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01年正月十三日,辽道宗耶律洪基驾崩于春捺钵的混同江行宫。当日,26岁的皇孙耶律延禧奉遗诏即皇帝位于柩前,改年号为乾统。群臣奉上尊号为天祚皇帝。
一、登基之初
天祚皇帝从小吃了太多的苦,不到3岁时即父母俱丧,还被奸臣耶律乙辛阴谋算计、随时小命都可能不保,能活下来真算是命大。心怀刻骨仇恨的耶律延禧在辽道宗活着的时候隐忍不发,坐等辽道宗死。辽道宗能活,虚岁70才驾崩。耶律延禧眼看着仇人张孝杰、萧十三、萧得里特等先后自然死亡,自己却不能手刃仇人,干着急也没办法。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报仇,那日子一定很难熬。苦熬了20多年,终于轮到自己做皇帝了,要做的第一件大事,不用说当然就是报仇雪恨和为因太子案受牵连的忠臣们平反昭雪了。
处理完了祖母的冤案,耶律延禧着手为父母昭雪。十月十七日,追封已故父亲耶律浚谥号曰大孝顺圣皇帝,庙号顺宗,追封母亲萧骨裕谥曰贞顺皇后。杀害天祚帝父母的罪魁祸首是耶律乙辛,尽管已死多年,但也躲不过天祚帝对他的清算。公元1102年四月二十七日,下诏诛杀乙辛党人,迁徙其子孙到边疆;诏命挖开耶律乙辛、萧得里特、萧十三的坟墓,剖开棺材,斩戮其尸体;再将他们的家属分别赐给遭他们诬陷杀害者的家人。萧得里特的两个儿子萧得末、萧讹里,萧十三的两个儿子的里得、念经皆被诛杀。尽管天祚帝连死掉的奸党都不放过,但还是有不少奸党成员因贿赂顾命大臣、北院枢密使加号于越的耶律阿思以及北面林牙、同知北院枢密事萧得里底而得以避祸者。如耶律燕歌、耶律塔不也、萧达鲁古等人。
在耶律乙辛余党中中最不该逃脱惩罚的就是耶律燕歌及其家族。当年若是他能把太子耶律浚的原话如实向道宗报告,太子断不至于被杀,那些无辜的所谓“太子党”成员也不会冤死。耶律阿思贪赃枉法徇私舞弊虽然瞒过了天祚帝,但却瞒不过天上神灵,不久他便因中风失语不得不退休回家了,不然讲不定他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的耶律乙辛第二。
虽然天祚帝登基后任命的官员里有像耶律阿思这样见钱不要命的主儿,但也有忠于江山社稷的文武良臣。平定北阻卜叛乱、擒获磨古斯的战神斡特剌就是其一。他由南府宰相被进一步重用兼任南院枢密使。在耶律乙辛疯狂祸害辽廷期间,冒着生命危险保全了耶律延禧小命并被委以北府宰相兼辽兴军节度使,加号守太傅的萧兀纳便为其二。这些人当然获得了重用。此外天祚帝还对宗室的宋魏国王和鲁斡及北平郡王耶律淳等加官晋爵。不过天祚帝没高兴多一会儿,烦心事就来了。公元1102年阻卜耶睹刮又来犯辽境,好在斡特剌再次将他们击败。但紧接着,又有辽国官员萧海里在乾州叛乱了。
萧海里原是大国舅帐郎君,为人十分骄横,手底下养了一帮食客,这些人也学着萧海里的样子到处横行霸道。坏事干多了,就失手闹出了人命。辽廷要拿萧海里法办,萧海里索性造反了。还别说,这萧海里还挺有号召力,没多久造反队伍就收拢了几千人。人多了,兵器铠甲不够咋办?抢呗!《辽史·天祚帝本纪》记载:乾统二年(1102)冬十月初四,萧海里叛乱,劫掠乾州武库兵器甲胄。这一次抢劫,有史料说光铠甲就抢了500副。武装起来的叛军更加猖狂,还就近攻陷了辽国乾州。乾州就是现在辽宁省锦州市北镇、黑山那一带,距离辽上京、中京和东京都很近。天祚帝哪能容忍萧海里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造反呢,于是命令北面林牙郝家奴领兵一万前去镇压。想不到的是,两军相遇的第一仗,郝家奴因轻视萧海里这帮乌合之众,竟然中计败给了萧海里。郝家奴只得再向天祚帝请求增兵。天祚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对叛乱用兵,当然必须取胜,不然以后怎么能镇得住天下。于是又增兵两万,统归郝家奴调遣。面对黑压压的朝廷大军,萧海里自知乾州难以据守,便率几千人马逃入了生活在陪术水(今吉林东部浑江流域)一带的辽籍女真阿典部。
逃入阿典部避难的萧海里也还没有向辽朝投降,他深知以自己手下的几千人抵挡不住辽国大军,但也不能坐着等死,于是他想到了去联合生女真部落或可抗拒辽军,便派手下斡达剌前去女真完颜部找女真节度使完颜盈歌。斡达剌与完颜盈歌见面后,转达萧海里的话说:“愿与太师为友,同往伐辽。”在上一集中,我们已经提及生女真部落尤其是完颜部落正在崛起,那么连萧海里都想与之联合共拒辽兵的完颜部是如何崛起的呢?
二、女真完颜部的崛起
说到完颜部崛起,就必须从金始祖完颜函普说起。
公元926年辽太祖阿保机灭亡渤海国时,十余万渤海人逃难奔向朝鲜半岛北部渤海人的故地,这部分人包括黑水靺鞨和长白山靺鞨,函普就在其中。
乌古乃深知无法撼动石显部,于是设计出连环计来扳倒石显部。首先,乌古乃鼓动石显部阻断辽国人的“海东青路”,石显部不知是计,就听从了乌古乃的建议。石显部之所以会上当,估计是想通过阻断“海东青路”作为讨价还价的条件,向辽廷讨要更多的好处。那么这“海东青路”是咋回事?请允许笔者扯得稍远点。因为在辽史中,海东青频繁不断被提及,甚至还因此建立了一条所谓的“海东青路”,为了保障这条路畅通,辽国为此出兵“护路”,甚至发动战争,这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啊?
“海东青”其实就是一种猎鹰,辽国统治时期,“海东青”主要产于完颜部东北的五国部之东与大海之间,差不多就是现在黑龙江省佳木斯抚远县到鄂霍次克海及鞑靼海峡以西这一片区域。“海东青”最开始为辽国皇帝青睐,是因为作为猛禽,“海东青”可以捕获天鹅。当初辽帝在春捺钵时,会放飞“海东青”捕杀天鹅,然后君臣们兴高采烈地吃“头鹅宴”。慢慢地这项娱乐活动变了味儿,变成了皇权威严与恩赐的象征,且还成为了辽廷的惯例。因此,“海东青”首先成了辽国宫廷的稀罕之物,而后辽国权贵们也对“海东青”痴迷索取。“海东青”本来就是猛禽,不容易抓捕,随着“海东青”需求量的增加,它就变得更加珍贵了。如果仅仅是为吃“头鹅宴”和赶时髦玩鹰,那大可不必为此专门开辟一条“海东青路”。那么到底又是因何才使辽廷专门开路、护路呢?这里面又涉及到了中原宋国。
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到“海东青路”与完颜部有啥关系呢,请看这张海东青路线图:
从这张图可以看出,完颜部所处的位置就在“海东青路”的重要节点上。完颜乌古乃见石显已中计,遂向辽廷报告,称石显部阻断了“海东青路”。辽兴宗震怒了,小小的石显部居然敢与辽帝国叫板,这要是不杀一儆百以儆效尤还得了吗?兴宗下诏命石显速来晋见解释其所为。石显接到诏命就害怕了,他本以为阻断“海东青路”能淘到啥好处,哪成想惊动了皇帝呢。他不敢自己去晋见皇帝,就称病让长子婆诸刊入朝。婆诸刊一见到兴宗就卑微地表示石显部“不敢违大国之命。”之后又说了很多好话,辽兴宗才息怒说:好吧,你回去转告你父亲,如果他没有别的想法,那就让他亲自入朝来晋见吧。石显无奈,在辽兴宗春捺钵时,带着儿子去晋见兴宗。原本兴宗叫石显入朝,也只是想训斥威慑一下而已。但经完颜乌古乃拿之前辽使曷鲁林牙到石显部索要那些逃亡到石显部的辽边民时,石显皆拒阻不听其命一事不断挑拨,谗言石显早有异心。兴宗相信了乌古乃所说的话。石显来晋见时,兴宗说:敢阻断大辽“海东青路”,罪责在你,不在你子,所以我叫你来。之后,兴宗将石显流放于边地,令婆诸刊还所部。
婆诸刊回到石显部,会合活剌浑水纥石烈部腊醅、麻产起兵反辽。在幕棱水被乌古乃及辽军击败,麻产逃跑,婆诸刊与腊醅等叛乱者被擒,乌古乃将他们献给了辽兴宗。之后,乌古乃又向辽兴宗要回了婆诸刊等被擒人员,救下了他们的性命,从此石显部融入了完颜部。
后来,五国盆奴里部节度使拔乙门叛辽,又造成“海东青路”不通。乌古乃向辽廷献计,伪与其结好,以妻、子为人质,然后瞧准机会智擒拔乙门献于辽廷。辽帝大悦,封乌古乃为生女真部族节度使,辽人为表尊重,称其为太师。
乌古乃死时将节度使之位传给了次子完颜劾里钵,但乌古乃的大弟弟完颜跋黑不服骇里钵,暗结党羽和其他部落与骇里钵作对。劾里钵凭借睿智勇气和坚韧的意志挫败了桓赧、散达、纥石烈腊醅、麻产、石显子婆诸刊、乌春、窝谋罕等部的叛乱,巩固了完颜部基业。完颜劾里钵在金史本纪里记载是一位有点神道儿的首领。他病重时,其夫人拏懒氏哭泣不止,劾里钵对他说:你不用哭泣,一年之后我俩就能在地下相见了。然后劾里钵又召四弟完颜颇剌淑托付后事,除了安排颇剌淑袭位,还说颇剌淑身后可选乌雅束,再后可选阿骨打。然后又说你也不用悲伤,三年后我们地下又会再见了。颇剌淑心里还有点责怪兄长临死都不会说点好话呢。不过后来他的话都一一应验了。正是由于劾里钵为完颜部奠定了后世基业,所以才被追谥为圣肃皇帝,庙号世祖。
公元1092年完颜劾里钵去世,传位给身居国相的乌古乃第四子完颜颇剌淑。颇剌淑在位仅2年,在平息了各部落的叛乱后离世。继任者是位居祥稳的乌古乃第五子完颜盈歌。正如之前每逢节度使袭位都引发动乱一样,盈歌也遇到了留可、诈都、坞塔、钝恩、库德等部的不服,盈歌则将他们一一降服。特别是在降服阿疏城时,显示出了盈歌不凡的智谋。
阿疏为星显水纥石烈部的一个酋长。盈歌袭位后,阿疏同样不服,他联合毛睹禄部酋长一起造反。完颜盈歌亲征阿疏,采取先扫平阿疏外援的方法,首先攻打毛睹禄部迫其归附。孤立无援的阿疏和弟弟守不住城便弃城跑到辽国求援,请求辽国命完颜盈歌还他阿疏城,辽国便派遣使臣前往调解。盈歌听说后,先暗中指使手下乌林答石鲁前去阿疏城辅佐自己的长兄完颜劾者。并告诉他们先要把阿疏城上插满阿疏的旗帜,然后如此这般这般。
待受盈歌指使的蒲察部胡鲁及邈逊酋长陪同辽使来到阿疏城下时,见到城头插满了阿疏的旗帜,正疑惑间,假扮成阿疏将领的骇者站在城头大声叫骂:“我部族自相攻击,干汝等何事?谁识汝之太师?你们马上给我滚回去!”说完开城门率兵冲出,凶悍地刺杀了胡鲁及邈逊两位酋长的坐骑。“辽使惊骇遽走,不敢回顾,径归。”
辽使跑回去之后没过多久,阿疏知道了阿疏城还是在盈歌的手里,就又向辽国报告,请求还他城堡。辽道宗遣奚族节度使萧乙烈前去处理此事。萧乙烈与盈歌在拉林河附近见面,命令盈歌说:“凡攻城所获,存者复与之,不存者备偿。”此外,作为对完颜部的惩罚,还要完颜部向辽廷贡献战马数百匹。完颜部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完颜盈歌可麻烦了。
盈歌令主隈、秃答两水之民阻绝“海东青路”,并让鳖故德部节度使向萧乙烈通报此事。前面已经说过,“海东青路”那可是辽国的一条经济命脉,此路被阻断不是一般的小事。鳖故德部节度使见萧乙烈无所适从的样子,就知道完颜盈歌的计策赢了,便马上乘机对萧乙烈说:“欲开鹰路,非生女直节度使不可。”萧乙烈认为所言极是,便命完颜盈歌去讨伐阻断“海东青路”的贼寇,作为回报,再也不提要盈歌还回阿疏城和征要马匹的事了。随后,盈歌命主隈、秃答两水之民撤出,“海东青路”恢复畅通。公元1102年,登基不久的辽天祚帝遣使奖赏恢复“海东青路”的有功者完颜盈歌及其部落,完颜盈歌随后又将辽廷的赏赐派完颜蒲家奴去奖给了主隈、秃答两水之民。完颜盈歌凭借自己的足智多谋,不但成功地化解了危机,还从此将辽国绑在了“海东青路”上,一旦该路出现阻断,辽国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出兵平乱,而是派完颜部去搞定,完颜部也灵活地利用阻断和疏通该路的手段,向辽廷索取物力财力和人力,从而成功地使自己发展壮大。
好了,现在我们说说完颜盈歌对萧海里的抗辽邀约是如何反应的吧。
完颜盈歌认为,既然萧海里被辽军赶到了陪术水那么远的地方,说明萧海里所部的实力并不强,而生女真部靠着“海东青路”正有着发展壮大的好时机,如果就目前生女真的实力与萧海里联合,失败是必然的,那样就会将完颜部几代人的奋斗成果毁之于一旦。明知与其联合没有好结果,那还不如站在辽廷这边,而且这也是生女真部落难得的发展壮大机遇。于是完颜盈歌将萧海里派来的斡达剌扣留。而此时天祚帝的诏命也来了。
原来,郝家奴因为未能捕获萧海里,已于公元1102年十一月十四日被免去官职。由于萧海里逃入了女真部落,以往辽军也几乎不到女真部落去抓人,主要是担心因此引起不必要的民族冲突。所以这一次辽廷还是希望由女真人帮助剿灭萧海里,不用自己动刀兵,还能除去一大隐患,何乐而不为呢。完颜盈歌是生女真诸部的节度使,辽廷能想到的人当然就是他了。
对于辽廷的诏命,完颜盈歌内心欣然接受,但表面上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向辽廷诉苦,主要是说女真人装备太差,恐怕难以完成任务。但为了表示自己与萧海里势不两立的决心,将扣留的萧海里使者斡达剌交与了辽廷使者。天祚帝考虑到萧海里所部能在第一仗时打败郝家奴率领的一万人队伍,只靠区区生女真所部的这点人确实打不过萧海里,于是就为完颜部开了特例。因为此前契丹人一直是限制女真人手里的铁器数量的,生怕他们闹事。这次为了让女真人帮着朝廷打仗,也就允许完颜部招募正规军甲士了,但限定人数不得超过一千人。1000名甲士是什么概念?之前生女真只有甲士几十人,所以在部落之间械斗时使用的都是原始工具。北方民族大多生猛,生女真完颜部落建立起的这一千名精锐部队,就是他们的起家班底,相当于秦朝末年农民起义时楚霸王项羽的八千子弟兵吧。
完颜部整备好军马后,驻军于混同江(今北流松花江下段与东流松花江上段,为辽国皇帝春猎、捕渔与观渔之地)准备迎战萧海里叛军。萧海里见之前派去的斡达剌未归,便又派使臣来劝完颜部一同造反。完颜盈歌同样扣留后献给辽廷。萧海里方知完颜部不肯合作,遂率兵前来与完颜部交战。辽军几千人知萧海里前来也赶来增援完颜部。
流经现吉林市的混同江
两军对阵,萧海里问完颜盈歌:“我的使者安在”答曰:在后面的队伍里呢。辽军就没那么多啰嗦话了,他们直接冲到阵前与萧海里部拼杀在一起,但久战无法取胜。完颜盈歌对辽将说:把你的部队撤下来吧,让我们单独迎战他。辽将许之,撤出战斗在一旁观战。女真人这才在骇里钵的次子完颜阿骨打率领下独自迎战萧海里。战斗中萧海里中流矢落马,被捉后砍了头。萧海里的手下被抓住的均被女真人割了左耳,其余的叛军四散逃命去了。《辽史天祚帝本纪》如下记载此事:乾统三年(1103年)春正月初一,到混同江。女真函盛萧海里首级,派使者前来进献。
三、西夏向辽国求援及其辽国的和平斡旋
萧海里叛乱被平定后,已经一年多未出猎的天祚帝本想放松一下出去打猎,但西夏那边又不安定了。西夏国王李乾顺在公元1102年和1103年连续向辽国求援,因为他们遭到了宋国的强力攻击。那么,一向蔫了吧唧不敢惹事的宋国怎么会主动连续进攻夏国呢?
