毕竟一个人如果绝顶聪明,那他想什么都会相当容易。

所以这一次,他也轻易就能想到和赤井通话的是谁。至少想不到更有可能的人了。

他曾经和那个人见过一次面。

那一头回应的声音很陌生。但来电号码确实属于赤井没错。

“羽田,嗯,名人。”

对方说。看来是拿赤井的手机拨通了这个号码,并且知道秀吉的身分。

“你是赤井秀一的弟弟吧?”

有一秒秀吉甚至以为赤井是被恐怖份子绑架了。那就是想要赎金吧,没问题,以羽田家的财力——

然后对方毫不留情打断他的幻想。那个声音冷冷地说:这里是公安。

“你哥喝醉了。你能来接他回去吗?”

庆功宴。秀吉终于想起赤井似乎提过这件事。当然可以!他立刻回答:我马上过去。

“啊不行!等等,我不太会开车——叫出租车行吗!我——啊,由美糖,算了我自己去——所以你们在哪里,我是说,我到了之后要找——呃,等一下,请问你是?”

出租车也行,最后那个人说,接着报了一个六本木的酒吧地址。直到这时秀吉才发现,对方的声音似乎很好听。

“我的名字是降谷零。”

那就是羽田秀吉第一次见到降谷零。当他匆匆跳下出租车,来到酒吧门口,有一台白色跑车张扬地停在那里。马自达的RX-7。

午夜的六本木是盛着碎冰的,光里流出晶莹夜景。有个青年站在那样的光下,金发被映得几乎透明。在浅灰色的西装外面,套着看上去很昂贵的白色风衣。

“羽田名人。”

不不不,秀吉慌忙回答:我就住在附近。

“我哥哥……”

等等,要说什么?给你添麻烦了?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居然要说出这种话。真的有可能喝醉吗,难以置信。

我哥哥可是那个赤井秀一啊。

下一秒那个赤井就从酒吧走了出来。步伐确实是难得地不太稳了,后面还跟着两个略显担忧的FBI。如果您需要我们——秀吉听见类似的英语。Sir——

赤井只是轻轻挥了一下手,径直朝这里走了过来。降谷站在原地,对着他抱起胳膊,一动也不动。这是一个明显表达冷淡的动作。

但赤井毫不在意地靠近他。太近了,几乎要贴到他胸前;降谷不得不整个人往后靠,看着像是被困在赤井和他自己的车中央。

FBI,他用愠怒的语气开口。

“我警告你……”

赤井似乎笑了一下。他伸出手,轻易就把金发的青年圈到怀里。

稍稍侧着脸,自然地低下头去。一开始秀吉以为他只是想要和降谷说话。

接着他意识到这两个人接吻了。微醺、缓慢而温柔地,赤井合上眼,像真的喝醉了那样。降谷仍然是冷淡的样子,背靠着车门,但也没有推开他。他的手交抱在身前,压在赤井的胸膛上。

他也没有闭上眼睛。在赤井吻他的时候,降谷就那样凝望着不知道什么地方。或许正看着夜空吧。

漂亮、寒冷、安静,东京都的月亮。从赤井的黑发之间落入他眼里,碎冰似的光。

“你不能载我回去吗?”

然后秀吉听见赤井说。气息很低,轻而缠绵,几乎显得任性。他的唇在降谷耳边落下,像另一个吻被印在那里。

等一下,哥哥,我人还在这啊。秀吉简直欲哭无泪。看来你们挺好的,那我走了啊?

“我说了我还有工作。”

降谷冷冷回答。我要直接回去警察厅。

“你今晚还没闹够吗,赤井秀一?”

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冻结了。明明是温柔的、微微下垂的形状,却毫无温度的冰蓝色眼睛。

秀吉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仔细一看,在那身漂亮的西装底下,降谷的衬衫其实并不整齐。领子有点凌乱,他的嘴角也擦破了。在赤井的颧骨上,有一块不太明显的瘀伤。

怎么回事,刚才酒后斗殴了?

你今晚还没闹够吗?

好吧,赤井说。他稍稍从降谷身前退开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那你回去吧。祝你工作顺利。”

降谷看也不看他,自顾自把右手搭到车门上。左手探进口袋里——

他僵住了。

赤井轻笑出声。什么东西在夜空下闪了一闪。秀吉看见他抬起手,仿佛变魔术一样,小小的钥匙凭空出现在那里。

RX-7的车钥匙。很显然不久前这东西还在降谷本人的口袋里,但此刻它挂在赤井的食指上,打转着晃了一圈。

降谷君,赤井用奇妙的语气说。

“想走的话,就不要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口袋啊。随便就会弄丢的。”

他什么时候拿走的?

秀吉突然想起赤井出现时的动作。随意而自然地伸出手,把降谷揽到怀里,指尖从那件白风衣的口袋上轻轻滑过。

是在那个时候吗?

有那么一秒,秀吉是真的怀疑自己的哥哥会被当场杀死,然后降谷会拿走车钥匙,头也不回扬长而去。不过这样的剧情当然没有发生,不然这个故事就会结束在这里。

降谷只是把放在车门上的手抓紧了。像是忍耐着什么一样。

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满溢出来了那样。汹涌地,就要忍不住了,或许会从胸口爆炸那样。像一百万只蝴蝶同时破蛹而出那样。

他的心脏。漫天的翅膀。

如果你真心想走的话——

“秀吉。”

赤井说。似乎这时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弟弟,一边回过头来。秀吉看见他的绿眼睛,清醒的,若有似无带着微笑,里头毫无醉意。

“抱歉还让你跑一趟。你先回去吧。”

尊重,祝福,人别死酒吧门口。善良的羽田秀吉只能善良地离开。回到出租车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告诉司机自己也不清楚状况。

“我们回去吧。”

那一夜的最后,在逐渐远去的车窗外,已经看不见降谷的表情。他的脸藏在赤井肩膀投下的阴影里,秀吉最后看见的东西是一点金色。夜风把他的金发和白色衣摆同时翻了起来。

于是秀吉不合时宜地发现,降谷的身材似乎相当好。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件事;在已经穿着西服三件套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再穿上一件风衣。

降谷零。

那之后秀吉得知他不只是公安,还是公安高层,二十九岁的警视正。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完美到可怕的人。

然后这样的人成为了赤井的情人。不是爱人也不是伴侶,只是床上的那一种。

像降谷零这样的人。

当然,有时候秀吉想,情人这个定位到底够不够准确。

他和赤井过去的那些床伴一样吗?不一样吗?有点难以确定。至少赤井并没有安定下来更进一步的样子,但他仍然和降谷保持了这么久的关系。某一次赤井不经意说溜嘴,于是秀吉得知他们早从卧底时期就开始上床了。

那时我对他很不温柔。

只建立在身体关系之上,这么长的日子。说自由又似乎不自由的。

另一些时候,秀吉也想,他们究竟为什么愿意留在这样的关系里头。

002

日常,一个什么也不会发生的晚上——

我也想知道,如果能和你度过这种日子,那感觉会是怎么样。

003

规律地、无声地,记憶归于平静。第二次翻转的沙漏走到了尽头。

他的哥哥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什么?”

赤井秀一,三十二岁。敷衍的高手,让一切不了了之的天才。只要是他不想主动提起的话题……

“我是说,”秀吉单刀直入,“降谷君。”

赤井笑了出来。你可不能这么叫,他用轻松的口气说。人家比你大一岁呢,要用敬语。

好吧,秀吉说。降谷警视正。(这是模仿由美的叫法)

“反正是他打来的吧?”

赤井点起另外一根烟。看不出他到底喜不喜欢这个话题。“嗯哼。”

“你们在交往?”

居然就这么问出口了,秀吉都想为自己鼓掌。或许是真的好奇很久了。

赤井的表情仍然很淡定,“没有。”

“但他很常来你家?”

“因为他不让我去他家。”

淡定的,平静的,漫不经心。从小到大,秀吉看着这个哥哥,问过很多问题。那些时候赤井秀一总是这样的表情。他有时回答有时不回答他的问题。

哥哥。

你现在过得幸福吗?

烟雾淡淡升起,又在赤井的眼里散去。秀吉轻咳一声。

好吧,他说。你们高兴就行。

“如果你们今晚,需要,嗯,一点私人空间,那我也可以去住酒店……”

不必了,赤井叼着烟回答。我们不需要。

“我今晚不想和他做。”

即使已经当了快三十年的兄弟,羽田秀吉(完全是保守的日本人)仍然时不时被赤井秀一(完全是开放的美国人)所震惊。听我说,谢谢你,这种事真的不必说给我听。

赤井被他呆滞的表情逗笑了。

“怎么,很难理解?”

不是理解的问题。问题是我并不想知道这种事情。但这件事确实不好理解(没有在交往的话,他来你家还能干什么?)于是秀吉仍然顺着问道:

“为什么?”

不想就是不想啊。赤井耸了耸肩。就算是你,也有不想下将棋的时候吧。

这样说也是没错。秀吉不得不沉默了片刻。

“但是,”最后他说,“我还是最喜欢将棋了。”

……

赤井侧过头,继续抽烟,什么也没说。其实秀吉也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讲。

是啊,但是。即使如此。

我还是——

赤井忽然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和由美糖交往?”

等一下,哥哥。不要随便就把别人的女朋友叫作由美糖啦。

秀吉夸张地皱起眉头。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需要思索:

“因为我要让她幸福啊。”

“不和你交往的话,她就无法得到幸福吗?”

赤井的语气仍然很平静。秀吉突然被他搞得苦恼起来。

“这……”

不一定。但好像也不是这样。不不,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啊?

但她真的非和我在一起不可吗?

对吧,赤井翘起二郎腿。仍然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

每次每次,总是这样的。从小到大都一样,每一次秀吉问他什么问题,他看上去都并没有认真在听,也没有打算好好回答。

但是,不知怎么,又好像其实已经回答了。

不交往的话,就无法得到幸福吗?

赤井总是用这种方式回答问题。直到最后也不会明说的。

我们的爸爸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去美国?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任性的、遥远的,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只剩下背影的哥哥。此刻他已经回来了,一路受过的伤开始愈合,而过去的那些问题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是啊,那么。既然如此。

我多么希望,现在的你也能够——

如果是由美的话,最后秀吉说:就算不和我在一起也可以。

“但是我想让她更幸福。两个人在一起的话,会比一个人更幸福——也有这样的可能性吧?”

或许。赤井不疾不徐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世界上唯一能把敷衍说得如此帅气的男人:赤井秀一。

如果是在平常,秀吉早就放弃了。他从来不挑战自己的哥哥;毕竟连玛丽都无法动摇这个人已经决定的事情。

但是,该怎么说呢,有些人遇到了不在一起就很可惜。更何况确实有那么一瞬间,他认为连赤井自己都未必想要就这么下去。

即使在无意识说出的话里,有时候也藏着真心吧。

我今晚不想和他做。

“难道你不想要那样的关系吗?”

秀吉问。我不需要,赤井回答。但秀吉的本日人设是富有求知欲的弟弟,他继续追问道:

“那如果他想要呢?”

“想要这种关系吗?”

赤井似乎觉得有点好笑:

“你是说,他会想要交往、婚姻、纪念日,在庭院里给白色的小狗盖房子——”

对啊,秀吉说。

“或者约会、家庭电影、圣诞树,一起去买点礼物什么的。”

就像世上所有相爱的人做的那样。就像他现在和宫本由美做的那样。虽然很难想象那个降谷零会养狗,但这样的日常确实还不错吧?

出乎意料,这次他没有立刻被反驳。他的哥哥停下来,把烟按熄在烟灰缸里。

空气里有片刻的静默。

我不清楚他想不想要,最后赤井说:但他会说不行。

“你知道公安警察是什么吧?”

