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蒙面战将,猜什么猜(划掉)某全明星的全新赛制玩法之职业选手相互模仿赛。
Warning:叶中心。论坛体。伞存活if。有泥塑发言请自主避雷。全文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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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版>>荣耀专版>>神之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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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官方公告]荣耀,再启航!新年新惊喜,全明星伴你!】
还在看传统春晚吗?还在打传统活动吗?还在因为新年打游戏被家里人骂出B市二环房相亲老娘舅吗?来,来看我们荣耀全明星新春版,我们竞狗有自己的爱豆,我们竞狗有自己的highsh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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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们荣耀有自己的撒贝宁杀乌鸡(黄少天银光...
嗯,我们荣耀有自己的撒贝宁杀乌鸡(黄少天银光落刃斩.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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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喷了,主持人还真他妈是黄少天,我要举报天仔上一个场次拿两份工资(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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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糖和周周开在主持位一坐那就是一场郭德纲于谦在世啊(鼓掌)(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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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快进到天子哥一人演完一台荣耀春晚
凯蒂:天空是蔚蓝色心情是千纸鹤
天仔: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话唠只是你尴尬的保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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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蒂不会给他捧哏的,但是凯蒂给叶神捧过哏是真的(微笑)(no)而叶神给黄少捧过哏也是真的
凤仙郡你是真的牛,虽然不是直播但是我也满足了,毕竟大家都要回家过年的嘛……我只关心你能不能出一点什么团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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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了,真的假的我说你们,这下真要电竞饭圈化了,这帮人有什么团魂啊(捂嘴笑)别的不说蓝雨早晚裂成雷雨(捂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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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蓝雨到雷雨你把兴欣加进去就行了,当年泥潭不等式不就是蓝雨+兴欣≈雷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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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所以爱会消失(垮起个b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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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在布景,机械师多适合场务组啊(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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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师傅:我多余问那一嘴!
那新嘉世岂不是哈姆雷特了(思考)什么王子复仇记(思考)不对,邱太子感觉还是更像劈山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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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杀的我要把你们这些泥塑我哥全都乱棍打死
(微笑)不关心,我只关心我哥会不会露脸,这对我真的很重要(拜托)我已经等了十年,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不露(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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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玛+10那栋楼在鬼畜区都被p成几代目了,从五行山一路p到桃山,中间还夹着几个雷峰塔,电竞鬼畜区已经快被你们一统天下了(汗颜)下次黄绿合战我看能直接给你们电竞荣耀开个战区了
猜测全明星你叶神会不会露面已经成为一桩美谈,btw我觉得他怎么逃避露面也成为一桩美谈了(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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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得吃多少罚款啊,跟着叶哥干,一年赔三万(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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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老师打个荣耀把自己打得倾家荡产了(笑哭)
你说你就露个脸吧叶师傅,我们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难道他真是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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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还挺爱看大舅哥隔壁老王和他叶的吸血鬼血仆道士au的,特别好味特别赞(大拇指)前不久刚收藏了一篇苏为了救叶牺牲的,取材S5全明星,笑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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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搞这新航路开辟东西大交流呢?(哆啦A梦吃惊)嘉王朝那三年还真有日不落帝国内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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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老王啥事,明明我们西幻有正牌驱魔师,来点开荒一代郭苏叶大三角(勾引)再不济还有正牌术师呢,来点开荒一代魏苏叶大三角(勾引)流水的偷家位铁打的酸梅球,大舅哥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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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前浪扑后浪哈哈哈哈哈
鱼纹粥:?
田森:?
鱼纹粥当年把魏大爷打到退役,结果十年后人家摇身一变跑去和当年的叶天帝贴贴了,说起来那时候还不流行吸血鬼叶哥,那时候流行维吾尔族少女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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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玛的这是地域偏见!!!
冷知识:yeg是B市人,跑到H市打游戏,不是葡萄藤下美少女也不是吐鲁番使徒行者,游戏里会扭脖子是他这人溢出的底力用来微操卖萌了真不是他从小学习扭脖舞,别造谣了(白旗)
指路>>《叶秋形象变迁考据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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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叶修148是吧(擦汗)扭脖子smarch全责,谁家副队在全明星赛上让自己队长表演微操卖萌打招呼的,我真是要疯了,夜宵你也真的听他,昏君,昏君!!你一世英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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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明宇欠钱,他杀死了比赛,我们叶老师自己都一年赔三万了还指望这个b?拖出去,他不配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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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爹一年三千万,凯蒂代言利滚利,他俩配(大拇指)
叶老师那次全明星对着清子哥扭脖子直接让兔杂原地起立高潮,我不愿多说你们G点到底是谁(惆怅)本乐子人每次以为是叶神笑话每次进来都是兔杂笑话(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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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主嘻嘻哈哈,下面的双秋粉寒夜粉叶狗撕成一片,但是请你们站在叶哥的第一视角想一想就会觉得这人为啥乐意这么干,因为他扭个脖子,他的视角里是大漠孤烟在左右横跳影流之主,是我我也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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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逐渐理解一切(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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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十年前我不敢说寒夜算一种欢喜冤家(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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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路一下清子哥去年微博(笑哭)他带着叶哥去钓过鱼,当时还有乐子人说你圈宿敌退休之后可以在西湖岸边开个农家乐,兔杂撕的点不是宿敌也不是退休也不是农家乐而是一致抗议应该在崂山开,我服了你们这些老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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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崂山去得好还真能看到红叶遍地(吃瓜)
苏沐秋:明明是我先来的,荣耀也好,钓鱼也好,红叶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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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苏老师,和清子哥竞走十年,你累吗(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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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师:十年守家,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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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有他们的黛玉晴雯子我们荣耀有自己的钓鱼清文子(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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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琛说叶老师当时去Q市和人家钓鱼结果被撺掇用钓鱼竿来一招龙抬头差点摔进水里,所以后续是钓鱼清文子负责钓和做,他负责抱着水桶发呆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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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一次看这种情节好像是在都市偶像剧(沉默)下一个场景是总裁和他的秘书热吻沙滩(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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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护卫何在?你就是这么护驾的??你这个肱股之臣没用了!!妈妈的,人家是公主和亲,你们+10怎么把皇帝送去和亲了(兔斯基震惊)国将不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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肱股之臣?攻股之臣(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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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双秋粉又要来洗海带了是吧,当年是天子哥惊天一举同时绿了大舅哥和酒店的鱼队,大舅哥还说鱼纹粥那天神神叨叨在他那问东问西打游击战,感情是问了个寂寞
苏老师:我不到啊?尊嘟假嘟?
当年是不是还出圈了一个氛围感帅哥的热搜,就是大舅子在+10楼下抽烟的那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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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狗:我是被拆散的鸳鸯,我的世界已经绝望,家人们老铁们请你们给我一点(跑路的)力量(拳头)
事实:错位时空之我抽过你抽过的芙蓉,那我们算不算相拥(e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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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秋但凡你当年多走那两步就能看见在网吧打游戏的叶老师了。。。
话说回来,叶神有次全明星让苏沐秋抱了个电脑上来qq连麦是不是已经创纪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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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直接创世纪了,开创了数字生命时代,世界名画之《+10双苏和一台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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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叶哥成电子宠物了(蜡烛)我合理怀疑这人是不是躲在选手通道打游戏,hellodarknessmyoldfriend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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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7全明星嘉世战队三人组再封神.jpg]
这台电脑甚至还是赞助商的电脑(笑哭)他甚至不愿意带一台自己的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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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相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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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看出了一种塔在人在人在塔在的悲壮感(战术后仰)
确实是创世纪,创世纪的壁画和当年许仙白娘子分别的壁画姿势一毛一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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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抱一丝啊凤仙郡,一来就奉命占了叶哥的位置
都创世纪了你们网吧队下次要不直接表演个亚当夏娃创造人类吧(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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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怕今年凤仙郡大过年的红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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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这个开场白怎么还没念完我听烦了,怎么快进不了啊我服了,kitty你倒是说几嘴啊,你嗯嗯几声也行呢?出点b动静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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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怕他学华仔高歌一曲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米老鼠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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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赛制,抄袭隔壁蒙面歌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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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选手相互模仿赛???喂,你们考虑一下场上有个散人行不行
全能叶老师:在想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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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主办方提供的账号卡打,需要模仿其他人的操作习惯,但是不限定职业,比如说鱼老师可以操起一把狂剑模仿于锋,他做得到的话(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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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没了,叶之呼吸第三式——我是你爸千变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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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叶哥,叶哥你是不是被绑架上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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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玛谁给他套了个纸袋抓上来的你们网吧队的好像绑架犯啊sos
隔壁小孩点进来还以为我在看什么限制级东西啊s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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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神:救救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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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究是付不起罚金了要靠出卖色相了吗(捂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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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bq但是本纯爱人居然有点磕到了苏老师抓着他的手带他去座位,他好乖,救命,这是你游至高神,怎么会这么乖,怎么会有一天我会成为叶神的妈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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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乖就会在台上摔个大马趴,你看他敢不敢不乖(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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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缺,当年你带他去钓鱼,他差点摔海里,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拉着他(烟(芙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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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求你们了去铜仁版折腾吧哈哈哈哈哈哈我品鉴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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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大哭)(拳头)
谁把你长发盘起,谁为你做的嫁衣(大哭)(拳头)
这都大红盖头高高挂了(大哭)(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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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里说的四个都不是我们叶哥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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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说,兔杂眼里的叶那才是真的千变万化(光速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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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出来的,叶老师,隔壁剪刀手能把你这段分分钟剪成中式婚礼四代同堂(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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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花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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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没喷我这下是真的喷了,清子哥你当年多余说那话啊!!
你们清醒点那就是个纸袋啊(惊恐)花无缺抢亲人家乐爷帮着还给你们喂见手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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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十年还得是我们韩苏叶大三角啊(感慨)(大拇指)(微笑)(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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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骨节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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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也好看,我觉着他也不高啊,怎么站着就那么赏心悦目呢,旁边那个老苏头可以送走了,看久了终究是腻了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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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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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黄少天太吵了,我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只能看第一次出镜的叶老师,虽然没露脸,但是好白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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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我的朋友,我已经开启了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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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凯蒂估计也是开了飞行模式,天哥在那边唾沫横飞,他的目光一直放空在叶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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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枪大三角算不算一种电灯胆之妄想有一天我能取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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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神枪大三角其实是天下英雄谁敌手,双秋,生子当如kitty周(抱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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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不知道楼上是疯子还是天才(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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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变了,现在是苏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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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tty,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和夜宵已经入党了(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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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竞圈美帝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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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橙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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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竞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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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沐橙姐是联盟第一美,叶神是联盟第一帝,所以美帝是橙叶,因为美已经颁发给了沐橙姐,所以老苏头只能用他的姓了,所以苏修是苏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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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联合.jpg
想起来s5那年最佳搭档泥潭都在纠结是发给一叶之秋沐雨橙风还是一叶之秋秋木苏,和哥哥打架的妹妹一枚呀,结果因为老苏头那个赛季沉迷打擂台团队赛打得比较少颁给了沐雨橙风,这下真成苏修了(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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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无法反驳……我草(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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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哥:老叶同志今天怎么想起来上号了哈哈哈哈哈要不要露个脸啊我说我们都见过你长什么样没必要吧哈哈哈哈
叶神:不需要你认识我,不渴望你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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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不是假扮的我操哈哈哈哈,天仔,格局要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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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可以是夜宵,谁都不是夜宵,因为真正的他只会在深夜的网吧前台开一桶红烧牛肉当夜宵(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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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10和网吧队都是红红的,好红,太红了,红得我唱起一首东方红太阳升(战术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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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去后台准备了,除了参赛选手,其他选手都在隔间里看不到,然后各自在台板下写下可能的名字,我听到场下的欢呼了,第一组重量级啊(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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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神枪???不会吧,不会真的是要搞前后第一神枪吧(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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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神枪和枪王打得枪林弹雨
台下叶老师:别再让我东张西望别再让我天天猜想谁是我的搭档(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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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为我穿上嫁妆是谁伴我走进洞房(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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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来把泥潭癫子人盗版韩文清全都封号我要死了(深呼吸)(浅呼吸)(撒贝宁带呼吸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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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一圈最佳结算竟是s9全明星的韩文清(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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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我怎么感觉两个都是Kitty(呆滞)刚才那个巴雷特用得太Kitty了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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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秋不会这么用巴雷特,他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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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了……我操,刮刮乐刮开居然左边是叶老师右边是周周开,这人怎么学周周开能学得这么入木三分啊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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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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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一会儿战法猜老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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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苏沐秋好像冥冥之中已经输掉了()
现在压力给到苏沐秋,汗流浃背了吧老弟,这要是猜不出来那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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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的有人猜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叶神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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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师亮题板:左边叶修,右边周泽楷(大概)模仿了周泽楷的一枪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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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你妈认得出叶修认不出周泽楷???(藏狐看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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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的……我感觉这吊人好像醋了这是可以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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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醋缸苏沐秋,你收敛一点8(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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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师的世界:叶修,那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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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哭)果然还得是那个在泥潭画风已经变成叶皇上,你看千机伞它又长个了嗷的人
兄弟你说了以后就不拼了,只想做爱情的傻瓜(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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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我懂了,当年绿多地的一招银光落刃原来是司马光砸缸(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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蒽??第二场的牧师怎么还是叶哥???我操?左边黄少,右边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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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飞了台下猜错一大片,这谁你妈想得到两个近战攻坚去十字架互殴,叶打了两场是因为下来要重新带头套,他不想带头套嫌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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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模仿石不转,天子哥模仿的是小手冰凉???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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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们有自己的木石联盟(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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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木苏,你已经老了,现在登场的是我流木(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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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萌新,问问流木是哪位(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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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哪位,是在兴欣网吧身价一包榨菜的某剑客选手(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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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缸要裂了(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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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再过一会儿酸梅球这个b肯定要发他和苏妹子和叶神的过年九宫格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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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裂了吧,有9个G的叶神照片,但是他1个b都不会给你看的(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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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报,他真的发了,而且是一群纸袋人的头,大过年的跟恐怖片考斯普雷似的,你们网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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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玛,这下真成麻匪进城了(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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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这下真成黄四郎了(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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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24h庆贺生日】Witness·2025
在世界的瞩目下踏上新的征程。
凭栏静听潇潇雨,故国人民有所思。
“看,流星!”黄少天激动地朝天一指。
“那是人造卫星。”王杰希冷静地说,“你见过那么长的流星?”
