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的月亮写一首情诗(已养猫.)的推荐LOFTER(乐乎)

注:本篇与番外1为同一世界观,为保证剧情连贯建议按顺序阅读。

1.

杨博文有个秘密。这个的秘密的前半句是他可能是个同性恋。

明天有行程要跑,但剧本研读会结束后他没跟队友一起回宿舍收拾行李,而是独自去了练习室练舞。任肌肉记忆操控四肢,让节拍鼓点侵入耳道,挥汗如雨下过速的心跳...

明天有行程要跑,但剧本研读会结束后他没跟队友一起回宿舍收拾行李,而是独自去了练习室练舞。任肌肉记忆操控四肢,让节拍鼓点侵入耳道,挥汗如雨下过速的心跳显得合理,全神贯注中他方能大口喘息。然而一旦音乐声停,刚刚看过的剧本内容又会像涨潮一样覆盖他的大脑,反复提醒他:你要和左奇函演情侣了。

杨博文脱力地躺倒在练习室的地板上,黏稠的汗液顺着刘海滑到耳后,溺水般的窒息就顺着这道水痕蔓延开来。练习室刺眼的灯光从眼眶边缘天旋地转地汇聚,聚焦到瞳孔中央时只余一道模糊的重影。杨博文自嘲地笑笑,心想上帝果然真的存在。

因为上帝不爱同性恋。

据说21天就能养成一个好习惯,同理21天也能戒掉一个坏习惯。今天是杨博文决心放弃喜欢左奇函的第21天,也是他拿到和左奇函饰演同性恋人剧本的第1天。你看,上帝,四次三番在愚弄啊。

杨博文有个秘密。这个的秘密的后半句是因为他喜欢的人是左奇函。

2.

既然第一个21天计划已经失败了,那就再看一遍吧,看完就回去。杨博文在心里说着,时隔21天再次点开了这个视频。他看过不知多少遍,早已经烂熟于心。视频是用手机拍的,正中央是一个正在地下表演的rapper,场所很昏暗,拍摄的人离他有段距离,再加上周围人太多,拥挤之下镜头晃动,放大像素也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压低的鸭舌帽檐。那人自如而快速地吐字,声音尚显稚嫩,气势却已压倒了许多人。音乐哄闹,台下的人群时不时爆发出欢呼,几乎要把他的声音都盖过去。视频的最后他高高扬起脸,杨博文看清他恣意不羁的笑容,数到倒数第三拍,他说谢谢大家今晚来看我的表演,我是GOD7,记住我的名字。

五年前杨博文还不是练习生,只是一个小有天赋的舞者。他跟着舞室到重庆参加比赛,比赛结束当晚老师说要祝贺大家拿下第一,带他们去了一个undergroundclub。那是杨博文第一次看到地下rapper表演,也是这个名叫GOD7的男孩的第一次表演。即兴的一分半钟赢得满堂喝彩。彼时杨博文对rap的理解还只停留在凤凰传奇里曾毅时不时的欧耶和节奏感朗诵上,他凑过去问刚刚跟着录视频的老师这是什么,老师低头看他笑道:

“博文喜欢吗?喜欢我可以把我录的发给你呀。”

杨博文很喜欢GOD7的表演,喜欢他眼里初生牛犊的恣意,喜欢他发音里冲破一切的无畏。他觉得这样的人生来就是世界的孩子,胸腔里燃着火焰,将来注定要活在聚光灯下。但之后他去搜索GOD7这个名字,却一无所获。要不是视频还在收藏里,他几乎要怀疑GOD7是他做的一场梦,是他捏造一个上帝来信仰——说信仰或许有些夸张,但杨博文承认,舞社老师问他想不想去重庆做练习生时,他脑中第一个闪过的是GOD7的脸。

重庆啊。

可以啊。杨博文听到自己说。

但其实他觉得自己对出道没有那么强烈的野心,点头同意大概也不全是因为GOD7。或许只是想起那句“记住我的名字”,突然觉得如果能像那样张扬地活一回,好像也不错。

左奇函: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杨博文:没有,怎么这么说?

左奇函:没有就好,我怕你因为短剧的事情不自在。

杨博文:我确实有点担心自己做不好,不过这是工作,我会努力的。

左奇函:好。

左奇函:别担心,我们一起努力。

杨博文:好。

左奇函没再回复。杨博文反扣手机,熄灭床头灯闭上眼,感觉意识正缓缓下沉。

说量身定做,其实也没说错。剧本里的左奇函和现实里一样体贴,偶尔欠欠地玩笑一下,大部分时候都很温柔,起码对杨博文而言是的。不过杨博文总是会想起他的另一个名字,想起昏暗的club里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本应有更锐利而不加掩饰的一面。

你胸膛里的火焰依旧热烈吗?左奇函。又或者叫你GOD7。

3.

看着对面简短的回复,左奇函一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算着杨博文差不多该休息了,他干脆放下了手机没再发消息。

杨博文有点难相处。不是说他不好说话什么的,正相反,杨博文很好说话,几乎不怎么拒绝人......但面对他,左奇函偶尔会有种力不知道该往哪使的感觉。比如现在。真新奇,左奇函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混迹地下,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然而杨博文好像和他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看似软硬都吃,实际油盐不进。

左奇函承认自己骨子里是有点恶劣的人,今天杨博文举手提问亲密戏的事情让他有点意外。本以为是他介意,但他却说只是担心自己做不好。就像在说:啊,工作而已,亲密戏值得担忧,但亲密戏的对象是谁根本无所吊谓。杨博文越是淡然处之,他越想去招惹。这个剧本左奇函回宿舍以后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真有意思,难以想象杨博文“喜欢”他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能看见杨博文为自己心动、紧张、脸红诶。这是什么平时没有的待遇。快开拍吧,“杨博文居然没做好”或者“杨博文居然做得这么好”,不管哪一种都值得期待。左奇函满意地哼着歌去洗漱了。

完全没意识到期待队友对自己脸红心跳这种事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如他所愿,很快拍摄提上日程。不出所料,是后一种情况。杨博文演得让所有人都惊讶,导演甚至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这是不是他第一次演戏。杨博文有点害羞地抿起嘴微笑,谦虚地说确实是第一次演戏,自己还在学习。左奇函今天因为笑场NG了8条,比隔壁进行NG对决的张桂源和张函瑞还各多两条,听见杨博文的典型学霸发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难道杨博文真是天才?拜托,真的有人能在说“不啊,我演母猪”这种台词的时候不笑场吗?连导演都笑了!

左奇函郁闷地随手拿起一杯桌上的饮料猛吸一大口,被苦得龇牙咧嘴——冰美式,肯定是张函瑞买的。杨博文递过来一杯柠檬水:

“没喝过的。”

左奇函接过来喝一口,苦味和酸味在嘴里打架:

“博文老师,你偷偷告诉我,真的是第一次演?你平时笑点不是挺低的吗,怎么忍住的?”

“真的是第一次演。可能是因为我前一晚看剧本的时候已经笑过了?”

“真的假的啊——”

左奇函哀嚎。杨博文看着他没搭腔,过了一会说:

“嗯...也许是你不够入戏?对剧本里的左奇函来说,演什么角色都只是他的工作而已,母猪和人类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也可能是他当时太集中注意力在削苹果上……”

“行吧......”

这次终于没笑场了。顺着剧本演下去,后面就是杨博文的戏份,左奇函只需要坐在原位看着他。场景设定是停电的夜晚,闪电照亮房间。导演把灯关掉大半后环境变得昏暗起来,左奇函坐在杨博文床边,只能隐隐看见他的轮廓。走神的时候他想,这么暗,倒像是他以前地下表演的时候。然后模拟闪电的道具大灯亮起,伴着迟滞的雷雨背景音,杨博文的脸在光明里骤然清晰一刹。

那一瞬间左奇函看见他的眼睛,竟然有种子弹穿心而过的感觉。那双眼里一闪而过的庞大感情消逝太快,左奇函连它的尾巴都抓不住。

又是一条过。灯光亮起来,导演赞许地鼓掌,张函瑞大喊“博文好厉害”。左奇函有点茫然地望向杨博文,他微笑着冲张函瑞点头,无懈可击。

演什么角色都只是工作而已。左奇函想起杨博文刚刚对他说。

4.

拍摄过半,左奇函渐入佳境,NG次数锐减。隔壁的张桂源和张函瑞也是。不过与此同时这两个人下班以后的距离也变远了,像在玩什么对视上就会着火的游戏。这两位张姓男子特有意思,以前爱当素质战士天天争着给对方当爹,现在素质陡然提升开始斯抬斯敬,但又忍不住暗地里较劲。还当全世界都没发现他俩有情况,其实脑门上黑体加粗贴着三个字“暧昧中”。左奇函爱看他们热闹,有时候点外卖还故意把他俩的单弄混,看他们尴尬地跑去交换,又不敢抬头看对方,左奇函就乐不可支地在旁边憋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也拉杨博文一起,每天在片场看张桂源张函瑞又有什么新乐子。杨博文在他就找杨博文一起笑,杨博文不在他拍照发给杨博文一起笑,聊天频率因此大幅提高,软件火花足足续了21天,有种变亲密的错觉。

他和杨博文这边的感情线进度推得比张桂源和张函瑞快一些,今天就该拍表白的戏份了。候场的时候左奇函捧着道具用的桔梗花摆弄,一边和杨博文对台词一边随口问:

“为什么是六朵,有什么寓意吗?剧本上说桔梗有两个花语,永恒的爱和无望的爱,你说会不会是奇数代表无望,偶数代表永恒?”