从公元1044年“庆历和议”后,宋夏两国的和平状态持续了20余年。到夏毅宗李谅祚时,夏国使节因与宋国引伴使发生争执,进而引发宋夏两国战事再起,之后宋夏之间的战事就没间断过了。公元1067年~1071年发动了熙河之战、公元1081年元丰五路之战、公元1082年永乐城之战、公元1092年洪德城之战以及公元1093开始的两次平夏城之战。虽然战争互有胜负,但从熙河之战后,宋国对西夏就逐渐开始占据了战略主动。宋国对西夏能够战略上转为主动,客观上要感谢一个人——西夏国王李谅祚的皇后梁氏。
公元1056年,没藏太后被前情夫暗杀了,把持朝政的舅舅没藏讹庞恐失去朝政大权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李谅祚做了皇后。公元1059年,12岁的李谅祚开始参与国事。别看才12岁,但却很有心计。他屈尊礼敬将没藏讹庞的政敌大将漫咩结为心腹。此外,李谅祚还继承了父亲李元昊的另一部分强大基因——好色。13、4岁的李谅祚居然就开始出轨了,而出轨的对象竟然是舅舅没藏讹庞的儿媳梁氏。没藏讹庞得知后倍感羞辱,遂与其子密谋待李谅祚再来梁氏寝室时,将李谅祚杀掉。不过做事不够周密,此密谋被梁氏获知后告诉了李谅祚。
梁太后称制执政期间,西夏国不但与大宋为敌,甚至与辽国往来也不多。李谅祚驾崩后夏国派使臣前去辽国告哀,公元1068年十月二十九日,辽国册封李秉常为夏国王。公元1069年七月四日,夏国使臣前往辽国感谢册封。十一月十五日,梁太后又派使者向辽道宗求印绶,惹得辽道宗不高兴了。因为自辽圣宗封李继迁王爵以来,虽有西平、夏国之号,但并未赐以印绶。辽国不予李秉常印绶,梁太后便鲜少与辽国往来。没有辽国对西夏的支持,夏国单独与宋国抗衡当然越战越吃力。公元1085年,梁乙埋死了,梁太后任用他的儿子梁乙逋继任国相。同年十月,不到40岁的梁太后也病死了,谥号恭肃章宪皇后。梁太后的儿子夏惠宗李秉常终于亲政。但他面对国相梁乙逋与分掌左右厢兵的统帅、皇族仁多保忠两股势力之间的内斗无所作为,竟然于公元1086年七月十日抑郁而终(也有说被皇后和她的国相哥哥害死),终年仅26岁。
公元1086年十月,辽道宗派使者诏令由李秉常3岁的儿子李乾顺主持国事。公元1088年七月,再派使者册封李乾顺为夏国王。无论李乾顺多么聪明,才几岁的小孩子都无法主理军国大事。因此,被尊为皇太后的李秉常皇后梁氏又开始临朝称制。有意思吧?夏国朝廷犹如上一代轮回一般,又再现了梁太后摄政、梁国相(梁乙逋)辅佐的权力格局。只不过为了区别前朝梁太后,只好称呼李乾顺之母为小梁太后。
李乾顺的真诚终于打动了登基不久的天祚帝,公元1105年三月初四,天祚帝将族女耶律南仙封为成安公主,下嫁于夏国王李乾顺,成为李乾顺的皇后。这是辽国与夏国和亲的第三位公主,也是最后一位。
读者也许会问,公元1100年二月赵佶(宋徽宗)继位,像他这种不务正业整天玩文化艺术的皇帝怎么会突然连续不断对夏国用兵呢?难道宋徽宗还有开疆拓土不为人知的英武一面吗?简而答之:并不是!
宋军频繁对夏国动武,是因为宋徽宗任用了蔡京为宰相。蔡京为公元1070年宋神宗时期的进士及第。公元1102年后,蔡京升任右相,不久又升为左相,之后独立任相达三年之久。蔡京力荐宦官童贯到西北对付党项人,童贯先是任宋安抚洮西的10万大军的监军,后升任熙河兰湟四州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武康军节度使。童贯等追随蔡京主张的恢复宋神宗以来“要想攻取西夏,应当先收复河(今甘肃临夏)、湟(青海乐都)二州之地,这样夏人就有腹背受敌之忧”的战略,即所谓的“开边之策”。公元1103年,王厚、高永年再次攻取湟州,史称熙河开边。
公元1104年五月到公元1105年,宋军多次进攻夏,夏军一再被击败,李乾顺不得不再派使臣于1105年正月前往辽国求援,请求天祚帝率军讨伐宋国。正月二十八日,天祚帝派遣枢密直学士高端礼等人出使宋国,委婉劝说宋国撤回伐夏的军队。虽然夏国向辽国请求让宋国罢兵,但两国在鄜延路和湟州等边境地区仍然摩擦不断。之后,宋、夏两国均屡次出使辽国,各自陈述对方袭扰边境,因辽国始终偏袒西夏一方,所以还闹出了“空客馆水浆,绝烟火者三日,乃遣还”的宋辽之间的外交事件。辽国人有意思吧?就因宋国使臣林摅严词拒绝辽国让宋国归还所占西夏领土并出言不逊,恼羞成怒的辽国人,竟然给宋国使团断水断粮,然后又礼送宋使出境,哈哈,太罕见了!
辽国调解不成,宋夏再起摩擦。公元1105年年十二月初六,夏国再派使臣向辽国求援,这一次天祚帝恼火了。正月初八,天祚帝派遣知北院枢密使事萧得里底、知南院枢密使事牛温舒出使宋国,请宋国将侵占的夏国土地归还。同时,辽国还调遣兵力集结于辽宋边境作为辽使谈判的后援。宋国获知辽国集兵甚急,便有主和派大臣出面劝谏宋徽宗说:辽廷书信以理,且派来两位相臣为使,显示对宋国的尊重。而且,辽使所要求归还的西夏土地均为大宋新近夺来的,要求不过分。宋徽宗答复:先帝已划定的疆界不再复议,如果是崇宁(宋徽宗时期年号,1102~1106年)以来夺来的土地,可以答应辽国使臣还给西夏。有了宋徽宗的口谕,辽使开开心心地完成了使命,宋夏辽三国就此再一次达成和议并交还崇宁以来所夺的西夏土地。
西夏见和议达成,于公元1106年六月二十一日,夏国派使臣前往辽国致谢。同年十月十七日,宋国也派使臣向辽国告知宋夏两国重新交好的情况。但即便宋夏达成和议,两国间打打停停始终持续着,夏国便不断地向辽国求援,天祚帝则在宋夏之间不停地调和,时不时还要以兵力集结威胁一下宋国。这么纷乱繁杂的辽宋夏三国之间的外交情势变化,牵扯了天祚帝的绝大部分精力,此外,天祚帝一如以往的辽国皇帝一样热衷于信佛和狩猎。从1104年至1111年期间至少每年一次外出打猎荒于政务。天祚帝尽情享受着祖先们留下的和平江山不思进取,竟然对属国属部中女真人的强势崛起熟视无睹,以致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四、天祚帝坐视完颜部扩张势力范围
公元1103年,女真完颜部将其势力扩展到曷懒地区,因该地区与高丽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女真与高丽之间的矛盾冲突逐渐凸显并最终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
处于高丽国东北部曷懒甸地区的长白山女真与蒲卢毛朵部女真,均属于辽朝的“外十部”生女真。由于地理位置与高丽国接壤,他们一方面接受辽朝授予的官爵,一方面也与高丽保持着友好往来。完颜盈歌后期,因一位被掳至完颜部的高丽籍医生为完颜盈歌的亲戚治好了病,盈歌便放这名医生回高丽国。也因完颜部始祖完颜函普曾经居住在高丽国多年,所以完颜部落对高丽国的感情比较特殊。这名医生回国见到高丽国当时的国王高丽肃宗王颙,告知高丽肃宗完颜部已日趋强盛,同时转达了完颜盈歌希望与高丽国通好的愿望。从公元1102年开始,双方多次友好往来。但当曾经并不接壤的完颜部将势力扩展到曷懒甸时,双方的矛盾就来了。
公元1104年正月初八,高丽肃宗任命宰相门下侍郎平章事林干为判东北面行营兵马事,率军出千里长城,深入曷懒甸。石适欢率部击溃高丽军并乘胜攻入高丽境内,占领定州和宣德关城,掠回大量高丽人为奴隶,并焚毁高丽边塞后撤回。
高丽人其实只是作为缓兵之计表面上认栽了。尹瓘回去后,在高丽肃宗的支持下,建立了一支包括神骑(骑兵),神步、跳荡、梗弓、精弩、发火等军种在内的“别武班”,日夜操练军士,积极储备粮草,卧薪尝胆誓要一雪前耻。
完颜乌雅束得知高丽军所为后,面临着是报告辽廷由辽廷出面解决、或是默认装傻、还是主动抗击三种选择。辽廷自从圣宗时期三次辽丽战争之后,双方就再没起过军事冲突,或许都知道对方不好惹吧。所以,此次高丽与女真人发生冲突,天祚帝躲得远远的,就是想让女真人和高丽人火拼,然后辽国渔翁得利。因此,选择不干预,由女真和高丽人自己解决,而自己忙着打猎去了。
女真军与高丽军经多次交战,高丽军逐渐失去优势,双方遂开始议和。由于女真人在战场上的优势明显,因此占据了谈判的主导地位。女真提出的议和内容是:高丽国归还九城,曷懒甸女真可以恢复之前与高丽的关系,高丽和女真之间不再交战。高丽睿宗经与群臣们反复协商决定接受该议和提议,七月三日,高丽国正式回复女真人同意议和条件。公元1109年九月“高丽约以还逋逃之人,退九城之军。复所侵故地。”之所以女真人在军事上占据优势时主动提出议和,是因为完颜部当时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完成女真各部落统一大业上且当年农业歉收,灾民们需要救济。而高丽国则是因为战场上已呈现颓势,且担心如果辽朝直接出面干预,后果可能更加不可收拾。因此,双方议和非常顺利,高丽军在议和后如约全部撤回“千里长城”之内,双方至此罢兵。
五、女真英雄完颜阿骨打继任女真部落联盟长
萧奉先是辽国被灭亡的关键人物之一,使得阿骨打躲过一劫是萧奉先对金国的第一个贡献。萧奉先位列辽史列传第三十二卷中的第一位,他是天祚帝元妃的兄长。辽史记载了天祚帝的一后三妃,元妃为最年轻的妃子,为天祚帝生了三子三女,所以最受宠爱。
阿骨打从“头鱼宴”回来之后,完颜部落进一步对女真其他部落开展兼并战争,主要对手是女真赵三和阿鹘产部落。阿骨打获胜后掳走了他们的家属。因赵三和阿鹘产也是辽廷任命的官,所以两人像星显水纥石烈部的阿疏一样跑去辽官府告状。二人赶赴咸州(今“宇宙的尽头”——辽宁省铁岭市下辖的开原市老城)申诉,咸州详稳司将诉讼呈报北枢密院处理。枢密使萧奉先视为平常之事,将该诉讼仍交还咸州详稳司,令对阿骨打责问,想让他悔过自新。这算得上是萧奉先对金国的第二次贡献,不然阿骨打可能吃不了要兜着走了。咸州详稳司为平复这件事,多次征召阿骨打前来咸州,但他始终称病不去。
萧奉先没把阿骨打不肯赴咸州的事向天祚帝报告,因为像这样的“小事儿”天祚帝没工夫搭理,天祚帝正忙着自己的“正事儿”呢,啥“正事儿”?打猎呗!《辽史·天祚帝本纪》记载:公元1113年正月十四日,到大鱼泊(注:今查干湖,位于吉林省松原市西北部的前郭尔罗斯蒙古族自治县境内)。二十三日,出猎于狗牙山,酷寒,猎人大多冻死。
直到公元1113年二月,阿骨打看到实在糊弄不过去,就来到咸州。辽史记载:1113年三月。阿骨打在某日率五百骑兵冲至咸州,百姓大受惊恐。次日,到详稳司,与赵三等人在法庭上当面互相指责。阿骨打不服,详稳司准备把他送交主管部门审讯。在一天晚上阿骨打逃走,并派人向皇上分辩诉说是详稳司想杀他,所以不敢留下。此后无论怎么征召再不肯来。到了十月,完颜阿骨打正式成为完颜部首领,时年46岁,从此开始了他轰轰烈烈气吞万里如虎的灭辽立国伟大征程。
六、辽国边城受到女真军队攻击
阿骨打继任之后,一是在生女真与辽国的边界上筑城,二是派完颜蒲家奴到辽廷索要星显水纥石烈部的首领阿疏。阿疏自从被完颜盈歌打败后,就一直躲在辽国。完颜盈歌曾经向辽廷要求过归还女真叛逃者,但辽廷可能是碍于身为上国,要保持颜面,一反惯例,不予遣返阿疏。这件事记载于《辽史·天祚帝本纪》中公元1114年的正月。
完颜蒲家奴空手而归后,阿骨打派宗室习古乃、完颜银术可再往辽廷索要阿疏。习古乃等归来后报告说,辽主骄肆废弛。阿骨打听后认为机会来了。于是召集手下告知欲起兵伐辽,同时命令各部加紧修筑城堡、增兵各要冲并完善戎装武器,听后命令。辽东北路统军司听说后,忙派人前来问罪说:你们修战具,善守备,是准备要造反吗?阿骨打答曰:设险自守也犯毛病吗?辽使无言以对,只好回去复命。
七月,阿骨打再派使者前去索要阿疏。这一次阿骨打的使者也有双重任务,除了要人,还有就是刺探辽廷现状。辽廷不但不归还阿疏,还派枢密院侍御耶律阿息保责问边境上修筑城堡一事。阿骨打则轻慢地答曰:“女真是小国,对于大国不敢废礼。大国不施恩泽,又藏匿我女真逃亡的罪人,我们还能指望什么呢?如果归还阿疏,就像先前一样地朝贡;否则,修筑城堡是不会停的。”天祚帝听了阿息保的详细奏报后。诏命辽国海州(治今辽宁省鞍山市海城县)刺史高仙寿率渤海兵八百人进驻宁江州(今吉林省扶余县伯都纳古城),增加东北路统军司的防备力量。