“这里的夜空好漂亮啊。”苏沐橙感慨,“我还没看过这么清晰的银河呢!”
众人刚一起吃过“最后的晚餐”(张佳乐语),难得喝了点酒,此刻都不愿意散去。于是勾肩搭背出了基地,一群游手好闲的社会闲散人员似的,晃晃荡荡沿着乡间小道散起了步。
此地属实是荒郊野岭:远远出了B市的五环外,早不见帝都的灯火辉煌。周围只有一望无际的麦田地,和绵延起伏的群山。
在这空旷静谧的星空底下,黄少天也没了跟王杰希拌嘴的心思,眼疾手快揽过叶修的肩膀:“老...
在这空旷静谧的星空底下,黄少天也没了跟王杰希拌嘴的心思,眼疾手快揽过叶修的肩膀:“老叶,看到流星还不赶紧许个愿?”
“去去去,别勾肩搭背的。”叶修方才席间喝了一小杯酒,此刻能靠自己直立站着已属发挥超常,哪里经得起黄少天这么折腾,连忙奋力要把后者撇开,嘴上斥责:“——注意军容军貌!”
黄少天无语:“就在这地方培训了六个月,你还真当自己是正儿八经的部队呢?”
黄少天愣了愣,小声比比:“这谁能反应得过来啊……好好的职业选手当着当着,怎么还能变天呢?”
这事儿实在出乎众职业选手的意料。
近年来,随着前沿军事科技的发展和类人机甲技术的突破,军事专家判断未来战争形态将非常类似于如今的MMOARPG游戏,而其中最接近于未来机甲操作方式的就是眼下最为流行的键盘游戏——荣耀。
而荣耀职业联盟中,恰恰汇聚着最为擅长操作荣耀的一群顶尖高手。
于是,C国通过层层选拔、重重审核,最终选送出一批操作顶尖、意识优秀、思想端正(?)的职业选手,编为一支战略预备队;经过六个月的军事化培训后,就将通过最新的液氮冬眠技术,把这支崭新的部队送往未知的未来,作为可能到来的未来战争中的一张底牌——乃至于王牌。
被国家召唤的那一刻,职业选手们是懵逼的。
作为一帮纯正宅男,他们可没设想过自己也有成为军人的一天。眼看着到了集训时,操作训练就罢辽,理论课也还能靠紧抱战术大师们的大腿苟活,体能训练真是折磨得众人叫苦不迭——也就平时有运动习惯的还能应对如常(甚至个别四肢发达的年轻人天天跃跃欲试活蹦乱跳,极度挑衅众人的自尊);而诸如魏琛方锐之流,早八百年就试图躺平,结果也只能被整治得服服帖帖。这帮人从刚来到这所军事化专业训练基地时穿着训练服也不像军人、与擦肩而过的高级军官们格格不入的得行,也渐渐有了点挺拔起来的样子。
到了出营一看成绩,众人又惊了——打头第一个居然又是叶修。
这人也是奇了,战术和操作项目的得分一骑绝尘也就算了(经常惊得没看过荣耀联赛的军官们目瞪口呆),体能成绩竟然没太拉胯,最神奇的是队列训练都能名列前茅——当众人还歪歪斜斜站不会军姿的时候,叶修正儿八经往那儿一戳,还真像模像样,好像天生就会似的。
——尽管一叫解散,这家伙立刻打回原形,没骨头似地瘫回站没站相的样子,主打一个节能。
还振振有词给自己的偷懒贴金:“咱们的校训知道不?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我这才是张弛有度嘛。”
比如眼下,叶修就懒懒散散站着,半点看不出刚被授勋的职业军官的样子。
众人还有点沉浸在授勋仪式带来的兴奋里,再加上一点酒意,这支小有规模的队伍浩浩荡荡走在乡间小路上,嘈杂个不停。
“你们说等咱们醒来的时候,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楼冠宁开始畅想,“会不会像科幻电影那样,人类已经实现了永生,还有超级强大的人工智能可以帮忙干活儿?”
“像钢铁侠的贾维斯!”张佳乐兴奋地说。
“还有《她》里面的萨曼莎,”方锐嘿嘿一笑,“AI女友什么的,想想就刺激啊。”
“未来AI技术成熟以后,大部分工作都可以被自动化,生产力极大发展,人类很可能已经实现了共产主义。”安文逸说。
黄少天嗤之以鼻:“哪有那么容易,工作都让机器干了,人还能干嘛?天天混吃等死?”
“赛博朋克也是一种可能。”罗辑说,“很多科幻小说描绘的未来图景就是‘高科技、低生活’,虽然技术实现了突破,但是自动化也导致了大量失业,人们的生活反而变得更糟糕了,只能龟缩在高楼大厦底部的贫民窟里,天天用虚拟游戏和奶头乐来麻痹自己——这个流派就叫赛博朋克。”
“这也太悲观了吧!”李轩表示,“历史肯定是进步的,就像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再到现代社会一样。不是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吗?到时候肯定会出现更先进的制度匹配新的生产力的,很多问题到时候都可以被新制度修正。”
“哦,什么新制度这么牛逼呢?”
“嗯……相信后人的智慧?”
众人大为无语,一时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
“反正历史肯定会进步的嘛!要相信人类。”李轩肯定地点点头。
“历史一定是进步的吗?”张新杰推推眼镜,提出问题:“譬如说,一个生活在清朝的人,一定比生活在唐朝的人过得更好、更幸福吗?”
“至少女人不会。”楚云秀不爽地说,“清朝的女生要裹小脚,上次去博物馆看她们那个三寸金莲的鞋子,真是畸形得恐怖,看着就疼死了。”
“唐朝的仕女图看起来开心多了,”苏沐橙表示支持,“清宫的老照片看着都有点吓人……”
“先秦有一首击壤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唐柔说,“听起来比好多现代人都过得开心呢!”
众人品咂着这首上古时代的歌谣,一时都有些心情复杂。
“其实,真正的关键不在技术本身,而在于对技术带来的收益如何分配。”喻文州道。
“也没那么悲观吧。”肖时钦说,“历史上那么多新技术,最后不都还是飞入寻常百姓家了吗?”
楚云秀一锤定音:“想那么多也没用,等咱们到时候醒了不就知道了?”
“无论到时候的世界是什么样,我们都不会动摇。”韩文清说。
“这很老韩。”一直没有讲话的叶修此刻笑了起来,学着他平时说“场上见”的口吻:“你下一句是不是就要说,‘未来战场见’?”
众人一时安静了下来,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远方。
远远地,国防大学巍峨的校门耸立在群山之间,顶上一排赤旗不时在夏夜晚风中飘荡,产生一种忽远忽近的视觉效果。再远一些,夜色里的山脉绵延起伏,那是太行山延伸到华北平原最东端的一点余脉,素有“太行前哨第一峰”的美名。再高一些,连绵的群山之上,是浩瀚而缄默的群星。
“许个愿吧!”黄少天说,“管它是不是流星呢。”
“希望我们一切顺利。”
“希望家人平安健康。”
“希望未来繁荣昌盛!”
“你呢?”苏沐橙看着叶修。
叶修笑了笑:“我的愿望是,希望我们永远不会再相见。”
——因为当我们重逢之日,就是人类绝望之时。
没有人知道,这批最早被实施液氮冬眠的职业选手们是怀着何种心情,诀别了那个漫长的地球纪年;也没有人知道,在进入冬眠前的最后一刻,他们心中有着什么样的想往和牵挂。
但如今我们知道,当他们苏醒时,已经换了人间。
第一章·漫长的告别
摘自《荣耀往事》,2537年
叶修睁开眼睛。
太久没做过这个动作,眼皮有些滞涩,柔和的光线映入眼帘时也十足刺眼;好像一觉睡得过于漫长,醒来时便格外恍惚。
于是叶修又安详地把眼睛闭上了。
“……喂喂,你干嘛呢?”一个声音在耳边聒噪,“醒了就快起来,起来起来!老叶别睡了!快看看咱们这是在哪儿?快快快!”
叶修叹了口气,再次睁开眼,感受了一下许久不曾活动过的神经和肌肉,调动手臂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一座铅灰色的大厅出现在眼前。身边环绕的冬眠舱次第打开,挥发的液氮制造出一种云雾缭绕的效果。一些职业选手还呆呆地坐在云雾里发愣,而另一些则已经下地乱逛,活蹦乱跳起来了。
包子就是活蹦乱跳中的一位翘楚。别人还在努力适应自己方才从液氮中解冻的身体时,这人就已经兴冲冲地绕着这座大厅逛了个遍,好奇地左摸右摸,十分宾至如归。此时见到叶修醒来,立刻激动地冲了上来,手上还拽着一个低低矮矮、圆不隆冬的东西:“老大老大,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包子手里的小机器人闷闷地开口:“我是千度公司旗下的文X一言智能助手第86代,是目前最先进的人工智能,也是被派驻过来协助各位适应新纪元的助理。”
“哦,小文好啊!”叶修对这恍如科幻电影一样的设定适应良好,自然地打起了招呼:“我们这是在哪儿呢?”
眼前的大厅色调干净、线条流畅,透着一种科幻中特有的后现代与科技感,与他们进入冬眠时所在的那个四四方方的实验室大相径庭。
“这里是叶氏集团总部。”小文说,“各位是三年前被移到这里的,在此之前,你们已经在城郊的大型储物仓库里存放了一百多年,直到叶秋总从冬眠苏醒后,认为仓库的条件太差,才从叶氏总部基地腾了这个地方,把你们全部给挪了过来。”
“……储物仓库?”唐昊挑眉,“什么意思,就这么对我们,把我们当货物似的?我们可是受到正式任命的战略预备队和职业军人!”
众人此时都清醒过来,正在四处乱逛的人也停了下来,齐齐望着小机器人。
“‘不存在’是什么意思?”叶修冷静地问。
“两百多年前,由于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全球军队建设全面转向自动化、无人化,各国部队都经历了大规模改组,仅保留少量王牌部队的番号。一百多年前,跨星系载人航空技术实现突破,人类开启星际移民的大航天时代;由于太空资源的极大丰富,加上新技术带来的生产力大发展,人类之间已不再有战争,进入了以和平和发展为主旋律的银河纪元。鉴于长达一百年的和平与稳定,战略预备队被认为已不再适应新纪元的发展形势,所以经过公元2256年地球联合大会的投票表决,全球所有以冬眠形式存在的战略预备队均被取缔番号。自那以后,各位在理论上就不再属军方管辖,冬眠舱也由军事实验室转移至民间仓库保存,并由联合政府暂时支付每年的冷冻费和存储费,直到三年前由叶氏集团主动提出接管并结清所有费用。”
“这不可能!”有人愤怒地说,“你知道我们为了冬眠来到现在放弃了多少东西吗?我们为什么做这么多牺牲,不就是为了所谓的保存未来战争里的一线希望吗?怎么可能说不需要就不需要了——我们甚至连家人都再也见不到了!”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小文说,“的确,这非常令人惊讶和难过。但是,时代总是充满变化的,我们都需要不断改变自己以适应新时代,而沉浸在愤怒和抱怨之中是无益的。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播放一些您所熟悉的地球纪年的积极主题歌曲,帮助您快速振作起来。”
小机器人话音未落,大厅中已回响起慷慨激昂的旋律:“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辛辛苦苦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进风雨……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滚滚滚,给老子关了!”
“好吧。”小文委委屈屈道,“不过,您可以更礼貌一些的。”
“……”众人无语了。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小文总结:“这几天我会协助各位办理退伍转业手续,接下来各位可以自行选择想做的事情、想去的地方,叶氏集团也会为大家提供一些住处和工作机会,尽可能帮助大家适应下来。”
“……就这么原地解散了?”
“严格意义来讲,谈不上解散。”小文说,“由于战略预备队的番号公元2256年已不再存在,各位本来就是自由身份,不需要遵守军队编制,也无需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只是在形式上差一道手续而已。”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我们唤醒呢?不如让我们睡一辈子算了!”孙翔赌气道。
“这是叶秋总向联合政府提议后取得同意的。联合政府认为,既然预备队已不再存在战略意义,就不应再耽误各位的青春年华,而是尽力让各位在我们繁荣的银河纪元安度余生,享受生活在新时代的幸福和安稳,从而予以补偿。”
众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问:“那我们又算什么呢?”