杨博文伸手摸了一下桔梗花瓣,这不是假花,是道具组早晨去买的真花:

“我去查过,网上说六朵桔梗代表无悔的爱。不知道真假。”

“原来还有这层意思。那你可要读懂我的隐喻啊,小天才。”

左奇函叫他“小天才”的时候就是在说剧里的“杨博文”,杨博文很轻地笑了一下没说话。左奇函的视线从桔梗花束转向他,又问: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选桔梗。你是怎么想的?”

“嗯...我猜他的意思可能是,如果答应了就是永恒的爱,被拒绝了就是无望的爱,但无论如何都爱你,而且不后悔?”

左奇函刚要说话,被身后工作人员让他们就位的喊声打断。杨博文应声,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走吧”就准备往定点走,擦过左奇函的肩膀时被牵住了手腕。他下意识回过头,对上左奇函的眼睛:

“那如果让你选的话,你会选永恒的爱还是无望的爱?”

杨博文第一反应是刚刚说错话露馅了吗,但看左奇函的神情又觉得不太像。也许只是随口一问,杨博文思索半秒答:

“无望的爱吧。永恒听起来太久,感觉有点痛苦。长痛不如短痛吧。”

工作人员还在催,左奇函松开了抓着杨博文的手,和他并肩走到了定点上。这段告白戏两个人的状态都蛮好,拍了没几条导演就说过了。杨博文把花递给左奇函说帮我拿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直到关上隔间的门才长舒一口气。

好险,心差点要跳出胸膛。即便知道是演戏,让左奇函对自己告白这种事还是杀伤力太大了。导演喊“过”的那一刻他如闻天籁,但要亲眼看着左奇函在面前抽离出角色是一种残忍,就像辛德瑞拉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里眼睁睁看着身上的华服褪色,变成破布。

所以杨博文没出息地逃跑了。名为左奇函的神秘力量,在世界的某处发生着作用。左奇函是狂风、雷电和冰雹之后的果园里唯一完好的果子,表皮油亮而鲜嫩,连一个指甲印大小的划痕也没有。看着他,杨博文会疑心灾难不曾发生,他仿若残疾般的隐痛不过是自己的妄想。

而这一切也确是起源于自己不为人知的擅自喜欢。

杨博文整理好心情,按下冲水键推门走出隔间,迎面撞上左奇函。被抓现行的心虚让杨博文少见地慌乱了一下,尽管他只要冷静下来就会意识到左奇函根本不可能发现什么。

左奇函还攥着那束桔梗,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和当下没什么关联的话:

“哎,我还是觉得还是永恒好一点。万一不是长痛呢。”

5.

他们的吻戏一共两场,比张桂源和张函瑞拍得早。就算是借位左奇函也有点紧张,第一场是左奇函主动,他几乎不敢看杨博文的表情,挨过去的时候甚至屏住呼吸。NG几次终于过了,他下来以后张桂源紧张兮兮地拖住他的手:

“借位是要挨得多近啊?一点都亲不到是吗?”

左奇函招招手让他凑近一点,然后趁张桂源没反应过来猛地逼到他面前:

“就这么近~”

张桂源吓得差点跳起来,左奇函哈哈大笑:

“亲不到!放心吧!”

不过张桂源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放心,却像是更紧张了。左奇函坐下喝水,张桂源在他身旁叹气:

“我要是能像你这么镇定就好了。”

“也还没轮到你俩吧?怕什么,张函瑞又不会吃了你,他肯定比你还紧张。”

张桂源支支吾吾:

“我不是怕他吃了我,我是......哎!”

“借位而已,怂什么。你看我和博文多淡定。”

“博文看着也挺紧张的啊,他耳朵好红。”

“啊?”

左奇函愣了一下,转头想找杨博文的身影,未果,不知道躲哪去了。杨博文紧张吗?左奇函只记得刚刚他们挨得这么近,只隔着自己的手指,也没听见杨博文的呼吸有一丝错乱。左奇函起身去看监视器里的画面,发现杨博文看起来真的很紧张,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的,闭眼的时候睫毛都在颤抖。导演说这个反应给的很对,左奇函挑起眉,觉得有点可惜,早知道认真看看他当时的表情了。

不过没关系,还有第二场。这次是杨博文主动,左奇函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就游刃有余多了,还有闲心观察杨博文的表情。这回他发现了,杨博文确实在紧张,按照剧本,杨博文要先揪住他的衣角,然后再抬头亲上来,所以无法用手指阻隔,只能靠角度来借位。这就要求杨博文的对距离把控更精确。试戏的时候杨博文如临大敌,让左奇函站在原地不动,他抬起头测算合适的距离。左奇函乖乖站在原地当稻草人,耐心等到杨博文觉得找好了角度,才对导演比“OK”的手势。

然而实际拍摄的时候出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杨博文严格按照他测算的结果来行动,但左奇函忽然朝他低了一点头。

因为要借位,他们并不是真的正脸相对,所以左奇函出其不意的低头也不会让他们真的贴到嘴唇,顶多是擦过嘴角。碰到左奇函的时候杨博文整个人都僵住了,下意识就想后撤,但刚往后一点左奇函就追着蹭了过来,他因此有点惶然地定在原地,直到导演喊“过”才连忙睁开眼睛道歉。左奇函似笑非笑地看他:

“这有什么,用不着道歉。我不介意。”

噢。

杨博文不知为何有点难过,眨眨眼,嘴角勉强扯出笑来:

“不介意就好。”

也是,对你来说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实际上杨博文依然隐隐觉得不安。他以为是自己的角度没抓好才会亲到,一直暗暗心虚。即便当事人看起来根本不在意,哪怕这个小插曲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杨博文还是做噩梦了。梦里左奇函横眉冷对,问他是不是故意的,他想解释,开口说出来的却是“臣妾百口莫辩”。估计是被张函瑞最近抖音爱刷的电视剧洗脑了。

左奇函没提续火花的事,杨博文觉得自己读懂了他的隐喻。两个人默契地跳过关于吻戏的话题,相安无事地把剩下的戏份拍完。

杀青宴那天氛围很好,导演其实很喜欢也很照顾这四个第一次演戏的年轻人,从不对他们疾言厉色,喝多了大着舌头拍他们肩膀说把他们当儿子,真心希望他们好,把张桂源和张函瑞听得眼泪汪汪。杨博文酒精过敏不能喝酒,他的份全让左奇函给他挡了,到后面不知道给大家鞠了多少躬。散场的时候除他以外的三个人都几乎喝到不省人事,张桂源更是吐了两轮。回宿舍以后杨博文一个个给他们擦脸,让他们洗漱完再睡。好不容易把最后一个人也赶去洗澡,杨博文用尽所有力气和手段,发誓再也不做醉鬼里唯一清醒的人。

等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洗漱完出来,张桂源和张函瑞已经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左奇函倒是醒了,又跑到电脑前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公司把ost交给了左奇函和张函瑞制作,这几天下了班左奇函也不怎么休息地在写歌。杨博文以为他又在工作,擦着头发走过去想让他先睡觉,明天再做,靠近了却发现屏幕上打开的文件夹命名是“GOD7”。

杨博文怔了一下,左奇函感受到动静慢慢地转过头来,见他站在身后,自然地伸手摘下耳机递给他:

“要听听看吗?”

6.

左奇函不可能知道杨博文以前见过他。杨博文定定神接过耳机戴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讶神色:

“这是你写的吗?原来你还有这种风格的作品。”

“两年前写的半成品了。”

“怎么不接着做完?”

“当时来做练习生了,和公司想发展的风格不太一样,就搁置了。突然想起就翻出来听听看,不过现在再写也未必能写出那种感觉了。”

“怎么会,你写得出来。”

杨博文语气笃定得让左奇函有点惊讶,他当是杨博文在鼓励他,半开玩笑地说:

“年纪小的时候想征服世界,现在觉得征服世界太难了。”

怎么会不沮丧呢。他年少轻狂,一分半钟惊艳了多少人。可来这里做练习生,学习一窍不通的舞蹈,唱商业偶像的口水情歌,度过不知道多少个血汗泪交织的日与夜,好不容易熬到出道,却是为他人铺路。他自以为明珠,然而是石沉大海。成名之路,谈何容易。

“不用征服世界,只要让世界记住你的名字。”

耳机被郑重地放回手中,杨博文的声音平静之下有着不容置喙的力道。左奇函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他。

...是巧合吗?