阿骨打听说后,派遣仆聒剌又以索要阿疏之名义出使辽国,实际是侦察辽军军情。仆聒剌返回后说辽军兵多不计其数,阿骨打不信。说辽军初次调兵,且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不会这么快就调来大量军队。为摸清准确情况,又派胡沙保前去。胡沙保回来报告说,辽军只有四院统军司与宁江州军及渤海八百人。阿骨打见辽军人数果如自己的判断,又担心天祚帝会继续增兵,遂决定先发制人。起兵前,阿骨打率众人祭拜皇天后土,“以辽人荒肆,不归阿疏”为由起兵伐辽。从这个起兵理由可以看出,那时并非要与辽国一争高下,因为女真的实力与辽国相比确实太弱了,所以更多的是因为阿骨打在咸州受了气,便以辽国人欺辱女真人和辽廷干涉女真人内部事务为借口发兵征伐辽国。因为女真人很多人都受过辽国人的气,所以这个借口有一定的号召力,毕竟那时的女真军队还没那么自信。
九月十日,金军先擒获了辽国的障鹰官(辽国在自上京到五国部的鹰路专设的监督征敛海东青和其它贡物的官员),然后在涞流水(今黑龙江省与吉林省交界的拉林河)集结各部落兵力共2500余人。公布辽之罪,申告天地后向西杀入辽国地界。天刚亮,女真军已过辽国与女真的界河,刚刚填平边界间的壕坑,辽军大将耶律谢十就率辽军杀将过来,两军展开混战。战斗结果,女真军获胜,耶律谢十被阿骨打射死,坐下宝马也成了女真人的战利品。这是女真人在阿骨打继位后对辽军的首场主动进攻并取得的胜利,因此,女真人的士气得以大幅提升,攻击辽国宣泄仇恨和劫掠财富的欲望得到进一步迸发。
欲望一旦迸发就会变得狂热,所以女真人迅速挥师向西南进攻向宁江州。宁江州位于混同江之东,道宗年间的公元1058年,辽廷对女真人越来越不放心,遂在与女真人接壤之地修建了这座城池,以便监视和震慑女真人。同时也是辽的边陲军贸重镇,辽廷所设的榷场就在该地,当然这里埋下了不知多少女真人的屈辱和仇恨。
辽廷在宁江州守城的大将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保全了耶律延禧小命的萧兀纳。天祚帝登基之初,萧兀纳被委任为北府宰相、辽兴军节度使、加号守太傅,那么他怎么又会被贬到这个边境小城的呢?
史书上说天祚帝“昏庸无道、好佞人、远忠直”一点不怨。萧兀纳被贬是因为其性情耿直,逆言纳谏,“数以直言忤旨”,因此天祚帝不喜欢这个老臣在身边。正好有小人污蔑萧兀纳拿了佛殿的犀角,天祚帝便诏来萧兀纳追问。萧兀纳申辩说“臣在先朝,诏许日取帑钱十万为私费,臣未尝妄取一钱,肯借犀角乎!”天祚帝听了不辨真伪地将萧兀纳降为宁边州刺史赶出了京城,不久又改任临海军节度使。从萧兀纳被贬、耶律阿思升迁即可以看出天祚帝在选人用人上够昏庸的。
萧兀纳到宁江州赴任后,屡次向天祚帝上奏女真人轻慢辽廷,其志非小,益增兵边界州城,但所奏均如石沉大海。公元1111年,天祚帝将萧兀纳任命为知黄龙府事,改东北路统军使,等于是把对女真的防御全权交给了萧兀纳,但对其的增兵请求不予理睬。此时萧兀纳可调动的兵力共三支,一是自己直接管辖的东北路都统军司所部,二是宁江州固有的守军,三是高仙寿率领的援军。三路军夹起来估计三千人左右。
阿骨打率女真军抵达宁江城外围,选择高地驻军,然后将宁江城围困。对辽军作战时,先是“围点打援”,以伏击战消灭了增援宁江城周边几个卫城的援军,而后在城东与萧兀纳率领的辽军决战。
辽军从宁江城东门杀出,被金军温迪痕和阿徒罕两将率兵拦击。辽军自从公元1004年与宋国澶渊之盟后,取得的像样的战争胜利并不多,所以兵将的战斗力远不如近些年来始终征战不停的女真军。宁江州城墙周长3132米,属于不大的驻兵城,估计城中兵将就没多少,不然萧兀纳不会请求增兵。因此辽军在人数上对女真军也没什么优势。交战过程中,辽军损兵折将大败,就连萧兀纳的孙子移敌蹇也在交战中丧了命。此战后,萧兀纳不敢出城再战。据守几天后,见辽廷援兵不至,自己率统军司所属的300骑兵渡过混同江撤往黄龙府,留下增援宁江州的高仙寿渤海军和原宁江州的防御部队守城。
到十月,女真人攻克宁江州,辽防御使大药师奴被擒,因其为渤海王族“大氏”的后代,所以阿骨打并未杀他,而是偷偷将他放了。此外,阿骨打招谕渤海乡人说:“女直、渤海本同一家,我兴师伐罪,不滥及无辜也。”所以,投降的渤海人躲过了被杀戮和被抢劫,阿骨打还让渤海人梁福、斡答剌去故乡招降渤海人。但契丹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多年来女真人对契丹人积攒的仇恨太多了。辽廷官僚在女真地界欺男霸女不说,即便是在为完颜乌雅束的丧事办理时,辽使阿息保还来责问阿骨打说“何以不告丧?”。这还不算,阿息保后来竟然骑马直至完颜乌雅束的殡所,这对逝者是极大的不尊重,而且还向阿骨打索要他看中的拉乌雅束灵车的马匹,气得阿骨打当时就要杀他。如此看来,即便是辽廷任命的节度使,在契丹人眼里也如奴隶一般。所以,女真人的报复为多年积怨积恨所致,辽廷怨不得女真人造反,只能怨契丹人自己吧。
有意思的是,女真人兴师动众打下了宁江州,却并没有据为己有,而是在一番报复之后又撤回了按出虎水部落所在地,兴高采烈地将抢掠的战利品分赏给参战的各家各户及部落中的老者。由此确定,完颜阿骨打攻打宁江州的伐辽第一战只是泄愤,并非那时的他就有推翻辽朝的宏图大志。
回到老巢的阿骨打一边继续抚定周边的女真部落,一边完善军队建制。“初命诸路以三百户为谋克,十谋克为猛安。”谋克差不多相当于百夫长,猛安相当于千夫长。
辽军在宁江州的失败,总算引起了天祚帝的重视。天祚帝召群臣商议,同知南院枢密使事萧陶苏斡说:“女直国虽小,但其人勇猛而且善射。自从抓了叛臣萧海里后,军力愈加变强。我兵很久不练,若遇到强敌,稍微有不利我军局面时,各部就可能会离心离德,那就不好办了。为今之计,莫不如大发诸道兵,以威势进行镇压,才可令他们屈服。”还没等天祚帝表态,北院枢密使萧奉先说话了:“如果按萧陶苏斡所说的那样派兵征伐,只会让女真人感到我们是在示弱啊。我看只调漠北滑水以北的兵就足够了。”天祚帝采信了萧继先所言。此为萧继先对女真人崛起的第三个贡献。
公元1114年十月初一,天祚帝诏命以北枢密使萧奉先的弟弟、守司空萧嗣先为东北路都统、主帅,萧兀纳为副帅,调集契丹和奚军共三千人,中京禁兵及土兵两千人,另外选派诸路武勇两千余人,以虞候崔公义为都押官,控鹤指挥邢颖为副押官,率7000余人的大军屯驻于出河店(今黑龙江省大庆市肇源县茂兴镇)和斡论泺。出河店距完颜部老巢约500里,对完颜部构成了威胁。阿骨打决定对进驻出河店的辽军主动出击。
辽军溃败的消息传至辽廷,萧奉先害怕其弟萧嗣先因战败获罪,便向天祚帝奏称东征溃败之军沿路抢劫,如果不赦免其罪,恐怕聚众成祸。天祚帝信其言,仅将打了败仗的萧嗣先和萧兀纳等人免官,未再进一步责罚,也未对战场上牺牲的兵将给予抚恤。天祚帝此举引发辽兵互相传言说:“力战的会死去且没有功劳,退却的则可以获得生路,又无罪。”这样的传言在辽军中就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播,此后一向作战奋勇争先的辽军再无斗志,见到敌军便奔逃溃散。所以尽管天祚帝又任命萧底里为东北路都统率军与女真军再战,但还是以惨败收场。经过出河店战役前后两次战胜辽军主力,女真军的自信大增,在心理上再也不惧怕辽军了。
十二月,辽国渤海人聚集地、黄龙府(今吉林省长春市农安县)周围的重要州城咸(今辽宁省铁岭市开原县老城镇)、宾(今吉林省长春市农安县东北红石垒)、祥(今吉林省长春市农安县境)三州及铁骊、兀惹均反叛归附于女真。辽道宗派萧乙薛前往增援宾州,南军诸将实娄、特烈等前往增援咸州,试图控制住局势,但均为女真击败。完颜阿骨打任命完颜斡鲁古为咸州军统帅,分兵几路抵御辽军。完颜斡鲁古率领一路女真军在咸州先是斩杀了辽都统耶律实娄,然后又与刚来增援的女真军战神完颜娄室所部一起击败辽军咸州路兵马事萧特烈。另一路由完颜仆虺、完颜浑黜等将率兵在宾州战胜了前来增援的辽临潢府留守赤狗儿所率领的上京道兵马。女真军吾睹补、蒲察两将又在祥州东打败了由行军副都统萧乙薛率领的直扑祥州的辽军。至十二月,女真军已完全控制了辽国的咸、宾、祥三个州。
七、女真人建国
得知女真人建立了金国,天祚帝震惊。正月,天祚帝下诏亲征女真并派派遣耶律章奴带着书信到金军所在的宁江州西去面见阿骨打,要求订立和约。因辽国信中傲慢地直呼阿骨打名姓,令阿骨打非常生气,他认为辽军并无议和的诚意。于是阿骨打命赛剌回信提出如下和议前提条件:如果辽廷归还女真叛徒阿疏,且将黄龙府官署系数迁走,再将黄龙府让给大金国,金国才会与辽国商谈和议之事。天祚帝当时根本没把女真人放在眼里,当然也不会答应金国的要求。既然议和不成,天祚帝便命令辽军用武力解决金兵。二十九日,金军与涞流河路辽军大战于达鲁古城。
女真人立国引发了辽国各地风起云涌的起义与叛乱。二月,饶州(内蒙古赤峰市林西县)渤海人古欲等反叛,古欲自称大王。饶州距离辽上京不到150公里,直接威胁了辽上京的安危。三月,天祚帝派督监萧谢佛留等攻讨古欲。萧谢佛留因刚刚在达鲁古城战役中被金军击败,尚缺乏争取战斗胜利的自信心,因此于四月十四日被古欲部所败,萧谢佛留也因此被罢官。
古欲所部此战后马步兵数已达3万余,且因为以弱胜强自信心倍增。天祚帝调兵遣将,命汉人行宫副部署萧陶苏斡为都统率大军再往进剿,却不想萧陶苏斡所部于五月又被古欲所败。但萧陶苏斡并未撤回,而是精心整顿兵马,于六月与古欲所部再战。古欲部因连胜两仗而过于轻敌,结果被萧陶苏斡两面夹击击溃。六月十八日斩古欲及所部首数千级,夺回所掠之物,归还原主,饶州之乱被平定。
辽军在达鲁古城战败后,天祚帝于三月,派遣耶律章奴等六人挟带国书出使女真。因辽国书直呼阿骨打姓名且“书词慢侮”,简单粗暴地敦促女真人赶紧投降,并非议和之意。暴脾气的阿骨打遂扣留辽使5人,仅让耶律章奴捎带自己的回信给天祚帝,内容依旧如之前的议和条件。五月,天祚帝再派耶律章奴出使金国,然而辽国此番书信依旧傲慢无礼,仍直呼金太祖其名、敦促女真人投降。六月十四日,金太祖书信亦直呼耶律延禧之名,内容如前复之,再由耶律章奴带回给天祚帝。同月,天祚帝改派萧辞剌出使金国,因书信用词不卑不亢而被阿骨打扣留。
八、宋国的谋略及天祚帝御驾亲征
辽史记载:1115年秋七月初四,宋国派使者送来助战的银两和绢帛。喂呀!这情形好像有点熟悉吧。怎么与当年辽兴宗伐夏国时那么相似呢!辽国这边一与强国作战,宋国就给送钱帛,宋辽两国的关系真是够铁呀!哈哈,您若是这么以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前面说过宋国宦官童贯在用兵河湟过程中连续被提拔,且在讨伐溪哥臧征,收复积石军和洮州的过程中立下威名,公元1111年被封为检校太尉。为刺探辽国时下虚实,受宋徽宗之命,作为副使随端明殿学士郑允中出使辽国。途中,结识了燕人马植。
马植本为辽朝大族,官至光禄卿。他看透了辽国的腐败没落,看中了女真必兴。要知道公元1111年女真人是什么情况,刚刚与高丽国结束战争,完颜乌雅束还在世呢,马植就能看到女真会崛起替代辽国,所以他是一个很有前瞻性眼光的奇人。马植主动出击秘密晋见童贯,他向童贯说明了宋国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计划,即:结好女真,与约攻辽,则燕云十六州可图。怎么样,这计策够可以吧?绝不比诸葛亮未出茅庐已三分天下差。
公元1112年马植秘密抵达宋国觐见宋徽宗,听了马植的谋划,宋徽宗大加赞赏,遂决定了联女真灭辽国的策略。但当时辽国依旧强大,宋国则暗中观察,谋变而动。女真人立国并屡次击败辽军后,为使辽金两国势不两立,在辽国准备兴兵讨伐金国时,宋国故伎重演,就是不怕事儿大,给辽国加油助威!