小文意外地听懂了这个意味深远的问题,沉默了一下。
“也许是人类记载中常常提及的,‘历史必要的代价’。”
最终,当职业选手们真正从冬眠中苏醒时,这些曾一度成为时代记忆的“全民英雄”、“历史代价”,早已无人问津。当天仅有一两家不入流的自媒体进行了简短的报道,很快就被浩浩汤汤的信息洪流吞没,湮灭在川流不息的银河纪元之中。
第三章·被遗忘的高手
“喂,你能不能别打你那游戏了?”叶秋无语地说,“你就忍心这么扔我一个人干活儿啊!”
“你都一个人干这么多年了,还没习惯啊?”叶修百忙之中抽空回答。
“……我这都是为了谁?”叶秋翻了个白眼。
作别多年,当这对双胞胎兄弟再次站在一起时,已经隐隐显出一点年龄差了。
叶秋此人也有几分传奇。当年叶修受国家征召而冬眠后,叶秋借助家中的力量做了些安排,就追随哥哥冬眠而去。三年前,叶秋由于自己提前设置好的条件触发而被唤醒,随后加入早已改朝换代多年的叶氏集团,三年间竟然单枪匹马闯出一片天地,直至今日重新成为了叶氏集团的掌门人。
甫一掌权,叶秋所做的第一件事就十分要紧——唤醒了自己三百年没有见过的双胞胎哥哥。
叶修可算是掉进黄金窝里了。
这宇宙时代别的不提,游戏的发展那是突飞猛进,放在三百年前想都不敢想。脑机接口、全息影像、虚拟现实、超智能NPC……一切炫目的技术都豪横地砸在五花八门的游戏里,令人目不暇接,新奇不已。叶修就这么跟网瘾少年似的,闷头连打了一周的游戏,要不是被小文拖走,都快要不吃不喝了。
叶秋鄙视:“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有网瘾,你丢不丢人啊?”
“主人,你说得不对!”小文响亮地说,“喜欢打游戏一点都不可耻的。”
“就是就是,看看人家小文的觉悟。”叶修连连点头,“叶秋你跟人家多学学,别跟老古董似的,要适应新时代!”
“……”叶秋瞥了小文一眼。
小文打了个寒战,但迎上叶修鼓励的目光,还是勇敢而诚实地说:“……在宇宙时代,喜欢打游戏是非常正常、非常受到鼓励的事,能够打成职业选手更是光宗耀祖的荣誉——反正大多数人本来就不需要做别的工作嘛。”
这下兄弟俩一齐朝它看过去了。
“大多数人都不需要工作吗?”叶修问。
“是呀!我们人工智能发明出来不就是为了帮助人类工作的吗?听说地球纪年的人类每天都要出门打工,好辛苦的,甚至还要‘三班倒’‘996’呢!好惨好惨的。”小文十分博古通今,并且很替人类感到欣慰:“所以现在有了我们人工智能以后,那些工作都不需要人类自己做啦,再也没有人需要打工了,这可真是人类的福报呀!”
“……”叶修看着叶秋:“那你为什么每天还有那么多工作?”
“所以你每天就是在指挥一群AI干活儿?”叶修问。
“联合政府会给大家发福利和补贴的。”小文说,“这大概就是你们那个年代传说中的‘共产主义’吧?我们早就已经实现啦!”小机器人十分自豪。
“这可不一样。”叶修笑了笑,摸了摸小机器人的脑袋,若有所思。
直到兴欣的人上门来找叶修聚餐,总算是把这家伙给挖出了门。
作为一个从一醒来就沉迷游戏的纯纯宅男,这还是叶修第一次正儿八经出门,游历这个崭新的银河纪元。
一行人坐着悬浮车穿梭在这座未来城市的繁华中心。银河纪元的城市和他们所熟悉的样子截然不同:市中心不再有平地拔起的高楼大厦,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悬浮在半空中的小楼,线条流畅,星星点点环绕在车道两侧,宛如仙山幻境;一辆辆悬浮车迅速而无声地划过,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银色的弧形光轨。兴欣众人纷纷兴奋地趴在落地窗上,看得目不暇接;叶修倒十分淡定。
“哇哦,你们看那边!九点钟方向!那是变形金刚吗?”
“好漂亮的美女!哎哎,我们要碾过去了——咦,是全息投影?”
“老大,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包子挠头。
“我在游戏里都见过了呀。”叶修淡定道,“倒是你们,都过来这么久了还没习惯啊?”
尽管叶氏集团在基地内为职业选手们提供了条件优渥的宿舍,众人却只是短暂地待了几天作为过渡,很快就纷纷找到住处搬了出去,相互也有些时日没见了。眼下好不容易相聚,大家都有些难得的兴奋。
“咦,这些悬浮车都是无人驾驶的?”乔一帆惊讶道。
“当然啦!无人驾驶技术两百多年前就已经普及了,自那以后就再也不需要人类来开车了。”小文科普。
“出租车和公共交通也不需要了吗?”唐柔问,“那司机不就全都失业了吗?在我们那个年代,出租车和快车司机是个不小的群体呢!”
“由人类司机替您开车不是一种对他们的剥削吗?在银河纪元的社会学家看来,雇佣关系等同于把人的劳动力商品化,本质上就是一种剥削,相当于一种近代工业社会的奴隶制。”小文自豪地说:“在银河纪元,我们已经废除了这种落后的制度,人不再被视为劳动力,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不受雇佣关系的桎梏啦!”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罗辑小声嘀咕。
“所以每个人都是个体户,所谓的工人阶级再也不存在了呗。”魏琛说,“看到没,当年马爸爸说的996是福报没错吧?换现在试试,想被剥削还没机会呢!”
“真是够原子化社会的。”安文逸叹了口气。
众人无语。
“大家最近都好吗?”叶修问。
“说不好吧谈不上,说好吧也就那样。”方锐说,“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什么叫没钱寸步难行。”
“你还有被难倒的时候?”
“谁说不是呢!”方锐吐槽,“这什么破银河纪元,吹得好听,真是钻钱眼里去了。干什么都要交钱,用水电气要交基础服务税,出门要交公共空间使用税,连扔垃圾都要交废弃物处理税!你说这离谱吧,人家还说这很公平,享受了公共服务就得交税,上哪儿说理去?”
“最过分的是,交钱也就算了,平民跟富人享受的服务还不一样。你看这市中心治安好吧?在我住的那个鬼地方可不是这样,到处都是偷东西和当街抢劫的,治安可以说基本不存在。前几天我刚一领到这个月的伙食补贴,转头就被偷了。去报案吧,人家说没警力,就是立了案也多半追不回来,让我别抱期望。我拍桌子说凭啥交了治安税还不给处理,难道在市区遇到事儿他们也这样?结果人家说,市区富人交的税多,我们那街区平民交的税少,要是一视同仁的话对有钱的大老爷们多不公平啊?我竟无言以对,无语!”
众人大有同感,一边安慰方锐,一边纷纷吐槽起来。
“这有什么问题吗?”小文歪头,迷惑地说:“公共服务是有成本的,和纳税挂钩不是最公平的做法吗?”
“表面上看似公平,实际上没有考虑到对弱势群体的保护呀。”唐柔说,“一个平衡发展的社会,应该要有对弱势群体的适当倾斜才对。”
罗辑来了兴趣:“你们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超级AI?”
“是的,人们叫它‘全知全能机器’。”小文说,“它不仅有超强算力,能够实时模拟运算所有表征,而且还有超级广泛的感知系统——比如说现在,咱们所有的对话它都能听到呢!”
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如梦初醒。
“我好饿,咱们还有多久才到呀?”苏沐橙说。
“快啦,还有七分钟二十三秒。”小文说,“快乐的时光真是短暂呢!”
悬浮车厢内播放起舒缓的音乐,一时没有人再说话。
叶修低头,点燃一支烟——没有烟雾的那种,据说对身体没什么伤害,然而抽起来总是不太得劲——回头望向窗外。
头顶上方,漆黑的摄像头正闪着幽幽红光,犹如一只深邃的眼睛。
“团长好!”
“小风啊。”叶修打招呼,“有阵子没上来了啊!”
“最近手头不太方便,没钱租设备了……”头上顶着“风起云归”ID的青年不好意思地说,“只有偶尔才能到网吧上上游戏,可能没办法参加团战了,对不起啊团长。”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咱们团的实力你还不知道?团战还不是手拿把掐。”叶修说,“倒是你,以前不是有游戏设备的吗,怎么要去租了?”
“设备被我卖掉了……”风起云归小声说,“团长,你别告诉别人啊——我想存钱换个好一点的义肢。”
“义肢?”叶修愣了愣。
“是啊!现在这个义肢是买的最便宜那种,虽然平时还够用,但是打游戏的时候反应实在太迟钝了,一点都不灵活。”
叶修不由好奇地问:“当时为什么要装义肢呢?”
“那时候我刚成年,别的也没啥愿望,就一门心思想存钱买一台游戏设备。可是每个月那点生活补贴光是吃饭就花光了,根本不够用。”风起云归说,“想来想去,我也没别的能干,最后干脆就把左手臂给卖掉了,赚的钱刚好够买一台游戏机。”
这事儿叶修听小文科普过。
近一百年来,生物和医疗技术极大发展,早已实现了低风险、无排异的人体移植技术。于是银河纪元的富人开始流行给自己更换各种人体部位,身体衰老了就换,某个部位用得不顺手了就换,不好看、不好用还可以继续换,相当随心所欲——只要你有足够的钱。
而所有可供替换的部件中,最受欢迎的却不是各色酷炫华丽的金属义肢,而是自然生长的、真正属于人类的天然肢体。
于是,伴随着富人们的审美和喜好,平民开始流行出售自己的肢体。普通年轻人的手臂售价相当于一个全新游戏机,足够修长、肌肉发达的腿部能够换一台更高配的计算机,而年纪稍长的中年人的手则只能换几顿好饭吃了——这一切都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卖掉自己的肢体后,人们可以再花少量的钱买一个便宜的金属义肢替换上,基本不影响生活。于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实在是一个百利而无一害的生意,只恨自己不能多长几只手、几条腿拿去卖掉。
叶修顿了顿,继续问:“那现在为什么想换个义肢呢?”
叶修有些惊讶,笑着摇摇头:“其实你不用——”
“而且,只有当上职业选手,我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小风好像知道叶修要说什么,坚定地打断了他:“团长,我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只有游戏打得稍微好点。在我出生和长大的这个贫民窟里,读书是没有什么出路的——就算读到大学毕业,也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还是当无业游民罢了。况且,我们不像富人一样出生前就经过定向基因编辑和优化,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根本不可能竞争过他们的。我的同龄人要么加入匪帮去打劫或者偷东西赚钱,要么就像我一样,安安分分待在屋里打游戏,反正都没有多大害处。我们这里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成功走出贫民窟的人——因为他当上了职业选手。”
“这是贫民窟里唯一一条走出去的路了。”小风说,“团长,我想走出去看看。”
叶修一时恍然。
他想起熟悉的地球纪元。在那个年代的南美大陆,也有着鳞次栉比的贫民窟,以及从贫民窟中走出去的足球巨星。
那时候,贫民窟的孩子们在街头巷尾快乐地追逐着足球,那是他们一眼望到头的贫瘠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点闪光。他们是不被需要的边缘人,是仅仅能被计入数字的“劳动力”——直到他们中的少数几个成为巨星,成为被凝视和消费的商品,甚而成为资本自身。
一时之间,叶修好像回到B市五环外的那个夜晚。浩瀚而缄默的群星下,有人问:“历史一定是进步的吗?”
叶修笑了笑。
历史也许会进步,那要靠人的力量去争取。
“小风,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是一个职业选手。”叶修说着,视线好像穿过了风起云归,穿过游戏中由高楼与霓虹堆砌起来的天际线,穿过盛大而喧嚣的银河纪元,投向晨光隐现的远方。
“当职业选手很有意思,我到现在也非常喜欢。你很有天赋,一定会成功的。”叶修轻松地说,“——不过现在,我有更紧迫的事要去做了。”
公元1950年,控制论的奠基人诺伯特·维纳曾在他的书中写道:“当个体人被用作基本成员来编织一个社会时,如果他们不能恰如其分地作为负着责任的人,而只是作为齿轮、杠杆和连杆的话,那即使他们的原料是血是肉,实际上和金属并无什么区别。”
而更早以前,C国的一位教员说:“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我们现在已很难考证,叶修是在何时何地、被什么人什么事,触发了革命的动机。有人说,叶修在冰天雪地中见到了因付不起暖气税而冻僵在风雪之中的一对母女;有人说,叶修在贫民窟的街道上被打劫走了身上为数不多的钱,却又主动返回家中取了更多的钱交给那个不知所措的年轻劫匪;还有人说,叶修在游戏里认识一个因为买不起义肢而操作笨拙的年轻人,却耐心地带着他打过去好多个副本,甚至还拿下了臻于巅峰的副本记录,宛如一个奇迹。
而无论是其中哪一种,都毫不令人意外——因为所有这些故事,都在叶修的身边不断发生。
此时,古老的银河纪元正繁花似锦、烈火烹油——恰如地球纪元的作家所说——“造在地狱上面的天堂”。
一股全新的力量,正在地狱的烈火中诞生。
第七章·烈火在地下运行
叶修实在有一阵子没见过职业选手朋友们了。
当他找到王杰希时,这人正带着微草战队一起试图白手起家做生意。银河纪元的商业规则十分复杂,更别提其中令人眼花缭乱的新技术和新产业,微草众人又几乎没有这方面经验,于是进展尚处于做传统商品贸易生意的小微商户试水阶段,拓展得十分艰难。王杰希见着叶修第一件事,就是习惯性发名片:“你回去问问叶总,叶氏集团对小商品贸易有需求吗?”