杨博文在左奇函身旁蹲下抬起头,电脑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他还湿润的发尖:

“作为左奇函,要被更多人记住。作为GOD7也是。”

7.

杨博文承认是自己一时冲动。

但他想GOD7不该露出这样黯淡的表情。不管是作为4uck的左奇函还是GOD7,他都应该是意气风发,张扬恣意的。

所以那一刻杨博文没想那么多,他忘记了自己的21天计划,也忘记了自己要守的秘密,只想让左奇函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记得你的梦,记住了你的名字。

左奇函望着他没说话,轮廓在夜色里逐渐模糊。杨博文于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的氛围是不是有一点点暧昧。

我太明显了吗?

杨博文硬着头皮和他对视,分神猜着左奇函喝醉了会不会断片时,听见左奇函的声音:

“其实那天拍吻戏的时候我是故意低头的。”

什么?

话题为什么突然跳到吻戏?

杨博文有点懵,左奇函接着说:

“对不起,那时候没经你的同意就占你便宜。不过五秒钟后我真的要亲你了,你可以躲。”

漫长的五秒,他们都不说话,端详着彼此,左奇函凑上来一点,见杨博文不躲,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贴了一下。甚至不能叫吻,就单是贴了一下。杨博文能闻到左奇函身上残留的酒味,心脏剧烈跳动,不合时宜地庆幸还好第二个21天计划还没来得及推进,否则那21天的努力一定会功亏一篑。

杨博文,左奇函轻声说,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你只是太入戏了。杨博文的音调平平,听起来却好悲哀。

他说我们已经杀青了,左奇函。

8.

短剧杀青21天了,张函瑞发现左奇函和杨博文的氛围有点奇怪。平时还好,有时候聊天提到拍短剧时候的事情,他们就会突然沉默,有一次他甚至听到他们在房里疑似争执,左奇函说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杨博文说是你没有分清拍戏和现实。然后安静了一会,左奇函说分不清的人只有我吗,杨博文说对,只有你。

“你和张桂源是怎么在一起的?”

张函瑞了然地歪了歪脑袋:

“我和张桂源?就是顺其自然而已。”

“你不怕他只是分不清角色和现实?”

“确实有这种可能。但说不定我也没分清角色和现实呢。”

可惜我和你们不一样。杨博文想到自己失败的21天计划,想到自己小心翼翼保守的秘密,几乎苦笑出声。我的感情不是因为角色而产生的,我分得清角色和现实。

做唯一清醒的人好像总是更辛苦。

见他没回答,张函瑞伸手摸了摸杨博文的脑袋:

“我发现他也喜欢我的时候想的是,原地不动或者向前走,都已经没办法回到过去了——除非有能够守住界限的同时守住感情的实力和信心,而我没有那种功能。自欺欺人只是让两个人都觉得负担和痛苦的话,就往前走吧。”

杨博文抬头看着张函瑞,张函瑞点了点他皱起的眉心,笑得像猫一样狡黠:

“就算真是分不清又怎么样呢,大不了凭本事让他永远出不了戏。别让自己后悔呀,小博文。”

张函瑞走后他又一个人泡在练习室里很久,想起来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杨博文关灯走出练习室,突然发现门外蹲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那人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愣在原地的杨博文,慌张地收起手机站起身来挠挠脑袋:

“呃…那个,你不饿吗?”

一阵静谧。杨博文没回答,垂下的衣袖挡住了他不自觉攥紧的拳头。

“杨博文。”

听见自己的名字,杨博文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指甲嵌进掌心,因为过度用力迟缓地传递出痛觉。面前的人望着他呼出一口气,佯装轻快地继续说:

“你如果不想见到我,我会跟公司申请搬出去。”

不知道左奇函在这里等了多久,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杨博文刚刚其实不是故意不回答的,他本来想像以前一样自然地说来了怎么不进来,话到嘴边却像失了声一样,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很清楚左奇函为什么不敢进来。

不要露出这么黯淡的表情啊,杨博文在心里说。心脏像被火焰灼烤,又烫又痛,杨博文甚至疑心这团火是从左奇函胸腔里烧过来的,否则为什么看着他的脸就忍不住想要妥协。

一万个平行宇宙里,会有一个宇宙的上帝爱同性恋吗?

上帝保佑,别让我做一个哑巴。

藏在衣袖里的拳头松开,喉间的禁制解除,杨博文低头用力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

“你不要搬走。”

9.

短剧宣发的时候为了配合剧情宣传,双人组队营业的情况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左奇函觉得杨博文近来对他的态度缓和了很多。有一个双人的抖音宣发视频,工作人员说希望他们再亲密一点,左奇函还没反应过来,杨博文就点点头牵上了他的手。工作人员走了以后左奇函举起他们相牵的手问他不怕自己又出不了戏吗,杨博文眨眨眼很无辜地说那没办法,要工作的呀。

左奇函气得扬起眉毛:

“既然这么敬业,那干脆敬业到底吧。在4uck解散之前辛苦博文老师陪我一直演下去,小心别跟我一样,把自己演进去了。”

杨博文弯起眼睛没答话,但到底也没松开手。即便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对着他们的镜头。

流行男团,能存活多久呢?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总归不会是一辈子。

那很长又是多长呢?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上帝保佑,总归不会是一辈子吧。

End.

一体机!

一体机加吃杂足够我把全圈的饭统统吃完

你们都不吃粮吗.JPG

这是我七年前翻译的文,最近想要自己复习下,打开随缘,发现又上不去了……最后还是在移动硬盘的深处找了出来,想想还是在loft上存一份吧,虽然好像盗版网站上都有(。

当时是第一次翻译东西,所以肯定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诶,七年啊,感觉一眨眼就过去了,在随缘发这篇文的日子依然就像发生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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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ObservationsinSentinels&GuidesinVictorianLondon(维多利亚时期伦敦哨兵和向导的观察报告)

Author:RuuzaKochou

Pairing...

Pairing/Characters:Holmes/Watson

Rating:PG-13

Spoilers:None;completeAU

Summary:AVictorianeraAUwhereSentinelsandGuidesaremembersofeverydaysociety.StarringSentinel!HolmesandGuide!Watson.PartOne,thepaircometogetherinLondon....almost

Notes/Warnings:Ihadgreatfunwiththis!IhaveborrowedthepurelyfanonconceptsofaGuide'spsychicabilitiesthatwasn'tactuallyintheoriginalshow.Butthatisthegreatjewelofthefanon;wellappliedandenjoyedinmanydifferentfandoms.AprofoundspiritualandphysicalbondbetweentwomensoundslikeHolmes&Watsontome!Thispartonlyhassomeadultthemes,theeffectsofprejudiceandthelike;nothinggraphic

Disclaimer:AllownedbytheestateofthelateSirArthurConanDoyleandassociatedfolk.Written

译者注(当时我写的,那是一个依然需要介绍什么是哨兵向导的时代=-=):如标题,这篇文是Sentinel(哨兵)和Guide(向导)这个设定体系下的文。在国外的AU同人里,哨兵和向导这个世界观算是相当受欢迎的一种。“哨兵”(感官极为敏感,有着极高战斗力的特异人士)和“向导”(可以高度感受周围情绪,平衡哨兵能力),以及两者之间的“结合”(bonding,特定哨兵与特定向导的结合,向导指引哨兵,哨兵保护向导)是这个世界观的基础设定。

Part1

第一章

伦敦伟大的侦探,SherlockHolmes消沉地审视着他的四周,心情乌云密布地可以轻易将烟草的雾气都覆没。躺在他的靠背沙发上,他完全无视了全世界的不幸,而彻底沉浸到自己的不幸中。

那些被随意地划分为“村属”的哨兵,常常极端惊骇于“城市”哨兵们对烟草的嗜好。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毕竟没有确实地生活在伦敦这个巨大的、冒着气泡和烟雾的,不断发酵的污水沟里。霉菌、人类垃圾、腐化物、排泄物,这些恶臭渗透进每个缝隙中,甚至对普通平民的鼻子,都是种彻底地侵犯。对一个能够闻到最微弱的香水味并可以追随着它穿过整个城市的人而言,这简直是但丁在最糟的梦魇里都无法描绘的嗅觉地狱。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用随便什么味道强烈但尚可接受的东西来阻挡它们。烟草就十分地理想,何况它还能照顾下味觉。令人惊奇的是,人们,甚至是哨兵们,都常常忘了这两种感官间是如何紧密相连的。

他的感官神游症状在最近几个月里以稳定的趋势变得越发严重,已经到了让他的兄长极尽所能地把各种向导硬塞给他的程度。对这样的善举,福尔摩斯家的弟弟会用尽可能最恶魔的方法策划出狂热的报复行动,前提是他没有处于由感官混乱引起的半疯状态或是正在查案。带着执拗的不爽,他承认前一种情况的发生,在最近这些天里要比后者频繁地多。