尽管宋国给辽国送了钱帛鼓劲,但在七月,都统斡里朵所部万余人与女真将领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所部在白马泊交战中依然失利。斡里朵率东北路统军司、咸州路都统司、黄龙府路都统司和好草峪都统司人马退守辽在东北地区的政治经济中心——重镇黄龙府。黄龙府古城周长3.5公里,不算大,斡里朵率领的4个司的兵力大约在8000~10000人吧。
白马泊之战得胜后,完颜阿骨打决定于八月二十二日御驾亲征黄龙府。大军抵达混同江时发现江边没有任何船只。阿骨打遂命一人骑上红白相间的马匹,按照自己的马鞭所指的方向涉水过河。按说,时值夏季,河水深不可测,但红白相间的马匹所涉水过河的一条路,水只在马腹之下,如此神奇难以置信。随后,金国大军循着红白相间马匹所走的路线确实渡过了混同江。
守卫黄龙府的辽军未曾料到金军无船可以轻易过河,所以准备不足,阿骨打指挥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完颜浑黜、完颜婆卢火、完颜石古乃等路大猛攻黄龙府。
正出猎于岭东的天祚帝闻讯后,感到事态确实严重了,这才决定中止狩猎,于八月二十七日赶赴军中。因为纵观有辽一朝,女真人时叛时附的事情不断发生,所以在最初听说女真人又闹事了,天祚帝重视不够,以为就近调集在今东北地区的辽军就足以将其平定。没想到不但未能平定女真人,还让女真人在战争中愈挫愈勇,甚至都立国称帝了。现在又再度进攻黄龙府,看来要出大事,再不全力镇压,指不定乱子会闹得天翻地覆。
天祚帝一到军中就先罢免了斡里朵的官职。二十九日,天祚帝任命围场使阿不为中军都统,耶律章奴为都监,统帅番、汉兵十万;以萧奉先充任御营都统,率精兵两万担任先锋。其余分五部作为正军,贵族子弟一千人作为硬军,扈从百司作为护卫军,从北出骆驼口(斡论泺一带);以殿前副点检萧胡笃为都统,枢密直学士柴谊为副统,率领汉军马步军三万从南出宁江州。从辽南北两路军的数量上可以看出,南路军并非主攻,主要是起牵制作用。辽大军从长春州(今吉林省白城市大安县)分路进发,发给几个月的军粮,相期一定要剿灭女真。看得出这一次天祚帝是下了狠心了!
可还没等天祚帝的大军出发,九月一日黄龙府便失陷了。黄龙府被金国拿下,表明辽国在东北地区的军事力量基本被金军消灭了,所以不管天祚帝是否愿意,他都必须调集辽国大军前去围剿,争取尽早将尚在初创阶段的金军彻底消灭。到此时,天祚帝后悔当初不听萧陶苏斡之言将女真势力消灭在萌芽之中,想想错过宝贵时机的责任就应由萧奉先来承担,因为正是他的劝阻天祚帝才未动用大军去镇压。于是九月三日,贬萧奉先为西南面招讨使。
辽军这边因萧奉先已被任命为西南面招讨使,调萧胡笃为领辽军2万精锐的先锋官,而南路汉军则由枢密直学士柴谊率领。辽大军出长春州后,在骆驼口分路前进。萧胡睹先锋军在拉林河西与金军首战落败,北路的主力大军却突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辽军到底发生了了什么情况呢?
原来是天祚帝所率领的中军督监耶律章奴反叛了!天祚帝不能让后院起火,于是率军西归,打算先平定了耶律章奴的反叛后再来解决金国的事。
耶律章奴等人带着300余将士脱离天祚帝大军,偷偷潜回上京,但他并未直接进城,而是派耶律淳王妃萧普贤女的哥哥萧敌里及外甥萧延留进京去劝说耶律淳。
护步达冈之战被认为是辽金两军战略上的分水岭,从此金军占据战场上的主动,而辽军虽然实力尚在,但因后续内乱不止,难以集中优势兵力与金军展开真正意义上的大决战。就在护步达冈战役进行期间,金军猛将夹古撒喝和婆卢火攻占了鸭绿江下游的开州城(今辽宁省丹东市凤城县)。
九、辽国内乱不止
回到上京的萧敌里及萧延留见到耶律淳后,告知欲拥立其为帝,耶律淳没有立即表态。不久天祚帝的使者行宫小底乙信持天祚御札见耶律淳,告知耶律章奴等谋乱的事实,还告知他辽军打了败仗,但天祚帝已率军在返回上京途中。耶律淳于是将萧敌里和萧延留斩杀,带着他们的头颅单骑抄小路到上京附近的广平淀去向天祚帝交“投名状”。
耶律章奴听说耶律淳跑了,便指挥手下攻入上京抢劫府库财物后,一行人到祖州太祖庙祭祀,历数天祚帝罪状以聚人心。你别说,这耶律章奴还有点号召力,不久就聚集了中京一带的侯慨起义军以及祖州(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庆州(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右旗)、饶州(内蒙古赤峰市林西县)、怀州(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右旗岗根苏木)等地义军,人马合计竟过万。随后,耶律章奴挥军直奔广平淀试图擒杀天祚帝,被萧胡笃以籍私奴为军所击退。侯慨所部在公元1116年三月转战到川州(今辽宁省朝阳市四角坂),被天祚帝重新启用的东面行军副都统、南女真祥稳萧酬斡所俘获。萧酬斡当年因母亲私下诅咒耶律延禧而受牵连没入兴圣宫,在天下大乱时,天祚帝又想起了他。同时被想起的还有萧酬斡的姐姐萧坦思。有点意外吧?!命运多舛的前辽道宗皇后竟然还活着,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历经世事沧桑竟能心静如水。天祚帝将其诏还,追封为太皇太妃。
四月,耶律章奴所部去进攻中京,被熟女真顺化王阿鹘产率兵击败。退守饶州后于四月八日又被辽军打败。耶律章奴化妆后诈称使者,企图逃往女真被巡逻兵抓获送至天祚帝行宫。天祚帝先将其腰斩,又将其尸体肢解后拿到五路示众。本欲响应耶律章奴谋乱的咸州乣(jiǔ)将耶律术者在被辽军擒获后,因屡次厉声数天祚帝过失为大辽社稷危亡之本而被杀。
耶律章奴谋乱虽然很快被平定,但这个事件不同于女真人造反立国,也不同于侯慨起义,因为它是来自辽朝内部高官的一次政变,不但参与者地位显赫,而且人数众多。这从一个侧面说明,“天祚帝拒谏饰非,穷奢极欲,盘于游畋(打猎),信用谗谄,纪纲废弛,人情怨怒”绝非妄言。
在耶律章奴之乱期间,公元1116年正月初一,辽东京也发生了暴乱。一名醉酒恶少因东京留守萧保先为政酷虐,竟然跑到其家中将其杀害。东京户部使大公鼎与副留守高清明集中奚、汉兵千人,尽数捕杀乘机作乱之人,但也有被滥杀者,因此造成了新的动乱。在东京城外防御女真人的东京裨将、渤海人高永昌乘机率戍卒3000人准备入城,遭到大公鼎、高清明等督兵拒之。正月初五。大公鼎等为高永昌军所败弃城逃走,高永昌占据东京。因东京本为渤海人故地,所以高永昌反辽起义迅速得到响应。高永昌自称大渤海国皇帝,立国号大元,改元隆基元年。由于以渤海国名再度立国,所以高永昌势力发展迅速,旬日之间就攻占了东京道五十余州,唯独沈州(今辽宁省沈阳市)还在辽军控制之下。但由于其发展过快,攻城夺地当中所部颇有杀掠,引起百姓不满,尤其被住在东京道地区的奚人恨之入骨,他们不得不携家带口渡辽河避祸。
四月中旬萧韩家奴和张琳率兵攻打高永昌叛军,被其所败,退往显州(今辽宁省锦州市北镇)。五月初,萧韩家奴和张琳率部再攻高永昌叛军。先以精骑出其不意复夺沈州,然后从两个方向攻打叛军,双方经三十余战,高永昌部不敌辽军退保东京。辽军从太子河西面准备渡河攻打东京,当辽军至半渡时,高永昌军出击辽军,辽军溃败,被叛军骑兵一路追杀,所剩残部逃入沈州。
退守东京的高永昌见情势危急,决定派使者前去联络金国表示“愿并力以取辽”。阿骨打也派使者去东京回复高永昌说,同力取辽当然可以,但你必须先取消帝号,若归顺金国我会封你为王爵。高永昌虽然又派使者来金国求同力抗辽,但并不想归附于金国,且言辞对阿骨打有不敬之意,这可惹恼了阿骨打。金国自从在护步达冈打败辽军后,北方的室韦、渤海、奚族、兀惹、铁骊、汉族及辽籍女真大量归附,实力已今昔非比,加上阿骨打那个暴脾气,还能容忍高永昌这般无理嘛。于是,阿骨打以自己的侄子完颜斡鲁为主帅、完颜斡鲁古为副帅率数万金国大军南下征伐。
十、金军南下
居于沈州城内的张琳等正准备整顿兵马与高永昌部再战,忽然有探马呈报金国与高永昌往来的情报,张琳展开书信,见上面写着:“准渤海国王高永昌状,辽国张宰相统军来攻,伏望救援,即约五月二十五日进兵。”辽南府宰相张琳乃文人汉官,不懂军事,以为这是高永昌与金人的诈作不予重视。没过几天,又有探报急报说女真大军已经逼近沈州。张琳赶忙整顿军马准备迎战金军,怎奈手下兵将士气全无,与金兵一接战便溃败。张琳见状,不敢从城门逃跑,由城墙系绳索逃离沈州,退往辽州(今辽宁省沈阳市新民县公主屯镇辽滨塔村以北至庆云堡一带地)。沈州遂被金兵占领。
事情发展到这种时候就搞不懂天祚帝了,按照辽史兵卫制所载,辽军兵力组成为:1、御帐亲军。皇帝亲自指挥的蕃汉精锐大帐皮室军30万骑;皇后指挥的属珊军20万。2、宫卫骑军。十二宫一府共计40万人,其中骑军超过10.1万。3、大首领部族军(各亲王的私家军)。多者千余骑,少者百余骑。4、众部族军,北府28部,包括侍从宫帐奚王府;镇南境五院部、六院部;东北路招讨司、东北路统军司、西北路招讨司、西南路招讨司等。南府16部,包括镇驻西南境、西南路招讨司、西北路招讨司、东北路统军司、东北路女直兵马司东京都部署司、戍倒塌岭、屯驻本境等兵力,共计多少不详;5、五京乡丁共计110.73万;6、属国军,共计59个属国,朝贡无常,有事则谴使征兵或下诏专征,所以人数无法确定;7、边境戍兵,其中东境戍兵主要用于防御高丽和女真人,在籍军兵2.2万人。以上兵力为军队编制,事实很难满编。但这有数的兵力加在一起也有200万以上,即便真正的兵力只有满编的一半,则天祚帝可调动的兵力至少也有几十万。那么为啥天祚帝在女真崛起的过程中,最多用兵即御驾亲征那一次兵力也就才有13万人呢?