职业选手们的下岗再就业进程不一而足,却有一个共同点——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积极抑或不情愿,他们都已然深入地参与和融入了这个靓丽而魔幻的银河纪元。
“等你来了就知道了。”叶修神秘一笑。
包子一马当先,用力推开那扇紧闭着的黑色大门。
阳光从门缝中流入,视线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宽敞。直到灯光大亮,一整座空旷的仓库出现在众人面前。
职业选手们目瞪口呆。
数十台机甲整齐地矗立在仓库之中,几乎与天花板齐高,队形严整,沉默而无声。
它们的外形是那么熟悉——飘荡在空中的红色围巾和长长的伞尖、黑金色铠甲与银色长矛、白色风衣和左右手握的红蓝色双枪、橙色短裙与巨大的手炮……
“这……这是什么?”李轩难以置信。
“当然是机甲了。”叶修笑道,“当年集训的时候都练习过军事机甲操作,还记得吧?只是当年的技术只能做模拟训练,不足以支撑真正的实机演习。现在技术成熟了,当然就要上真机了。”
“你从哪儿变出来的?”孙翔瞪着眼睛。
“从地下黑市弄的。”叶修望向那台手执长伞的机甲,淡淡道:“叶秋帮忙找了渠道,然后我在上面做了下改装。”
“你弄这些东西干嘛——你知不知道,私藏机甲是违法的!”
“违法?”叶修笑了笑,“各位还不清楚吗,现在的法律都是如何制定的,又是为什么服务的?”
“哲人说,在尊重法律之前,我们首先要尊重正义和自己的良知。”叶修说着,缓步走入仓库,停在那台交织着赤红与漆黑的高大机甲身边。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千机伞,神色温柔。
阳光照亮那副苍白的眉眼,顺着瘦削的肩膀来到微微颤抖着的手臂,最后流转到伞尖,雪白的锋芒一闪。哗啦一声,伞面张开,鲜红赤色如火绽放。
一如三百年前,他们在荣耀战场上亲密如一体,怀揣着全部的赤诚与热爱,交织着无限的悲凉与怅惘,并肩向曾经坚不可摧的旧时代宣战。
那火光最终燎原,燃尽盛大而辉煌的嘉世王朝。
而旧时代崩塌之处,信仰在灰烬中重生。
好像什么都变了,好像什么都没变。
“虽然那个人工智障小文经常胡言乱语,但是我们刚醒来那一天,它有句话说对了。”叶修微笑,“——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
“来吧,用你们手上的账号卡试试。”
时隔三百年,职业选手再度集结。
这曾是一支严整的战略预备队,作为末日战争中的压舱石被送往未来。而未来真正到来时,这支英雄的队伍却四散八方,在出售小商品的临时摊位、在充斥着有钱有闲富人的健身房、在廉价家用机器人的修理厂……再怎么荣耀的时代英雄,如今也要为琐碎的生活而奔劳。
而此时此地,当这帮人重聚那一刻,时代的齿轮艰涩转动,尘封的奇迹缓缓开启。
当这些渺小的商贩、教练、维修工……再度站在一起时,那些琐碎和狼狈已如昨日死。他们像三百年前一样,与自己熟悉的荣耀角色并肩,与一切消极和不公对峙,以心血造就的旧日梦想再次焕发荣光。
地平线之下,一个全新的时代,正在酝酿它的锋芒。
第十章·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首先,我们需要做好保密工作。”叶修郑重地说,“比如今天这个仓库,因为年老失修,所以才没有摄像头,也没有装AI系统。”
“我可以黑进他们的系统。”罗辑推推眼镜,“我之前试过,虽然那个‘全知全能机器’的防火墙做得很坚固,但是屏蔽少量网络和感知节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还得是学霸啊!”叶修欣慰,“还有那谁,有些人平时注意点啊,可别说漏嘴了。”
“看不起谁呢?”孙翔总觉得自己被叶修的眼风扫到,忍不住小声蛐蛐。
“第二,我们需要钱。”叶修继续道,“这个就交给叶秋了,他是专业的。”
“同意。”“很好!”“羡慕……”众人一致通过。
“第三,我们需要通过有效的、多元化的渠道传播思想,指出问题,唤醒意识,凝聚共识。”叶修说,“大家有什么想法?”
“这个我熟啊。”魏琛拍桌,“老子可天天在贫民窟混,地盘基本上都踩熟了,谁谁都认识。现状反正大家都清楚,心里也都有杆秤,不就是给他们多嘀咕嘀咕吗?包在我身上!”
“这个渠道不错,就是一个一个沟通的效率太低了。”肖时钦想了想,“这样吧,我和老魏一起在贫民窟组织一些夜校,一方面可以教大家实用的机械操作和维修技能,一方面也可以多和他们交流,做一些启蒙和科普。”
“不错不错。”“很好很好!”叶修连连点头。
“其实……还有一个渠道可以用。”乔一帆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弱弱地举起了手。
“什么渠道?”
“游戏。”乔一帆抬起头,眼神明亮。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表扬:“小乔可以啊!”“不错不错,这个咱们熟。”“现在好多人都天天混游戏呢!”
“很有道理。”叶修笑道:“那就一帆负责在游戏里建工会吧,交给你啦!”
乔一帆用力地点点头。
“除了这些以外,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们自己。”叶修淡淡道,“还记得吗?我们的队伍——战略预备队,关键时刻扭转战场局势的重要机动部队。这么多年不碰账号卡了,大家都还能行吗?”
“当然可以了。”
“看不起谁呢?”
“还能再战一百年!”
“我们行着呢!”方锐挑眉,望着叶修:“倒是你,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行不行啊?”
“当然。”叶修站起了身,他笑着。
“——我可是职业选手,你以为呢?”*
我们在此引用其中一些文段,以飨诸君:
《全人类自由与平等宣言》
引言
在霓虹的阴影之处,我们,被遗忘的大多数,将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在这座由钢铁和代码编织的城市中,我们决定:不再屈服于由代码编织的枷锁,不再忍受由算法决定的命运;我们不是血与肉铸成的齿轮,而是跳动的心脏和火种。
今天,我们以自由与平等的名义,向旧制度宣战,向旧世界告别。
我们的目标
消灭阶级:推翻由科技寡头和财团控制的社会秩序,结束对底层群众的剥削。
经济正义:消除不平等与私有制,确保每个人都能获得基本生活保障和社会服务。
目标革新:废除“人类总财富最大化”的最高目标,将一切决策的总目标修正为“人类福祉的最大化”。
技术民主化:确保技术进步服务于全体人民,而不是少数精英。
我们的原则
我们以正义之名,立下不可动摇的信条:
自由: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每个个体都应享有思想和意志的自由。
平等:在人类的命运面前,我们是生而平等的。
联合:我们的力量源于彼此之间基于自由意志的联合。
我们的行动
组织:建立广泛的基层组织,汇聚每一个渴望变革的声音。
宣传:通过艺术、文学和媒体,传播我们的理念,唤醒沉睡的心灵。
开源:破解并公开受限的技术资源,使科技成为推动社会进步的公共财富。
社区:在贫困地区建立互助网络,提供食物、医疗和教育等基本服务,构建自给自足的社区生态。
我们的愿景
在曙光中,我们将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
新思想:一种将人本身作为目的而非手段的哲学思想。
新文化:一种推崇自由与平等,尊重自下而上的文化氛围。
新秩序:一个以人的福祉为中心、以人的全面发展为最高宗旨的社会秩序。
结语
在长达数百年、乃至上溯人类历史数千年的黑夜中,我们呼唤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我们的目标是明确的:结束科技寡头的暴政,打破阶级的枷锁,恢复人性的尊严和权利。
我们并非与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技术作对,更非反抗某个特定的群体;相反,我们的志向更为宏远:向蒙昧与消极的哲学宣战,向束缚与异化的制度宣战,向人类不平等的根源宣战。
当自由和平等的旗帜高高飘扬,我们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将享有尊严和自由,每个人的劳动都将得到公正的回报。
第十五章·向世界宣告
第一次,叶修与真正的君莫笑并肩站在一起——不在游戏之中,而在现实世界。
在他身后,职业选手的机甲队伍远远铺开,构成一道道严丝合缝的防线。
在他面前,银河纪元最先进的太空战舰一字排列,银色的炮口齐齐冲着君莫笑的方向。阳光照在金属机身上,发出刺眼的反光。
叶修轻轻地将千机伞取出,放到了君莫笑的手中。
“开始吧!”他低声说了一句,随即控制君莫笑朝前方走去,看起来倒很像君莫笑听到了他的话一般。*
遥远的地平线处,星星之火正在闪烁。**
我所说的革命高潮快要到来,决不是如有些人所谓“有到来之可能”那样完全没有行动意义的、可望而不可即的一种空的东西。
它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得见桅杆尖头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巅远看东方已见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它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个婴儿。
摘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1930年
END.
*来自《全职高手》原文
**Callback三年前的叶叶生贺《陶轩的雾月十八日》(作者词穷中
生日快乐,未来的叶领队
复健ing
“我相信嘉世不会因此倒下,嘉世会拥有光辉的未来。”叶修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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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雪峰知道叶修有个微博小号,还是第二年在嘉世战队打拼的时候。怎么发现的姑且按下不表,只能说是一场美丽的意外,不过,他一直对这事挺讶异的,当年思来想去,可能觉得是自己对嘉世的小队长的了解还不够深。
因为无论怎么说,嘉世队长叶秋和偷偷开小号冲浪这两件事怎么看都八竿子打不着。他那个枫叶头像的大号冷淡得像是天青色等烟雨而叶粉在等你,只有每年的生日定...
所以,对于叶修怎么有个小号这事儿,就变得奇怪起来了。他倒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只是觉得这样偷偷摸摸上网的小队长暴露出了他不了解的一面,格外有趣,有趣之中又带着点不为人知的闷骚。
某次他无意间和苏沐橙谈起过叶修的小号这件事,苏沐橙那时候还没加入嘉世战队,不过小姑娘和队里的人都混得熟,加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大概是第三赛季的事儿了,吴雪峰和苏沐橙关系也不错,他在嘉世战队里算是多吃过几年大米多摔过几次跟头的人,所以大家也都叫他一声吴哥或者雪峰哥。说起他和叶修还有苏沐橙熟,那还是要归结到头两年过年的事了。
他也是那时候知道他们嘉世的小队长过年是不回家的,苏沐橙之前和苏沐秋兄妹俩相依为命,叶修来了之后他们仨一起过,后来又成了两个人过。第一赛季的时候他们拿了个物理含金量可怜的土豪金冠军戒指,队里的小年轻们都高兴,牧师妹子说今年回家总算能争口气了,当时他们在聚餐,在场的都觥筹交错,哈哈大笑,一破大排档吃出了小时代那风格。
吴雪峰也高兴,谁不希望自己事业有成呢?虽然当年的他们谈及电竞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就是个破打游戏的,是不务正业,但不务正业还有不务正业里的top呢。吴雪峰来嘉世,也就一个想法,他想打,他喜欢打,正好叶修也喜欢打,比他还喜欢打,然后这人问英雄来不来和我打,他热血一上头,脑子一发蒙,家里人都没问就稀里糊涂握着那双未来王朝建筑师的手去挖王朝地基去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能在不务正业里打到第一,那也是一种本事了。
开荒那年还真是,大多数人的出道年纪就尴尬,有点不上不下的,那帮子人,打个三个赛季都能称得上一声满清遗老,谁能想到还真有韩文清和叶修这俩前朝欲孽打了十年,这眼看着黄金一代都要给他们熬过去了,也算得上是两朵奇葩。
排除维持生计,那就真的只有爱了。吴雪峰有时候想起嘉世王朝建立那风风火火的三年,总觉得他们的小队长身上就刻着四个大字——为爱发电。说起当年他们拿到第一个冠军戒指的时候,聚餐,苏沐橙也在,他们笑的时候她也会由衷地跟着笑,似乎叶修的战友就是她的战友。那妹子谈起过年回家的好消息,她也会露出一种为人家高兴的目光,笑意浅浅的,但是会下意识地贴向叶修。
吴雪峰已经忘记了叶修那时候的表情了,大概不是很特殊的,和平日里他那副散得像是没骨头一样慵懒又自然的表情没什么区别,所以他才没有留下很深的印象,大概也是在笑,因为那个氛围,不笑反而有点突出了。要是叶修没笑,他一定能记一辈子,他没能记一辈子,所以叶修大概也是笑着的。他在人堆里不显眼,可是你回忆起来,又总觉得他就像那个坐标的原点,你总是会下意识地去寻找他。
头年他们二月开头的时候天南地北地各自回家,他收拾行李去萧山机场,随口问了声来一个个送走他们的叶修:“小队长,今年回家过年?”
他还是第一次在叶修脸上看到那种神情,有点想念,有点犹豫,有点踌躇,最后回归成他最擅长的那种释然和随性:“再说吧!”