“……哦。”

秀吉突然觉得有点泄气。因为他确实懂了。

决定性的一步出现了,或者说致命的。这就是王手,结束棋局的将军。

所以,赤井轻松地重复:他会说不行。

对他自己,也对任何试图爱他的人说不行。试图真正触碰到他的人。这种时候,他需要那个人对此表示同意。告诉他没错,你是对的,你不必在意。

我们确实不需要那种关系。

千日手。在将棋的世界里,如此称呼走不出来的死局。停滞不前也无法改变。

停滞不前,也无法改变。秀吉仍然无法不去想这样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现在的你。

要怎样才能够得到幸福呢?

最终也没有结论,这道小小的、兄弟之间的辩题。有人按响了门铃。

我去开门,秀吉慌忙起身。啊,赤井说,但是慢了一步。秀吉已经走到门口,听见他的哥哥在身后说:他有钥匙。

按门铃只是意思意思告知一下而已。果然秀吉面前响起了门锁打开的声音。

“……”

羽田秀吉,二十八岁,此生从未如此无语。你们到底是怎样啊。

明明不是那种关系,却能把家里的钥匙给他吗?明明不是那种关系,却能收下别人家里的钥匙吗?

在心情复杂的名人面前,公寓大门打开了。不久前才被这对兄弟讨论的人出现在那里,金色头发白衬衫,今天也穿着讲究的风衣外套,带有分量感的下摆完美衬托出腰线。风衣是漂亮的海军蓝,和他的眼睛很相配。

那双蓝眼睛淡淡看了秀吉一眼。

“太阁名人。”

降谷零说,对他点了一下头当作招呼,轻车熟路走进屋里。秀吉看着他把手里的纸袋放在桌上,一边自然地脱下外套,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才是闯入的那一个。

怎么办,是我打扰了你们吗?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吗?其实我应该出去住酒店对吧,但被认出来很麻烦啊,我好歹也是名人啊!

救命,由美糖。我想回家。

赤井往桌上的提袋里看了看。秀吉实在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僵硬地回到桌边坐下。袋子里放着雪白的纸盒,叠在一起,明明是外卖却看上去很有质感。散发出来的香气也很诱人。

但赤井似乎并不满意。他像孩子那样蹙起了眉头。

“我是想吃你做的。”

他用控诉的语气说。这就是我做的,降谷淡淡地回答。

“我只是借了波洛的厨房。食材更好,和他们的餐盒——我看不出这有什么问题。比我回家一趟方便很多。”

“和榎本小姐一起做的?”

“你很在意她?”

我不在意。赤井的语气又沉穏下来。我都不认识她。

降谷自顾自松开领带,什么也没说。秀吉觉得自己都要石化了。

这鬼一般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对了,降谷毫无预兆地转向他。石化秀吉立刻抖了一下:“是?”

赤井噗哧一声笑出来。降谷看也不看他,对秀吉说:我给你做了Carbonara。

“下面那一盒。听说你喜欢乳酪,所以多放了一点进去。你也还没吃饭吧?”

“还、还没……”

我要说什么,非常感谢,好不自然——明明也是见惯大场面的名人了,此刻的秀吉仍然有点欲哭无泪。归根究柢,面对一个跟你哥关系复杂的人,到底要用什么态度才对啊?

幸好复杂关系的主角之一插话解救了他。赤井问道:“那你呢?”

我吃过了,降谷随便摆了一下手。我要去冲个澡。

但那只手被抓住了。于是降谷不得不回过头。

赤井的声音沉了一点。“我想和你一起吃。”

“没必要吧。”

降谷的回答和表情一样不以为然。秀吉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赤井握着他的那只手似乎收紧了。

降谷君,他平心静气地说。

“当我向你提出今晚的菜单,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一起做晚餐,然后一起吃饭。”

“你又不会做。”

“我可以帮忙。”

哦。秀吉以为降谷会继续拒绝,但他居然笑了。是那种毫不掩饰,嘲弄的笑容:

“你今天很爱撒娇啊,赤井秀一?”

赤井也笑了。仿佛已经很习惯被如此对待,他松开降谷的手,说:好吧。

“你的浴巾晾在阳台上。”

降谷头也不回地走了。很显然也非常熟悉阳台在哪里。现在秀吉觉得自己的存在越发艰难,在这吊诡的、对第三人极其不友好的空间——

赤井若无其事打开自己的纸盒,对他说:吃吧。

Paella。

降谷零,或者说安室透很擅长做菜,这件事羽田秀吉是听过的(感谢少年侦探团)。此刻出现在那里的料理确实让人惊艳。缤纷的烤蔬菜,金色米饭,浸满番红花和龙虾高汤的香气;干贝也煎得很漂亮。只是以西班牙名菜来讲看上去并不算道地,或许是特意改良的做法。

是为了赤井才这样吗?秀吉忍不住想。好像放了很多他爱吃的东西进去。

在赤井秀一成为黑咖啡能量棒不挑食的赤井秀一之前,也曾有过一些东西,他吃到了会露出稍微高兴的神情。在秀吉很小的时候,模糊的记忆。那时的赤井也很小,如今想起来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降谷为什么会知道他爱吃的东西?

赤井对他说过什么样的事情?

但赤井本人似乎没有在想同一件事。他问:

“你想喝酒吗?”

秀吉愣了一下。这是一个很日本的名人,对佐餐酒并没有特别习惯。但赤井已经站起身来,一边继续说道:

“我还有波本威士忌——”

“海鲜要搭配白酒。你的品味发生什么事了,FBI?”

降谷的声音说。不晓得什么时候他又出现了,浴巾搭在手臂上,一边对赤井露出冷笑。

总觉得这个人会对赤井的一切喜好都表示嫌弃。秀吉突然这么想。

明明做菜的时候没有这样啊。为了赤井喜欢的东西,还特地改了食谱不是吗?

“这样啊。”

但赤井从善如流。完全没有打算坚持或回嘴,秀吉看见他放下手里的波本威士忌,换了一瓶白苏维浓。

有一瞬间,降谷似乎想说什么。

所以你也不是非要波本不可吗?

当然他没有这么说。取而代之的是傲慢的——他直接从赤井手里抽走了那瓶白酒,说:不准喝。

“我突然想起来,这个要留着做白酒漬桃。”

到底是怎样啊!!!

现在秀吉已经肯定了。降谷就是在找赤井麻烦;那瓶白苏维浓被他拿走了,看这架式说不定会一路带进浴室里。总之是赤井现在想喝也不行了。

“果然还是只能喝波本啊。”

伤脑筋,赤井用一点也不伤脑筋的语气说。他凝视着降谷消失的方向。

“你也觉得很可爱吧?”

完全不觉得,秀吉在心里回答。我觉得你们两个都有点问题,我在这里继续待着也会变得不正常。请让我回家。

呜,由美糖。

004

没有办法轻易说出甜蜜的话,无法像奶油蛋糕那样微笑。

不主动也不擅长诱惑,其实不开放也不想假装。既不坦率也不善于说谎。

他不是波本,也不是安室透。

005

“我出门一趟。”

同事,赤井说,一边把针织帽安到头上:“他们遇到一点麻烦……”

“是谁打来的?”

降谷重复。赤井的动作停了下来。

朱蒂。最后他回答,感觉像叹了一口气。秀吉不知道为什么降谷对此露出一种胜利的神情。他似乎相当享受赤井压抑着什么的反应。

看来你今晚有得忙了,公安警察说。他从秀吉身旁穿过,那头金发仍然在滴水:

“既然这样,我自己留在这里也没意义。我要回去了。”

但赤井又抓住了他的手腕。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我很快就回来,他看着降谷的眼睛说。

“只是一点小状况,不需要太久——”

降谷的声音很冷漠,像一面镜子,或平滑的冰。他用没被握住那只手撩起自己的前发:

“谁知道你们今晚要搞到几点才结束。我对FBI的工作效率……”

我很快就回来,赤井重复了一次。

“拜托了。我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

“你凭什么让我等?”

厉害了,秀吉想。是听上去很蛮横但意外有道理的论点。

你凭什么让我等?

果然赤井沉默了,看来是没什么条件能谈。降谷又露出了那种胜利的表情。

“谈判专家,赤井搜查官——”

他嘲讽道:

“以上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名词。好了,没话可说就放手,我要回家了。”

但赤井笑了。他松开降谷的手腕,有一瞬间秀吉眼前突然强烈地浮出既视感。

在六本木的酒吧,光影破碎的街上。降谷的身影在夜里僵住了。

如果你真心想走的话……

“那么,”赤井问,“要我顺便载你吗,降谷君?”

平静的湖水漫不经心,也深不见底。湖水是美而冷淡的。

秀吉看着降谷被放开的那一只手。它停在半空中,像一句说出了又收不回的话。

“……谁要坐你的车。”

最后降谷恶狠狠地说。那只手倏地一抬,从赤井脸上抽走了那副银框眼镜。在他转身走回厨房的时候,秀吉已经看不见他的表情。

“出门别戴。一点也不适合你。”

他只扔下这句话。了解,赤井回答,眼里又带上了笑意。顺从地,仿佛他才是被迫服软的那一个;但秀吉不觉得自己看错了他刚才的眼神。

支配的,被支配的。被宠坏的,把他宠坏的人。秀吉又想起那一天,RX-7的车钥匙,白色风衣的口袋。风衣的主人是一个公安警察,足以在组织卧底的顶尖搜查官。

然后一整串钥匙从他身上被摸走了。这样的把戏,降谷是真的无法发现吗?

此刻秀吉突然想,或许当时的降谷其实默许了整件事发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或许这个人也露出了同样的眼神。和刚才的赤井一样。

和他们一直以来一样。

压迫,独占,控制欲;找麻烦和自找麻烦。纵容一些放手或逃跑的宣言,有时假装有时直接不假装。被束缚的时候说谎,被松开的时候又留下。

一来一回,没有尽头的千日手。说自由又不自由,矛盾的迷宫。

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到底想要怎样的关系?

羽田秀吉,二十八岁,是真的第一次遇上这种想不明白的事情。

不过,他又想。赤井戴眼镜的样子确实很帅气。

那些FBI的同事没法看见,还是有点可惜。

006

有人说:咲这个字就是开花。关上口,从不言说的就是花。

梔子、白茉莉、冷冷的樱花。透明的露水落在夜里,像声息消失在水中。

从不开口的就是花。

冷冷地承受,冷冷地为他绽放。有时也想起那一晚,六本木上空的月亮。

沉默的,绿宝石眼睛的蜘蛛,似乎并不为留住什么而张开的网。

沉默地承受,沉默地对他开放。

007

冷冷的、透明的香气。

去掉桃核,切块的蜜桃。白酒加上砂糖,连皮煮出漂亮的淡粉色。放凉之后还要浸渍一晚,桃子被盛进小玻璃罐里,再放进冰箱。

他不喜欢吃甜食,秀吉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对某个女孩这样说。那么赤井会把这样的桃子吃掉吗?有点难以想象。

即使隔着冰冷的玻璃,仍然甜美地散发香气。秀吉望着降谷的侧脸。

适合拿来酒渍的,都是还没熟透的果实。仍然有点生硬的。

降谷转过头,对上他不及收回的眼神。

“……你想吃消夜吗?”

那一晚直到午夜,赤井都没有回来。降谷像是非把白酒用完不可一样,在冰箱几乎被酒渍桃子填满之后,他还做了一小份香料白酒烤鲷鱼给秀吉。

知名于欧洲,但秀吉小时候从未吃过的料理。他的英国母亲很显然没有这等厨艺。特色是利用蒸气的技法,让鱼维持柔嫩的肉质,同时锁住汤汁。端出烤箱、撕开烘焙纸的一瞬间,会夸张地溢出香气。

所以,赤井常常能吃到这种消夜吗?