笔者以为,一是天祚帝认为围剿女真军用不着那么多军队,当时女真军仅几万人,且装备又差,当时天下无敌的辽军剿灭他们不必大动干戈;二是属国属部响应金国依附速度之快超出了天祚帝的意料;三是辽国内多处叛乱此起彼伏,辽军四处救火又被战事拖累,眼见金军日益强大,又难以集中兵力围歼;四是契丹贵族的谋乱严重损伤了辽军士气,以至多年不打仗的辽军战斗能力断崖式下降,即便对阵战斗力最弱的普通起义军都难有优势;五是女真人那时只完成了建国,并无灭辽的抱负,很多州城攻下后,只一番抢掠之后就撤离,这些都给天祚帝造成了错觉。以至于天祚帝仍然盲目乐观自信,仍然觉得这些作乱为小打小闹,不然怎么还会有心情去狩猎呢。打仗是要花大钱的,由于天祚帝重视不够,所以兵力和后勤补给调动就得不到保障,以至于像南府宰相张琳那么高的官位,即使有了皇帝的诏命,也还得到处募兵以抵御金兵和高永昌的起义。
综合以上因素,方知天祚帝的贪玩误事有多要命,他在可以集中力量消灭女真人的最好时机去围猎,而把围剿金军及各路叛军这样的重任交给了能力不够的耶律淳,导致错失良机最终国破,实在怨不得别人。
十一、耶律淳受命抗金
耶律淳升官晋爵后,按照天祚帝的诏命登记诸路兵马,征用有杂畜十头以上人家的牲畜充为军用,又命东京道仍听命于辽廷的官署募集怨兵。到七月末八月初,募得怨军二万八千多人,另有五千名禁军(辽南京的卫戍部队)、两千名武勇军。耶律淳将怨军分为八营,然后对这些兵将抓紧训练,以待与金军作战。但时下的辽国就如同一个失去了免疫力的人体,不是这里生疮就是那里流脓。天祚帝刚去打猎,长春州渤海民二千余户试图逃奔金国,东北路统军使立即整顿兵力追及,尽数将这些人俘获追回。八月,北部的乌古部反叛,辽廷派中丞耶律挞不也等人前去招降,直到十月二十日,乌古部才来降附。十一月,东面行军副统耶律马哥等进攻被金军占领的辽东半岛曷苏馆(辽宁辽阳市以南至大连瓦房店、金州一带),失败,耶律马哥被削去官职。
金国占领辽国大片土地后,阿骨打四弟完颜吴乞买及群臣给金太祖上尊号曰大圣皇帝,改明年为天辅元年。历史就是这样,在辽国乱作一团、金国群情振奋中来到了公元1117年。
一月,已经被金军占领的开州莫名其妙地突然反叛了,金军猛将夹古撒喝迅速出兵将叛军平定。像这样孤悬辽东的小城开州还能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势下反叛金国,说明金国在所占领地的控制并不牢固。但阿骨打并未被此困扰,而是派自己的五弟完颜斜也(汉名完颜杲)率一万大军进攻长春州,辽东北面诸军不战自溃,女古、脾室的四个部族及渤海人均投降,接着金国大军又攻下泰州。春州与泰州是通往辽国上京和中京的必经之路,金兵夺此两州,等于是撞开了通往辽国心脏的大门。如此重要的交通枢纽被攻占,无论是辽史还是金史都没有详尽的记载,推测当时就没有发生激烈的攻防战。
随着辽军在战场上不断失利,燕云十六州一带的汉民也开始蠢蠢欲动。公元1117年二月,易州涞水县(今河北省保定市涞水县)自称扶宋破虏大将军的董庞儿聚集1万余人起义反辽,但很快被辽西京留守萧乙薛、南京统军都监查剌于易水西击败,董庞儿率部西逃。萧乙薛见董庞儿所部又到自己地盘上作乱,遂带兵继续追缴,又在奉圣州(今河北省张家口市涿鹿县)击破之。董庞儿所部只好逃往云(今山西省大同市)、应(今山西省大同市应县等地)、武(今山西朔州市武寨县)、朔(今山西省朔州市)等山地发展。
十二、辽金两国再和议
五月十七日,天祚帝再派奴哥带着回复出使金国,希望能订立折中之议案。但金国很快就遣使回复说只能按照先前所订和约条款不变。双方使者就这样往来传书,直到九月仍不能达成和议。九月,奴哥回辽国转达阿骨打的话说:所要求的条件如果不能满足,就不要再派使者来了。
不过此时辽国比金国诚意更足,所以依然派使者送去不断向金国让步的和议书。公元1119年三月初一,天祚帝派遣知右夷离毕事萧习泥烈等人册立阿骨打为东怀国皇帝。初三,乌林答赞谟、奴哥等先行带着书信回金国报信。但阿骨打仍不满意,又派遣乌林答赞谟到辽国,指责册文中不称“兄事”、“大金”,而称“东怀”,乃是小邦可以德怀柔之义等等,并称如果能依最初的书信所定内容才能答应。而后,辽国再派使臣前往金国……直到公元1120年三月,金国因辽国不肯在文本中加给阿骨打“大圣”二字,持续了2年多的议和被金国断绝。这期间辽金两国的情势变化已和议和之初大不一样了。
十二月辽国山前诸路发生大饥荒,乾、显、宜、锦、兴中等路,一斗粟价值数匹细绢,百姓无粮可吃,只得削榆树皮为食,后来竟然又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
十二、宋金两国海上之盟
在金国与辽国往复议和的同时,另一个结盟也在悄悄地进行当中,这就是宋国与金国结盟的秘密接洽。
前面说到马植向宋徽宗献出联女真人灭辽国之策,宋徽宗大加赞赏,但当时女真人的力量还很弱小,宋国未敢轻举妄动,一直在暗中观察女真人与辽国的动向。因消息闭塞,多年过去了,宋国都不知道辽金之间发生了怎样的实力变化。宋国就一直等待机会,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机会竟然是大风刮来的!公元1118年两艘本欲前往高丽国的大船却因大风和洋流的变化漂流到了宋国境内登州(山东半岛北端)附近的驰基岛。两艘船共有200多人,均为渤海人,因躲避战乱冒险出海,领头之人名叫高药师。
登州官员从高药师那里得知东北地区天翻地覆的变化后,七月初四,登州知州王师中将从高药师等人那里了解到的信息上奏给宋徽宗。徽宗与蔡京、童贯等人商议后,诏命王师中派人,由高药师带领以买马的名义渡海到东北去与女真接洽,看看是否可能与女真联合攻打辽国。
根本不想再回辽东的高药师被迫带着宋国人驾船驶往辽东半岛,刚接近海岸,发现岸上站了很多女真士兵,吓得没敢上岸就又回到了登州。谎报说女真兵不让上岸,还向他们放箭,没办法就赶紧回来了,宋人听后半信半疑。
公元1118年闰九月初六,宋国这次派了以武义大夫马政和懂女真语的平海军指挥使呼延庆率领的七八十人使团,仍由高药师领航出使金国。在辽东半岛登岸后,辗转于公元1118年十二月到金国首都见到了金太祖阿骨打。马政向阿骨打说明宋国此次派他出使的来意后,阿骨打经与众人商议,同意联合攻辽,同时派使臣随马政去开封商谈联合的具体事宜。之所以宋国以买马的名义到东北,是因为渤海国存在的时候,中原王朝时常会渡海到女真人那里买马,后来因契丹人灭了渤海国,这样的贸易才被迫中断。因此,宋国为了不得罪辽国才以买马的名义秘密去联合金国。
金史对于马政出使有如下记载:是月,宋使登州防御使马政以国书来,其略曰:“日出之分,实生圣人。窃闻征辽,屡破勍敌。若克辽之后,五代时陷入契丹汉地,愿畀下邑。”
金国使臣与马政等到达开封后,宋徽宗接见了金使,金使臣表达了金太祖阿骨打同意联合攻辽的提议。之后双方就一些具体问题进行磋商,一个是老牌帝国,一个是新兴势力,所以免不了有一些礼仪之争,甚至宋国的副使呼延庆等还因此被扣留了半年,直到公元1119年年底才被放回。呼延庆离开金国前,阿骨打对呼延庆说:是你们宋国想要修好,但你们在往来中却不断羞辱我们,即便没有你们,我们也已经攻下了辽国的多座州城。我现在放你回去,如果你见到宋帝,告诉他金辽两国未达成议和,如若还有结盟的诚意,就让他派遣使臣带来国书而不是诏书给我,否则就不用派人来了!
公元1120年二月,呼延庆回到开封将阿骨打的话转述给宋徽宗,徽宗则改派宋金和议的首倡者、中奉大夫、右文殿修撰赵良嗣(宋徽宗赐名,本名马植)及忠训郎王瓖(王师中子)等仍以买马之名携带宋徽宗的亲笔信秘密出使金国。在派赵良嗣出使前,宋国为了慎重起见,还专门派了一位善丹青、精人伦的大臣陈尧臣出使辽国。这位大臣带了两个徒弟,在他们晋见天祚帝时偷偷画了其画像带回宋国。见到宋徽宗时,陈尧臣说:“辽主望之不似人君,臣谨画其容以进,若以相法言之,亡在旦夕,幸速进兵,兼弱攻昧,此其时也。”此话正合宋徽宗之意,于是才御笔给阿骨打写了秘密书信。
徽宗的信中表达了两层含义:一是燕京所管州城原为汉地,如果同意夺取后归还宋国,则宋国会将原来每年奉给辽国的银娟转纳于金国;二是此承诺虽未制成国书,但作为承诺,绝不背约。谈判中,尽管赵良嗣尽可能争取燕云十六州的全部,但金国人却不松口。最后达成暂时妥协:燕京许于宋国,西京及其他州县则根据战事结果到时再议。赵良嗣回来复命,宋徽宗才发觉作茧自缚了,又派马政去金国争取,但金国威胁说,如果宋国要求过高,那就只能解约。并且进一步提出要求,还燕京所管州城之事的前提为宋朝出兵与金国一起夹攻辽国。
十三、金军打下辽国上京
金军这么容易就攻陷了辽上京,说明金军对辽军在作战能力上确实具有压倒性优势,金军有皇帝御驾亲征,士气正盛。阿骨打带着辽使和宋使,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指挥金军如何势如破竹斩将破城,可以想象那时阿骨打对自己的军队有多自信。相比之下,天祚帝在上京东面的长春州、泰州,上京南面的显州、龙化州等拱卫辽上京的城池被金军占领后,并未调集大军复夺各州城,而是与金国议和。议和也罢,但本应是边谈和边备战,可天祚帝也不知咋想的,一边派人议和,一边还去打猎,莫非他认定金国会接受议和?莫非他轻视女真成不了大事?亦或是破罐子破摔?但当时辽国的大片领土还在,多于金军十几倍的辽国军队也还在,面对强敌,一国之主不思保全江山社稷,还有心事狩猎,难怪历史评价其:荒于游畋,竟把国事全然置诸不顾。这样的一国之君真是昏庸透顶了!
