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是世界上车险保费规模最大的国家，也是车险市场化推行最久的国家。通过对美国车险费率市场化过程的梳理和特点分析，可为我国车险改革提供一定的经验和启示。
□孙吉美
中美车险行业现状及市场特点
（一）美国车险行业现状
美国拥有全球第一大车险市场。2022年，美国财险行业保费收入8641亿美元，同比增速超过9%，其中，车险保费收入3353亿美元，同比增长6.7%，占比39%，为第一大险种且近几年占比保持稳定。2021年末，个人车险、商业车险保费收入前三家占行业比重分别为44.09%和24.96%，市场竞争较为均衡。
2020年美国多州发布限行令控制疫情扩散，汽车行驶里程下降使得全年事故率下滑，综合成本率随之下降。2021年上半年美国管控逐步放开，交通量和经济活动恢复使得事故率增加，车辆行驶里程同比增加13%，交通死亡人数较2020年增加18%，个人车险和商业车险赔付率提升到正常水平。2022年是美国车险行业艰难的一年，供应链短缺叠加通胀危机，加之自然灾害肆虐，多重困境导致车险市场举步维艰。
车险竞争中定价能力是关键。费率市场化改革下，综合成本率不仅体现了灾害损失，也体现了保险公司的定价能力，即由预期损失而确定的费率能否覆盖实际发生的损失。相比于我国车险市场中较高的渠道费用和更为激烈的市场竞争，美国车险行业费用率更低且稳定。
（二）美国车险市场特点
一是车险费率市场化。美国各州采用相对独立的保险监管体制，除北卡罗来纳州外，绝大多数州均允许保险公司自行制定车险条款费率，既可以使用自己的损失数据，也可以使用该州监管机构认可的费率咨询机构的经验损失数据，如保险服务组织（ISO）或美国保险服务协会（AAIS）等。产品报批方面，29个州实行审批制，21个州实行备案制。
二是车险产品定价精细化。美国是世界上最早推行汽车驾驶行为保险（以下简称“UBI车险”）的国家，现已成为全球最大的UBI车险市场。险企为了留存优质客户，在提供不同程度的保费优惠基础上注重提升用户体验，并叠加道路救援、车况检查、路径导航等增值服务。以Progressive公司为例，其使用OBD设备收集数据实现对驾驶行为评分，并通过定期监控的形式来确保客户的保费优惠幅度，保费收入和UBI渗透率稳步提升，盈利能力不断增强。公司运营UBI车险多年，已累计上百亿公里、上百万辆车的车主信息及驾驶行为数据，定价能力进一步提升。在UBI车险模式下，美国保险公司可以根据“千人千面”的数据信息来提供千差万别的产品，客户也可以根据自身喜好和消费能力选择产品。
三是车险销售渠道多样化。美国车险保单分别通过专属代理、独立代理和直销渠道销售，占比均衡。近些年，一些新兴渠道也开始进入市场，如线上比价网站、保险科技公司、车厂等，运用互联网触达消费者，从不同维度提升消费者满意度和续保率，对于信息收集也颇有优势。以往主要通过单一渠道比如专属代理渠道销售保单的保险公司，正在通过创立新品牌或收购其他公司的方式来进入其他销售渠道。
（三）我国车险发展现状
我国财险业以车险为主，非车险近年快速发展，险种占比逐渐均衡。2022年，财险业原保费收入14867亿元，同比增长8.7%，其中车险原保费收入8210亿元，同比增长5.63%，占比同比下降1.63个百分点至55.23%，仍然为财产险第一大险种。
一是车险经营强者恒强。2022年披露年报的82家财险公司中，承保车险的公司有59家，其中，老三家车险原保费收入占比近70%，行业马太效应突出。2022年，车险扭转去年亏损态势，实现承保盈利218.28亿元，老三家承保盈利221.73亿元，贡献了行业全部盈利，中小公司整体承保亏损。成本费用方面，2022年，人保财险、平安产险、太保产险车险综合成本率分别为95.6%、95.8%、96.9%，均同比下降。