向导。在他地狱般的存在谱系里,是唯一可以仅次于“无聊”的酷刑。在成熟老成的七岁,SherlockHolmes就觉醒了。这一件大事上,他超过了他哥哥Mycroft,但这可没给他带来通常意义上会有的喜悦。Holmes记不得自己有什么时候不是在生病、发痒、作痛或者处于任何他增强的感官所带来的新副作用下。但很快地,他就学会了铁一般的控制力。哦是的,他别无选择。他那杰出显著而闪耀的大脑,坚持记录下他所观、所尝、所闻、所听和所感的一切事物,并用几乎可以让人作呕的精细程度,检查分析每一寸细微之处。感官输入的洪流,一股对一股地,和他的推理天赋相对照。庞大的,不停歇的信息流动让他到了近乎疯狂的境地。他几乎不能成眠,不能进食,不能跟上他那像闪电风暴一样燃烧着猎猎作响的大脑。

但天赋总是对两方面都起作用。小福尔摩斯很快地适应起来。在一些帮助下,他成功地加固起他的大脑世界,对输入的信息进行控制、阻隔或者按固定的线路导流,并将随后的分析过程转变为一个实用的系统。在他的大脑里,有一个巨大而复杂的导水网络,扭曲着转折着将洪流变成可控的小溪,它们平行或交错地流动,却依旧被划定在处于他控制之下的巨石以内。

这过程经过了漫长而痛苦的许多年。不止一次,他曾游走到彻底疯狂与自毁的刀锋边缘。但他成功了,并将它们都变成了优势,成为了伦敦最举足轻重的探员之一。而他做到了这一切,没有带着向导。

好吧,Burton自觉自己发现了它。但其实几百年来大多数宗族、家族都知道黑暗哨兵的存在,尽管它被安上了几百种不一样的名字。偶尔地,一位极为强大的哨兵会出现,他们从觉醒的那一刻起就成为宗族的实际领导者。在Holmes之前,英国最近一位被记录下来的黑暗哨兵的确是一个最特别的存在,因为那还是一位女性。不是别人,正是伊丽莎白女王。她的强大不仅使她统领了当时欧洲最大的哨兵氏族,还统领了整一个大英帝国。当然,她有一位向导,RobertDudley爵士。因为如果没有这样一位向导的存在,她的权力不可能到达这样的高度。

而这,对Holmes而言,恰恰是另一个不想有向导的理由。他,正是一个特立独行的生物,对家族政治完全没有丝毫的兴趣。不管这个城市现任的首席是哪个平庸的家伙,只要没有向导,自己都不会引起对方特别的忌惮。

但这一整个如此苦心建成又是如此严格维护的架构,现在正不断瓦解着,这一事实让他焦躁不已。他大脑中的水路满是裂缝,洪水满溢却没有明显道理,神游症状每天都在发生,而感官正陷入混乱。绝对的控制力曾经掌控着发条一般完美的感官,如今它正不断减弱。最严重的是,他的兄长继续向他施压,势头猛烈到他现在不得不每隔几天就赶出一个毫无个性像犬类一样的向导。

向导们是留不下来的,在他的整个人生中向导从未固定过。和水路的比喻完全不同,那些曾经试图与他结合的向导们都在瞬间被一种可以形容为“覆没于火海之中而不断为闪电所击打”的力量驱除到了他的大脑之外。Holmes那不可阻挡的智慧,像庞大、恐怖而富有压倒性的潮汐与洪流,被他的感官能力所锐化而非钝化,抵抗着任何掌控、限制与理解的企图。面对这宇宙般大小的,由光和音组成的风暴,任何想要在它周围建筑墙壁的富有共感力的向导,都会迅速发现他们完全力不能及。以至于为了避免发疯,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撤退,通常情况下还会真的尖叫着飞奔出大门。没有人能够遮蔽或者缓和这样毁灭性的思维世界,正如没有人会试图从一个小茶勺中饮尽一整个大海。

于是带着阴郁的心情,他躺在那里。他的身躯如今成了自己的敌人,他的大脑则渴求着能干些什么。

在这样的时刻,他会试着延展开他的感官们,让它们辽远宽阔到覆盖整个伦敦,再温和地顺着熙攘而下,一边倾听着、体会着、观察着。别的不说,对人性而言,这样的体验总有些能学到的东西。

明知道自己正愚蠢地冒着每日出现的神游症突然来袭的危险,Holmes伸展开了自己的知觉。

越过正在她的厨房里忙碌的MrsHudson,穿过大街上互相斗殴的小孩和旁边试图恢复秩序的巡警,掠过公园旁树上燕八哥的鸟巢,经过进行到一半的宗教仪式和从牧师嘴里飞出又迅速下坠的唾液,带过马车的车轮、行人的脚步,婴孩的啼哭、人的喊叫、爱或恨的哭诉、平凡的对话以及愤怒、喜悦、绝望、憎恨、热情、笑声,顺着泰晤士河柔和的波澜,直到建筑物的铿锵之声从……

码头!

Holmes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跳起,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穿好鞋子带上外套,三步两步地冲下楼梯奔出大门。拦马车太麻烦,他的腿迈出冲刺的大步,然后不断加速,无视于面前不断跳开闪避他的人流。

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那里。他只知道他不能不去。

医学博士John·H·Watson,在走下那艘小船时心怀感激地接受了渔人伸过来的援手。他受伤的腿好地不错,但走起来还是会不太平衡,更不能很稳地跳过从左舷到码头防波堤那段短短的距离。而且不管怎样在寒风中它始终会隐隐作痛。被提起来抱下船也许会小小地伤害到自尊,但Watson的自尊早就挺过更严重的打击。

渔人,Drewitt,是位哨兵,还是位颇为不一般的哨兵。他和他的向导,Pendley,偏离了大多数普通哨兵如狼群般的生活方式,而将大海变成了他们的领域。他们很少上岸,有时几年都只与对方相伴,用他们捕捞的鱼在贸易航线上和别的船只交换各种补给。对于大多数航行在英吉利海峡、北冰洋和大西洋的船长与船员们来说,他们并不陌生。

Watson最开始很惊讶,他们居然赶上那艘把他从战场带回家的大船,要求船长将这位正陷入绝望中的向导放下船,转而由他们自己带着他完成剩下的旅程。的确,那时其余乘客的情绪轰炸着Watson,几乎要将他击倒了,但他完全不知道别的共感人士也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痛苦。

然后接下来,有人不知怎地发现了他是一位向导。他永远想不通为何有人能发现这一事实,因为他没有带着任何标记、顶饰或者别的能表明他身份的记号。他还没收到这些,因为他才仅仅觉醒了六个月,而这其中大部分时候他都忙着从接二连三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远离了任何哨兵机构。

先从耳语开始,接着警惕、恐惧、憎恨纷至沓来,最后变成了公开的侮辱和厌恶。向导能够感受到他们周围人群中最私密和个人的情绪,这完全有违维多利亚观念里,对个人隐私和礼仪的讲究。对于向导在精神和情绪上是如何感受周围这一点,人们的无知往往引发了充满恐惧的猜测,以为向导是堕落、糜烂和罪恶的化身。人们愿意去相信的那些有关向导的谣言,早已深入人心。多年来的迷信、误解和错觉是它们产生的基础,而过去曾经狂热一时的清教信仰,以及现在以礼节和约束为重的文化倾向,再加上害怕这些传统受伤害的恐惧,都加深了它们的影响。即使是广受欢迎的伊丽莎白女王的统治,对这种偏见的纠正也徒劳无功。现代科学理念倒是十分紧迫地要推翻几世纪以来的成见,它们的确取得了些进展,但这依然是漫长而艰难的斗争。

Watson并非自很小的时候就被训练起来的向导,因此他无法条件反射地屏蔽周围人群散发出的情绪。他还没有学过如何排除、无视或者钝化它们的存在。军事训练教会他如何保卫自己的躯体,医学训练教导他如何与死神抗争,但这些都无法帮助他抵御他人的情绪。他所能做的只有撤退,从不离开他的房间,并且尽力无视那些冲他叫嚣的话语和房门上重重的捶打。被划花的房间名牌、门上被涂抹上的脏物,以及从门缝下塞进来的写满仇恨的纸条最后不得不让船长派一个人守卫在他的门前。食物和水虽然被送进来,但他模糊的意识几乎不能让自己进食和饮水,甚至不能入睡。当Drewitt用哨兵的强力和速度加上一生苦劳所锻炼出的强壮,强行登船的时候,已经被疲劳和饥饿折磨得半疯的Watson知道,自己必定看上去很糟糕。但Drewitt猛地一下掀掉了门的阻隔,半抱起Watson下了船,登上那艘被他和他的向导称之为“家”的小渔船。当Pendley的精神屏障紧紧环抱住Watson的大脑,让他终于能够得到片刻休息的时候,Watson几乎都要落泪了。他睡了整整两天,Drewitt和Pendley显然曾强迫他时不时地清醒过来喝点肉汤,但他对此没留下什么印象。