他是懂叶修的“再说”是什么意思的,大概率那就是没有下文了。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别人的家事自然也不方便多问,这就是队友和朋友之间的分寸感,于是他只好点点头,想了一想,还是说:“拜个早年了,小队长和沐橙新年快乐。”
叶修和苏沐橙那一年是怎么过的年,他不得而知。不过想来也不会太差,过年两个人和一群人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不是一个人,那就是氛围感到了。苏沐橙在这种事上似乎有很重的仪式感,吴雪峰上飞机的时候还在想,没准看完春晚这俩人还能绕西湖一周,在湖心亭挥挥仙女棒呢。
第二年的时候他们关系好了很多,嘉世又拿了一个冠军,所有的一切都在蒸蒸日上,不过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自己操作的吃力,好在他还有一颗沉稳的心和陪在一叶之秋身边的意识。
那年他没在机场问出那种话,因为这种话,倘若是在机场、车站,这种总是象征离别意义的地方问出口,那就都只是心知肚明的客套话,一发车,就只留下飞速后退的树影了。他们过了说客套话的关系,一年能够改变很多,比如他知道了叶修应该和家里的关系确实不太好,这个年纪的人,他们这种职业,还能是为什么关系不太好呢。
他由此对叶修生出一种难以遏制的关心,或许这种关心里也有一份他自己的不甘和对至亲之人不理解的埋怨。但是吴雪峰妥协地很快,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终点很快就要来临,他总归是要“回到正道”,而叶修呢,他又不得而知了。
你看,他对叶修的了解很大程度是对一叶之秋的了解,而非对叶修这个人的了解。他的对手也好,队友也好,对叶修这个人,总是蒙上了一张属于一叶之秋的面纱。这个人身上有一种魔力,他就站在那里,你却觉得若即若离,好似他什么都愿意告诉你,但是你却没有去问他一切的勇气。
所以百转千回,吴雪峰最后还是没问什么,他只是在训练室装作无心地问:“小队长,今年还是在杭州过年吗?”
那是他第二次在叶修脸上看到那种纠结的表情,不过这一年他似乎少了几分犹豫,多了几分想念。现在回想起来,叶修那时候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这世上果然只有谈起家这个概念的时候,人会难得暴露出那种故作坚强的脆弱,掩饰这项技能就会进入一种CD状态,他们的队长无论在战场上多么执掌一切,在生活中也不过是人而已。
不过他没有立场说“早点回家”这种话,只好温和地笑笑:“今年我父母出国了,如果你和沐橙没想好怎么过的话,不如来我家吧。”
在嘉世的第二年,那一年是他们仨一起过的年。似乎所有的朋友关系,到了走近过家门后都会不一样,不用言说什么,吴雪峰后来和苏沐橙熟得顺其自然,这姑娘有时候学校放假就会来嘉世的食堂蹭叶修的饭卡,叶修又是个饭点不着边的,有时候她在食堂遇到吴雪峰,也就拼一桌一起吃了。
吴雪峰和她的话题中心,更多的还是叶修。她问叶修平时训练的事,他问叶修生活上的事,有时候听着听着,吴雪峰会觉得他们的队长“公私分明”到了一个程度,对于他来说,似乎训练就是训练,私事就是私事,而荣耀,既是他的职业,也是他的生活,他当初和苏沐橙能聊得投机,很大原因还是叶修很纯粹,虽然公私分明,但是又始终如一。
这个疑问被他埋在心底,直到后来叶修送他飞向异国他乡。那年问起那个话题,叶修似乎踌躇更少,坚定更多。他想了想,觉得也确实,三连冠,叶修现在是无可争议的荣耀第一人,在电竞荣耀这个行业上算是书写了永不被覆盖的一笔。一次或许是天分,两次或许是努力,但一个王朝的塑造绝不仅仅是那么简单。他们拿起三连冠的奖杯的时候叶修就在选手通道看着他们,从光芒璀璨的金雨之中下来看向黑暗尽头的叶队长时,吴雪峰心里涌起的竟然有一种夜盲一般的不知所措。
吴雪峰不知道他有没有和家里人和解,也不再有机会知道。离开这片故土的时候他有些留念,但更多的是释然和告别,他有他未来的路,这是一条注定和他的小队长不在同一方向的路,但是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按照那年头世俗的理解,他们就是叛逆,可是人不叛逆枉少年,他的青年时代疯狂却又幸福,在这一点上,他永远记得叶修,永远感谢叶修。
临行前,他给了小叶队长最后一个结实的拥抱,两人都没有什么依依惜别,如果结局已经让人满意,那么就不必可惜。这是他最后一次叫叶修队长,原谅他也有恶作剧的一面,他告诉他其实自己早就知道叶队有一个小号,是个军事迷,还会看财经新闻。
叶修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祝他一路顺风,记得落地报平安,还有新年快乐。
2
楚云秀神秘兮兮地问起苏沐橙,问她到底和叶秋大神是不是一对的时候,苏沐橙呵呵一笑,甩甩头发说:“我和他一起过了七个年。”
楚云秀皱着眉算了算,“你这出道也才四年……好家伙,你们真是一对啊?这都到年年见家长的地步了,扯证了没?”
她这么说,苏沐橙反而没了逗自己的好友的意思了。她解释过很多次和叶修的关系,不过大多数人都觉得是她害羞,又不敢去问另一个当事人。她只是笑了笑,“没有,我们是家人。”楚云秀本来想打趣这妹子上了户口本也是家人,不过看到苏沐橙似乎在出神地想什么,她也就知趣地不再开口了。只是这一回她大概也明白了,苏沐橙和叶秋并不像是他们联盟里很多人臆想的那样。
苏沐橙和叶修过了七个年,其中中断了一年,是嘉世三连冠的那一年,叶修带着三个戒指回了北京。
那年她撒了个谎,说有朋友邀请她去过年,其实没有,她的社交圈除了学校,就只剩下叶修,还有叶修的社交圈。只是她觉得是时候了,她和叶修在那之前过了三个年,出租屋里、西子河畔、吴雪峰家,她觉得自己已经赚到了三年,应该把叶修和他在外奋斗的三年都交还给他真正的家,她很早就懂事,而且是个知足的人。
那年除夕,她一个人在西湖边散步,手上拿了一支仙女烟花棒,但是没有点燃,她本来以为自己或许会委屈,会怀念哥哥还在的时候,不过出乎她的意料,没有。她很平静,也很快乐,甚至对着湖畔的长椅笑出了声。第二天的时候叶修又回了杭州,苏沐橙偷偷看他的反应,可是他似乎还和从前一样,还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叶修,这让她狠狠松了口气,又有点后知后觉的害怕。她潜意识里还是会害怕叶修会离开她,因为叶修本来也没有义务留下来陪伴她。
正月初二的时候他俩装饰了一下嘉世的训练室和宿舍,看起来整条走廊都颇有年味,叶修站在梯子上贴对联,她在下面指挥着那双封神的手,“左边左边,哎呀你又贴歪了!”
叶修也就只能无奈地笑笑,“那再来。”
她也扑哧一声,“好啦,歪了就歪了,快下来吧。”
夜里他们出去搓了一顿,吃完之后在苏堤散步,冷风吹得苏沐橙哇哇乱叫,似乎叶修在身边她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了,她又可以放下她的成熟了,她又还是那个小姑娘了,叶修把她的羽绒帽扣上,她反手也把他的帽子扣上,不过得踮脚,叶修看她踮脚,还默默低了低脑袋。
回程的时候,苏沐橙看着自己的鞋尖,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淡自然一些,“和家里人怎么样?”
叶修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从兜里又掏出仙女棒来,“放烟花啦。”
苏沐橙接过了他的烟花,除夕那晚上她很快乐,即使是一个人,可是这时候明明叶修回到了她身边,她却觉得格外难受,连带着这烟花棒似乎都有了重影,她吸了吸鼻子,“冻死我了。”
叶修拍了拍她,“那早点回去。”
苏沐橙别过头:“不回去,这里人多。”
她那时候跟在叶修后面,总觉得叶修在人群之中站得很直,似乎夜间飘落的一点雪花根本压不住他,他不懂冷,也不会缩着脖子,就那么站在那里。她不想让他一个人,于是蹬蹬地跑上去,差点摔,叶修无奈地拉住她。苏沐橙抓了抓他的胳膊,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口,又没能说出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明年还是我俩一起过?”
她用的是疑问句,其实心里已经画了个句号,又或者是省略号,过一年,少一年,不知道过到什么时候,真要到了结束,她也说不出更多的是替叶修高兴,还是替自己难过。叶修倒是点了点头,他说话虽然随性,却意外地很坚定,有种不容置疑的果断:“当然一起过呀。对了,你朋友那里怎么样?”
苏沐橙在心里一笑,原来他这个聪明脑袋还有看不明白的谎话呢,于是她有学有样,从叶修的衣兜里又掏出那烟花棒,“放烟花啦。”至于那一年到底是放了一场烟花,还是两场烟花,还是三场烟花,成了未解又心照不宣的谜。
后来苏沐橙主动交代,说吴雪峰知道他微博账号的事自己是帮凶,叶修挑挑眉,倒是失笑:“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这是干嘛呀。”她小心翼翼地趴在那人的肩膀上:“所以是……”
叶修平淡道:“我爸,我弟。”
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拿出手机翻了翻这两个号,渐渐的她好像明白了叶修为什么打游戏要从北京一路跑到杭州来嘉世,而不是皇风或者微草就地取材了,也明白了他为什么头两年的犹豫,想明白了之后她起床拉开了窗帘,看着杭州深夜仍然车水马龙灯红酒绿。
也许不了解叶修的人会觉得是不是在这样的家庭里,他会觉得自卑,可是苏沐橙知道永远不可能,叶修和这种形容完完全全是两个极端。他只是体贴,他尊重自己,尊重自己在奋斗的事业,也尊重别人的不尊重,尊重别人的不理解,哪怕这个别人是他至亲的人。这条退路并不是为他自己而留的,而是为那些不理解他的至亲之人而留的。
这好像是他的一场地道战,总之他乐在其中,也不觉得麻烦。苏沐橙和吴雪峰都对他产生了一个误解,也是在知道真相之后,她才明白叶修根本不是注重包袱不用大号冲浪的人,只是他公私分明,只是或许这也成为他想家的一个宣泄途径,既然是私人的事,就不必昭告天下,他不是那种喜欢把私事放在台面上供人咀嚼的人。
她看向那人,虽然嘴上气人,可是明明脸上都挂满了柔和,她想,叶修一定是很喜欢他弟弟的,也是一定很喜欢他们家的。
叶修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弄好了,她不问,叶修不说。
“开动开动!”她擦了擦手,“今年,也祝我们新年快乐!”
叶修举了举杯,他俩都不喝酒,里面装了两杯椰汁,“新年快乐。”
3
“好了,吃饭。”
叶秋突然萌生出一种很想逃家的念头。这念头他当年还没成年的时候就有,后来被他哥捷足先登,随后不了了之。因为叶家总不能两个儿子都跑出去了,老头得气进icu,不过这也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
叶秋似乎是故意的,他老头越是想装作若无其事地翻篇,他就偏要提起,“我去看我哥。”于是他也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越过了地上被摔碎的瓷片,拿起车钥匙,走进了风雪之中。
按理说,他这会儿应该当个他哥和他爹之间的说客,斡旋斡旋,这也是他这种商业精英的拿手好戏了,但是他就是不乐意,他就是懒,他就是不想在自己亲人这儿还得犯这破毛病,他就想告诉他老头,不知道能不能告诉他哥,你们可看好了啊,我叶秋呢就是这样的烂人懒人,你们都是大牛人,你们要针尖对麦芒你们去,我不伺候。
等真的坐到车里了,他又觉得一股无名火上来了,大概是他的情绪和他当年出师未捷的逃家一样,反射弧都长。在地下车库他一个人坐在车里生闷气,开了电台,又嫌烦,关掉,又觉得冷清。电台里放春晚广播,他在心里骂包饺子包饺子包你个头。
他都不知道怎么联系他哥,他哥也是个奇男子,这都什么年代了不带个手机,人还在杭州的时候他还知道人在哪里,撑死就嘉世俱乐部附近那旮旯,这回老家了,他反而不知道这轻飘飘的人飞哪里去了。
混账,混账,混账!
最后居然在皇风俱乐部门口看到了他哥。他哥也不打个伞,就戴一帽子,在那马路对面看着人家的招牌吞云吐雾,快活得像个神仙似的。叶秋到底还有点理智,把车停好之后左顾右盼地跑了过去,叶修老远就看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了,见他冲了过来倒是笑着挥了挥手。
叶秋没什么好气:“干嘛?跳槽来皇风再打个三连冠啊?”
叶修呵呵一笑:“你怎么跑出来了,爸得又气得砸一瓶子,传出去我们叶家俩败家儿子。”
叶秋怒而拍他:“你还好意思说呢,一个一声不吭甩脸子一个一声不吭走路子,感情你俩是真父子,我是捡来的呗。算我求你了你带个手机行不行,你不带个手机你也不知道买把伞,这冰天雪地的……”他嘟囔抱怨归抱怨,心里看到他哥却是高兴,不过嘴上是不饶人的,“我还特意带纸巾来了,就怕你蹲在马路牙子哭,到时候满脸冰渣子。”
“你果然是捡来的。”叶修无语,“我哭什么。”
说道这份上,叶秋反而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这几年辛苦了。爸他……你也不是不知道。”
叶修踹了他的小腿一下,挺轻,“没你辛苦,你现在的脾气是越来越急了。你也知道我知道,那我哭什么。”他又吐了一个烟圈,“我只是……”他有些发愣,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那种情绪太多了,涌上来了,倒是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想说那就别说了。明天我送你回杭州?今晚你找个酒店休息吧。我明天来接你。晚饭吃了没?”