二是车险综改已见成效。2022年是实施车险综改的第二个完整年度，“降价、增保、提质”的阶段性目标已基本实现。截至2022年6月，车均保费为2784元，较改革前大幅下降21%，87%的消费者保费支出下降，保费支出减少2500亿元以上。保障程度明显提高，在价格不变的情况下交强险保障金额由12.2万元提升到20万元，机动车商业第三者责任险平均保额达到194万元，较改革前大幅提升。2023年初，原银保监会进一步扩大商业车险自主定价系数浮动范围，由[0.65，1.35]扩大到[0.5，1.5]，逐渐健全以市场为导向、以风险为基础的车险条款费率形成机制，优化车险产品供给，推进车险高质量发展。
我国车险发展需解决的问题
相较美国车险而言，我国正处于车险综合改革的重要阶段，市场化进程在稳步推进，现阶段仍存在以下问题：一是对依托车险的发展模式形成路径依赖。我国车险经过多年改革发展，取得了积极成效，但前期以规模为导向的粗放发展模式给车险高质量转型发展留下隐患。商车费改初衷是通过给予险企定价自主权，降低投保人的保费支出，提高赔付支出，倒逼行业压缩费用空间。但现实中，由于缺乏差异化创新战略，部分公司仍通过拼费用抢占市场规模，“保费为王”的粗放竞争模式尚未完全根治。二是车险产品同质化严重。车险综改后，随着越来越多的附加险被纳入主险当中，车险增值服务条款化纳入附加险，车险产品更加标准化，单一和同质化现象仍普遍存在，人民群众就驾驶风险对日益增长的专业化保险服务、个性化保险需求与车险供给的深层次矛盾尚未得到根本解决。三是车险数据管理较为薄弱。我国车险数据信息库建立仍处于初级阶段，对于投保人数据信息采集有限，大多限于驾驶记录、车况等，对信用情况、驾驶习惯、索赔概率等一些关键信息收集不足，离美国较为完善的评级系统还有较大距离。
美国车险市场发展的启示与借鉴
通过对美国车险费率市场化过程的梳理和特点分析，可为我国车险改革提供一定的经验和启示。
一是加强车险费率动态回溯。车险费率市场化改革是个长期过程，回顾我国车险发展历程，经历了“管”和“放”，现阶段车险综改仍在解决市场与监管平衡问题。2023年初，自主定价系数范围进一步扩大，加强了险企的定价自主权，随着费率市场化逐步推进，车险竞争格局加剧，动态回溯也显得愈加重要。通过回溯车险业务自主系数、手续费率、赔付率、市场份额变动等关键指标，可以引导市场回归理性，及时纠偏违法违规行为。
二是给予险企差异化发展空间。目前我国近七成财险公司经营车险，保费集中度较高，产品同质化严重。参考美国的车险经验，我国监管部门也曾短暂放开过UBI产品，但由于产品开发粗犷，宣传失真等众多原因，产品被叫停。2020年，原银保监会在《关于实施车险综合改革的指导意见》中提出，探索在新能源汽车和具备条件的传统汽车中开发机动车里程保险（UBI）等创新产品。建议逐步扩展产品创新，完善创新产品指导意见，险企做好特色化服务，逐渐改变保险市场结构、产品结构不均衡的状况。
三是完善车险信息共享机制。我国车险市场存在显著的信息不对称现象。一是投保人与保险公司的信息不对称，存在逆选择风险。车险产品属于标准化产品，保险公司由于缺乏投保人的具体驾驶风险信息而无法做到差异化定价，只能根据样本整体的历史赔付进行定价。二是保险中介与保险公司的信息不对称，表现为保险中介为了赚取保险佣金而刻意隐瞒客户的重要信息，或者夸大、歪曲保障范围或保障金额，增加被保险人与保险公司的理赔纠纷。建议完善车险平台建设，扩大信息收集力度，健全行业数据共享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