Watson享受在这艘叫“远目号”的船上度过的时光。虽然Watson从来不是大海的忠实仰慕者,比起深不见底的海水,坚实的土地明显要更让他开心。但Drewitt和Pendley是极好的安静旅伴,远胜过之前那艘地狱般的大船。

他着迷地观察着Drewitt和Pendley。因为很多哨兵和向导会被军事工作所吸引,所以在军队中他曾认识了许多哨兵和向导。自然而然地,他自己也变成了哨兵医疗方面的专家。他曾与爱丁堡一个有哨兵血统的家族有着密切的联系,因此熟知如何与哨兵进行个人交往。正因他有着这样的经验,在军队里的哨兵和向导都会尽可能地向他寻求帮助。但Drewitt和Pendley却和他之前所经历过的组合完全不同。

首先,他们都是年长的男人。大多数在前线战斗的哨兵年轻、冲动、富有冒险精神,与领域和氏族的维系并不强,这也让他们成为对外调度的理想人选。此外,这对渔人已经结合了整整四十年,默契已然到了不怎么需要交谈的程度。早在话语出口前,他们就能够读出对方的情绪和想法。看着他们一起干活,沉默不语地互相协助,有如栖息在两具身体里的同一个人,是如此有趣的一件事。对他们来说厌倦彼此的陪伴是无法想象的,因为那就好像厌倦你自己的手臂或腿脚。

Drewitt几乎不怎么说话。他有着那种安静而谨慎的个性,只会在最开始用一两个词作为回答或解释,然后用安静的点头与手势继续接下来的对话。Pendley要更多话一些,但也只是一些。是他负责与别的船进行商谈来交换补给,但在这艘小船上,他似乎很满足于他的哨兵传达的这份寂静。

Pendley向Watson解释了自己是如何感受到Watson的绝望,又是如何发疯似得让Drewitt把船掉头直线向着那艘大船而去。当Watson意识到自己曾散发出那么强的情绪后,他觉得十分窘迫,但Pendley冷静地安慰他这不是Watson能自控的事,而且就算他能也不需要压抑什么,他所遭受到的痛苦是任何一位向导都不应该遭受到的。

Watson努力让自己在船上帮得上忙,因为无所助益和他的天性不符。用双手帮他们做些日常的杂事,或者在收网时给绳索上油来让Drewitt的手免受灼伤。他还曾帮助过别的船上一位病得很重的男人,为他清洗了发炎的伤口,又用手边的药物治疗他的发热。两位渔人也因此从那艘船上得到了份不错的交易,换得了不少水果。

最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伦敦。Drewitt和Pendley祝他一路顺风,并且告诉他可以让别的离港船只送些信件,反正总有一份能够交到他们的手上。Watson留下了他们愿意接受的足够多的药物和绷带,甚至趁他们不注意还偷偷又藏了一些在船上。他实在想不到别的回报他们的方法了。

当他们重新开始向着大海的方向航行,Drewitt和Pendley沉默地回望着那个还带着伤病的男人。Pendley转向他的向导,两人的交流富有深意,却完全寂静无声。Pendley还没有能够告诉Watson,也不能很好地向Watson解释的是:当时在Pendley感受到那种绝望的情绪后,他们花了整整五天,越过整整一百英里才终于找到了他。Pendley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强烈的信号,也从不曾听说有哪位向导,即使在全力以赴的状态下,可以传达自己的情绪到如此远的地步。而当他们到达的时候,这位医生几乎是垂死的状态。JohnWatson的力量,非常非常地强大。

仅仅几分钟以后,一个满头乱发、衣衫不整的黑发男人冲到了码头,气喘吁吁地,用眼睛猛烈地扫视着左右。他所感受到的让他如此错乱,以至于让他犯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错误:他开始延展自己的感官与知觉,在充满腐烂气息的泰晤士河口这显然不是个明智之举。就这样,他滑入了神游状态里。

等到从神游中清醒过来,他十分懊恼地意识到,不管将自己吸引到这里来的是什么,他都早已经不在此处了。

第二章

“圣所”是哨兵协会的总部。俯瞰着蛇形胡,它占据了曾被称作海德公园的一整片领域。自伊丽莎白女王时代,它就伫立在那里,巨大的圆形建筑成了伦敦天际线的一部分,而在它的石口上还镌刻着女王尊贵的话语,“所有有心保疆卫国者,所有有力匡正除恶者,此处就是你们的圣所。”

除了作为会馆的巨型圆顶主建筑,圣所其余的部分由一大片更小一些的建筑群和草地组成。馥郁芳香的花园、随风摆动的芦苇、高高耸立的围墙、蜂巢以及流水潺潺的喷泉。抚慰人心的声音与气味摒除了这座城市的喧闹与恶臭。事实上这就是一个小型的、自给自足的村庄。几世纪以来,一群辛勤的看管者维护着它,严格地禁止一般大众的进入。这里是只有哨兵的领域。

Watson感谢了那位护送着他从圣所围墙的前门一路到达向导之家的守卫。穿着潇洒贵气的蓝银制服,这位哨兵向Watson恭敬地点了点头,并帮他指明了总务处的方向:那是唯一一座真正与圆顶建筑相连的,矮小的斜顶房子。Watson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房中。

一踏进门,他先看到的是一个长方形的房间,房顶低垂,三面都环绕着长椅,另一面则是一个长桌。长桌的后面是一群穿着精致的职员,令人惊讶的是,职员中有男有女。再仔细看一会就会发现他们全是向导之家里的学徒,脖子上都整洁地带着一条长而顺滑的丝带。这种环绕着脖子的丝带,是向导独有的阶层记号,也是几世纪以来向导曾带着的皮项圈留下的痕迹。皮项圈当然已经不怎么流行了,曾经与之配套的皮带或锁链都已经被哨兵伊丽莎白女王明令禁止,而皮项圈自己也在大概二十年前就不再受欢迎,因为美国南北战争以后国际社会都开始坚信一个真正的现代国家是不需要奴隶的。但不管怎么说,这种丝绸的“项圈”依然存在。

除了职员以外,房间里还有一群和这里不怎么协调的人正等待着,彼此只有轻声的交谈。这些是贫穷的村民,穿着他们礼拜天才会穿的干净衣服,正胆怯地静候着。村民的身边都带着一个或数个孩子,因此他们来这里很可能是为了让向导之家登记和录取这些孩童,毕竟所有小共感者都要在这里得到培训。房间里也有一些年轻人,是向导之家的学徒和学生,到这里或许是为了和学校的领导谈话。还有一些看上去形容憔悴的人,他们是还未结合的向导,来这里报道。独身而没有结合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使是最巧妙地建筑起来的精神屏障,也没法永远地起作用。这也是为什么向导会需要哨兵。哨兵的感官壁障可以永久性地包围着他和他的向导,并能够加强向导自己的屏障能力。没有这种协作,向导虽然可以勉力支撑,但会时常被周围人的情绪与痛苦骚扰甚至淹没,最终屏障也会被损坏殆尽。在此之前,在最终的发疯或者死亡之前,向导们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不断加强它,并希望自己的哨兵能尽快出现。

比起普通人,Watson更能够感受到那些小共感者的情绪,因为他们散发地更清晰,在Watson的精神世界里,就有如萤火虫一样灼灼发光。而他们平凡的家人则无法做到这一点。但不管如何,所有人都会不同程度地投射出自己的情绪,Watson也都能感受到,它们有如远处海浪的冲刷,波涛汹涌。Watson很小心地不去注意它们,因为他尊重别人的隐私,但却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能力去屏蔽它们。对那些小共感者他就无能无力了,不过正因为他们还小,所以他们的情绪也就……不那么复杂。如果说成年人的情绪有如繁复的交响乐,他们的就好像简单的小调和摇篮曲,毫无阴暗与秘密。但此刻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变成了单薄、高亢而颤抖的铃音。因为这个房间中的气氛此刻相当紧张。

Watson还意识到,在这间屋子中也有一些哨兵-向导的组合。也不是很多,只有两三对,但即使没有Watson的共感力来感受他们之间感情上的共鸣,没有他们身上的记号,他们紧靠在一起的坐姿和行动时的紧密联系,都依然能够说明他们的身份。

Watson走向主柜台后的主办事员。这位年轻的职员向他询问了名字和来意。

“JohnWatson医生,”Watson轻轻地回答,“我被告知要来这里报到。”他拿出一份折好的、稍微弄皱了的信递给那位职员。对方一边读一边惊讶地开口:

“先生,你最近才觉醒么?”职员上下打量着他,显然十分讶异。

感觉到周围的眼睛都转向自己这里,Watson暗暗叫了声苦,“是的。”这是他唯一能回答的。在十七岁以后觉醒变成向导就已经十分少见了。向导们一般都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就获得了共感的能力。对于哨兵来说,觉醒的年龄段就更广一些,虽然其中较年长的也不大会超过四十岁。