天祚帝轻视金军可能是他上述不作为的唯一合理解释,这可从《辽史天祚帝本纪》的记载中看出:夏四月,出猎于胡土白山,得知金国再度发兵,耶律白斯不等挑选精兵三千人以济助辽军……秋,出猎于沙岭。因为轻视金军,所以闻金兵来攻打上京,才只派了3000人去增援;因为轻视金军,所以即便是丢了上京,还是要去打猎。
阿骨打攻下辽上京后,因天气开始变热,金军还不习惯炎热的天气,加之群臣谏曰:“地远时暑,军马罢乏,若深入敌境,粮馈乏绝,恐有后艰。”阿骨打认为众臣们说得在理,于是大军班师还朝。按照金兵攻下哪里便劫掠成性的恶行,辽上京经此劫难,想必被金兵糟蹋够呛。
要说天祚帝玩得开心不理国事一点也不冤。只派了三千精兵去援助上京,过后也不问问上京的安危,枢密使萧得里底也不敢把上京失陷的消息及时向他报告。直到六月份,金兵撤离上京,上京留守挞不也遂叛金又归附辽国,同平章事左企弓才向天祚帝奏报上京事宜,天祚帝方知实情。六月十六日,天祚帝诏命北府宰相萧乙薛为上京留守,知盐铁内省两司、东北统军司事。但萧乙薛还未到任,上京城中金国任命的上京留守事、夏州观察使(遥授)卢彦伦又造反了。他率所部将挞不野驱逐并尽杀城中契丹人。天祚帝得报后,派耶律马哥率军兵取上京,但卢彦伦坚守城池七个多月,直到金军再来援,辽军方撤离。
十四、辽国宫廷内乱
文妃眼见女真人崛起日益壮大,而自己的老公天祚帝仍到处田猎游幸,不恤国情民情,疏远罢斥忠臣。堂堂大辽国被金国肆意侵犯凌逼,不免忧心忡忡,遂做歌讽谏。《辽史后妃列传》记载:其词为:“不要嗟叹北方的阴云啊迷漫了原本清亮的天空,不要枉自伤情于多灾多难啊,畏惧夷人之侵迫;不如堵塞奸佞升迁之路啊选取贤臣辅国。正该卧薪尝胆啊激励壮士们为国捐躯;如此我们便可早晨廓清漠北的妖雾,傍晚荡平燕、云而安枕于寝宫。”“丞相来上朝啊,宝剑和垂佩叮当作响,群臣束手侧目啊噤口无声。养成外患坐大啊到今日嗟叹何及!忠臣尽被残害啊刑罚如此不明。他的亲戚啊都占据着那么多的要塞,私家门里啊暗地畜养着爪牙之兵。可怜我们的幻想如往古之秦皇那样一统山河的天子啊,还在面对宫门啊,想望着那遥遥无期的太平!”从这两段歌词中可以看出天祚帝,一是国难临头还远忠臣亲小人不思悔改;二是继续不作为,上京都丢了也不知耻后勇集结兵力反击金兵,而是妄想着求太平。天祚帝听了仍旧执迷不悟,还因此记恨文妃于心。天祚帝的这个反应被萧奉先捕捉到了,他于是认为自己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十五、阿骨打策动灭辽战争
天祚帝似乎并未意识到耶律余覩逃入金国会给辽国带来多么大的危害,或者他都不敢去想女真人还会继续入侵辽国腹地,所以他在处理完了文妃等人的案件后,未对防御金国或者反击金国做任何部署就又去游玩了。辽史记载:公元1121年二月,临幸鸳鸯泊。七月,出猎于炭山。九月,(才)到南京。
金国人中止用兵除了天气的原因外,还有就是国论忽鲁勃极烈撒改薨了。撒改是完颜家族的长子长孙,帝位高,所以金国给予了隆重治丧。同时,逃往金国的耶律余覩到达了咸州。阿骨打传旨要耶律余覩到金国都城来见。六月,耶律余覩等奉旨来晋见。从耶律余覩那里得知辽国内部空虚,且知天祚帝已很难调动西北和西南路的辽军,这更加坚定了阿骨打伐辽的决心。七月,阿骨打诏咸州都统司,已决议御驾亲征,命其整备军队随时准备随行。此后连日下雨,阿骨打只好暂时放弃亲征。
直到十一月,阿骨打终于下达了作战命令。诏命以国论忽鲁勃极烈完颜杲(读gǎo。又名斜也,阿骨打的五弟)为内外诸军都统。以昊勃极烈完颜昱(阿骨打三叔劾孙之子、女真名为蒲家奴)、移赉勃极烈完颜宗翰、完颜宗干(阿骨打长子)、完颜宗望(阿骨打次子)、完颜宗磐(完颜吴乞买长子)为副都统,耶律余覩为向导先锋。大军临行,完颜阿骨打下诏:要慎重用兵,供足粮饷。不要搅扰降服之众,不要纵容部下抢掠。遇事有权定夺,无须烦琐禀奏。如果攻克中京,所缴获的礼乐图书文籍,一并陆续送进宫中。将帅奉旨分路向辽国进攻。
这里要补充介绍一下金国从收国元年七月开始施行的勃极烈制度。它是一种辅佐皇帝的政治制度,使皇帝的权力受到诸勃极烈的牵制,以合议制形式决定国家的大政方针。同时金国也效仿辽国,在汉族地区实行汉官制。完颜杲的国论忽鲁勃极烈职位相当于国相,是仅次于阿骨打四弟完颜晟(完颜吴乞买)谙班勃极烈(法定继承人、皇储)职位的高官。昊勃极烈和移赉勃极烈为国相的第二、第三助手,相当于副国相级别的职位。
关于金兵是如何攻占的中京,辽史、金史乃至《资治通鉴》也无详细记载。辽史记载:二年(1122年)春正月十五日,金军攻克中京,进而攻下泽州。皇上出居庸关,到鸳鸯泊。实际过程是辽军闻知金军杀来,即焚烧刍粮,准备徙民逃遁。辽人还未来得及逃遁,完颜杲率领的北路金军已打败楚里迪部及萧霸哲率领的数万辽军,连克辽高州(今内蒙古赤峰市东)、恩州(今内蒙古赤峰市喀刺沁旗东)及回纥城(注:该城应在内蒙古赤峰市喀刺沁旗南,具体地点不详)。之前金军从上京撤离后返回中京的天祚帝见中京以北的防御被金军扫平,自己不敢留守中京,遂率五千禁军骑兵西逃。金军以轻骑军迅速杀到中京大定府(今内蒙古自治区宁城县西北)城下。中京城内此时仅剩三千余毫无斗志的辽兵,面对突然杀到的金军不战自溃,中京遂为完颜杲大军占领。金军收获颇丰,光是战马缴获就超过千匹,此外还有牛和骆驼超过数百头、羊超过4万只,以及车辆三百几十辆,辽国这下损失大了。
金军占领中京后,完颜杲驻扎辽中京并进而攻占了辽国泽州(今河北省承德市平泉县南察罕城),分派兵士驻守要害地方。然后,派使者往金国都城禀奏捷报。二月,南路金军完颜宗翰、完颜希尹(女真文字的创制者)率所部与完颜娄室、徒单绰里的军队会合一起进攻北安州(州府在今河北省承德市隆化县)。辽将越卢、孛古、雅里斯和奚王霞末等先后与金兵交战均失败,北安州被金军降服。金军前锋继续南进至松亭关(今河北省唐山市迁西县北喜峰口)、古北口(今北京市密云区东北)长城一带。
十六、金军对耶律延禧的“斩首”行动
会面之后,合议决定两路大军分别前进,在羊城泺(河北省张家口市沽源县北)会合。此时天祚帝仍在鸳鸯泊,完颜杲命宗翰与宗干率精兵六千去袭击天祚帝。从羊城泺到鸳鸯泊的距离大约300里,宗翰与宗干一夜疾驰就赶到了。天祚帝被突然杀到的金兵吓坏了,赶紧派五院司(北大王院)的兵将去抵挡,自己则率亲眷、众臣及卫兵五千骑护卫向西逃往云中府。因为逃得匆忙,祖宗两百年积攒的珍宝金银等贵重物品全部遗失,甚至连传国玉玺都遗失于桑干河中。
天祚帝一行并未进入西京(今山西省大同市),而是奔向西京南面的焦山行宫。经过西京城下时,召见了西京留守萧查剌等,通告他们金军正在追来,全体军民务必做好防御准备。又因播迁云中府过程中,部分兵将逃离而去,萧查剌又给天祚帝的护卫补充了兵马随行。
进入夹山前,堂堂大辽皇帝耶律延禧似有醒悟何以被金军追得如此狼狈,他对兰陵郡王萧奉先说:“你们父子俩误我到今天这一步,如今就是想杀你,都于事何补!恐怕军士心中忿怒怨恨于你等避敌苟安,若造出祸事来必定会连累于我,你不要跟随我入山了。”萧奉先内心有愧不敢再替自己申辩,于是下马哭拜天祚帝而去。而这时辽国腹地已是金兵与辽兵纵横交错在一起,可怜萧奉先父子不让他们跟着进山又能去哪里呢。恍惚中走了没几里路就遇上了追来的金兵,交战中萧奉先的长子萧昂战死,萧奉先与次子萧昱被擒。金军本打算押送他们交给金太祖阿骨打处置,也是这父子俩该死的时辰还未到,押运途中又遇到辽兵将他们救下,又回到天祚帝身边。之前天祚帝对他们还算仁慈,放过他们一马,想不到他俩的命就该由天祚帝解决。这次天祚帝也没再客气,将父子俩一并处死,也算是为儿子报了仇、为社稷雪了恨。
萧奉先被杀时,她的妹妹元妃还活着。见自己的哥哥和侄子被杀,愤怒地对萧得里底说:“你是北院枢密使,致君至此,何以生为!”说得萧得里底惭愧无语。第二天,天祚帝将萧得里底父子同样逐离。
萧得里底父子与萧奉先父子的命运差不多,被赶走后才走了二十多里路,便被已经降金的辽军将领耶律高山奴擒获,送往金军追赶而来的完颜挞懒大营。
天祚帝把两个误国的奸臣、佞臣赶走后,三月初八发布了新的官员任命诏书:以北院枢密副使萧僧孝奴为知北院枢密使事,以同知北院枢密使事萧查剌为左夷离毕。但此时他离开南京时带来的几千人马已开始众叛亲离,逃的逃、降的降。《辽史天祚帝本纪》记载:三月初九,同知殿前点检事耶律高八率领卫士降金。初十,侦人萧和尚、牌印郎君耶律哂斯为金军所俘获。而西京那边被金军围攻,金军首次使用了鹅车、云梯等器械攻城。尽管有夏国皇帝李乾顺派来的5000兵马增援,但西京还是被金军攻占。
三月十四日,因跟随天祚帝播迁的诸局百工大多逃亡,凡是随从人员不限为吏为民,一律授予官职。可见这时的天祚帝该有多么悲惨!不过还有更悲催的!
十七、耶律淳在南京称帝
辽史中说耶律淳喜好文学,那想必对君臣法理还是非常清楚的,所以群臣们的这个举动把他吓了一大跳,但无论他怎么推辞也是无济于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推上了皇位。所以辽史评价他:不起兵勤王、不东拒金兵,在天祚帝仍在世时夺取皇位,是为篡位!这话绝对准确,因为当时耶律淳所管辖的燕山一带实力还是蛮强的,若是他不僭越称帝,而是起兵勤王,辽国即便是被灭亡,也会坚持很久。
篡位登基后的耶律淳自称天锡皇帝,改元建福,史称“北辽”。同时对群臣一一加官。任命李处温为守太尉,萧干为北枢密使,左企弓为守司徒,张琳为守太师,李处能代理枢密院,再改自己组建的怨军为常胜军。最无厘头的是将耶律延禧降封为湘阴王。天祚帝所能管控的只有沙漠以北,西南、西北路两都招讨府和诸蕃部族这些偏远之地,而耶律淳则据有燕(卢龙军节度)、云(云中大同军节度)、平(平州辽兴军节度)以及上京、辽西六路等人口稠密、相对富庶的区域。由此分裂的辽国使金国的实力进一步相对增强,而且在国家危急时刻产生的分裂,严重挫败了辽国上下的士气,从而加速了辽国的灭亡。
在东胜州,金军抓获了金国一直向辽国索要的原星显水纥石烈酋长阿疏。这个阿疏还真有东北人的天性幽默。金国军士问他:“尔为谁?”阿疏自我吐槽曰:“我破辽鬼也。”哈哈,即便可能被抓到杀头,也还不忘自嘲,有种!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完颜阿骨打见到阿疏时,对其只是打了一顿板子,然后就放了!一头雾水不?从公元1114年金国“以辽人荒肆,不归阿疏”为由起兵伐辽,时隔多年才抓住仇人阿疏,按说不得凌迟或者腰斩处死才解恨,但却“杖而释之”,看来阿骨打并不痛恨阿疏,甚至内心里还真要感谢这个“破辽鬼”才是!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阿骨打对阿疏“杖而释之”并不是在金国都城上京会宁府,而是在大鱼泺(今河北张北市张北县西)附近。那么阿骨打为啥离开都城跑到灭辽前线来了呢?