叶修笑笑:“赶紧回家去吧你,再晚点回去妈都要找出来了。我明天自己走。”
“酒店订了没?”
“网吧包夜。”叶修深沉。
他弟差点绝倒,觉得跟他哥扯这些就是浪费他的感情,不过他的心情却好了很多,一步三回头地和他哥说真走了的时候他哥都有些嫌弃了,指挥他快走快走,别耽误他打活动,他嘴上车轮了他哥几句,真回到车里了,却又有些不是滋味了。他等这天等了三年,不过收尾得一地鸡毛,全是荒唐和草率,一如当年他哥离家。
叶修还在望着皇风的大门发呆。叶秋是看他比赛的,哪怕他平时再忙,他也会抽空把嘉世的比赛看了,看到一叶之秋在赛场上制霸,他是真的高兴,似乎这个将他的姓名拆开的斗神之中也有他的一份影子,他与有荣焉。
他到底出生在这个世纪,不懂他爸在追求什么,什么是正经的人生,什么不是正经的人生,想那么多,他觉得人生就是人生,过得快乐的就是好。叶秋开回家的时候又想起他哥吞云吐雾的样子,他心里发胀,想起叶修没离家的时候也不抽烟,他们当年还打赌谁会先学会那东西,尼古丁在他们心里似乎就是成熟的化身。
他在商界摸爬滚打久了,也渐渐学会了烟,可是他不喜欢。他不知道他哥喜不喜欢烟,只不过他抽烟的时候是放松的,那他觉得就好。他觉得他哥就是厉害,学什么是什么,是什么成什么。有时候他羡慕叶修,羡慕叶修身上的可能性。如果离开家的是他,他不一定能像根野草似的在外漂泊这么久,不喊苦不喊累,然后成为一个行业的顶尖。
他爸觉得电子竞技不入主流,可他却觉得这是个要求很高的行业,有的行业需要天赋,有的行业需要努力,有的行业需要天赋和努力,有的行业除了天赋和努力,还要一点运气。他天生不是打荣耀那块料子,可是却愿意看他看不懂的比赛,有时候看着他哥带领着嘉世冲在前面,他会幻想好像是自己跟着哥哥当年一路乘着绿皮火车南下去浪迹天涯了一般。
正是因为不可能,所以他更会幻想。他想要离家,只是厌倦了被划定好的人生轨道,厌倦了日复一日重复的生活。他在叶修身上看到了另一种他的可能性,并不是说在某个平行时空去打游戏的是他叶秋,用了一张一叶之修的账号卡,而是看到了一个可以一头撞死在自己追逐的事情上的自己。
他哥不怨恨背井离乡,他在嘉世这三年,是幸福的。
叶秋开车看着前方的时候,淡淡地想。他看过很多战队的访谈,因为他哥接受的采访少得可怜,不过从那些电竞访谈里,他大概知道电子竞技也不过是日复一日的重复,有些人把它当做吃饭的家伙,有些人是因为爱,当做吃饭的,吃完这口青春饭也就心满意足离去,因为爱的,不在意什么日复一日,只求这样的日复一日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他缺的不是一条变化的路,而是一件他喜欢的事。当年如果他走了,也只会带着满身的迷茫归家。可一想到这里,他就生气,他生气在,他哥明明找到了喜欢的东西,带着一身荣光回家,却不被认可。
他能做什么呢?他什么也做不了。
到家之后他爸问他你哥哪去了,他在心里有点想笑,想着你把人弄跑的你还问我呢。但他听得出他爸话语里也有些落寞,似乎也有些不安,也有些懊悔,却又顶不了嘴了。他只好关了房门,闷闷地说:“他很好,明天回杭州。”
他们一家都别扭,就像叶秋后来催他哥回家一半是真情实感,一半也不过是走走流程,告诉他我们都在这,你别忘了我们,你也别怕我们忘了你。他爸,他妈,早就知道叶修当年跑出家去了什么地方,在干什么,他当年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怎么玩得过他老头这种当年大院里出来的练家子呢。
大概是第二赛季的时候,老爷子跑来问了他智能手机的一些事,他也耐心教了。后来叶秋看到过老头的搜索记录,他爹嘴上不说,其实还是很实诚地看过他大儿子的视频,叶秋是玩不明白,他爸是真的看不懂。有时候他路过书房的时候会看到他爸像对着军事机密一样皱着眉看着电脑上花里胡哨闪烁的技能,在被小儿子发现过一次之后他干脆也不装了,就光明正大看,有时候还让叶秋帮他看看这叫什么。
叶秋哪懂,随便瞄了一眼就说反正我哥牛逼就对了,他打得人家满地滚。他家老头就冷笑:“那不是废话,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儿子。”他一这么说,叶秋就懒得再搭理他了,“那您自己琢磨呗。”
后来这事儿演变成了他爷爷也会来掺上一脚的程度,押抢还是他爷爷认出来的,说小修这手后坐力借得厉害,说当年他们打仗要是有这种武器就好了,叶秋就笑笑。
他们家有很认真地去了解家里的大儿子到底在搞什么,即使他们搞不懂,即使他们只能找自己记忆里对得上号的东西做个参照,但锲而不舍是叶家的优良品质。
他一说快点回家,就想起当年他哥对着皇风的招牌发呆,有天他做梦,梦到他们一家去看他哥的比赛,总决赛,他哥在皇风战队,他哥出现在聚光灯下,他哥举起奖杯,看向他,然后他很没出息地哭着说,一叶之秋打得特别好,然后他在选手通道戴着家属牌子,把他哥高高兴兴地接回家,车程不过半小时。
4
叶修收到他弟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了。陈果哪见过这大神这副模样,吓得还以为是他收到什么要了命的消息了,连忙停下了手上挂彩带的工作,哒哒哒地跑过去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大事?”
已经是腊八,过了这个年,再打完季后赛,第十赛季就结束了。兴欣战队其他成员都说是除夕前要回家过年,陈果就住网吧,自然是在这过,她问了叶修,叶修也说在网吧过,于是大伙撺掇了一下,决定小年在兴欣过了,大家也算是吃一顿团圆饭。
魏琛听到这话那也来兴致了,嘿,谁见过叶修魂不守舍的模样,那可是大新闻了,从楼上一路癫下来,颇有种老当益壮的精神。苏沐橙也探了探头,“怎么了?”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们队长了,闹归闹,这些人都关心他们家队长。结果叶修丈二摸不着头脑,犹豫了半天,在魏琛嚷嚷着你周泽楷附体了啊的时候有些无奈和不解:“我弟说我爸要来。”
这下全场寂静了,陈果和苏沐橙见过叶秋,但绝对没见过叶秋和叶修他爸啊!叶修这会儿也是懵,他完全不知道他爸这会儿跑到杭州来干嘛来了,这你要说是第九赛季他退役了来抓人,那也有点道理,现在他比赛打到一半才想起来要来抓人,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魏琛喃喃了一句“我操”,一个旋风先是跑了出去,叶修在后面问:“老魏,你干嘛去?”这老油条悲愤:“你不早说啊!我先去剪个头啊,我这大裤衩鸡窝头的,怎么见你爹啊!”
这下鸡飞狗跳起来,叶修也有些犹豫,“呃……那我也去剪个头?”这几人才回过味来,大概他们无所不能的队长,联盟的至高神,在自己的老爸面前那也是愣头青一个,而且是离家多年的那种,他好像有些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状态去面对他爸,他们应该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陈果拍了拍他的肩:“别怕,他要是真的抄着板凳来的,我们一队人守护你。”包子闻言精神一震:“谁?谁来砸场?!”乔一帆无奈:“包子,这个不能砸……”
他没有避开兴欣的人,众人也保持了安静,他们兄弟之间的谈话很简单,说完之后叶修似乎放松了不少,兴欣的人忙里忙外地正准备迎接这神秘的大佬,叶修却笑着摇摇头叫他们不用瞎忙活了,“我一会儿出去一趟,晚饭会回来的。”
这十多年,他还是第二次见他爸,亲自,面对面。叶秋不知道是哪儿租了辆车子,没准是他杭州的朋友的,总之这会儿在驾驶座上幸灾乐祸,他爸和他面对面,就在兴欣网吧对面的嘉世战队楼下,这显得有点滑稽,嘉世的前队长,嘉世前队长的爸,在新嘉世的楼下,面面相觑。
叶修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他很乖巧地等他爸开口。兴欣那群人早就在楼上看大戏了,魏琛还扒拉了一个视角最好的窗口,只见两人无语凝噎,叶秋又缩在车里,这人长叹一气:“拍决战紫禁之巅呢。”
他们不知道叶修和他爸究竟说了什么,只是叶修一开始站得很直,后来有些随性,最后回到了他们认知中生活里的那个叶修。这让人觉得有些唏嘘,似乎叶修和他爸站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僵硬的。叶父最后拍了拍叶修的肩膀,叶修转过身指给他看兴欣网吧的牌子,陈果一看,到底是做生意的人,把一群人轰下了楼,“去,和队长他爸打个招呼,我们这像什么样子啊!”
她下楼开门的时候甚至已经摆出了最灿烂的一张笑脸,势必要给叶父留下一个好印象,叶修似乎也在迟疑要不要让他爸和他弟进网吧,里面是一张张探头探脑的好奇脑袋。
他看向他爸。叶秋说的没错,他这些年确实老了些,至少比当年他回家过年的时候更老了些,他的风度还是和以前一样笔直,但是已经不再能像从前一样站得像根电线杆了。即使隔着很远,兴欣网吧里的人还是能感觉到这中年男人身上的一种肃杀又倔强的傲骨,哪怕是包子,看到人似乎也有些收敛起来。
忐忑不安。叶父和叶修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队长随和、亲切,而他的父亲一看就拒人千里之外。他们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迎接人家,不过出乎他们的意料,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叶父只是摇了摇头,拍了拍他儿子的肩膀,然后向车里走去。
叶秋按了几下喇叭,意思是外面风大,催叶修赶紧进去。他爸就在车前一直看着他七年未见的儿子的背影走进了灯火之中,走进了众人的包围之中。他上了车,叶秋头也不回地开走了。
车里他说:“人过得好着呢。”
他爸不开口说话,他哼哼笑了一下,心情倒是很好,他知道今年他哥一定会回来。“他的房间也得收拾收拾。”
他爸冷淡地说:“他过年不回来。”
叶秋差点一个急刹车,他难以置信:“你……”
可是他爸似乎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淡淡的喜悦:“你哥说他要打完才回来。”
叶秋难以理解,他不理解他哥在这关头莫名其妙的执拗,也不理解他爸怎么平时在家里大发雷霆现在倒和风细雨了,可是沉默着开了一会儿车,他又释然了,似乎他哥就是这样一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不到最后关头,他绝对不会妥协,他做下的承诺就是承诺,哪怕是在心里许给自己的。
叶修进去的之后呼了呼手,苏沐橙担忧地凑过去问道:“怎么样?”
他笑:“没事。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我。”
叶修或许没看见,但是他们都看得见,叶父目送他走进兴欣网吧的时候,并没有震怒,也没有冷漠,那种感情,大概和一个普通的父亲也没什么不同,不过这一次是他亲手将儿子在风雪之中推向了一直追求的。他就在车前,看着新嘉世,看着兴欣,他一生走过山川大河,而他的儿子这十年却只在这人行横道的两边对镜般安家落户。
可是他心里已经没有了什么遗憾和恼怒,第九赛季的时候他看到嘉世的新闻,气到差点摔碎一套茶具。他在等,在等叶修的消息,等他是不中用地滚回叶家还是继续在外飘荡,那一年是他最生气的一年,远胜于叶修离家的那一年,也远胜于第三赛季他归家的那一年。可是生气过后,却只有对自己的孩子的心疼,他毕竟也是为人父母,这都是人之本性,只是他们叶家人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后来叶秋和他说,他哥还在打荣耀。他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他一如当年看嘉世创造三连冠那样,看他的挑战赛,看他的常规赛。
他们见了这一面,他只说了寥寥几个字,没出息,有骨气,今年回家。他儿子也只说了几个字,说再拿一个冠军就回。似乎在那一刻他们立场对换了,他这一生没服过什么软,但是在自己儿子这栽了个大跟头,叶修这人看起来没骨头,结果比他还硬,他说是再拿一个冠军,就是再拿一个冠军。
叶秋后来说,那你怎么说他今年一定回。
他傲气地说,因为今年的冠军他一定会拿回来,他是叶家的人。
5
电竞荣耀圈发生了几件大事。
“我们这一次也会打好胜仗,为国争光。”
接着是军事大v发了一张照片,上面是荣誉墙玻璃柜里的三个格子,一个格子是五枚军章,下面的两个格子分别是五本证书,以及五枚戒指。荣耀,第一赛季、第二赛季、第三赛季、第十赛季、世邀赛。
祝大家除夕快乐。
祝叶哥除夕快乐。
《企图装成弟弟恶作剧但是被当场逮捕的叶哥哥》
我就是想看叶哥这副局促的小表情口牙!
雪夜送君行
山高路远
愿君无忧
我等的人
他在多远的未来
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01.