不合时宜地,秀吉想起这样的事。真对不起,由美糖。再怎么自诩为好男人,我也没法为你做出这种等级的东西。

不,如果拜托他教我的话……

秀吉在这里停止胡思乱想。他肯定是没有立场拜托降谷零的——拿什么身份啊?床伴的弟弟?也太奇怪了吧。

降谷看了他一眼,“好吃吗?”

太好吃了,秀吉立刻回答。谢谢你,呃——

“呃,降谷,警视正……”

真是太尴尬了。说到底两个人在这里独处本来就是很尴尬的事。秀吉甚至不知道如何称呼他;总觉得这人也不会说出“叫我名字就行了”这种亲切的话。

隔着看似透明的玻璃,无法碰触的东西。

秀吉决定直接忽略尴尬的称呼问题。非常好吃,他重复道:谢谢你。

“如果可以每天都吃到就好了。”

出乎意料的是降谷怔了一下。接着他笑了。

这是秀吉第一次看见降谷这样笑。在这个人身上,那种微妙的距离感似乎稍微消失了。那双蓝眼睛看他的样子柔和下去,像看着什么非常年轻而天真的人。

明明秀吉也只比他小一岁而已。

但降谷说:很久以前我也说过类似的话。

“在我试图让……朋友教我做菜的时候。”

后来秀吉想,那是唯一的一次,降谷零这样对他说话。其实也没说什么。

但是,又好像说出了非常重要的话。是放在深深的地方,冰封的玻璃之下,名为过去的记忆。在他仍然年轻的日子里。

那么,他对赤井说过同样的事吗?就像赤井把自己从前爱吃的东西告诉他那样?

秀吉当然不可能得到这个问题的回答。

甜美的桃子香气,静静散发了出来。

秀吉被吵醒的时候大约是凌晨三点。

房门之外、先近再远的,砰砰匡匡的声响。从走廊延伸到厨房,像是有人沿路在家里打了一架那样。如果是闯进门的小偷也未免太过张狂。

怎么回事。秀吉困倦地爬起来,走向厨房。不可能是小偷吧,这里可是FBI特工的家——

他在走廊尽头僵住了。

【这一段走我主页简介】

008

——有些人他不爱你又不放过你,这确实没有办法。

——我爱你。

——可是天快亮了。

009

隔天是假日。清晨,羽田秀吉走进厨房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早,降谷零淡淡地说。刀尖对秀吉晃了一下。

“早餐吃班尼迪克蛋好吗?”

这应该不是人吧。秀吉后退一步,内心对日本警察生出了崇高的敬意。

但降谷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他蹙起眉头,说:要吃别的也可以。

“或是你想吃甜的,那就把昨天的桃子拿出来。我可以弄点果冻……”

非常谢谢你。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休息而已。只不过是个早餐,真的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日本警察还真是可怕啊,由美糖。

——话又说回来,赤井经常能够吃到这种早餐吗?

羽田秀吉,二十八岁,今天也是绝赞困惑中。

法国白芦笋是白中透紫的,清甜的颜色。洒上星星点点的盐花,再刨几片干酪。往盘里盛进烤过的松饼,培根,一颗滑嫩的水波蛋。

流畅、和谐而轻快,这个人做起料理如同演奏一首进行曲。一切都看上去非常完美,直到降谷开始切芹菜。

……???

秀吉愣住了。赤井的表达更为直接一些。

“没人会在荷兰酱上面洒芹菜,降谷君。”

他指控。是的,他就在这个恰当的时机起床,走进了厨房里。

降谷以清脆的切菜声响回应他。那些芹菜被俐落地剁碎了。

秀吉抖了一下。好像正被降谷剁碎的是其他什么东西一样;但赤井大无畏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我不想吃芹菜。”

赤井重复道。嗓音听上去闷闷的,可能是因为他正把鼻尖埋在降谷肩上。

出乎意料的是降谷没有闪开他。秀吉听见他笑了一声。

“请问FBI,”他嘲弄道,“——的赤井秀一后援会,知道他们的王牌会挑食吗?”

“没有那种东西。”

“真让人惊讶。”降谷的声音一点也不惊讶,“但警察厅里有降谷零后援会呢。”

“那么,”赤井很平静,“想必是因为他们还不晓得你会吃芹菜。”

降谷的动作停了片刻。接着他开始把切碎的芹菜洒进盘里(秀吉在心里呻吟了一声),一边以挑衅的口气问道:

“你为什么对芹菜敌意那么重?”

敌意很重的人是你,秀吉悲伤地想。果然赤井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他的手从降谷腰上稍微松开了。

你为什么对芹菜敌意那么重?

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问题。因为它太难吃了——秀吉想着他应该会如此回答。但赤井的沉默已经超出了正常时限,久到降谷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因为你很喜欢它。”

赤井说。云淡风轻地,顺手揉了一下降谷的金发。

“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是吗。降谷重新背过身去,把另一颗水波蛋盛进盘子里。赤井看着他的背影。

“我要回美国了。”

啪。

漂亮的水波蛋突然破了。金色蛋黄汩汩流下,蛋白碎散开来,如同一场雪崩。

“是吗?”

降谷又说了一次。他的声音和手似乎属于完全不同的系统,这句话连一点波动都没有。

但秀吉清楚地看见,就是他自己失手把那颗蛋给弄破的。赤井似乎没有看见同一件事。

是的,他用平静的口气继续说:所以他们昨晚才通知我。

“这里剩下的事已经不多了,总部有更需要我的工作。”

“什么时候?”

降谷轻轻推了一下那颗破掉的蛋。这是再怎么样也修不好的东西,金色蛋黄仍然徒劳地往下流。

滴答。

滴答。凌乱的,扭曲的珍珠。已经被融化的奶油。金色、破裂的东西,用无可挽回的方式滴落。

赤井说:“我三天后就走。”

浴巾、杯子、换洗的白衬衫。除了盛装甜品没有其他功能的玻璃罐。客厅角落,白色的吉他。过于充实的厨房和冰箱,赤井明显不会使用的厨具,和完全不像他会常备的食材。

秀吉直到那时才意识到,这间房子里似乎到处都是降谷的痕迹。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加上了芹菜和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这顿早餐仍然很美味。降谷的表现也仍然很正常,早餐过后,他宣布:那我要把放在你家的东西带走了。

你需要帮忙吗?赤井问。不必了,降谷回答。你別来碍事就行。

然后他走进卧室,关上门,开始收拾;在里面一待就是一整个早上。

“他有那么多东西要收吗?”

中午,秀吉终于忍不住问。赤井叼着烟看了他一眼。

这个早上他不停地抽烟。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沉默地站在窗前,换个地方,然后再点另一根烟。

秀吉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说话了。但是,又好像应该说些什么。

他往卧室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

“……你要去叫他吗?”

赤井没有回答,但熄掉了手里的烟。秀吉看着他走到卧室门口,轻轻转了一下门把。

果然是锁上的。赤井似乎并不意外。

“降谷君,”他开口,“我能和你说说话吗?”

没有回答。

秀吉看见赤井握住左手,举了起来,像是想要敲门,最后只是无声地抵在了门板上。

开门吧,降谷君。赤井轻声说。

“你在听吧?”

房门的那一头仍然坚持沉默。肯定是没有在收东西的;但秀吉也不晓得降谷现在在做什么。也不晓得他究竟在想什么。

赤井把前额靠在自己的拳头上,轻轻闭起了眼睛。

你开门吧,他重复了一次。拜托你。

当然没有任何回答。

经过了不断刷新认知的这两天,如果说还有什么新事物是羽田秀吉此生尚未得见的,那就是赤井秀一低头的样子。请求的样子。明明可以轻易地把门轰烂,却站在这里束手无策的样子。

如果降谷能看见他此刻的表情,可能会立刻把门打开吧。光是想像赤井秀一这个男人居然要低下头,本身就是世界上最难忍受的事。

不过,这就是某种悖论了。正是因为降谷不肯开门,所以才看不见此刻的赤井。如果他知道了应该会后悔吧?秀吉发现自己总是不合时宜地在想这类事情。

困在这里,无法改变的东西。

解不开的死局。

一直到日色西斜,这两个人仍然隔着一扇门沉默。一整天什么也没做。

相较之下,优秀的名人羽田秀吉已经研究了五份棋谱,打给棋院讨论新赛季的规划,看了几场对弈重播,还自立自强点了外卖。其实很想继续吃降谷做的饭,但人好像正在和自己哥哥生气,实在不好意思去把他请出来。

绯红的,无声的。破碎的金色夕阳,斜斜落在客厅的白色吉他上。

秀吉拎着外卖回到屋里的时候,看见赤井怀里抱着那把吉他,背靠着房门坐在地上。似乎也没有打算说服降谷出来了,只是想让他听见那样、隔着门板随意哼了几句。秀吉也从没听过赤井弹吉他。

Layla,you'vegotmeonmyknees,Layla

(蕾拉,我已经为你跪下了)

I'mbegging,darlingplease,Layla

(我请求你,我亲爱的——)

Lay-la。克莱普顿的《蕾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发音听上去有点像降谷的名字,至少前半段很像。Rei和Layla。

但赤井总是喊他降谷君。或许以后也不可能叫出那个名字了;他很快就要回美国了。

Makethebestofthesituation

(让我们想想办法吧)

BeforeIfinallygoinsane

(在我彻底发疯之前)

Pleasedon'tsaywe'llneverfindaway

(不要说我们无路可走)

Andtellmeallmylove'sinvain

(而我的爱,一切徒劳无功)

斜斜的,破碎的金色夕阳里,秀吉突然想起了宫本由美的眼睛。难过的,任性的,对他发怒的。即使在那些时候还是非常美丽的。

该怎么说,果然还是回家吧。快点回家,然后和好吧。

010

What'llyoudowhenyougetlonely

(在你终于寂寞,没有人等在你身旁的时候)

Andnobody'swaitingbyyourside?

(你会做些什么?)

You'vebeenrunningandhidingmuchtoolong

(你已经逃避又躲藏了太久)

Youknowit'sjustyourfoolishpride

(你知道这只是你荒谬的自尊使然——)

011

秀吉到机场送行的那天,惊讶地发现降谷也来了。

在偌大的羽田机场中央,穿透玻璃的阳光下。降谷把手插在口袋里,朝这对兄弟走了过来。仍然是冷冷的样子,像秀吉第一次见到他那样。

今天的风衣也很漂亮。奶茶色,英伦风格,双排扣闪烁出金色光芒。那些扣子在阳光里显得很耀眼,但和他的金发一比似乎也不算什么。

在他身后五公尺远的地方,公安的部下停住脚步。他们看上去仍然对FBI充满敌意,但降谷满不在乎地直接走到了赤井面前。

“我给你买了一束花,”他开口,“庆祝你终于离开日本。”

那可真是感谢,赤井说。他的绿眼睛朝降谷手边看了看,很显然那里没有任何一朵花。事实上降谷的手仍然傲慢地插在口袋里。

“那么我的花在哪里呢?”