十八、阿骨打亲赴灭辽前线
完颜杲率大军攻城夺地后,所过辽国州县很多望风而降,但人心不稳,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再度反叛。完颜杲对此十分担心,便派完颜宗望(阿骨打次子)到都城去请太祖御驾亲临军中。阿骨打在六月初启程,先到辽上京解了辽军对上京的围困。然后又南下大鱼泺,在大鱼泺西南处一个地方,与完颜希尹的人马相遇。西尹奏请把西南招讨司的各部族迁徙到内地,同时将阿疏带到阿骨打面前,这才有了对阿疏的“杖而释之”。
随着宁边、东胜,特别是云内州降金,使得金军距离躲在夹山的天祚帝就只有一百几十里的距离了。天祚帝赶到危险逼近,就又逃到了讹莎烈(具体是现在哪里不清楚,应该就是大青山内的某地)。大青山内在近代曾是革命根据地,说明那里具有生存条件,但一定很艰苦。天祚帝等人在此能够苦熬过去,皆因阻卜(汪古部)谟葛失酋长“雪中送炭”。他派人及时送来了马匹、骆驼和食羊,不然估计天祚帝等人得饿死一大片。
公元1122年五月十七日,被阿骨打率领的增援辽上京的先锋部队打败的辽都统马哥收集溃散逃亡的队伍,会集到了沤里谨(具体是现在哪里不清楚,或许也在夹山)。十九日,天祚帝任命马哥为知北院枢密使事兼都统。这便是《辽史天祚帝本纪》中记载的耶律延禧最后一次任命官员了。
金军威震辽天德军所辖之地,却不知有一支军队正秘而不宣地向他们杀来,这就是夏崇宗李乾顺派来的由李良辅率领的西夏3万援辽部队。首仗李良辅几近全歼金将突捻补率领的二百骑候兵,次仗又几近歼灭阿土罕率领的两百骑兵。夏军此前未与金军交过手,连胜两阵后,不免鄙视起金军,他们哪里知道,对手可是金军的战神完颜娄室啊!当时久雨,双方暂时罢兵。待雨停之后,完颜娄室力排众议,经主帅斡鲁批准后开始对夏军正式用兵。完颜娄室所部为先锋军,斡鲁大军垫后伺机驰援围歼这股夏军。
完颜娄室率1000骑兵,留拔离速将军以兵二百在陵野岭(具体地点不详)扼险防御,自率800骑兵出陵野岭。在山口完颜娄室见夏军扎营在距离河岸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但恃众而不整,娄室见后心中已有战法。于是一边派人向后军主帅斡鲁禀告,一边将所部分成两队,要求两部作战时迭出迭入,轮流且战且退,以便将夏军吸引过宜水河,再与斡鲁大军将夏军一起围歼。交代完毕后,完颜娄室便率军过宜川河冲击夏军,且战且走,夏军果然上当追过河。金军这边先是拔离速率200骑兵斜刺杀出增援,但毕竟兵力太少,夏军因此造成错觉,认为即便有伏兵,金军也没有多少人。结果越追越远,终于进入了斡鲁布置好的包围圈,金兵合击大败夏军。夏军各路军争相逃命。不幸的是因连天大雨初晴,以至山间河水突然暴涨,夏军仓皇过河“漂没者不可胜计”。此战让夏军真正见识了金军的厉害。金军获胜后,暂时牧马休兵,大军屯于奉圣州(河北省张家口市涿鹿县)之东。
不知读者有没有注意到,金军在追击天祚帝的过程中,已经攻占了辽国五座都城中的四座,唯独没有进攻辽南京,这是为什么呢?猜对了!就是因为金国与宋国的“海上之盟”。
十九、宋军按“海上之盟”出兵进攻辽南京
童贯到高阳关(今河北保定市高阳县)后,按照宋徽宗旨意,先向辽国境内张榜示众。因为宋徽宗和童贯等均相信了赵良嗣所说的燕云汉民会箪食壶浆迎接解放,被救于水火之中。榜示内容大意是:燕云之地已被契丹人霸占了200年,现在天祚帝未死,耶律淳就篡位,我们不忍看你们重罹涂炭,所以才发兵至此。我们不愿意杀戮,惟在勉力,同心背虏,归汉永保安荣之乐,契丹诸蕃归顺亦与汉人一等。此外还对归降立功者承诺了各种奖励。且不断重申已命令将士不得杀戮一个人,如有违犯则军法严惩。
童贯将宋军分为东西两路军:以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统率东路兵,驻扎白沟(河北保定市高碑店市);忠州防御使辛兴宗统率西路之兵,驻扎范村(河北石家庄市长安区中南部)。但此时宋军依然确信燕云各州一心归附大宋,必将喜迎解放大军,所以满以为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正因为存在这种心理,也就未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五月二十五日,东路前军统制杨可世率领轻骑数千进入辽国境内,至兰沟甸遭遇辽将耶律大实和萧干率领的辽军骑兵掩杀,大败逃回。五月二十九日,东路大军在白沟(高碑店的南拒马河)因被辽军涉水过河包抄了后路再败一阵。五月三十日,西路军在范村一带与辽军作战仍然无法取胜。于是决定全线后撤,但在撤退途中再遭辽军突袭,加上突遭冰雹暴雨天气,死者不可胜数。
北辽军获胜后,谴使求好并称宋国可不用再纳岁币。种师道于是进谏说应该答应辽使,宋国退兵。但童贯不愿意放弃这个可能建立功勋的好机会,他依然坚信宋军可依据兵力优势战胜北辽军队。
辽军之所以获胜后还向宋国释放如此优厚的乞和条件,一是因为北辽新立,正处于内外交困的局面。东面、北面都面临着金军的强大压力,以辽国举全国之力尚难抵御金军,何况辽国一隅的“北辽”呢。耶律淳深知这一点,所以不断向金国示弱。而金国又不答应北辽作为附属国归附,所以,耶律淳整天提心吊胆,害怕金国大军南下进攻燕京,由此抑郁成病。这还不算,偏偏这个时候,天祚帝又得到了阻卜势力的支持,试图整备军队再与金兵决战。耶律淳还听说天祚帝给天德、云内、朔、武、应、蔚等州传旨,会合诸蕃精兵五万骑,约定在八月进入燕京;并派人慰问,索要皮毛衣物、茶药。这一消息比害怕金军攻城还恐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逃入夹山的天祚帝还能死灰复燃、重振旗鼓。耶律淳被这次的惊吓击垮了,毕竟已经60岁了,经不起如此折腾。他拖着日益加重的病体与群臣商议说:“倘若天祚帝来到南京,我只有一死,没脸再见他。”耶律淳这番话再次暴露出他的懦弱品性,没得办法,有些人天生就是帝王命,哪怕是生在布衣贫家,就如汉高祖刘邦。而有些人即便做了皇帝,也还是唯唯诺诺没有一点君王霸气,就像耶律淳。
金军这边忙于攻占辽国山后各州时,听到宋国已发兵进攻辽南京,担心金国自己会爽约拿不到岁币,于是谴使持国书乘船至宋国登州,进而到开封晋见宋徽宗。宋徽宗指示盛情款待,并派赵良嗣和马扩带着国书去回访金国。国书中向金国解释因担心海路不安全,所以未事先通知金国一方就先出兵接应了。事到如今,请金国也如约夹攻辽南京,拿下后,双方如约履行。
萧普贤女太后这边听说常胜军降了宋朝,便知与宋国的仗不好打了,一是己方的实力大损,二是常胜军对辽南京的防御部署了如指掌。所以赶紧派使臣到童贯这里,陈述唇亡齿寒的道理,求两国和好如初。童贯不但拒绝接受,还不向朝廷禀报此事。
十月八日,刘延庆率十万大军从雄州出发,以郭药师为向导渡过白沟河杀向辽南京。由于行进队伍过长、军纪松弛,走到良乡(今北京市房山区)即中了萧干的埋伏,宋军只好关闭营垒不敢出战。
与此同时,阿骨打大军也南进到了奉圣州(今河北省张家口市涿鹿县)驻扎,发出安民告示,招抚当地逃入山林中的百姓回归家园。随后,金兵进攻蔚州(今河北省张家口市蔚县),蔚州无法抵挡金军攻势,举城投降后反叛,不久又再降。
刘延庆大军躲在营垒不出,萧干所部因兵少也不敢贸然进攻。郭药师遂向刘延庆建议说:萧干的兵力不过万八千人,现在全力防御我大军,那么南京必定空虚,请您给我五千骑兵,我快速突袭南京一定能够成功。另外,为保证万无一失,还要请刘延庆次子承宣使刘光世简师为后继。刘延庆觉得计策可行,便派大将高世宣、杨可世随郭药师率兵六千,趁夜偷渡卢沟河急速向南京前进。
刘延庆的大军没有趁郭药师在城中与萧干所部拼死厮杀时大举进攻,错过了最好的取胜良机,而后又中了萧干与《三国演义》里赤壁之战时“蒋干中计”类似的套路,被辽兵一路追杀。宋军为了逃命,自己烧毁营寨、尽失熙宁、元丰年以来积攒的军储,狼狈不堪地逃回雄州,真是脸都不要了!
谈判从来都是靠实力说话的,宋军无能,战场上一败再败,所以在谈判桌上没有话语权。十一月初,金使启程回国,宋使赵良嗣随行。临行前一天,郭药师指挥所部击败萧干,宋军终于算赢了北辽一次,宋国的底气似乎也增加了一点点。宋徽宗指示赵良嗣等宋使,力争要回平、营、滦三州以及西京辖地,哪怕再增加五万匹绢和五万两白银。
赵良嗣随金使去金国后,宋徽宗为给赵良嗣增加谈判底气,就命童贯再进攻北辽,但宋军仍不能取胜。童贯怕宋徽宗降罪,就派人秘密前往奉圣州金军大营,请求按原约定同时夹攻辽南京。
北辽国相左企弓等送别萧普贤女太后等正准备部署南京城防御,兵士来报,南城门统军萧乙信已打开城门,金军已登城。十二月六日,阿骨打率金军从南门进入辽南京城,时银术哥、娄室等领兵列阵于城上,展现金军战则必胜的八面威风。放弃抵抗的北辽枢密院左企弓、虞仲文,枢密使曹勇义,副使张彦忠等前来奉上降表、叩头请罪。阿骨打下诏全部予以赦免。之后,命左企弓等抚定燕京诸州县,又下诏给西京官吏,告诉他们萧普贤女等已逃离南京,或将经过西京辖地,注意搜捕。至此,辽国五京已全部为金军占领,但因为天祚帝尚在,金军人数不多,难以有效控制占领地,因此各地复叛此起彼伏,甚至就连早期占领的黄龙府也反叛了,阿骨打不得不对各地叛军用兵,这也从一定程度上拖累了金国灭辽的进程。
二十、辽南京失陷后的情势
十二月,天祚帝听说金军又占领了南京,本来稍微安定下来的神经又被刺激到了。他出扫里关驻扎在四部族,准备汇集军队与金军再战。
公元1123年正月初三,回到奚族地区的萧干僭号称神圣皇帝,国号大奚,改元天复。与萧干相比,萧普贤女太后就没那么幸运了。公元1123年二月,她与耶律大石率领众人躲过金兵的前堵后追,好不容易在四部族这里与天祚帝相聚了,但天祚帝怨恨他们自立北辽、还把自己降封为湘阴王,且又想起先前她的哥哥和外甥参与耶律章奴反叛之事,所以不容萧普贤女争辩,命人将她推出斩杀。而耶律大石只是耶律淳的拥立者,所以天祚帝怒斥他说:“我还没死,你怎么敢立耶律淳?”耶律大石申辩说:“陛下拥有全国之力,却不能御敌,致使国土沦陷。即使立十个耶律淳,都是太祖阿保机的子孙,那不是比乞求女真人宽宥性命还强吗?”说得天祚帝惭愧无语,最后不仅赦免了他,还赦免了所有的参与者。
张觉见到康弓弼后不但很客气,还给予厚赠。同时向康弓弼解释平州不放下武器,是要金国防范萧干来攻平州。康弓弼回来后对完颜宗翰说“此人不足为虑”,完颜宗翰因此放心。张觉这边无虑后,金国又派使者去招降萧干,但萧干不予理睬。公元1123年二月,金国改平州为金国南京,任命张觉为留守。
二十一、金军“斩首”行动抓到“大鱼”
金人从被俘人员口中得知天祚帝去向,便集结大军由宗望、娄室、银术哥等领军向应州方向追击。在石辇铎(今山西省大同市西北)追上了天祚帝大军。辽国驸马都尉、兰陵郡王萧特末率辽军与金军死战掩护天祚帝逃跑,萧特末和夫人耶律特里长公主(辽道宗三女)及天祚帝长子赵王习泥烈被擒,特里长公主两天后也死里逃生追上了天祚帝所部,这里面也有她的儿子萧仲恭。
突然抓到了这么多“大鱼”,都统完颜斡鲁不知如何对待,便派人去向阿骨打奏捷并请求指示。阿骨打降诏要求善待辽国的皇亲国戚,不得去他们大帐骚扰。可尝试招降耶律延禧,如果他肯降,也要按照王室宗族规格善抚。即便是战争,对出身高贵或者声名显赫者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尤其像完颜部、阿骨打家族落能有今天,那也是辽国皇帝格外器重和提携的结果,所以对待天祚帝及其眷属阿骨打多少还是有感恩之心的,这也体现出阿骨打人性中善良的一面。
面对金人的围追堵截和招降,天祚帝派牌印郎君谋卢瓦送兔纽金印到金营给完颜宗望,表示愿降。宗望开心得不得了,因此放松了对天祚帝等的围堵。后来找熟悉契丹文字的人仔细看上面的文字,才发现是都元帅燕国王的印。再要围堵时,天祚帝一行人已经逃往云内州(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托克托县南,开远军节度)。同在四月,舍命救出二皇子雅里的特母哥与雅里也到云内投奔天祚帝。因亲眷被俘获心烦意乱的天祚帝不但不感激特母哥救出皇子,还因他带出来的兵将比天祚帝手下的人还多,恐其生变,就以他没能将诸子全部救出为由,欲斩杀他,还多亏雅里为他辩护才得以活命,但也受到了重重的诘责,不免令人唏嘘。
宋国得了燕地后,宋徽宗派王安中为庆远军节度使、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知燕山府,同时派得宠的检校少保郭药师任同知府事。当时郭药师既是宋徽宗的宠臣,手下又有5万人的常胜军,而且还有号称30万的乡兵。因为郭药师及其所部原为耶律淳在今辽西地区召集的怨军,按照宋金海上之盟的约定,他们本应归属金国,但宋国为了得到这支常胜军,就以燕地民户换取了这部分军队。所以,金国在撤离辽南京城时,就将燕地的民户及原北辽国的官员一并东迁,准备迁入榆关以东。正是由于这次迁徙,燕地一带的局势才再度发生了大变故。