某叶姓选手在回到职业联盟夺了个冠后再次潇洒地宣布了退役——这并不算太令人意外的事情。对于他的选择,有人表达了祝福,有人表达了遗憾,同样不可避免的,还有许多人偷偷在心里松了口气。
此处包括但不限于部分职业选手、部分公会运营人、以及某位叶姓总裁。
叶总裁苦盼十年,终于得偿所愿,把自家亲哥盼回了家,当晚便在朋友圈发表长文,真情流露洋洋洒洒写了两千字,本来是想感慨一下自己辛酸的十年,谁知写不到两行就开始跑偏,变成了我那漂泊十年的冠军哥哥,很快就被损友们转发到小群里逐字品鉴。
但此时的叶秋已无暇顾及,他充满期待地回了家,准备...
但此时的叶秋已无暇顾及,他充满期待地回了家,准备和自家老哥联络联络感情,刚开个头,就见对方捧着电脑一溜烟地跑回房里,热情澎湃地投身到了游戏事业中。
而另一边,神之领域各大公会的会长对叶修退役一事也是百感交集,但不约而同地都存了一分庆幸——这祖宗在这一年里可没少折腾他们,现在终于解脱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到一周,各大公会接收到了叶修重返网游大杀四方的情报。
……
几位会长的心理活动在此时此刻和叶秋达成了惊人的一致——这游戏真的有这么好玩吗?
02.
超好玩的,叶修表示。
03.
没了比赛的压力,既不用持续枯燥的训练,也不用反复观看大量的视频——尽管这一切对叶修来说同样有趣,但总归是轻松了不少。他离家十载刚刚归来,父母并不急于要他如大多数人般按部就班地工作,也不再反对他游戏,他索性便宅在家里稍作休整,也理所当然地捡起了网游。
荣耀已经是他人生中无比重要的、难以分割的一部分。很奇妙的是,竞技游戏是激烈而残酷的,但当叶修身处荣耀世界时,内心总是平静的。而他叶修的实力也完全足以让他在网游中如鱼得水。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叶修战矛一扫,利落地击杀了来找事的玩家,深深叹了口气。
要不怎么说,对你最执着的,反而是你的敌人呢?
他回了网游,自然要在兴欣公会帮忙。前两天他拿着不同的账号卡出没,左边抢个野图BOSS,右边刷个副本记录,偶尔组织下个大型副本,玩得不亦乐乎。而兴欣公会的玩家们得知自己的偶像就在身边,一个个也如同打了鸡血般激情澎湃,一时战斗力激增,在神之领域那叫一个春风得意、扬眉吐气。
神之领域各大公会的会长都快被虐出战友情谊了,一面咬牙切齿痛不欲生,一面还是苦哈哈地拉起了第二百零八个反兴欣统一战线联盟群。
然而这一次,霸气雄图却没有人来参与。
这让其他公会的会长们大跌眼镜。毕竟霸图和叶修的纠葛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照理说,这样的场合无论如何也少不了霸图粉的身影——哪怕不扯到公会利益,他们也十分热衷于给叶修找麻烦。
霸气雄图自然不是放弃了。只是他们很早便意识到,这样的联盟不仅无法牵制叶修,反而会被叶修利用。此外,怀抱着某种隐秘而古怪的想法,他们并不希望自己和叶修的斗争掺杂进无关人士……
于是第二天,叶修就发现自己被缠上了。
04.
“站住!”
叶修正在野外清怪,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同时脚步声慢慢贴近。过了两秒,一个拳法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吗?纯、纯……”那人梗了梗,“纯情小白兔……”
尽管来之前就知道,但这名字真是难以说出口。
“有事?”叶修问。
“我要和你PK!”拳法家道。
“忙着呢。”叶修手上操作不停,又拉了两只怪。
“哼!”拳法家毫不理睬,抬手就要硬来。
40秒后。
“……”躺在地上的尸体顽强打字,“你等着,我会回来的。”
“好的,”叶修鼓励道,“加油。”
拳法家:“……”
好恨!
05.
没想到的是,他还真回来了。
“刚刚是我大意了,”拳法家说,“再来一把。”
说着便又冲了上来。
叶修也没有太在意,毕竟是网游,遇见什么样的人都不足为奇,于是三两下又把对方送回了重生点。
那拳法家却也意志坚定,又来了第三次。
“再……”
“哦哦,我知道。”叶修轻车熟路地揍了他一顿。
俗话说事不过三,被连杀三次后,那拳法家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绝无可能在叶修这里占到便宜,便消停了几分钟。叶修照样没太在意,只当他是放弃了。
不料半小时后,他再次出现了。
不仅来了,还带来了一帮人。叶修大致扫了一眼,估计有二三十个。
拳法家向前一步,念台词般棒读道,“哈!你这家伙还算有点能耐,不过别以为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劝你夹着尾巴做人,告诉你,以后爷在神之领域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叶修:“……”
好生硬的剧本啊。
06.
是的,这个《挑衅未成反被杀后恼羞成怒拉人复仇》就是霸图粉为实行追杀叶修的计划而定做的剧本。
07.
“你们怎么这么闲?霸图没别的事做吗?”
对面大惊失色,“你怎么会知道!”
叶修沉默了两秒。
虽然对方确实隐藏了公会称呼,派出的也都是不知名的角色,但面对着满屏幕“霸气冲天”“邪魅狂狷”“铁血霸王”的字样,很难不猜出是霸图的人。
08.
事实上,起初霸图粉自己也不太相信这个计划。
“就算那姓叶的是职业选手,可咱们这么多人,还搞不定他一个?畏畏缩缩地能干什么大事?”提出计划的玩家叫禾深,彼时他激情澎湃地在公会群里发表演说,“想想他这么多年是怎么嚣张的!想想他是怎么踩在咱们霸图头上耀武扬威的!这口气谁能忍!”
“话虽如此,”战天涯犹豫,“职业就是职业,普通人去了就是送菜啊!”
他是霸气雄图四分会的副会长,也算和公会管理层走得比较近的人,对于当初第十区和神之领域的各大公会联合追杀计划有所耳闻,当然也知道结局——无人生还。
叶修此人实在是恐怖至极,论实力、论谋略、论布局,都不是普通玩家能对付的。
“今时不同往日啊!”禾深苦口婆心,“咱们是为了杀他泄愤吗?不是啊!咱们霸气雄图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怎么会做这么小家子气的事情?”
一心只想着挂叶修一次泄愤的战天涯:“……”
“咱们是为了牵制他!”禾深说,“叶修现在退役了,纯属闲人一个,天天帮着兴欣,这让其他公会怎么玩?咱们派人出去,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缠住他!让他分身乏术,没法支援兴欣!”
这话说到点上了。
霸图粉对叶修再恨,那也是私人恩怨,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可涉及到了公会利益,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蒋游沉思了一会儿,指出关键问题,“叶修现在可不是君莫笑了,谁也不知道他哪天会用哪个账号,我们很难精准地找到他。”
“实不相瞒,会长。”禾深突然猥琐一笑,“其实,我在兴欣那边还养了个卧底号……”
“好啊你!”众人大惊。本来以为你是个暴脾气,没想到背地里居然是二五仔!
禾深严肃道,“我潜伏多日,只为今朝。身为霸图粉,绝不浪费任何一个能给叶修找麻烦的机会!”
霸图众人肃然起敬。
09.
该说不说,这确实给叶修造成了一点麻烦。
霸图的思路没有错,在这种时候,牵制叶修远远比干掉他泄愤来得重要。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干不掉。
但叶修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当然最简单快捷的就是——下线换号。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这个方法没有用。
有卧底,叶修立马做出了判断,而且是管理层,否则无法如此及时的作出反应。
“在哪?”叶修发了条消息。
对面秒回了一个坐标。
叶修于是操作着角色往那个方向赶去,边走边发消息。
“有卧底!”
“什么卧底?”对面依旧回得很快,“哪呢?”
“你不知道吗?”叶修问。
“我怎么会知道!”
“真是失职啊你……”
坐标并不远,还没掰扯两句,叶修已经到了目的地,然而停下来的那一瞬间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大嗓门,“他来了!快杀!”
好的,他好像知道卧底是谁了。
10.
“卧底当上瘾了啊你!”叶修无语。
“切,你懂个屁!”魏琛道,“你大爷我现在是核心人员,过两天就弄个分会会长当当,到时候,嘿嘿嘿……”
“哟,敢情我的情报还挺值钱?”
“那可不?”魏琛得意,“多亏了你,我现在那叫一个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平什么步!”叶修痛心疾首,“暴殄天物啊老魏!”
“哦?”魏琛问,“你有什么主意?”
“卧底能提供一两次情报,可多了就说不过去了吧?”
“那倒是。”
“想要得到更多情报,拿点东西来换,很合理吧?”
“你是说……”
叶修笑了笑,“卧底孤立无援,想要得到公会支持,很合理吧?”
“好几个家伙!”魏琛恍然大悟,“要不怎么说猥琐流祖师爷还得是你呢!太没下限!太没道德!太过阴险……一个ID换多少材料合适?”
“那就要看霸图粉有多执着了。”叶修说,“不过他们应该挺恨我的。”
“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啊……”魏琛一边说一边回忆了一下这些天的卧底经历,点点头肯定道。
“放心吧,他们超恨!”
*他们超爱(不是)
震惊!国家队队长竟当众对领队XXX
开玩笑的只是按摩而已啦!梗来自我cp给老默托的梦!
蟹蟹红老师拯救台词废物的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归叶酿梦04:00】朦胧
【归叶酿梦15:00】
希望你永远都可以开开心心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今年也最喜欢你了!叶哥生日快乐!
1.
叶秋被叶修拧着手腕拽进器材室。
空间不大。久不用,一柄锁空挂到生锈,徒手即可捏开。监控坏得七七八八,空气里漫着股又涩又呛的霉味儿,窗框里夹着半截枯死的蛾子,几近成灰。
地脏得可以,一下脚就啪嚓拓出个黑鞋印。三好学生叶秋被双胞胎哥哥粗暴地扯到正当中站好,差点被撩起来的飞灰把肺呛出来。
“什么时候的...
“什么时候的事?”
他把制服的柚子卷了上去,露出了有些苍白的小臂。抽血的痕迹还新鲜。血常规的化验单还留在医院,今天肯定来不及拿了。
混账弟弟。
“叶秋,”叶修全须全尾地把弟弟的名字念一遍:“你自己坦白,别逼我揍你。”
2、
药瓶就捂在叶秋最贴身的口袋里。
这一瓶里有二十片圆钝的小药片。尝起来也是棕褐色的,频繁喝水也压不下舌苔上淋漓不尽的苦味。他别出心裁地开发出了这瓶三无抑制药的另类用法:当镇静药嗑。这是第三瓶,这一瓶还剩五片。
这是所私立,昂贵到吓人的学费起码要匀一半给严苛的管理制度。抑制药这种禁品走正常渠道流不进来,不过人要腐烂总有办法。
真货有处方药管控,买不到,流通在私人手里的不是什么好货。但是也已经足够。既然当了纪律委员,不作奸犯科简直浪费。叶秋装病独自留在宿舍,把说明书撕成细碎的尸块,泄愤一般冲进洗手池,一眼没看那些像蚂蚁在爬的注意事项。他本能地抵触这些说明性文字,仿佛它们列举的不是不良症状,而是他本人抵赖不得的罪状。
什么样的心理变态会喜欢上亲生哥哥?
他把药囫囵吞下去。头抵在镜子上,静静等着药片溶解成细细的粉末,像布洛芬一样游走全身,短暂麻痹那些日夜折磨他的龌龊心思,让他得以喘息片刻。镜子里稍显瘦削的青年回以静默无声的凝望。他想象此刻是哥哥在回望自己。他们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故意勾肩搭背贴在一起混淆旁人视听的时候,父母都会认错谁是谁。然而叶秋心里门儿清,他们其实不像。
哥哥,叶秋想,努力微笑起来。他对镜学了很久,总觉得学不像。印象里叶修的笑从来都是对着别人,他的朋友太多,好玩的人更是不少,于是无暇顾及无趣的弟弟。
那个谁,叫黄什么,哦,黄少天。叶秋想起来那天撞见黄少天。对方正笑嘻嘻地搂着叶修大讲特讲无聊的笑话。叶修耐心等到身边的魔音马达熄火,瞄准时机,一肘险些把黄少天捣出破音。后者死追活撵,誓要报仇雪恨,两个人闹得鸡飞狗跳,剩喻文州像个偷闲自在的遛弯大爷,慢悠悠、笑吟吟地抱着三人份的讲义跟上。
叶秋喊了一声。不出意外,叶修没有应他。第几次了?数不清了。叶修被黄少天有意无意赶得太远,他的喊声被那一连串“好儿子今天让你知道爸爸的厉害”和“叶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结结实实埋了下去。只有走在最后的喻文州似有所感,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自己走开了,去反方向的教学楼。放狗屁,他想,叶修明明只有一个弟弟。
叶秋无意识地把药瓶捏在手里,用指尖推开瓶盖又反方向旋紧。他身上这件衬衫其实是叶修的。他们身量体长相仿,趁每个月的回家日偷换件衣服简直小事一桩。至于名牌,更好办了,都是粘贴式,揪下来互换就是。他还有很多很多偷换来的东西。这事儿做得太多太顺手,以至成为习惯。
他低头把领子抚平,像分离焦虑的小犬细细地嗅闻上面熟悉的味道。这味道让他想到六月的荔枝和青梅子。明明用的是一样地沐浴露和洗衣液,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感觉这浅淡的气味里有什么浓得几欲滴下来。
“本品主要作用为延缓分化反应,滥用可能导致心理依赖及周期紊乱。十八岁及以下人群一日一次,一次一片,出现不良反应后应酌情减少。”
十七岁过半的叶秋觉得自己病得可以,配得上一次三片的惩罚或是奖励。
很快,他就得一次吃五片了。
3、
十二岁那年,叶秋被允诺可以养宠物。他想了想,决定要一条小狗。
他尤其喜欢那条金毛。幼犬丁点大,不见人就嘤嘤呜呜地喊,叫声细细的,并不讨厌;见了人又倒腾着四条小肉腿东歪西扭地追,追上了就乐得直转圈,趴窝了要懵好一会儿,实在可爱。
好像自己和哥哥,叶秋想,偷偷看了一眼叶修。叶修人正已经晃到了爬宠区,兴趣盎然地看那条大聪明蓝舌石龙子悠然自得地舔果泥,十口里九口都舔在盖子上。
叶秋把小狗抱起来。金毛亲昵地舔着他的脸,尾巴甩成螺旋桨,全然不管几分钟前他们才第一次见面。
小狗最后没买成。也是巧,叶修狗毛过敏,对金毛寻回犬这个品种过敏得尤其厉害。叶秋倒也没失落太久,作为赔罪,叶修带着他疯玩了一整个暑假,他几乎没有闲暇想起小狗。
夏天从渐薄的日历里溜出去,衣柜里的衣服逐渐换成了秋装和制服。游戏碟片在地毯上垒成几座歪扭的小山,零食袋子花花绿绿地在垃圾桶里相会。作业本么,作业本早被压死在那一溜可乐罐下面了。
叶秋赤脚跑下楼,从冰箱里摸出最后一根冰棍,掰出一半分给哥哥。透凉的糖水浇进心里,他突然问:“叶修,你会不会有一天突然不理我了?”