赤井礼貌地问。降谷耸了耸肩。

“路上遇到漂亮的女人,随手送给她了。”

赤井笑了出来。降谷君,他叹息似地说。我都已经要走了。

“你还是……”

他在这里停住了,抬起手,有一瞬间秀吉以为他的指尖会抚过降谷的金发。

降谷抬着眼睛看他。他们有一点点微妙的身高差。

但赤井只是放下手,又露出了那种无奈的笑容。

我要走了,他重复了一次。在他身后,提醒登机的广播正响过大厅。

降谷又耸了一次肩,“再见。”

时光就这样溜走。

赤井没有再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秀吉看见他戴起墨镜,转过身,背起来的行李也并不多。差不多就是一个人生活所需的最低限度,走向出境通道的样子像他已经走了无数次;这个人确实一向独來独往,也很擅长离开。

“降谷先生。”

某个公安警察出声说。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另一个人说道:请走吧。

“等等总厅有会议,从十点开始,理事官要求您务必——”

理事官要他务必做什么,秀吉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因为所有公安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漫天绽放,一百万只蝴蝶的翅膀。降谷的风衣腰带翻了起来,在他奔跑的时候又落下。

奔跑着,穿越阳光灿烂的大厅。赤井在出境门前回过了头。

“——”

一百万只蝴蝶同时扑进了他怀里。降谷的金发。

金色的、汹涌的、耀眼的阳光。在最后一刻终于融化,冰封的迷宫彻底坍塌。

赤井无声地笑了。

降谷的脸仍然埋在他胸口。赤井用单手抱住他,另一手举起食指放到了唇边。那双绿眼睛远远看了过来——现在公安们感觉要拔枪了。

抱歉让你们跑一趟,秀吉看见赤井的口型。你们先回去吧。

这一幕突然似曾相识。就在六本木的街上,深夜的酒吧门口。那时秀吉想着这段关系就是千日手。

停滞不前,也无法改变。从很久以前就被困住的。

现在他们改变了吗?

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决定奔向他的时候。

就有新的路能走了吗?

羽田秀吉,二十八岁,在人生里初次遇到这么多无法回答的问题。

所有的问题都很复杂,或许直到最后也不会有答案。但是更久之前他也曾经站在这里。

那一天秀吉只想着一件很单纯的事情。一点也不复杂的。

那时候他想,如果赤井也能幸福快乐,那就好了。

Fin.

还接

非常好皮肤,爱来自伊比利亚(

紧急复健一下下(顶锅跑)

好喜欢!学画画那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尝试画miku~也算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二次元角色!

p2是原图

我真的被全身黑丝整崩溃了…

六一快乐!

小熊拯救全世界!

阅读愉快!

1.

六月的第一天,降谷零从他的超豪华KINGSIZE双人床上醒来,正对上两颗蓝溜溜的眼睛。

两颗塑料制的反着光的眼睛呆呆地眨了两下:你醒啦?

糟糕,起猛了,泰迪熊都会说话了。

降谷零翻个身打算重启他的起床仪式。

他又听到了糯糯的声音:快起床,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他是还在做梦吗?怎么泰迪熊也会说话了?是他幻听了吗?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降谷睁开眼,就见白色的泰迪小熊跪坐在床上(也撑不上是跪坐,由于棉花填充过于饱满,小熊的两条腿向后折去),它的两只熊掌撑在床上,两只滴溜圆的眼睛盯着因为这种灵异...

降谷睁开眼,就见白色的泰迪小熊跪坐在床上(也撑不上是跪坐,由于棉花填充过于饱满,小熊的两条腿向后折去),它的两只熊掌撑在床上,两只滴溜圆的眼睛盯着因为这种灵异现象而惊异地睁大眼的降谷零。

“所以你为什么会说话?”瞪大眼的同时,降谷零也不忘礼貌地提问,“你是妖怪吗?”

哼,我是降谷熊!白色的小熊撑直上身,被一条黑线缝制的嘴歪成一个“∧”型,足以表现他现在极其不满的情绪。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降谷熊举起胖胖的小掌。

“今天是儿童节,泰迪熊先生。”降谷盘腿坐起来,双手交叉盘在胸前,一副审讯犯人的姿态。

所以在这个节日里,你们会听到我们的声音,还能看到我们的动作,但是其他人看不到…只有我们的主人能够看到……说着说着,降谷熊的半圆形熊耳耷拉下来,头也低了下去。

然后降谷听到了一声小小的叹气。

小熊也会有它的烦恼吗?降谷挑眉。

但是……我想念我的伙伴了……它前几天还在另一个床头柜那里的……像是一只滋滋滋漏气的气球,降谷熊低着头,显得十分萎靡。

另一个床头柜?降谷疑惑地看向双人床的另一个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烟灰缸,几本书和两支笔,还有一块被滞留出来的空白的区域。

那曾经坐着一只棕色的泰迪熊。

它和这只白色的泰迪熊曾经是坐在一个商店橱窗里,被他和赤井秀一在情人节的时候带回了家。

“嗯,你的小伙伴出差了。”降谷在床沿垂下两条腿,慢慢地晃着。

你…你骗人,你和另一个卷卷先生吵架,卷卷先生带着赤井熊走了……但是赤井熊不愿意走…

降谷熊向前爬了几步,揪住降谷的睡衣边(两只熊掌合在一起):我想去找赤井熊……

降谷轻轻巧巧地将睡衣抽出来,带着大人特有的极为恶劣的口吻:“你的赤井熊已经去找其他的小熊了,你死了这条心吧!”说罢,便心情舒畅地走向了卫生间。

降谷熊呆呆地坐在床上。

洗漱完后,降谷拉开衣橱换衣服。原先呆坐在床上的小熊钻进了还未整理的被窝里,露出一截白绒绒的尾巴来,隐隐约约传来抽泣声。

“天涯何处无芳熊,何必单恋赤井熊呢?”降谷安慰道。

结果抽泣声变得更大,还带着点呜呜咽咽的哭声。降谷皱起眉:“你不要把鼻涕蹭被子上!”

被窝里的小熊反驳道:降谷熊才不会流鼻涕!

降谷穿好衬衫打好了领带,叉着腰站在床前:“出来,我要叠被子了。”

白色的降谷熊打着哭嗝爬出被子,攀在实木床杆上呜呜咽咽继续哭,它实在是太伤心了,一颗熊心简直要被这个冷酷的男人剜掉。

但是,坚强的降谷熊怎么可能就这样被打倒。

于是,在降谷在准备早餐时,降谷熊从床底拖出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换好了他的衣服(降谷零同款银灰色西装)。降谷熊转动着他小小的脑袋,他已经决定好了:我要离家出走!

它提着小行李箱,一步一步地向门口那边挪,它发誓,它之前的熊生都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

“你要去干嘛?”降谷端着咖啡从它面前迈过,要不是突然注意到这个以毫米为单位向前移动的小熊,他很可能一脚踢飞它,“你应该呆在床头柜那里。”

降谷熊抬掌擦了擦本不存在的汗水,它累极了:不行,我要去找赤井熊。

“……”降谷搔了搔头,“你早饭吃了吗?”

降谷熊蓝溜溜的眼睛“叮”地一下亮了。

2.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显然这么不文雅的声音不是来自于降谷零。

而是他对面坐在白色餐桌上的降谷熊。

蜂蜜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啦!降谷熊咬着小吸管,吸食着原本用于茶话会的花茶杯里面盛着的蜂蜜,金黄色的粘稠的甜美的蜂蜜被他吸进肚子里,变成了白花花的棉花团。

降谷熊的肚子被撑大,小衣服的纽扣都被顶出来啦!

谢谢你的款待。降谷熊喝完了蜂蜜,再次拎起他的行李箱,向降谷笨拙地鞠了一躬。

他又要开始冒险。

“降谷熊,外面太危险了。”降谷拧起眉头,“而且你根本不知道赤井熊在哪里。”

不…我知道的……降谷熊在空中画了一个熊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右边的胸膛,银灰色的西装上面绣着一颗红色的桃心:赤井熊在我的心里,所以我知道他在哪。

为什么泰迪熊还有恋爱脑啊!降谷抓狂:“那我去商店再买一只棕色的泰迪熊回来陪你不可以吗?”

不可以。降谷熊低下头,嘴巴又变成了“∧”:因为赤井熊只有一个……

半圆形的熊耳朵又摇了摇,降谷熊慢吞吞地吐出了几个字:想见…赤井熊…喜欢…赤井熊…

然后它哧溜地一下从餐桌下滑下去,摔在地上,又坚强地爬起来,重新规划好路线后以毫米为单位继续向前。

真是一头傻熊!

降谷一个挪步就跟上了这头笨笨熊。

3.

“所以,今天晚上,带上你的熊,滚回来!”

副驾驶上的降谷熊接住了手机,鼓着嘴道:你对他好凶!他要是生气不把赤井熊带来怎么办!

降谷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那就不带来好咯。”

你!降谷熊被气得炸毛,被炸开的毛像蒲公英一样蓬松。它叽里咕噜得要从安全带里面挣扎出来。结果被降谷一掌按回去。

“好啦好啦!他肯定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降谷熊安静下来,从小行李箱里面拿出梳子梳理刚刚被炸开的毛。

“我就是知道。”降谷的声音降了下来。

好吧,我们现在去干什么?降谷熊艰难地转动头去看窗外的景色,外头十分陌生。

“现在我要去上班。”

上班是什么?是一种脆脆的绿色蝴蝶吗?

“如果我不上班,你就吃不到好吃的蜂蜜,穿不到好看的衣服,见不到你的心上熊了。”

降谷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上班是一个蜂窝吗?

“……算是吧。”

4.

降谷先生今天是抱着一只白色的泰迪熊来上班的。小小的泰迪熊穿着他同款的银灰色西装,小小圆圆的眼睛是可爱的蓝色。

同乘电梯时,风见低着头,用余光观察这只可爱的小熊。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熬夜的缘故,他看见这只小熊眨巴了一下眼睛。

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眼睛了。他想。

“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跑,我下班了会来接你的。”降谷将降谷熊放置在他办公室配套的休息室里。

刚刚那个脸上有两个圆圆的男人吓坏我了。降谷熊摸着胸口,显然是惊魂未定:他一直看我,像是看蜂蜜一样。

“……你现在是呆在全日本最安全的地方。”降谷脱下他的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

可是…我好害怕……我可以和你呆在一起吗?降谷熊无助地打量着四周:或者我现在自己去找赤井熊也行。

“服了你了……”降谷又夹着降谷熊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轻点……瓮声瓮气的声音又响起:我快透不过气了。降谷只好换了个方式:提着降谷熊的领子。

这头娇气的小熊又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哼哼唧唧:你要是把我的新衣服扯坏了怎么办……

“好的,住嘴,小熊,我现在要开会了,你好好呆在这里不要乱跑,OK?”降谷抽出文件。

降谷熊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用蓝色的眼睛目送着降谷消失在门后的背影。

桌子的另一头,放着一部手机。

降谷熊站了起来。

5.

“?”赤井猛地看向正在尝试它的第198次越狱的小熊,他难得地多眨了几次眼,才慢悠悠地回答,冲着那头失败了198次越狱的小熊:“HO—是降谷熊吗?”

赤井熊才抬头望他:我要和降谷熊说话。

您…您好…卷卷先生…我是降谷熊,请问你有见到过赤井熊吗?

赤井按住赤井熊凑过来的脑袋:“嗯,不知道,我这里只有一只不听话的小熊。”

我要和降谷熊说话!棕色的泰迪熊双手叉腰,向这个有它四个半高的男人发出命令。

不行。赤井用唇语拒绝:我都不可以,你凭什么可以?

低头看了看满眼期待的赤井熊,又看了看手里的手机,赤井叹了口气:“好吧,你们聊天最好不要超过十分钟。”

结果赤井熊像春天发情的小鹿一样,在手机旁边背着手转来转去,嘴里说出来的都是酸死人的语句。

你想我吗?

我想你呀,那你呢?

我也超想你的!

有多想?

像想念春天里的第一罐蜂蜜那样想你。

想和你在春天的草坪上和你咕噜噜打滚。

笨蛋降谷熊,现在是夏天啦!