二十二、张觉叛金降宋
1123年5月,大批燕民与一帮降金的北辽大臣左企弓、康公弼等,按照“海上之盟”的约定迁往广宁(治今辽宁锦州市北镇县广宁镇)。经过平州时,张觉受被迁移的燕民及属下幕僚鼓动,决定连宋抗金以待将来天祚帝复兴大业。次日派人在平州城外栗林中,历数左企弓等十大罪状,将他们绞杀。宋朝得知张觉所为,马上张榜提示燕人,均可返乡复业,田产房产会悉数奉还,燕民们于是高高新兴返乡。宋朝为笼络民心,还免去了当地三年的租赋。张觉以为得计,便率平、滦、营三州降宋。完颜阿骨打得知张觉反了,忙派遣完颜阇母前去问罪,完颜阇母带了三千人马杀向张觉部。张觉当时手下有兵5万,战马千匹。阇母虽连获两次小胜,但见张觉兵势强大,知难以取胜,便在城门上留言说:天气太热,等冬天再来与你一战。金军撤退后,张觉外派使者向宋国及萧干的奚国通好,在内则奉安天祚帝画像、沿用辽国官秩,遣人往天德奉迎天祚,以图复兴大辽。
在张觉放归的燕人官吏中,原辽国翰林学士李石化名李安弼跟着燕民秘密进入燕京,然后又偷偷拜见了宋国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知燕山府王安中,建议宋国私下接纳张觉。但赵良嗣坚持认为不可,他担心的是由此引发宋金两国会开启战端。王安中虽然愿意接纳张觉,但他不敢自己做主,便派手下去开封向宋徽宗报告。宋徽宗认为金国大军正向东移动,暂且秘密地向张觉表示拉拢就可以了,“海上之盟”不可由宋国率先违约。
阿骨打得知张觉降宋,便对平州发出檄文,陈述对平州已施的恩典,告知辽国已举国为金所有,金国今对平州用兵,只为对首恶分子治罪。九月,金军由完颜阇母率领再次杀奔平州。张觉率军迎击金军,先败后胜。十月十九,张觉在兔耳山(今河北秦皇岛市抚宁区西部碣石山北部主要山峰)大败阇母,之后乘胜再攻金军,阇母所部诸将都不敢出战。宋国得到张觉获胜的捷报,立刻对其以数万银绢嘉奖,并在平州组建泰宁军,任命张觉为泰宁军节度使。
六月,天祚帝派使者册立李乾顺为夏国皇帝,同时诏命夏国发兵助辽。完颜宗望得知天祚帝逃往天德地界,率军一路追来,虽然未能追上,但有辽国北院枢密副使耶律慎思前来投降,并告知西夏国派军队迎接天祚帝,这会儿可能已经渡过河去了。宗望便写信给李乾顺,晓以利害,劝西夏不可出兵助辽。西夏便未派兵,条件是灭辽后,金国会将辽国西北一带的土地割让给夏国。李乾顺判断辽国确实难以再兴,于是不再派兵助辽。
二十二、北辽彻底覆灭及阿骨打驾崩
在耶律雅里累死之前,金国太祖完颜阿骨打就已驾崩了。阿骨打的身体状况变差从赵良嗣作为宋国使者去谒见谈判时,资治通鉴就有如下记载:“时金主形神已病,中觞,促令便辞,略不及交燕事。”退出燕京之后,阿骨打居于鸳鸯泺。不久又感到身体不适,于是决定还金国上京(黑龙江哈尔滨市阿城)。临行前对在前线的官员进行了调整。命完颜宗翰为都统、完颜昱和完颜斡鲁为副都统,受命驻于云中(今山西省大同市)并戍边,原都统完颜杲随阿骨打返回京师。还都途中经过独山驿时召见了完颜吴乞买。八月,阿骨打一行到达浑河北(今辽宁省沈阳市以北),预感命不久矣的阿骨打召百官晋见,谕其身后由完颜吴乞买继承大统。1123年八月二十八日,在返回金国上京(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阿城)途中的部堵泺行宫归天,终年56岁。
九月,阿骨打梓宫回到上京。金国上京及前线金军各部沉浸在悲痛之中。耶律大石趁金军因完颜阿骨打驾崩、军营看守不备之机,逃出金军营地直奔夹山。途中边打探天祚帝所在何处边集合旧部,辗转回到夹山天祚帝藏身处时,竟然还同时带回一支人数众多由北辽散兵聚集起来的队伍。
夹山位于沙漠之北,传说有泥潦六十里,通往夹山的道路始终是契丹人严守的一个秘密,契丹人之外任何族人都不能到达夹山,所以只要天祚帝躲入夹山,金军就难觅其踪影。天祚帝见耶律大石率旧部归来开心自不必说,况且此时天祚帝又得到了阴山室韦达但部(即汪古部)酋长“谟葛失”的出兵承诺,复国的信心大增。
二十三、金太宗诏命再伐平州
宗望和阇母大军途中经过濒海各郡县,皆望风投降。这一时期各郡县无力自保,所以谁的军队来了就向谁投降,至少保证不遭受屠戮或劫掠吧。金军攻下营州时,抓获了张觉母亲和妻子。张觉弟弟为救母亲,向金人献出了宋国给张觉的任命书,金人由此拿到了宋国违背“海上之盟”的有力证据。
十一月二十日,宗望和阇母领兵进抵平州城东时,张觉军出城来交战。张觉不是宗望的对手,战败后未入城直接逃往燕京城。宗望派使者进城劝平州城内官兵投降,城中守将张敦固先降再叛杀死宗望派来的使者。城内官兵拥立张敦固为都统据城坚守不出。
围困平州日久,宗望军缺粮,吴乞买诏令咸州给宗望的军队送粮。平州城内同样缺粮,张敦固便率城内八千军兵分四队出战,结果大败。宗望再度招降平州,
不久,金太宗招宗望回朝,阇母立功心切,趁宗望不在营中,率兵连续攻城数月,不但未能破城,期间还有数千军民突围逃走。
公元1124年正月,天祚帝前往都统耶律马哥所在处,这也是辽国仅存的正规路军。却不想,刚到耶律马哥大营,金军便来袭。耶律马哥死战保护天祚帝北逃,自己却被金军俘获。北逃的天祚帝幸亏有谟葛失前来迎驾,并奉献上马匹、骆驼和羊,不然天祚帝这些人就得被饿死或冻死。在谟葛失及其率领的部人护卫之下,到了汪古部才算安定下来。天祚帝为表示对谟葛失忠诚的回报,封其为神于越王,同时任命都点检萧乙薛为知北院枢密使事。二月,天祚帝身边的耶律遥设等十人阴谋反叛,好在被及时发现,天祚帝将他们诛杀。
三月,金国派使臣到太原向河东北宣抚使赵稹索要当初议和时赵良嗣答应的粮食20万石。谭稹说20万石可不是个小数目,况且赵良嗣所许的也不算数。金使无奈返回军营,金人听了都倍感愤怒,感觉上了宋国的当,由此开始对宋国更加不信任且此事成为后来金军南下伐宋的理由之一。
宋徽宗在开封享受平、滦、营三州归降的喜悦时,突然有了得陇望蜀的奇想,竟然想招降天祚帝。他先是秘密派了一名外族僧人把他的御笔娟书带给天祚帝。天祚帝看了后未表态。宋徽宗认为此事可成,便又把娟书换成了正式的诏书,向天祚帝表示,宋辽两国本就是兄弟之国,若天祚帝来到宋国,自己将视其为亲兄弟,其他礼遇自不必说。这次天祚帝虽然心动了,但依然不太放心。宋徽宗就进一步所为,将已经因当初进攻燕京无功被逼得致仕(退休)的童贯,以替代与金人不睦的谭稹同金国交割山后土地为由,重新启用出使太原,目的是想暗中迎接天祚帝投降。宋国虽然是秘密所为,但还是被金人知道了。金人抓不到天祚帝,还跑到宋军营帐向童贯要人。此事在《资治通鉴》中有如下记载:辽主之在夹山也,帝数遣使诱之……金人以未得天祚,遣使谓童贯曰:“海上元约不得存天祚,彼此得即杀之。而中国违约招徠,今又藏匿不出,我必欲得天祚也。”
完颜宗望回平州,对平、营二州进行了彻底平定。之后,派人向北宋宣抚司索要张觉。宣抚使王安中先是把张觉藏起来,对宗望使者说没有见过张觉。宗望知张觉就在燕京,所以一再催促王安中交人。王安中乃一介书生,来燕京做宣抚使之前为中书省左丞,都没见过打仗的阵势,被完颜宗望逼得紧了,就出了昏招。啥昏招呢?杀了一个相貌类似张觉的人,割了头颅送给宗望说这就是张觉。如果王安中坚持说没见过张觉还好,这么以假代真,反倒露了馅。宗望所在的平州认识张觉的太多了,都说这不是张觉。宗望则再逼王安中交人。这下王安中没得办法了,只好杀了张觉,砍下头颅送给宗望。宗望收了张觉人头,王安中以为这事总算结束了,但却不知更大的麻烦来了。常胜军统帅郭药师得知王安中如此对待张觉,心有寒意的地说:“如果金人来索要的是我药师又当怎么样呢?”除了郭药师,燕京降将降兵及常胜军将士也都因此与宋国离心离德。这件事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张觉事件”,后来竟成了金军南下灭宋的理由之二,其害之大、其祸之烈真是难以想象啊!
七月,天祚帝又得到阴山室韦谟葛失和鞑靼的5万兵力,自认为可以与金军再战,进而收复云、燕之地。此时的天祚帝还是蛮令人佩服的,虽然被金兵屡败,但依然顽强、自信。耶律大石力谏说,之前我军一败再败,就是因为不谋战备、仓促用兵所致,如今已举国汉地全失,目前国事微弱,这时再求决战,不是良策。但天祚帝复国心切,并且认为阿骨打已死,且完颜宗翰抓了耶律马哥要奉诏回金国都城,所以不必过虑。耶律大石好言相劝,天祚帝不但不听,还痛斥了耶律大石。被骂的狗血喷头的耶律大石不敢与天祚帝争辩,但心中已认定天祚帝不可能再复兴辽国,便下定了另起炉灶的决心。天祚帝率队出征时,耶律大石装病不与其同行。这引起了天祚帝的怀疑,于是他出发前留下萧乙薛及坡里括在大营。一方面要给自己万一失败留个老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监视耶律大石,因为他不知道耶律大石会不会再向金国出卖辽国一次。
八月,天祚帝率诸军出夹山,下渔阳岭,攻下原天德军治所丰州城(内蒙古呼和浩特市白塔城)、东胜(治所即今内蒙古托克托县西城关镇)、宁边(今内蒙古清水河县西南窑沟乡下城湾古城)、云内(今内蒙古土默特左旗西南)等州。南下武州(今山西省忻州市神池县),与金将完颜希尹遭遇,战于奄曷下水(今内蒙古凉城县东北岱海)。完颜希尹诱敌深入,埋伏兵于山间,待谟葛失进入伏击圈后突然杀出,谟葛失兵大惊失措,溃败。天祚帝再度逃回夹山,所剩跟从者不过四千余户,步骑兵总共一万余人。
而在天祚帝离开期间,耶律大石趁机杀死监视他的萧乙薛及坡里括,率领所部向北播迁而去。耶律大石之所以选择先向北,是因为金国的势力尚未到达那边的大片区域,即使在辽金战争中辽国在如此困难的阶段,天祚帝也未调动那里的军队增援作战前线(注:可能是天祚帝认为阻卜人叛附不定,一直不放心他们吧),但耶律大石则不同,他宁愿相信阻卜人,向北、向西播迁才是辽国暂避锋芒进而再次复兴的最佳策略。后来的事实证明,耶律大石比天祚帝更有战略眼光,所以他才能在辽国被灭亡后于公元1132年建立称雄中亚的西辽帝国。
辽金战争示意图
新婚燕尔的天祚帝的日子并未舒坦多久,《辽史天祚帝本纪》记载:(1124年)十一月,随行之人举兵叛乱,北护卫太保术者、舍利详稳牙不里等击败之。这里面所说的北护卫太保就是兰陵郡王萧特末的长子萧仲恭,他的契丹名为术里者。石辇驿之战后,萧仲恭就一直担任天祚帝的护卫,当然也护卫着随天祚帝到处流亡的母亲特里公主等人。天祚帝随行人员因何发生叛乱,史料中没有记载。总之,近卫军的叛乱对天祚帝的打击一定很大,似乎在告诫他,在当下金军攻城略地的情况下,想要偏安一隅是不可能的。如果不去与金国争夺天下复兴大辽,让追随他的人看到希望,那么即便是最亲近的卫队也会反叛作乱,因此才让他有了再出夹山抗金的想法。
二十四、天祚帝最后的时光
正月十六日,天祚帝在前往小斛禄部经过天德辖区时。为了避开金兵特意选择走沙漠的线路,却不料又被金兵发现。金兵虽然无法进入夹山,但却始终没有放弃对天祚帝的追捕和围堵。完颜希尹听说发现了契丹人,料定是天祚帝所部。于是派完颜娄室立即率军快马加鞭前去追赶。天祚帝一行不敢停留片刻拼命逃跑,特里公主实在跑不动了,就对两个儿子说:你们好好为国家尽忠吧,不要管我了。天祚帝虽然不忍心丢下三姑妈,却也没办法,只得留下特里公主的小儿子萧仲宣陪护她。大儿子萧仲恭告别母亲保护着天祚帝继续南逃。特里公主母子随后被追赶而来的金军俘虏。
公元1125年二月二十一日,天祚帝和萧仲恭等人逃到了辽国河阴县(今山西省朔州市山阴县)南60里处的余睹谷,在这里,他们被围追堵截的完颜娄室所部抓获。完颜娄室跪于天祚帝面前说:“奴婢不佞,乃以介冑犯皇帝天威,死有余罪。”意思是说奴婢不敬,披甲戴盔触犯皇帝天威,请皇帝恕罪。然后完颜娄室又向天祚帝敬酒压惊。表现出一个臣子对原帝国皇帝应该有的尊重和感恩,毕竟完颜家族能有今日立于天地之间并君临天下,最应该感谢的就是耶律皇族给予的恩典。
公元1125年八月,天祚帝被押解到金国都城,八月七日,金太宗将在位24年的天祚帝降封为海滨王。公元1128年,郁郁寡欢的耶律延禧归天,享年54岁,国祚209年的大帝国辽国彻底灭亡。
凡宇宙间万物,有生则有死,有存亦有亡。灵性决定时运,运在则生,运竭必亡。契丹兴起于唐末动乱群雄逐鹿中原的年代,是为天赐时运之一;草原苦寒偏远族群散落且当时无强敌环伺是为天赐时运之二;豪门大家望族中阿保机横空出世,是为天赐时运之三;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契丹人不兴盛都难。然宇宙规律无法抗拒,曾经的金戈铁马、曾经的所向披靡、曾经的坚如磐石、曾经的指点江山,均化作无可奈何花落去,古来万事东流水。那么,后续的历史将谁主沉浮,历史的舞台又轮到谁粉墨登场,是大宋?是大金?是西夏?还是地处北方草原的阻卜?且问苍茫大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