慌慌张张地,小职员匆忙写下了Watson的名字。“请坐一下,先生。呃……有人会直接出来见你的。”

Watson掉头往回走。真是太好了,他忧郁地想,他都以为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反应,毕竟他的情况十分地特殊。

Watson选了最靠门边的一张椅子坐下来,这几乎是种士兵的本能。他的旁边是先前提到过的那群干净的村民。英国所有的向导都在此受训,因此有一些小共感者不得不从很远的地方被送过来。

事实上,Watson身旁就坐着这样一个小向导,那是个大约十二岁的乡村孩子,脸庞水嫩可爱,穿着一件干净朴素的袍子,头发打理地纹丝不乱。不过她的神经此刻极端紧张,小脸苍白,正指节发白地紧抓着她母亲的手。她的母亲则会时不时地用另一双手轻轻拍拍女儿的手臂。不管是不是共感者,母亲总可以本能地知晓她孩子的感受。

这个可怜孩子的惊恐情绪触动了Watson。光是离开她以前人生中的一切,来到这个完全不同的、巨大而吓人的城市就已经够难受了,何况她还知道也许自己今天就会被交给向导之家,在受训期间说不定几个月、几年都无法回家。而如果一个哨兵早早地来带走她,又被派往国外的话,那也许她今后都无法再见到自己的家人了。但即使在这样的心理重负下,她依然没有哭泣,而是勉力用一种令人钦佩的冷静支撑着。这一点赢得了Watson的尊敬,因为此刻她的困境和他如出一辙,甚至更胜一筹。

“小姐,打扰了。”他礼貌地开口,保证自己的声音冷静平稳。努力地压抑下自己的不安,他转而让自己全身都充满一种自信的镇定,这种情绪的转换来自多年的医学训练与战地经验。他无法控制自身情绪投射的弱点,此刻也可以被他利用起来影响别人。“我可以问你点事吗?”

她猛地转过头。她的母亲也转过身,带着点警惕地望着Watson。“好……”女孩的喉咙沙哑干涩,她咽了口口水,“好的,先生。”

“我最近才变成一位向导。”他温和地解释说。

“真的吗?”一瞬间震惊打破了原本紧绷的神经。她的母亲也是一样,抬高了她的眉毛问,“先生,是最近?”

“哦是的,要承认这一点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他凑近一些,似乎像要坦诚一个秘密。“但我不知道这些标记上的颜色代表什么意思,”Watson小心翼翼地指向那些被戴在脖子上的丝带,它们的颜色的确各种各样。“你知道它们代表什么吗?哦对了,我真是太失礼了,”Watson像是刚想起来一样补充说,“我的名字叫JohnWatson。”

他伸出一只手。在她母亲鼓励的点头下,女孩握住了它。“先生,JaneBlakely。”

“Blakely小姐,”Watson握了握她的手,并努力在这短暂的接触中传递给她所有的镇定情绪。“打扰你很抱歉,这真的很让人不好意思。”

女孩给了他一个踌躇的微笑,“没关系,先生。在我来这里之前,我们村氏族的哨兵领袖告诉过我,那些纯白色的,”她指向自己喉间的白色带子,尽管那不是用丝绸,而是用粗麻布做的,“意味着你还没有与人结合,也没有受到训练。你还没有自我屏障。”

“比如你和我。”Watson带着鼓励地向她点头。

Jane也点了点头,“是的,先生。用黄色的代表你受过培训了,但还没有与人结合。”这里这些职员就带着黄色的。

“所以受训结束以后就会拿到黄色的了?”

“没错,”Jane点头,放得更开了些,“带红色的是那些已经与普通哨兵结合的向导,蓝色的则是和首席哨兵结合的向导。我记得次席哨兵的向导好像是红色中间带着蓝条纹。”

“次席哨兵?”Watson问。

“次席哨兵有点像副指挥官,Watson先生。”Jane的母亲插了进来,“在大多数氏族里都有阶层的划分,是吧,Jane?首席领导氏族,次席紧随其后,然后是三席——他们人数不多,很像牧师或者医生,在氏族生活的部分领域有特定的权力,比如医疗或者结合的仪式。氏族里其余的人则是四席哨兵,他们的向导就都带着红色的带子。而三席哨兵的向导……你还记得是什么颜色,Jane?”她向自己的女儿点点头。

“红色带绿条纹,”Jane充满自信地回答。她紧抓着母亲的手已经松开了很多。

“没错。”

“好吧,你肯定比我知道得要多多了!”Watson向她微笑,女孩也忘记了先前的紧张,回给他一个笑容。她的母亲在女儿看不到的头顶上方用口型对面前的医生说了句‘谢谢’,他也很有礼貌地点头回应。

“还有种纯绿色的,”Jane皱着眉头补充,“但我不确定那个代表着什么。”

“绿色是给‘伴侣’的,”一个带着白色丝带的少年插话了。他们的对话吸引了房间里的另外几个人。

“伴侣?”Jane问。

“你知道的,有的向导会因为能力太弱而无法真的和哨兵结合。”少年挥了挥手。

Blakely夫人看上去很惊讶,“会有共感者太弱而不能与人结合?”

“当然了,太太。”少年耸耸肩,“城里有很多。他们一般充当哨兵的保姆向导,直到有人能够和他们结合,有时他们也会和护卫结合。”

“什么是护卫?”另一个男人开口问,他也是陪自己的家人来这里的。越来越多人往这里聚拢,房间里原本紧张的气氛慢慢地溶解了。

“要知道,”有个穿着学生的灰色制服,看上去很傲慢的女孩说,“护卫会有一两种强化了的感官,但不是所有五种。你需要五官都强化才能成为一个哨兵。护卫不能像哨兵一样和向导结合,”她嗤了一声,“但有时候,他们仍然需要人帮助支撑他们有的那几种感官能力。”

尽管Watson早知道所有这些,但他依然想要这种讨论进行下去。房间中紧张气氛的减缓影响了所有共感者的情绪散发,并进而也帮助了普通人。因为一个紧张的共感者能够通过无意识的散发,让身边的人也紧张起来。“那么,要怎么区分一个哨兵和一个护卫呢?”他问。

一个哨兵走上前来,他的男性向导在他身后一步之遥,半边身体刚好被哨兵挡住。这是得到公共认可的,哨兵和向导在街上一起行动时该保持的模式。“那很简单,先生。”那位哨兵伸出他的手来让所有人都能看到,“所有哨兵和护卫都会带着手环,五种颜色的果核、纽饰、编织物或者带子,都可以表明哨兵的阶层。每种颜色都代表了一种感官。蓝色是视觉、红色是听觉、黄色是嗅觉、绿色是触觉、紫色则是味觉。护卫会带着一到四种颜色的手环,带的颜色和他有的感官能力相对应。如果手环是黑色的,那么他们就是首席哨兵;次席哨兵是黑底棕边。其余哨兵则是普通的棕色皮带。”

“但我见过有些人用珠子做手环的。”一个女士沉思着补充,“用珠子,有时还会用刺上绣的棉线。”

哨兵耸耸肩,“当然了,每个氏族都有他们自己的风格。”然后哨兵转向Watson,仔细打量着他,“你真的是JohnWatson?报纸上都说你从轮船上被绑架走了。”

Watson惊讶地眨了眨眼,“什么?他们什么时候这么说的?”

那个解释了什么是伴侣的少年瞪大了眼睛,“你就是那个被绑架走的向导?几星期前所有报纸都写了,一个向导被海盗从轮船上绑走了!”少年似乎一想到这个就很兴奋。

“海盗?”Watson不敢置信地重复道,“那些人不是海盗,他们是渔人。我……我那时生着病。他们是一对哨兵向导的组合,带走我只是因为他们能够照看我。”

“原来如此,”哨兵摇摇头,“你应该去一趟泰晤士报,把这事弄清楚。”

“泰晤士报!”Watson惊讶得嘴都合不上,旁边的人都对他点头表示这是真的,“我的天!”

“Watson先生?”