那好吧,那我们就去灌木丛里采浆果吃,吃得满嘴都是蜜浆。

去山间的溪水里捉鱼,要把打上来的鱼拿去烤着煮着蒸着煎着吃,要吃得香喷喷的。

还要一起追蝴蝶,在盛开的茂密的花丛里,拿着捕蝶网去捞红的蓝的黄的绿的蝴蝶,还会有一只最好看的蝴蝶停在你的鼻尖尖上。

………

赤井架着腿,抖了抖手里的报纸。

然后有东西扯了扯他的裤腿。

低头一看,赤井熊抱着手机,哭丧着脸:手机坏掉了。赤井接过,检查了一番:手机是可以正常运行的。

“不,它没有坏掉。”

那…那为什么联系不上降谷熊了……

赤井乜了一眼,只好再拨回去:“糟糕啊,赤井熊…”

赤井熊慢吞吞地抬起头,瞪大无辜的绿色眼睛:怎……怎么了……降谷熊遇到危险了吗?

会……会怎么样吗……赤井熊嗫嚅着。

———————————————————————————

“你们很有本事嘛。”降谷冷笑一声,面前的白色小熊屁股冲着他,对着墙角面壁思过。

你这是在夸我们吗?降谷熊难得的不好意思,它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降谷熊搓搓熊掌,羞红小脸,低下头,嘀嘀咕咕了一阵。

降谷不耐烦:“你到底要干什么?”

降谷熊的熊耳朵摇了摇,才慢吞吞吐出几个字:想…想见赤井熊…

6.

快……快点……降谷熊拉着降谷的鞋带往门口走:赤井熊在等我们了。

果不其然,他们在楼下就碰见了赤井和赤井熊。

赤井熊趴在赤井的肩上,赤井的怀里抱着一簇黄灿灿的向日葵。

赤井熊——

降谷熊——

感天动地的熊熊会晤。

两只小熊在后座上快乐地滚来滚去。

“晚上打算吃些什么?”赤井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将视线从后座的两头熊上拉回到副驾驶上的降谷,那束像太阳一样热烈的向日葵落在了降谷的怀里。

“别装了,我已经看到你后备箱的备菜了…”降谷闭着眼睛假寐。

“你怎么知道我要给你小露一手厨艺?”赤井勾唇,“说起来,这几日,我的厨艺精进了不少。”

“得了吧,赤井秀一,别把我毒死就行。”

“那我今天可以搬回来睡吗,实在是想念家里新买的那张大床。”

“就那张床吗?FBI?”

“当然不是,事实上我比赤井熊更加想念我的降谷熊。”

降谷熊是我的!赤井熊抬起头争辩。

“好吧,那么降谷零是我的。”

除了降谷零,车上的其他乘客对此毫无异议:“零君,要少数服从多数。”

早就觉得这俩是又在穿情侣装,我画!

无盈利周边,自印头像剪视频之类的

请自存,在下没有开水印

*降谷的借口捏他自零茶Time.50

No,nottoday,baby.Heavencanwait.

哈尔兰埃里森说,人们陷入爱情的那一刻,就开始成为说谎者。

第一个无法回头的谎言是名字,第二是职业。而这两件事会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那就是日本的婚姻届。

一个月后,赴日的飞机上,赤井秀一认真地研究了和日本人结婚的方法。

在架空的柯学世界里,我们采用一半真实一半我编的规定。在这里同性婚姻姑且合法,但对于外国人来说,即使和日本人登记结婚也无法立刻入籍。为了避...

在架空的柯学世界里,我们采用一半真实一半我编的规定。在这里同性婚姻姑且合法,但对于外国人来说,即使和日本人登记结婚也无法立刻入籍。为了避免假结婚,日本对于外籍配偶的居留权相当严格。申请的最难一关,就是等待移民局签发配偶签证。签证一开始只能拿一年,而且要每年更换。

……光是用想的就非常麻烦。不过对赤井来说,以上麻烦都不算什么;因为事情根本就走不到那一步。他根本就不可能用诸星这个假身份和安室顺利结婚,即使平时的伪装很完美,但只要到了区役所,移民局,出入国在留管理庁——只要上报到国际等级,那么事情就会立刻暴露吧。

该怎么办才好?赤井开始思考。只能想个办法避开登记,让安室同意事实婚了。虽然对他实在过意不去……

不过,落地之后,这个烦恼立刻就不重要了。确切来说它的优先级因为更加巨大的危机而被迫降低了。

就在东京的成田机场,接机大堂的正中央。

“辛苦了,”安室透绅士地接过他的行李,同时稍稍侧过脸,“航程还顺利吧。”

还行。赤井倾身过去吻他脸颊,一边把行李拿回来:我可没累到提不动这个。

“但飞机餐尝起来像空厨刚度过了悲惨的一生。如果你愿意给我做点吃的那就太好了。”

哦。安室露出笑容:恐怕我还有更好的东西能给你。

“——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难以置信。赤井想。难以置信。居然被抢先了一步:就连在这次会面之后求婚的意图都如此心有灵犀。他想自己可能停顿了一或两秒。这辈子他肯定再也遇不到比安室更加契合的对象了。

这一或两秒的停顿似乎让安室耳边的金发动了一下。等待答案的小猫立起耳朵,轻微地抖了一抖。噢。

当然了。赤井回答。他执起安室的无名指,在那里轻巧地吻了一下。

“我的荣幸。”

那太好了,安室说,语气和他同样从容,好像两个人敲定婚姻就是这样轻易的事情。他开始领着赤井往航站外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叠刚才不晓得藏在哪里的文件:

“那我们现在就去区役所办理登记。我已经准备了所有资料,你可以在车上填完你的那部分……这里是在留资格变更许可申请书,身元保证书,住民票,质问书范本……等等再把你的护照和在留卡交给我,我想在今天內完成……”

大事不妙。赤井的脑袋开始飞速运转。虽然能够结婚是很好,但这一下猝不及防,安室居然是个有备而来的行动派——很显然早就确信赤井会答应求婚——那么事情就变得有点灾难。

现在怎么办?当年在学院修过的危机管理和紧急谈判被赤井提上线来。首先得尽快联络FBI的驻日办事处,专责替探员们处理假身份的事务官。要想立刻和日本的移民局串通明显是不可行的,但或许能把区役所内所有员工紧急替换成美方的演员——

“我们先绕去酒店好吗?让我把行李放下,冲个澡……登记的时候得提交合照吧?我可不能看起来像个刚在密闭空间里窝了十几小时的流浪汉。”

哦。安室好像有点意外。或许在他的印象里,诸星这个男人并不是注重外表的那一派。但他仍然体贴地点了点头,说:那当然。

“是我疏忽了。我先送你回酒店吧,你今天订的是哪一间?”

很好。致命的倒计时暂时停止了。赤井报出酒店的名字,一边盘算起如何找出空档联络FBI——与此同时,他听见安室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好迹象。赤井像安抚猫那样拨拨他颈后的金发,“怎么了?”

“我的公寓太小了。”

安室答非所问,又停顿了片刻。他耳边小小的飞机毛似乎垂了下去:

“每一次你来日本,总是只能让你住外面。”

“我不介意酒店。”赤井又吻了一下低落的猫耳朵,“不过,当然,既然我们都要结婚了,或许你终于愿意邀请我去你家坐坐——”

确实如此。交往至今,赤井从未获准进入过安室的公寓。对此赤井的同事们众说纷纭。说不定他家里藏着正牌的女朋友呢?朱蒂振振有辞。或许您该找一天潜入搜查看看?卡迈尔小心地建议。詹姆斯仍然保持疑虑:或者他家根本就是组织的秘密基地。赤井君,请你小心为上——

他只是没空打扫所以不好意思让我去而已。赤井一律不在乎地如此回答。看吧,单推约翰再一次朝其他人做口型:我说谈恋爱是一种病。

所以,安室自然地继续:我正好在想。

“既然都要结婚了,不如买个新房子吧。你觉得选在近郊怎么样?我看了些不错的一户建,停车也很方便。”

……?

当然,安室接下去:你不用在意钱的问题。

“毕竟你是外国人。如果让你负责置产,未来脱手时如果不赔售,就会被日本课上很高的税……这不是重点。总之我不会让你出钱的,不必担心。”

在这世上能让赤井秀一咋舌的东西并不多,安室透的男友力或许能算其中一种。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他们的婚姻蓝图和未来规划已经以惊人的效率完工。或许安室接着就要提起宠物或蜜月旅行,给邻居送伴手礼,谈论町内会以及领养孩子的手续。

该怎么说呢,这种果断到几乎强势的部分也是安室性感的地方。但是性感过头就变成大危机了,此刻的赤井恐怕无暇欣赏。

没想到,居然会走到这一步——

不过,就在他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之前,安室的手机响了。赤井看见他的眼神飞快往胸前一瞥,又在腰间一顿,最后往下停在了裤子口袋上。三下落点结束在不到半秒之內,但在王牌狙击手的动态视力底下已经足够明显。

难不成他身上有三部手机吗?

“喂,”安室从胸前抽出手机,按下了通话,“怎么了?”

看来不是什么需要回避的话题,于是赤井站在原地看着他。但安室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梓小姐,他以平静的口气说:请冷静一点。

然后他停顿了稍长的一阵,接着轻轻颔首,说:我明白了。

“它们的保存期限有多长?目前都还新鲜吧?”

“那么,能借用附近咖啡厅的仓库吗?那里头还有多少空间?”

原来如此,赤井想。或许是波洛的食材贮藏出了什么问题。状况听上去不太妙,榎本梓好像都吓哭了。

好吧,接着安室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只能尽量换上使用南瓜的料理了。看来原定的本日菜单得要取消了吧。”

在安室说着“我等等就过去”的同时,通话似乎结束了。他收起手机,对赤井说:我真的很抱歉。

“但梓小姐——我的同事,你见过的——说她不晓得怎么搞的弄错了订单,叫了两百公斤的南瓜来。现在咖啡厅里已经堆不下了,可能会影响到营业……恐怕我得立刻回去波洛一趟。”

所以我先送你去酒店,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他的语气听上去非常歉疚。我们只能晚点再讨论登记的事了。

没问题,他温柔地回应道:当然是以你的工作为优先。

“如果你急着赶回店里,我也可以自己叫车去酒店。”

但他的温柔没能让安室的飞机毛振作起来。它们又像低落的小猫耳那样垂了下去。我本来想今天一定要去的,安室喃喃自语,听着有点不甘心:

“今天可是我特地安排的好日子……”

原来如此。赤井想起初次见面的那一天,安室在神社里求签。或许他确实是相当重视这种和风文化的人。日本人结婚的好日子叫作什么?大安日吗?

赤井翻过手里那一叠申请文件,最上面的一份写着《婚姻届》。安室已经在那里填上了结婚双方的姓名,赤井用指尖按住了两个栏位之间的分隔线。

“你看。”

诸星大和安室透。正中间的那条线消失了。他们的名字。

名为大安的日子。

“如果是我和你结婚的话,”赤井说,“那么每天都是好日子。”

安室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现在他的飞机毛又被哄得高兴起来了。有趣,他看着那张纸说:我没注意过这点。

“这是你想了很久终于能说出来的梗吗?”

我刚刚想到的,赤井耸耸肩。你喜欢就好。

“我们走吧。你还得赶回波洛去吧?”

而事实是命运的剧本早在开演之前就决定,一切有效的Punchline都是上帝手笔。或许是世上唯一的、只有这对爱侣才能做到的,连假名也般配的命中注定。

那时他们仍然不晓得彼此真正的姓名。

阳光落在飞驰的RX7上。把诸星送回酒店之后,降谷零转上晴朗的中央通,往南开往千代田区。银座的街景在车窗外疾速掠过。

有奇怪的小学生踩着滑板穿越车道。降谷用单手打过方向盘避让,另一手点开方才的通话录音,开始重新梳理信息。他自己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喂,怎么了?】

【降谷先生!】

果然手机那头传来某个部下迫切的声音:请查看我刚刚传送给您的简报!