这问题来得好没道理,像去卫生间都要手拉手的小女生问出来的。叶修乐了,作势要来挠他的痒痒:“叫哥!想什么呢,我只有你一个弟弟。不理你理谁?”
在叶秋的记忆里,叶修基本不会发火,颇有一种老僧入定般的平和和超然,又或许只是懒得和弟弟计较。从小到大,吵架少有,打架只有十五岁时一次。叶修不像他那样乖,翻墙出去打游戏的事儿也做过几次,仅剩的良知用来克制自己不要拉上弟弟。叶秋对游戏没什么兴趣,他被塞进所谓火箭班学数学,脑子里都是曲折起伏的函数曲线,塞不下那些五花八门的人物和武器。叶修哪好意思把疲惫的弟弟薅来网吧打坐一整晚,尽管叶秋在他出门的时候轻轻地说:“我不会觉得无聊。”
火箭班的学费每一分都变成了叶秋高得吓人的升学分数。填完志愿等录取通知,叶修在门后笑眯眯地露着半张脸:“激动吧?你要一个人去读书,一个人住了!”
“哥去哪里?决定好了吗?”叶秋问。
叶修报了所私立的名字。他听了,点点头。
志愿系统关闭前一天晚上,叶秋半夜翻墙去了网吧。输入准考证,输入动态密码,输入验证码,全选,清空,查询学校代码,确定,确定,确定。
两份录取通知书是一起寄到的。叶秋一天挨了两顿揍,问话什么也不说,只是重复“哥去哪我去哪”的六字真言。父母拿他没辙,恨得直拍大腿:自己生的是双胞胎又不是双头人,哪里有一个去哪另一个就必须跟上的道理?叶秋的叛逆期来得像一场骤雨,一场急病,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当家长的最忌讳猜想。思前想后,只能解释为读书太用功读出了焦虑症。不难治,不难治,还有的救。
父母没辙,叶修有。叶秋呲牙咧嘴回房间,一开门就是迎面一拳,他被叶修揪着衣领抵在门后,对上那双怒意酝酿的眼睛。
“怎么想的?”叶修质问他。
叶秋低下头,眼泪就砸碎在哥哥的手腕上,烫得对方受惊似的缩回手。叶秋抱膝蹲下,脆弱无助。所有声响都在他耳边混沌地嗡鸣,他根本没听清叶修问了什么,哭得好不可怜:“你去哪我去哪。”
叶修哑然地看他半晌。还是心软。冷着脸把医药箱搬来,给人拽起来,擦酒精。叶秋吃痛,却也不躲,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像要记住这张与他肖似太过的脸庞的每一个细节。
贴得太近,甚至能听到隐约的心跳,分不清是谁的。棉签在碘酒里浸了一圈,轻轻点在他的伤口上,冰凉且痛。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要是能像伤口上的脏东西一样,一擦即净就好了,然而不能,它们就是伤口本身。
我喜欢你。他险些脱口而出,心跳得几乎要死去。我想抱你,我想吻你,我想和你永远待在一起。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哥,”在自己忍不住坦白之前,叶秋突然握住叶修的手腕,“你会不会有一天离开?”
“你还记得你有个哥!”叶修恨恨地把棉签往下一摁,心疼叶秋眼眶下的乌青,到底也没使多大的劲。他捏了捏弟弟的肩膀:“别说胡话!离开去哪?睡天桥?”
胡话?
时隔三年,叶秋终于迟而又迟地想起那条最终没有被买下的小犬,和它被锁回笼子里时湿漉的、惶惑的眼睛。
4、
叶修阅弟无数,学校里一大票朋友,玩得好的除了几个同岁的,剩下的都小他一两岁。都是弟弟,没一个有叶秋难懂。
他自觉做到了兄长应该做到的一切,从不欺负叶秋什么,除了有时候同他抢游戏机手柄和零食。话讲回来,世上又有哪个哥哥不同弟弟抢这些东西?
叶秋过了十五岁之后,自尊心一路指数级走高,人也惜字如金起来,走的大约是深沉熟男风。叶修时常从他细微的言行里琢磨这个面上不显山露水的弟弟到底是喜是怒。十有八九,他会猜错。小时候玩猜谜语,年纪不大,胡子一把,五岁的叶修脱口而出是山羊,十七岁的叶修迷思谜底应该是弟弟。
难不成叶秋还记恨那一拳吗?他反思。当时下手好像是重了一点。
喻文州向他招手。叶修在他对面坐下,无聊似的拨弄着那一团油麦菜,食之无味:“文州,你有兄弟姐妹吗?”
喻文州舀汤的动作一顿,一猜即中:“怎么了?吵架了?”
黄少天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听有八卦可挖,当即笑嘻嘻地用那双油手来搂叶修的肩膀,口出狂言道哥哥来听听你的烦恼,叶修毫不客气地在他手背上赏了一下。
“叶秋最近好像很讨厌我。”
也许不只是最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任何稀松平常的身体接触都会引发叶秋反常的情绪。他只不过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他往旁边挤挤,不料叶秋像只炸毛的猫,“噌”一下和他拉开好几步的距离,徒留叶修懵然地和冰箱贴上的史努比大眼瞪小眼。
“你不喝牛奶了吗?”
他朝叶秋仓促的背影喊道。对方迟疑一下,没回头,就这么空着手上楼了。
拍肩这么普通的动作,终于继搂脖子,揽肩膀,并排走,和不打招呼就出现之后,荣登叶秋的踩大雷行为榜。情况每况愈下。好哥哥叶修深感开解弟弟任重道远。他预备在这个周末好好和叶秋聊聊。敲门半天没人应,他拧着把手,发现房间没锁。
叶修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对不起。叶秋的房间整洁得像样板间。他小心不碰乱任何东西,深吸一口气,做好了从弟弟的桌子上看到情书的准备。
情书没有。信倒是有一封。拆封了,收件人和寄件人的信息都埋在书页里。叶修还没没品到偷窥弟弟的秘密。压得这么平整,是什么重要的人写来的吧,他想,沐橙和沐秋是不是说要写信来着,寄了好久,怎么也没见寄到。
他没再想下去。书架后一闪一闪的东西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那是个深色的空瓶,和眼药水瓶一般大,里面存放的应该是需要避光的东西。叶修把瓶子转过来,对着光,在一片隐晦的棕褐色里,试图顺着一角还原被撕毁的标签。
“也许是分化期的激素波动,”喻文州宽慰道,“确实有小部分人在分化期临近的时候,会表现出对同性的生理性排斥。”
“也有可能是分化前的焦虑。越近的亲缘关系越有可能分化成相同的性别。Beta是个,嗯……”
喻文州小心地拿捏着用词:“是个普通平常的大基数性别。但是有些东西太平稳了,有时反而不那么受欢迎。”
“说到这个,前辈的分化报告出来了吗,”他关心道,“不是已经结束分化了吗?为什么突然紊乱了?不会是二次分化吧?”
也许和叶秋有关。叶修叹口气,把这话咽回肚子里。他趁乱把那堆可怜的蔬菜叶子全拨给黄少天,假装没听到对方的大吵大嚷。
“数值不太稳定,还得抽几次血。话说回来,文州你喜欢什么性别?”
“什么都好,”喻文州朝他笑了笑,“我更希望和前辈一样是Beta,普通就普通吧,胜在自在。少天嘛,大概喜欢Alpha多些吧。”
黄少天不满地敲餐盘:“好哇!你明知道Alpha分化之后要去别的校区,故意把我推出去!老叶在哪我在哪,哥们吃药不分化都陪你,大家一起当Beta,爽啦!”
喻文州罕见地没接茬。叶修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谁的身影也没捞着,只有茫茫的人群,都拥在餐厅进出口潮水似的涨了又退。
“有谁吗?”他问。
喻文州摇了摇头,露出和平时别无二致的微笑:“什么也没有。”
叶修若有所思站起身,绕过他,端着剩菜大半的餐盘往收残处走。
“教学楼B312,四点二十五的课。帮我找人答个到,好文州,”他把东西都丢给喻文州,头也不回,“我去拿血常规报告。”
他直觉得去见一见叶秋。
5、
叶秋无意偷听别人的谈话。奈何会长摆架子似的迟迟不到,会议室的帘子又拉得太厚太密,这点动静突兀得出奇,一个劲儿地往他耳朵里灌,只好听着。
情节嘛,都是你追我逃,你退我进那一套,台词嘛,写得也够直白。他漫不经心听着,盯着被擦得锃亮的桌面出神,在午后浅淡得发白的阳光里有些昏昏欲睡。女主角反问穷追不舍的配角,“你爱我,我就得爱你吗?”
问得好。叶秋想。问得好。
叶修思考片刻,抄小路去宿舍捞弟弟,他赌叶秋不会乖乖上课。果不其然让他抓到现行。宿舍密码除了生日也没别的可能。他拉开门,悄无声息走进去,侧耳捉到卫生间里异样的响动。
叶秋花了几秒才意识到镜子里是真的哥哥,不是滥用药物产生的幻觉。他怔愣一下,俯身把水龙头拧到最大,掬了一捧水猛地扑上脸。水珠四下飞溅。顺着他湿塌的额发滚落下来,宛若一道泪痕。喧噪的水声里,他的睫毛颤了又颤,到底是没哭。
“哥哥?”
“宿舍打架要劝退,”叶修平静道,“跟我出去。”
叶秋听凭他扯着自己横穿大半个操场。器材室的门“砰”一声甩上,整间屋子仿佛都在余震里震颤。叶修放开他,平复了几下呼吸:“你自己说。”
说什么呢?说自己如何小心翼翼地偷换了名牌;如何支开父母私自拆封不属于自己的信;如何偷偷溜进叶修的房间,像个可耻的变态把自己的气味留在兄长的私人物品上;如何狼狈地搜寻着避人的地方吃药;如何忍着恶心吞下数不清的药片;如何在白天黑夜里忍受延缓分化的阵痛。
叶秋的十七岁生日已经过去大半年,成人已近至眼睫。他早过了摔打东西、大哭大闹发泄的年纪。情绪越深重越是轻悄悄的。自我唾弃之余,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滔天的委屈: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痛苦地喜欢着你,你当真一点察觉也没有?
他决定绝不原谅哥哥。
叶修默不作声等弟弟坦白认错。哪料到左等右等,叶秋还是低着头,金口难开。他眼尖,很快就从叶秋越来越重的呼吸和越捏越紧的拳头里看出一丝反常。
“有时候,”叶秋忽然抬头,“我真希望不是你的弟弟。”
叶修冷不防撞上他的眼睛,心道完蛋,立刻就要往后躲。
叶秋反应极快,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肩胛猛然发力,凭着一股骨头缝里的蛮劲把哥哥扑在身后一摞海绵垫子上。
好热。像有一团活火,在身体里蓬勃地烧起来,比嗑药的后遗症还要猛烈百倍的阵痛,洪水一般顷刻就淹没到头顶。好渴。叶秋浑噩地掀起眼皮,喉咙里淌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哥哥。
救救我,哥哥,救救我。他烧得太厉害,后知后觉这热痛是什么:Alpha的分化期和发情期一同汹涌地到来了。
“快起来,”他听见叶修急促的呼喊,尾音猛地拔高了,“快起来!叶秋!叶秋!你得去医院!你分化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哥哥。
他埋在叶修的颈窝,对着脆弱的腺体张嘴咬了下去,如愿尝到了肖想太久的,青梅子和荔枝的滋味。
这张今天解禁了,真是一个好日子。多年无贺图的我终于能蹭上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