一个职员走上前来,挤进了这群人里,“先生,他们准备好见你了。

Watson觉得所有的不安一下都回来了,这时突然有一只小手拍了拍他的手。抬起头他看到JaneBlakely对他露出了一个勇敢的浅浅的笑容。作为回敬,Watson向她敬了个礼,这让她咯咯笑了起来。然后他站起身,握紧了他的手杖。

职员带着他静静地穿过前台后边的一双门,走过门后的走廊,来到一个接待室里。接待室中放着一桌一椅,桌上有一本巨大的厚账本,而四周的墙上都嵌满了装文件的小格子。除了Watson进来的入口,房间里还有两扇门,一扇在正前,一扇在左方。在这个灰暗寂静的房间里,一个喉间带着绿色丝带的、瘦削而有些神经质的男人向他打了声招呼。那男人显得十分紧张,他周身的氛围似乎都被一种不安的震动笼罩着,而他就好像身处在这震动中不断摇晃。Watson只能尽力无视这种气氛。

“Watson先生?”这位戴眼镜的男人走上前,双手局促不安地搓在一起。

“医生,”Watson纠正说,“Watson医生。”

“哦对对,当然当然,”男人露出了一个局促的笑容,“我希望你没有等急了。只是你的到来实属特殊情况,我们还没怎么准备好。”男人拿下他的眼镜擦拭起来,“顺带一说,我是JamesCarmichael,是这里的档案管理员,也是媒介人的私人秘书。”

Watson礼貌地伸出一只手。

“哦哦,别这样,”Carmichael摇摇头,“除非很必要,没有结合的共感者不应该碰触别人。我相信你肯定知道,情绪和感情可以通过碰触轻易地传递过来。所以为防情绪过载,他们应该尽量地保持距离。”

Watson放下了自己的手,“我明白了。”他不是很确定地回答说。

Carmichael,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退到了书桌后面,和Watson隔远了。“我们,呃,我们有你的行李。轮船公司把它们送到了我们这里,在你被……呃,绑架以后。”Carmichael慌张地咳了一声。

“我没有被绑架。”Watson很坚决地否认,“我那时病了,带走我的渔人是一对哨兵和向导,他们懂得如何照看我的状况。”

“哦,我明白了,”Carmichael眨了眨眼。

Watson继续说,“Carmichael先生,您能告诉我以后的安排么?当我被军队解……解除职务的时候,就有向导告诉我要来这里报道,但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而且尽管以前和一些哨兵与向导有私人和工作上的接触,但我不清楚他们是如何受训的。我不是很明白我为什么要在这儿。”

Carmichael露出了一个局促而短暂的微笑,给人感觉他似乎正在煎锅里受着拷问的煎熬。“哦对,好吧……嗯,你看,”他紧张地开始回答,“你最近的觉醒给我们出了道难题,因为你这个个案实在非常非常特别,以前几乎没有先例。你都二十四岁了才在不久前觉醒。要知道,共感者通常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从隐性状态觉醒了。”

“是的,我知道这点。”Watson回答说。

Watson感到自己的胃部开始沉重起来,“也就是说……你们帮不了我?”

Carmichael挥挥手,“哦不不不,我们会帮你的。不说别的,法律上就规定要给所有的共感者提供援助。这几乎是伦敦四十三号法案立法的全部出发点。只不过……”男人看上去相当苦恼,“我们还不是很确定要怎么开始。你的训练肯定只能通过私人教师,这一点我们还在帮你安排。训练结束后大部分未结合的成年向导会得到份工作。在训练之外掌握点有用的技能是十分重要的,工作往往能够提高向导处理外界事务的能力,要不然他们对哨兵就没什么帮助。至少一年的培训以后,他们会被送去见媒介人,媒介人会对他们进行评估,找到潜在的结合对象。”

“等下,”Watson皱起眉头,“我原本以为结合是完全自发的行为。不像婚姻,它和身份与财富都毫无关系。”

“哦对,在某种意义上,”Carmichael解释说,“你知道,媒介人不会就这样强迫人们在一起。他或她会对向导和哨兵进行选择,归类成两个群体,两个群体间因为有着相似的经历和教育背景,所以看上去比较相配。一整年里都会有特别设计过的活动让他们见面。这样一来结合就会发生在同阶层的人之间,结合的双方会有着相似的知识和能力,结合也就更容易成功。”

“好吧,我知道我必须受训。”Watson回答,“你们提供的任何教师我都会乐意跟随他学习的。至少工作不会是个问题。”

Carmichael的脸扭曲了,“呃……这也许呃……是个问题。在你现在这种状况下,我们不确定能否允许你继续行医。”

Watson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什么?”

“好吧……我之前说过你这个个案非常特殊……而且你也没和人结合。啊先提醒你,向导协会还没做出任何确实的决定,”他急急忙忙地安慰了一句,“但因为医疗工作是一个高难度的职业,需要精神和情绪上的稳定,他们还不太确定你现在是否稳定到能够做医生。当然很多未结合的向导都会充当护士……”

“我不是一个护士!”Watson抬高了声音,“我是一个受过训练的战地外科医生!”

“是的,但,嗯……”Carmichael叹了口气,“以前你在大学里学医,但现在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不是么?”

“哦是的,没错,”Carmichael点头说,“AbernathyRuling这位著名的律师和你一样‘大器晚成’。你是对的,他上诉并且赢得了继续从事法律工作的权力。的确,很多被觉醒打断了他们原本事业轨迹的哨兵和向导,现在已经被允许继续从事他们的职业,而不用被强制负担起军事或公务类的工作。但是……你看……以前从来就没有过当医生的向导。哨兵当医生,有过,但是从来,没有向导。他们还不能十分确定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而且不管怎么说,“Carmichael补充说,“AbernathyRuling只适用于结合了的向导,你还没结合所以不能算。在结合以后你也许能够有这个权利,当然要在你的哨兵的允许下,但……呃……但绝对不是现在。”

Watson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那到底我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结合?”

Watson几乎不能思考了。一年?要在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上苦干一年他才能继续当医生?他的世界简直都要崩塌了。

“当然,你也许会在此之前就自发地和人结合了,”Carmichaels的声音像是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这种情况有时也会发生。不过我们会尽力阻止,因为没有受训完的向导也许不能有效地辅佐他们的哨兵。”

“现在……怎么说?”Watson无力地问。

“呃……好吧,媒介人,呃……想要对你进行评估。这样可以给你一个阶层评定。一旦她完成了,这里的医护人员会给你进行一个身体上的检查,衡量你的总体健康程度。然后我们再想办法给你找个地方住。呃……我刚刚说过,我们不能让你住到学生宿舍里去。”

“我明白了,”Watson除此之外也无话可说了。

书桌背后的门打开了,一个浑身雪白、端庄而年轻的女士向她们低头行礼,“媒介人已经准备好了。”

Watson握紧了他的手杖,跟着那位女士走了进去,刚刚得知的消息还让他有点发晕。

这是一个很华丽的房间。不像其他房间那样是斜顶,相反它有一个很宽敞的空间,铺着深色的地毯,尽管没有窗户却在四周悬挂着天鹅绒的垂帘。它更像一个富贵人家的起居室。虽然家具只有一个放着盛满鲜花的花瓶的矮柜,以及一盏从房顶最高处挂下来的水晶吊灯。尽管看上去像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但在房间那头垂帘的背后一定有一扇门,因为刚刚那位带着Watson进来的女士在对屋里另一个人行过礼后,就静悄悄地消失在了垂帘的后面。

整个氛围就好像是舞台上的一个场景。房间最深处那个高出地面的台子更是加深了这一印象。台子上放着除矮柜的唯一一件家具:一个靠背经过华丽修饰、垫子也很精致的扶手椅被放在了正中央,如同一个插着孔雀羽的王座。那里坐着一个人,一个体型雍容、带着贵气的女人。她衣饰奢华,珠宝满身,却几乎不幸走地到了俗气的程度。其中最耀眼的莫过于那条镶满了精细银边的红色项圈,装饰的感觉让人回想到皮带和锁链的时代。此刻她正微微地扇着一把羽扇,带起的微风吹乱了她华美的丝裙。

Watson感到有种刻薄坚硬的感触划过了他的脑海,紧随其后的是一阵不属于他的厌烦情绪。

“我,”她的话声缓慢低沉,“是伦敦分部向导协会的媒介人,BeatriceAscot女士。你可以叫我媒介人或者‘我的女士’。”她用粗手臂指了指,“你是JohnWatson,是不是?”

“是的,我的女士,”Watson礼貌地回答。他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尖锐的烦躁情绪,放佛她已经不知怎地被得罪了。她站起身走下来,带着审视的目光绕着他走了一圈。

“为什么你要带这个,”Beatrice夫人傲慢无礼地用手指戳向那根手杖,“带这个到我的面前?把这种东西带进向导之家是种不敬!”

Watson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看情况这一整天别想顺顺利利了。“我需要这个,夫……媒介人。我的腿最近受伤了。”

Beatrice夫人嗤了一声,“很好。你觉醒有多久了?”

“六个月,媒介人。”

“六个月?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她厉声责问。

Beatrice夫人又嗤了一声,“叫我‘我的女士’,或者媒介人。”面对Watson合情合理的解释她几乎显得很不高兴,“很好,我想你应该已经接受过一点训练了,要不然你早该发疯了。”

Beatrice夫人突然爆发出的笑声让Watson抬头看向她,“你当然不可能会相信吧。”她鄙夷地嘲讽说,“那些异教徒怎么可能真的懂得要怎么做一个向导?我想你可能是被人骗了,不过也可以理解嘛,因为你那时的状态比较虚弱。但你肯定对当向导一无所知。”

这突如起来居高临下的否定刺痛了Watson的神经,虽然那种烦闷感也只是一闪而过,“英国的历史学家早就确认了,早在我们这儿罗马时代的一千年前,在那些边远国家里就存在着哨兵与向导的传统,我的女士,这点我是知道的。”他用平静而不带谴责的语气说。

Beatrice夫人的脸阴沉地扭曲了起来,“别对我无礼!比起任何出身低微的乡下步兵,我更了解向导的一切!”