【稍早有一位国务大臣在离开议事堂后遭到绑架,内阁府方面已经要求公安展开对策,理事官希望您指挥本课和经济产业省的协同行动——】

【梓小姐,】降谷听见自己回答:【请冷静一点。否则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这是ZERO内部理应明白的说法,意思是他此刻无法以降谷零的身份回话。他总不能当着诸星面前打开公安的机密简报吧。

【啊,是,好的,那么我从,呃,那我该先为您说明哪一部分……】

可惜对面的部下明白是明白,实际应变起来还是有点障碍。这是训练不足,回厅之后必须严加检讨。降谷在心里记下这笔待办事项。

【很抱歉在今日打扰您。正如刚才所说,被绑架的是经济产业大臣。警方已经成立了对策中心,并对首相进行了紧急保护。】

我明白了。当时的降谷回答。

【它们的保存期限有多长?目前都还新鲜吧?】

绑匪提出今天午夜之前支付十亿日圆,风见说:目前无法确认大臣的安危。

如果惊动警政以外的人士,可能会引发社会骚动或者针对内阁的阴谋论,因此也无法向外求助。这样啊,降谷沉吟了片刻。

【那么,能借用附近咖啡厅的仓库吗?那里头还有多少空间?】

已经问过能否借用警视厅管辖的预备金帐号C。风见立刻回答:但里头也不剩多少钱可以应急。

【无论如何请您尽快回来。首相原订在明日召开四大臣会议,国家公安委员长也预计列席。在这种重大会议的前夕出事很难说是凑巧,委员长已经下令全厅上下迅速反应。】

确实如此。单一绑架案事小,但内阁安保已经受到威胁,也得排查是否有针对国务政策的反动。公安警察降谷零今天是没有空去结婚了。

好吧,他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只能尽量换上使用南瓜的料理了。看来原定的本日菜单得要取消了吧。】

【我知道您原定的本日行程是结婚。但在区役所支援的同仁也全都被紧急召回了……】

没错。就在今天,为了让安室透这个假身份顺利结婚、并且不在过程里造成诸星怀疑,降谷已经提前把区役所内所有员工都替换成了自己的部下。今天当然不是什么大安日,但确实是他特地安排的好日子。办理的流程和资料都经过缜密伪装,万事俱备只欠拉着诸星走进区役所演一场戏。

然后公安打来了。任务出现了。降谷的所有部下都被叫了回去。

没问题。当然是以你的工作为优先。

透明的阳光落下来,降谷在中央和晴海通的十字路口向右转。他想起诸星当时的语气。

性格沉稳到不可思议,从不波动的男人。无论降谷是要突袭求婚、不由分说把他带去登记、还是又莫名其妙地临时取消计划,诸星的反应都无比平静。

好像任何情绪都无法在里头停驻,淡然无波的绿眼睛。只有某些时刻,比如在床上,才难得显出一点强硬的——

开车的时候为此分心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一只黑发绿眼的小魅魔从降谷脑海中探出来,降谷把它按了回去。停,他告诫那一只小小的诸星:我现在没空对你进行性幻想。国务大臣的命也是命。

魅魔版本的小诸星和人类版本一样淡定。它绅士地啄吻了一下降谷的手指,然后甩甩尾巴消失了。这下声称自己很忙的警察官反而有点怅然起来。

“——是我。”

眼前的灯号转红了,降谷踩下剎车,把自己拉回工作状态。他再次拨通风见的号码:“我快到了。现在情况怎样?”

不容乐观,风见回答。

“除了赎金问题以外,我们正在分析可能的绑匪名单,但很难缩小范围。经济产业省表示大臣平常作风强硬,在政坛树敌无数,有时还会怒斥下属【你这样也配当公务员】,因此也无法排除內部职员怀恨在心、进行绑架的可能性……”

哦。降谷驶进樱田通附近的停车场,说:怀恨在心啊。

“除了政敌和属下之外,你们还排查了哪些人?”

“我们审视了大臣近日推行的所有政策,列出反对派或曾经进行抗议的民间团体。”

风见回答:

“顺便查查激进环保人士和海域内的经济族群。”

降谷关上车门,随手掏出波本那一只手机:

“另外我传一份名单给你。这些是国内持有俄罗斯石油公司股份的企业家,如果進口石油的价格下跌,他们的利益会受到影响——”

这是波本的名单。来自组织的名单。见不得光的情报,黑金企业的蜘蛛网。我明白了,风见心领神会地回答。

“我会对他们进行私下调查。您还有其他的怀疑对象吗?”

降谷按下车门锁,开始走向警察厅。这个嘛,他说:我今天真的很想结婚。

“但这个事件一来,我的完美计划就被打断了。是不是有谁不想让我结这个婚呢?”

“——绑架大臣的人不是你吧,风见?”

您在说什么!那一头传来手机掉落的声音。惊吓的连环碰撞,没能接住,滚到地上去:天吶,就算我对那个美国人是很有意见,但您也不能这样怀恨在心——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降谷笑出来。

“有点幽默感吧,风见。你这样也配当公安吗?”

风见可能不会绑架大臣,但有一天可能会绑架你的。当他再也受不了这样的上司——小魅魔诸星又爬出来,用带刺的尾巴拍了拍他。降谷把它塞回胸前的口袋里。

这样的我不好吗?他问。其实也不会,小小的诸星回答:我就很喜欢。

然后降谷停下来,意识到这场面有点可怕。明明不是没有对象,却只能在幻想里和他调情——重点是他降谷零居然会在幻想里和某人调情。可能谈恋爱确实就是一种病。

果然,还是早点解决掉工作,赶紧回去和诸星见面吧。在降谷零敬业爱国、一心打工、二十多年的人生之中,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念头。

东京,银座,広场酒店。

赤井秀一终于能切断视讯画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就在稍早,当安室把他送回酒店,而他打给FBI的驻日事务官、请求对方替他安排假结婚时,对方立刻把握机会先狠削了他一笔才肯进入正题——原话是【难得总部的王牌有求于我们,可不能白白浪费这个人情】。

就这样,作为交换条件,赤井不得不先同意在回国之前去给FBI的驻日人员提供几桩案件咨询,主讲几堂培训,支援几场秘密任务,并抽空协助他们的射击练习。全都是大材小用,额外加班,并且他毫不怀疑到时那些人只会包围住他要签名。说到底【总部的王牌】和【罕见的熊猫】其实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赤井秀一并不喜欢加班。他也不喜欢被人包围,利用,观赏,又摸又抱又签名。放在以往,如果有任何同事敢提出这些要求,只要赤井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对方就会立刻表示“抱歉,我什么也没说”。恶贯满盈的通缉犯被这人多看一眼都能吓得自杀,赤井的同事通常相当爱护自己的心理健康。

但是。

“我全都答应,”赤井淡淡地说,“所以你明天能把区役所搞定吗?”

噢。视讯彼端的事务官表情微妙起来。噢。然后微妙变成了感叹。好,最后他说:我的天。这可真是……

“我现在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说你最近很奇怪了。”

我没有很奇怪,赤井回答:我只是恋爱了。

“如果你没别的事那我挂断了。”

等等!在赤井合上笔记本电脑之前,对方的声音追过来:我会把那些需要咨询的案子先传给你!

真是现实的职场,功利的同事,冷血的联邦调查局。赤井感觉自己需要看些温暖治愈的东西。他打开手机,准备看看安室和波洛那只三色猫玩耍的照片。

然后新闻应用给他推送了本日头条。就在稍早,日本的经济产业大臣遭到绑架——

虽然事不关己,赤井还是随手点开了报导。内阁方面对此发布了讲话。四大臣会议在即,首相对案情表示高度关切。除了警方之外,公安也介入了搜查。

门铃响了。赤井打开房门,安室就站在那里,挂着那种忙了一天也丝毫不变的笑容。现代职场如此善于供给阴暗负能量,安室却是再累也保持明亮的那一种。这一点时常让赤井感觉心动。

“我可终于下班了,”安室说,一边像一只猫那样钻进来,“真是漫长的一天……”

“辛苦了。”赤井在他身后带上门,“南瓜都处理掉了?”

“也没有,但我们换了菜单,”安室脱掉外套,走到窗边看了看,“未来一个月里,米花町的居民如果去体检,血管里都只会抽出南瓜拿铁。”

窗外是入夜的银座,繁华的都心人来人往,街道闪闪发亮。那些人或许并不晓得这个国家今日又遭遇了一场危机;也或许他们根本就不在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的恋人就近在咫尺,安室凝视着那样的夜景,背影却突然看上去有些孤寂。辛苦你了,赤井又说了一次。他从身后抱住安室,轻轻吻了一下他耳边的金发:今晚早点睡吧。

“我们明天去登记好吗?我看了网上的介绍,明天波洛是公休吧。”

诶。怀里的猫发出一种不明所以的轻叫声。这个,他说:是这样没错。

“不过,明天的话,有点……”

这个反应和赤井想象的不太一样。还以为安室会非常高兴,一口答应的。今早急着想去登记的人不就是他吗?

但此时此刻,安室看上去像是突然遇到了某个问题,正开始快速思考该怎么解决那样。明天,他用突然变得异常冷静、自言自语的口吻说:明天啊。

“但能调用的应该有限吧。如果我能……”

他要调用什么?赤井不太明白。但在任何疑问能被问出口之前,这一次轮到他自己的手机响了。

“什么事?”他用英语开口,“我还以为我在休假。”

“是的——我明白——非常对不起!”

那一头的卡迈尔立刻回答:

“但这里有突发状况,我们需要您立刻回国——”

安室靠在赤井胸前,开始把玩他的长发。赤井侧过头让他动作,自然地问道:“是吗?谁的电影?”

卡迈尔显然明白了他的处境。“您现在,呃,不方便说话是吗?”

“你讲一下剧情就行。”赤井看着自己的头发被分束,编出漂亮的水引结,“是哪一部分需要我?”

“呃,这个,”卡迈尔显然不太习惯这种加密通话,“还是我把简报传送给您……”

“我人在外面,”赤井说,“确实是不太方便。”

噢。他怀里的安室敏锐地抬头。你需要我回避一下吗?他用口型问赤井。是什么行业机密吗?

是的,赤井对他做出最抱歉的表情:某个剧组的第二副导演打来的。他们的特技驾驶团队有人意外受伤,问我能不能回去支援……我想和他谈谈剧情,但未公开的剧本必须对外保密。

我明白了。安室停止手里的结绳工艺。你就在这谈吧。我去冲个澡。

“我爱你。”

赤井说。这句话是直接说出来的,手机那头传来卡迈尔很大一阵恶寒的动静。安室露出了笑容。

真可惜不能多听一点,他的指尖滑过赤井的喉结,弹琴似地轻点两下:我喜欢你说英语。

然后他潇洒地转过身,消失在了浴室里。赤井叹了一口气。如此撩人的伴侶,如此幸福的假期;如此不识时务的来电,如此不长眼的突发案件。

“可以了,卡迈尔,”他简短地开口:“直接说。”

谢谢您。卡迈尔似乎松了一口气。很明显他没有任何谜语人的天份。

“Y集团有了新动作。根据稍早截听到的情报,他们将贿赂雷诺萨制造厂的管理阶级,以每枚三万五千美金的价格取得一箱毒刺导弹,并使用医疗器材的名义运送到美国境内。我们已经在黑市中锁定买家,也在他身边放进线人……”

“所以你们是哪里有问题?”

赤井问,一边想起这家酒店是全面禁烟,只好又把烟盒收回口袋里:

“查不出入境点?监听管道突然失灵了?线人暴露了?”

“是的,这三件事都发生了,”卡迈尔叫道,“不愧是赤井先生!我就说只要打给您——”

“讲重点。”赤井说,“他快要洗好澡了。”

“好、好的,对不起。”

卡迈尔已经进步到可以快速冷静,忽略上司即将展开的夜生活:

“线人今天中午被杀害了。我们根据辖区警方提供的监控逮到嫌犯,但他声称自己只是买家雇佣的杀手,真正的买家已经准备离境……”

“直接发布APB,”赤井说,“通知国土安全局了吗?”

是的,卡迈尔回答:

“但他们要求我们先提出威胁评估,否则无法提升警示等级。可是我们目前的监听管道已经全数失灵,无法预测买卖双方下一步动作。”

“尝试2482.5MHz的ISM频段。”赤井轻轻用指尖敲了几下窗台,“这是一些中间商使用的秘密通讯管道。我之前偶然拿到的。”

这个男人口中的【偶然】,通常是指【谋划了极其复杂的策略】、【使用了非常高超的技巧】或是【对某人进行了惨无人道的逼供】。也可能是莱伊在卧底时期利用暴力、美貌或其他非法手段得到的。识相的部下卡迈尔没有再多问。

那就想办法在被拦截之前拿到你要的情报,赤井回答。

“还有什么问题?我不觉得有哪部分是你们自己解决不了的。”

“不,您真的亲自需要回来一趟,”

卡迈尔开始使用哀求的语气:

“是这样的,我们逮到的那个杀手,他说,他愿意供出最近雇佣他的其他客户名单,但只接受您本人和他谈判。”

跟他说我没空回去。赤井冷淡地回答。

“用其他条件和他交易。比如立刻供出名单的话,FBI或许会考虑向检察官提出减刑,给他挑间相对舒服的监狱。”

我们说过了!卡迈尔听起来已经哭丧着脸:他不答应。

“他说从死变成终身监禁也没什么意思,但他想在死前见见赤井秀一。他说很久以前有一次,他在重回案发现场时见过您的脸。当时您只是FBI的新晋探员,他从没有这样惊为天人……”

“可以了,”赤井打断他,“不必复述给我听。”

毕竟赤井秀一太清楚这是什么发展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似乎有些心理扭曲的疯子光是和他谈话就能兴奋起来。在他寒冷的绿眼睛下,有一些罪犯会吓死,但另外的这些会高潮。还有一些相当享受挑衅明星探员的快感,有时他们在审讯里故意给出假名单,试图把探员骗得团团转。

放在往常,赤井对这些变态一点兴趣也没有,但也不介意陪他们玩玩。问题是今天的情况不若往常。此时此刻,他可是正在热恋,正在休假,正准备结婚——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赤井握着手机望向窗外,闭了闭眼睛。即使再怎么想要留下来,他也明白取得那份名单的急迫性。买凶的客户背后很可能牵连更多犯罪,比如杀人交易的暗网,取得武器的途径,用以支付酬劳的不法资金。FBI同时还得尽快找出这些客戶准备杀害的目标,加以保护和调查。

我了解了。最后他说。

“晚点到了机场再联络你。”

“谢谢您,赤井先生!我们一定会——”

“你们谈完了?”安室有趣地问,“怎么样?”

不怎么样。赤井回答,一边替他拿起吹风机:

“很普通的动作片,老套剧情。一些打击犯罪的搜查官,专门调查各种跨国企业的秘密……”

搜查官啊。安室坐下来,像一只等着被吹干的猫那样。他的声音变轻了。

“感觉一不小心就会送命的。真是太辛苦了。”

赤井没有觉得送命很辛苦。最辛苦的部分是此刻必须说的谎。他放下吹风机,轻轻握住安室的手。

亲爱的,他开口:我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我们该去登记的,但恐怕我得尽快赶到剧组去。原本的替身已经排定了几场战斗机上的打戏,空域的使用有申请时限,空拍摄备的日租金也很昂贵。如果延期拍摄会造成很大损失……他们真的找不到别人帮忙了。我和这个副导演交情不错,他从前很照顾我……”

如果赤井秀一的同事在场,想必會叹服于爱情和唬烂的力量,毕竟此人过去一整年里讲的话全加起来都没有此刻这么长。事实上赤井还有更多话能讲。他已经想好了各种各样的道歉,安抚,补偿的计划;但不知道为什么安室的眼睛亮了。

“天啊,”他说,“你当然应该快点过去。”

赤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安室反握住他的手,漂亮的眼睛朝他抬起来,不知怎么显得有点愉快:不如这样吧。

其实我原本就在想这件事的。安室继续说,一边露出微微歉疚的笑容:但总觉得对你有些过意不去。

“当然,如果你真的没法接受事实婚……”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幸运的流星从天而降,又砸了赤井一次。世界上到底还能有谁比安室和他更绝配?就在今早他才正思考一模一样的事情。

我当然愿意,赤井打断他,一边抓着他的手把人按到床上。安室的金发还是湿润的,水痕在床单上洇开。他推着赤井的肩膀笑出来。

“太好了,”他说,“但现在先让我把头发吹干……”

“我宣布我是你的丈夫了,”赤井指出,“现在我要先吻你。”

那是西方流程,安室对他笑。你没见过日本的婚礼吗?

“在这里,我们说,誓词奏上——”

赤井俯下身去吻他,于是所有声音都隐没在了柔软的黑暗之间。在他长长的、垂落而下的黑发之间。安室身上散发出酒店的香波气息,像是泉水打湿的樱花,刚刚切开的苹果,新裁好的纸张,一种清新而干净、微冷的香气。

从今以后,无论富有或是贫穷。无论是健康是疾病,顺境或者逆境。

你是否愿意在此起誓,你将永远爱他,忠诚于他,直到——

窗外的银座沉入夜里。在赤井秀一的记忆中,这个日本人从来不说“我爱你”。此时此夜,他也没有说出“我愿意”。但他用双手勾住赤井的颈子,把他往自己拉下来,像一只猫那样扭动着蹭掉了身上的浴袍。

于是赤井轻轻地笑了。登机时限似乎并不容许多于一个吻的行为,但他往床边的电子时钟看了一眼,说:我也爱你。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并不相通,也不会因为物理上的相通就相通,比如一对刚刚抵死缠绵的爱侣很可能正思考截然不同的事情。

当幸福的明日到来,他们都不必到区役所演一场戏,FBI的赤井秀一暗自庆幸自己就此没必要欠驻日的事务官任何人情,因此也不必替他们提供案件咨询,射击训练,熊猫观赏服务;公安的降谷零也松了一口气,但这是因为他所有部下都即将被派去四大臣会议的安保工作,他明天已经没有多余的人力可以调用。

无论如何,他们再也不去登记了。没有政府机关的盖章,没有合法文件和流程。但是美帝没有官方承认又会怎样呢?他们就是结婚了。那一晚他们交换了一个吻,同意成为彼此一生的伴侶,甚至做完新婚之夜该做的事情,让赤井秀一差点赶不上飞机。

隔天早上,那份填写完成的婚姻届被带到了警察厅。它躺进降谷零的秘密办公室,锁在了最深的一个抽屉里,永远没有再被递交出去。

tbc.

祝大家五一快乐!去cp玩得开心()

我真的,我只能说,今天的漫画,是神回!

陀思说这是太宰最擅长的控心术的时候,我真的心都凉下来了,我害怕这个拼命创造出来的机会又再次被破坏,然后下一话进入再一次的反转,已经有点PTSD了。

但是西格玛这次的回应真的让我眼前一亮。之前陀思和太宰两个人就像是旗鼓相当的棋手,无数次对弈都是平局无果,然后推翻重来,巡回往复,陷入了一个僵局,而且太宰甚至有要输了的迹象。看起来好像只能等一个更强的棋手来破局,比如说夏目老师(举个例子)。

但是西格玛打破了这个僵局,就像是撕破“书页”那时一样,一个看起来没那么重要的人反而是最关键的钥匙。“真正运转这个世界的人是在名为偶然的风暴中流血呐喊的人。”今天这话属...

但是西格玛打破了这个僵局,就像是撕破“书页”那时一样,一个看起来没那么重要的人反而是最关键的钥匙。“真正运转这个世界的人是在名为偶然的风暴中流血呐喊的人。”今天这话属于是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太宰因为有以前的经历(织田作、荒神等等),所以他能看到这些人的闪光点,证明了这场战斗并非只是由“天才”操控的游戏。

“这就是赌场的方式!”我只能说西格玛你做得好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宝贝。当男宝妈也无所谓了今天我就是西格玛的男宝妈。

我原本是宰厨甚至吃点陀太,但是我越来越觉得比起陀太两人高高在上的姿态(褒义),西格玛这样的“普通”但又“宝贵”的角色会更加吸引我了。感觉这何尝不是我自己人格的一个完善呢。

———————二编

刚发完疯准备躺下突然想到了什么

就像上面说的,太宰能看到西格玛人性的光辉,所以他一定会自信地觉得“这孩子一定会这么做,我不用担心他。”

西格玛面对陀思对他的所谓“控心术”还是选择了刚刚真正在他面前保护他的太宰,选择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一方。

这何尝不是武装侦探社需要的品格。

结合太宰治的猎头人设,我觉得这可能是入社测试也说不定呢(笑)

问问有没有人买到了这个号,虽然没有可能,但还是求你还给我……

[图片]

现在已经60多级了,但是我记得我上次的时候才50多,好像是57。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出30。这个号是我20买的,养了一年多了……感情,很重……

尽可能多的打了几个本命的tag,打扰了……真的非常抱歉

二编

就感觉,...

就感觉,挺绝望的。再也听不到水月说,想我了吗?

三遍

寸不已,我不会写打斗还写这么多。

本来要写车的但是实在养胃,看看有没有(3)吧。

(本来搁置了两三个月都没怎么写,看到M26repo的铲互动我直接就是一个大写特写)

降谷零又做噩梦了。

被梦惊醒的他从被窝里爬出来,听到了轰隆隆的雷声,跟他睡在同一个房间的赤井秀一还在侧着身睡得正香。

他曲起双腿,头枕到膝盖上,努力回忆着梦里的场景,但是所有东西都像迷了一层雾。他不害怕打雷,是梦里无法回忆但他却无比了解的情节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小心的从床上走下来,生怕吵醒赤井秀一,不过那家伙敏感得很,每次自己夜起的时候他...

他小心的从床上走下来,生怕吵醒赤井秀一,不过那家伙敏感得很,每次自己夜起的时候他都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自从升入高二后,学校就以增进搭档间默契的理由,让记录在案的搭档们都睡到了同一个宿舍。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选择,因为有不少男女搭档最后都发展成了情侣,同居不过是早晚的事,就算不是情侣关系,日夜跟对方生活在一起也更便于了解对方。

赤井秀一今天也一样听到了轻微到要被雨声盖住的脚步声,翻身做起来看着从厕所回来的降谷零。

“看什么看,雷声都吵不醒的赤井秀一被我的脚步声吵醒了,很生气吗?”降谷零不满地看着他。

雷声轰鸣,闪电的光从窗帘的夹缝中透进来,他们只能间歇地看清对方的脸。

“Ho~火气这么大,降谷同学是做噩梦了吗?”赤井秀一眯着眼看着他。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你说对了。”降谷零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走回到床上,重新给自己盖好被子准备躺下,“噩梦之神喜欢缠着我呢。”

“不是噩梦之神,是朋友吧。”

赤井秀一在说这话的同时,一道很响的闪电亮了起来,以至于降谷零看到了他碧绿色的眼眸,像宝石一样闪了一下,似乎有看破真相的能力。

真是败给他了。降谷零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

“我想你的朋友应该也不会希望你因为他的事而辗转反侧吧,降谷君。你的朋友是一个英雄,我想他在那一刻保护了你和他的家人。他希望你能像原来那样自由恣意,而不是将所有心思投入到寻找一个真相上。不是吗?”赤井秀一说道。

降谷零沉默了四五秒,最后丢下一句:“你说得倒是容易,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参加毕业典礼呢。”然后就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身子侧到了另一边去。

“晚安,降谷君。”赤井秀一也滑到了自己的被窝里,准备睡回去。

“被子蒙住头会呼吸困难的。”他又补了一句。

————————

他们如往常一样在六点钟被闹钟叫醒,此时雨已经停了,只能听到房檐上的水滴落到铁皮棚上滴滴答答的声音。

今天是东京都武侦的闭学典礼暨他们年段的毕业典礼,降谷零会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表感言。此时他正在整理自己的校服,把学校发的金色徽章和肩章戴上。

赤井秀一则在打着校服的领带,一边对他打趣道:“军功累累啊,降谷长官。”

降谷零跟他相处了这么久,早已习惯了他的这种性格,随便附和道,“是是,你也不是一样吗,赤井先生。”随即看了看挂在他胸前的徽章。

“我一个优秀武侦当然比不上学生代表啦。走吧。”两人都整理好了衣服,准备赶去学校礼堂。

“等一下,不要忘了这个。”降谷零摸了摸自己校服内侧的口袋,从凸起形状很容易就能看出是一把手枪。

“好的,降谷长官。”他把外套里的手枪展示给降谷零看,似有似无地对降谷零抛了一个媚眼。降谷零则回了一个白眼。

谁知道他跟别人是不是也这么干。降谷零这么想着。

“接下来请学生代表降谷发表毕业感言。”

和从前的任何一次一样,他在满堂的掌声中登上主席台,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佼佼者,性格也受老师喜爱。可是又不太一样,他的内心或许被什么事改变了,使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

他风趣,会在演讲中插科打诨,就连谍报科的魔鬼老师也因为他一笑莞尔。在满礼堂的讨论声中,他特殊的气场又很快能让同学们自觉收住声音。

他在演讲时往往将稿子背的半熟,再熟悉的一段时就用眼睛扫过台下的人,他看到了赤井秀一。

对方此时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与他的对视时,降谷零却立马移开了目光。他觉得自己对上这个男人内心就会不知所措,之后再也没敢往他那个方向看。

“降谷长官,演讲真精彩。”典礼结束后是学生舞会,赤井秀一手里拿着高脚杯走过来。他不知什么时候把校服的红色外套脱掉了,只剩一件白衬衫和松松垮垮的领带,算不上是很体面的打扮。

赤井秀一想要与他碰杯,却发现他手中似乎没拿杯子,于是杯沿在他的脸颊上碰了一下,冰凉凉的触感让他不自觉眨了下眼睛。

“赤井先生,刚成年就开始喝酒了吗?”虽然他这么说,其实自己早就独自喝过很多次酒——不过都是因为自己因为噩梦失眠后才小酌几杯让自己能睡着。

不过他知道对方这都是为了任务罢了。

“降谷长官可没有资格说我。”

赤井秀一笑了笑,然后就真的把酒杯放下了。

几乎是同时,几个穿着晚礼服的女生来邀请赤井秀一跳舞,学校的主任老师也举着酒迎着降谷零,两个人都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降谷零不知道后来赤井秀一有没有喝酒,反正自己是被老师灌了一杯啤酒,有些昏昏沉沉的,他只想赶快脱身。

他接着上厕所的借口躲到了会场的隔间,放在兜里的手机很及时地响了起来。

“降谷,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你。”

他很快认出来这是赤井秀一的声音,正疑惑他为什么不开玩笑叫自己降谷长官的时候,赤井秀一又开口了。

“老师说有国际犯人出逃,就在学校附近,委托人点名让我们两个去……”

原本还有些在状况外的降谷零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冲出隔间准备去开车。

赤井秀一很快就找到了在会场里急匆匆的降谷零,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等等,你该不会是打算开车吧。”

“不然呢?你不是喝了很多酒吗?”

“这么说的话你没喝吗?”

“我……我至少喝得比你少吧。”

赤井秀一不打算多跟他拉扯,伸手把人兜里的车钥匙顺了出来,然后拉着降谷零去地下车库。

“降谷长官就在副驾驶指挥就行。”赤井秀一帮安室透开了副驾的车门,很恭敬的样子做了请的手势。

白色的轿车从武侦车库中飞驰到街上。

降谷零很快适应了“指挥官”的位置,在手机上边看着老师发来的信息边对赤井秀一发号施令。

不得不说,虽然没喝醉,但赤井秀一开得还是很危险的样子。

“在那里!赤井!”降谷零指着街道右侧大楼的楼顶。夜色中,隐约能看到一个身影在楼顶间穿梭。

“他跑不了的,接下来很快就到郊区了。”赤井一边加速一边说道。

他们一直开着车追赶那人,直到到了郊外他无路可走。赤井秀一和降谷零快速下了车,爬上楼边的铁架楼梯。踹开铁门的时候,犯人正打算布置好绳索后跳下去,他们赶在了最后关头。

见两人退后了不少,已经对他没什么威胁之后,他打算拉着绳索降下去。

“别走!”降谷零对他开了一枪,但不知道是天黑没看清还是酒的后劲上来了,这一枪似乎没有什么造成实质性伤害。

“可恶!”他骂着再补了一枪,这次狠狠的打中了那人的手臂,他的小臂以肉眼可见的弧度折断。

“ho~打得好,降谷长官。”赤井秀一对他吹了声口哨。

“你这家伙,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让他跑了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

对方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一点点降了下去,不过两人都没有着急——武侦的救援队已经伴着警笛声到了不远处,而且下去意味着将穿着黑衣的自己暴露在灯光下,除非他在楼下还有外援。

就在他们跑到围墙边探出身子,想观察对方动向的时候,却发现那人正站在楼下的阳台上,还没断的那只手握着一颗手榴弹。他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间,将手榴弹扔上了半空。

赤井秀一立刻将降谷零从围墙边拉回来,打算用手枪在空中击落炸弹,但是黑色的手榴弹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们出来的太急都没有带夜视镜。

几乎是爆炸的前一瞬间,降谷零扑到了赤井秀一身上,将人扑出了差不多一米远,赤井秀一还没来得及站稳,爆炸的冲击力就让两个人都吃痛地倒在地上。

“好了……这下子我是真的清醒过来了。”降谷零大喘着气,“赤井,你有没有事。”

明明是自己用背对着炸弹,却要问我有没有事……这家伙还是这样……赤井秀一想道。

“我没有什么伤口,除了尾椎骨有点疼,倒是你呢?”

降谷零从他身上踉跄的爬起来,“我也没事,这下倒是把我的醉意都炸走了。”

他们再次从围墙边望出去,对方几乎已经落到了地面上。赤井秀一用枪切断了绳索,又向楼下那人开了两枪,似乎只是打到了肩膀,不过他应该没法逃远,因为武侦已经将这栋楼包围了。

“接下来应该没我们的事了,降谷。”赤井秀一说道,伸手摸了摸降谷零的后背,却摸到了一手的血。

他吓得一愣。

“喂,降谷,你不是说没事的吗?”

降谷零能听出对方在为他紧张,但是他看起来事不关己的一样地回答道:“刚刚好像是没事的……我当时哪有想那么多,我就想到快爆炸了——喂,你在干什么!”

“在帮你包扎。”

降谷零有点要躲开的意思,“这点小伤算什么。”

“降谷零!好好看着我!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赤井秀一很少这么急,降谷零能明白,他大概真的因为自己生气了。

楼下传来枪战的声音,但是他们现在沉浸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月亮出来了,他们像是两匹孤狼在月色下对视。

“好了好了,败给你了,下次我不会这样了。”降谷零摆出服软的样子。

“你说的这句话,是随口说的应付的,对吧。

我不希望你自己奋不顾身地跳入火海,日本不应该失去像你这样的武侦。”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看见你弄得遍体鳞伤,所以,认真地答应我可以吗,降谷君。”

“……

你说,日本不应该失去像你这样的武侦,可你不也一样么?”

“……什么?”

“你知道是什么,对吧,赤井秀一。”

事情转回一个月前,武侦们正陆陆续续接受学校安排的毕业去向。

降谷零不是一个喜欢偷听的人,但是这事正巧让他碰上了,谁会不在意自己搭档的毕业去向呢?

他假装在自己口袋里翻找东西,实际上是找借口在门口停留。

门缝里传来主任的声音。

“赤井,你听我说,FBI的工资待遇要比在日本好得多,而且你这个情况申请到美国国籍也轻而易举,你的弟弟妹妹在美国也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赤井……是要去美国吗……”降谷零喃喃自语道。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听到主任说:“你确定了么?那好的。”

接着就是脚步声,应该是赤井秀一准备出来了。

降谷零紧急从门旁边离开,假装恰好路过。他不知道赤井有没有看到他,赤井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照理来说,去美国是最好的选择,他不能让自己的搭档放下至亲来选择自己。

可一定是哪里不太对,他一想到赤井秀一要离开他去世界的另一端,他就没理由地感到不安。

他只是习惯性地把这件事藏在心里,一直到借着酒劲把这件事说出来。可是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哪里来的理由要求对方留下。

赤井秀一会怎么想他呢?自私?无理取闹?可他只是没办法承受再次失去罢了。

也许这两年的生活很短,但对他们两个来说已经足够长了,长到两颗跳动的炽热的心脏紧贴在一起,互相愈合对方的伤痕。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内心已经被无数看不见的线连在一起。

他们都不太想放手,只是有些别扭的性格让他们都难以将心意说出口。

不过好在,就像战斗时那样,总要有一个人先站出来。

“降谷零,”赤井秀一的声音比以前要低沉,“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想的。”

“没有,当我没说。”降谷零认为自己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不应该再让他感到为难了。他想。

于是他想赶快脱离这个话题,从他的身边躲开。只是酒劲加上背上的伤让他走得一摇一摆,而且赤井秀一一直拉着他的手臂。

降谷零叹了一口气,对上赤井秀一的目光。

“我就是舍不得你……满意了吗?你去了美国能照顾好自己吗?连饭都不会好好做的人……就这么简单。”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诶?”

“你真的以为,我会跑去美国当FBI吗?……我也会担心你,担心你像今天这样为了任务连命都不要了。”

“那你那天……”

“我拒绝了老师给的机会。降谷长官,对属下要多一些信任。”

听到赤井秀一又开起了玩笑,降谷零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竟莫名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丝委屈,于是他突然想对对方道个歉。

“对不起……那个……是我误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别过脸去,他很少有这样对别人道歉的机会。

“不,不用道歉,这样就不像长官了。”赤井秀一认真地说。“其实现在还有件事没解决。”

“降谷君认为我是怎么样的人呢?”赤井秀一的声音很平静。

“怎样的人?让我想想……怎么突然问这个……你刚刚不是还很担心我吗?”

“是这样的,所以我们先下楼,边走边说。”赤井秀一右手环着降谷零的肩膀。

“赤井秀一……刚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奇怪,而且感觉很轻浮,没由来地想讨厌你,但是后面发现你也不是那么恶劣的人,而且很厉害,是我见过最强的男人,战场上看不到你会感觉不安……嗯……在一起久了之后,现在可能是平时也会想待在一起的感觉。好奇怪,这样的感觉就像……”

“喜欢上了吗?”赤井秀一接了他的话。

“是!就是这种感觉!等等,你说什么?”降谷零还在一拐一拐下楼的动作突然停下来,看着赤井秀一。

“Su——Ki——”赤井秀一拉长了声音,“是这样吗?”

“虽然说是这样,但是感觉好奇怪啊。”降谷零声音越来越小。他撩了撩头发,别过脸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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