Watson不仅仅只是士兵或者医生,他是位绅士。这一点不需要出身不需要财富也不需要血缘来证明,他是绅士因为他是个纯粹而诚恳,拥有正派风度的好人。而一个绅士,不管受到怎样的挑衅,都永远不会对一位女士大吼大叫。所以尽管他觉得被冒犯被言语伤害了,他也只是平静而坚定地回答,“媒介人,我不是个步兵,我是个外科医生。我在伦敦大学拿到了我的学位,在内特黎接受了进一步的培训。我也许对当向导一无所知,但我的确知道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向导,RobertDudley爵士那句最广为人知的名言,‘我不以向导的所知来评判他,我只看他们是否有足够的意愿挺身而出,帮助他们的哨兵守护一切。’我的女士,在你们的要求下,我正在这里带着足够的意愿去学习。”

Beatrice夫人的脸涨得通红,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她意识到自己被干净利落地挫败了,但却找不到回击的方法。“好吧,”最后她终于厉声说,“我们必须要评估你的级别。我必须先警告你别抱着太高的期望。大部分在你这个年龄觉醒的共感者能力都不足以很好地屏蔽情绪,也不足以和他人结合。我自己这么扫一眼就可以感觉得到你完全无力屏蔽自己的情绪投射。”她的语气已经否定了任何别的可能性,“你很可能会被评定为‘伴侣’,但我们先来完成这些测试。告诉我你能感觉到的最远的向导在哪里。”

突然间他所有的丝线都猛地折到了一起,如此突然和猛烈以至于让Watson几乎要晕倒了。当所有的丝线都被突然引到了同一个方向,Watson忽然感受到了一阵……乐音。那是复杂而层层叠叠的交响曲,而每一寸丝线都化作了不同的声音,缠绕到了一起,优美清晰,完美无缺。Watson被深深迷住了,犹如有海浪在后面推着他一般不断往前。但他猛地往后一退离开了,这让他一下子头晕目眩。毕竟他对自己的能力还不足以自信到能够前往如此神秘的地带。

突如其来条件反射下的抽离很让人痛苦。在它的冲击下Watson急喘不已,大脑隆隆作响地回到了媒介人的房间。好一会儿,他把手覆在眼睛上试图平静下来,心脏感觉像是被挖出了他自己的胸膛。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没有注意到Beatrice夫人脸上目瞪口呆的表情,“八个向导……你是说在伦敦四周的城塔上?和哨兵们在一起的八个?”

“我……不知道。可能吧。”Watson擦了下脸,胸口先前被剜开一般的空虚感已经渐渐麻木了,但他的头仍然像是被钳子紧紧卡着一般作痛。

“太荒谬了!”意外歇斯底里的回应让Watson惊讶地抬起头。突然间,这个女人几乎是在恐惧着什么,但是她平时那种侮辱人的鄙夷态度很快就重归了原位。她更平静地再一次说,“荒谬。没有结合、没有受训的向导不可能感受到那么远的地方。你感受到的一定是向导之家里的向导。”

“向导之家里有很多向导,我能感受到有数十个。之前我感受到的地方只有那八个,我的女士。”Watson急忙回答。他很难描述他们离自己有多远。距离在精神世界里和外面……很不一样。而且天啊,他的头实在很疼。从水晶灯上照射下来的灯光像是尖刀一般刺入他的双眼。

“哈。那你感觉到的其实是圣所周围大街上的向导,”她坚持说,“要不然你就是在说谎。”

Watson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不,媒介人。我没有说谎。”他的嗓音平平地像一块木板。

“当然你没说谎,”Beatrice夫人盛气凌人地回答说,“我知道你这种男人。地位上低于区区一个女人让你们的自尊很受伤,所以你们就自吹自擂把自己吹得和球一样,像只为了减缓伤害的雄猫。”

“我的上一位直属上司曾是陆军中校和哨兵AnnieHay,而她是最优秀的一类领袖,媒介人。而我很自豪于能够为她效力。”如果他闭上双眼,他依然能够看到她和她的向导丈夫一起在Maiwand倒下的身影。那天发生的事里这不是最糟的一件,因为那天所有的事情都糟糕到无与伦比。但这是他精神世界里最深的印记之一。

他的语声有如冰铁包裹着寒霜,让媒介人不禁后退了一步,“好吧,”她犹疑地说,“也许我太急着指责你了。你还没受过训练,所以也许你还无法完全了解你感受到的是什么。很好,下一步是精神凝视。有位向导会对你进行进一步的精神感受和衡量,来调查清楚你的精神自律程度。这样我们就能知道你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培训。”她闭上眼等了会儿。

垂帘动了动,一个年轻的女士悄悄地重新走了出来。

“Lily向导会给你做精神凝视。”Beatrice夫人解释说。

Watson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杖,“我必须请求您换一个男性向导来,媒介人。”

Beatrice夫人眨了眨眼,“什么?”

“对我的精神凝视必须让一个男性向导来做,我的女士。”Watson重复了一遍,一边努力用意念让自己的头痛走开,“这不是针对您或者Lily向导,而是我精神世界里的有一部分内容,我永远不会让一位女性去目睹和承受。”

“我从来没听过这种……!”Beatrice夫人的愤怒彻底被点燃了,“我比你的等级要高。要想合法地呆在伦敦,你必须在向导之家注册,服从向导之家的规则。你要么服从精神凝视,要么我就以非法进城的共感者的名义让人把你抓起来!”

“我接受精神凝视,我的女士。”Watson回答说。他看向那位浑身白衣的Lily,她正温顺地盯着地面,看上去幼小而脆弱,“但我坚持必须换成男性,可能的话最好有参军的经验。我不能……我不能容忍把自己背负的恐惧与重担传递给一位女性,比起男性她们会更深切地受到这些情绪的影响。”

Beatrice夫人咬紧了嘴唇,面无表情地说,“很好,如果你坚持要惹麻烦的话。Lily向导!”她猛地厉声说,“马上去圣所。总有几位警察哨兵会在那里!”

女孩起身离开后,Beatrice夫人带着一副胜利的表情看向Watson。她满以为警察势力的介入会让Watson溃不成军,但Watson只是淡漠地等待着。这让他感受到了她突然的沮丧。同时在他脑中还闪过一阵快而坚硬的情绪,很显然是她的恐惧。毕竟她一直以来都被训练要如何对付强势方,而不擅于面对这样微妙的状况。

Watson什么都没说,试着转换自己双腿的重心,它们现在的疼痛已经可以和头疼交相呼应了。

意料之外地,Lily很快就回来了,伴随着一男一女。其中女人有着美丽的发色,如柳般姣好的身躯如女战士一般高挑。她穿着一件干净的深蓝色制服和一条女士不常穿的长裤,但在那男性化的装扮外面,在那厚重马靴的膝盖之上还是套着条蓝色的短裙,补充上了一点女性的味道。看样子这是位女性哨兵,那个跟着她的高大宽肩的男人,一定就是她的向导了。

“Bradstreet巡查官夫妇,哨兵和向导。”Beatrice夫人的嗓音听着像酸了的牛奶,“这个……这个东西……拒绝服从精神凝视,因此他是在违抗向导之家的法规,这在伦敦是犯法的,我要求对他进行拘捕。”

“Beatrice夫人。”那个女人点了点头,转向了Watson,然后瞥了一眼她的向导。

那个高大的男人于是走上前说,“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愿意进行精神凝视。我只是坚持要由男性来完成,而不是由女性。”Watson试图解释。

“他是个从没受过训练的,无知的小丑!”Beatrice夫人讥讽地插了进来,“他甚至现在都不知道我们是看不到人的记忆的,除非他有些恶心堕落的想法不想被人看见,要不然一个女士可不会被他的记忆冒犯!”

Watson没有转回头去看她。他强迫自己看着面前的那对夫妇。他能够看得出他们是绝佳的团队。刚才他们之间自然地就决定了分工,让丈夫去问Watson,因为男人和男人之间可以更畅所欲言。“我知道他们不会看见我的记忆……长官?”他们点点头,Watson继续说了下去,“但我刚刚从战场回来。在那里我感受到的,远比我亲眼所见的还要丑恶。而它们现在在我的大脑里还历历如新。如果有任何人必须要承受它们,那我强烈建议由男人来进行,可能的话最好能有参军的经验。”

这对夫妇沉默地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然后Bradstreet哨兵转向了Beatrice夫人,“尽管我的位置离运营向导之家的工作很远,Ascot向导,”她高傲地无视了对方听到这个称呼后愤怒的吸气声,“但这理由不仅十分实际,而且还十分明智。”

Watson舒了口气,Beatrice夫人则震惊地张大了嘴。

“我曾跟随我的哨兵去过战场,先生。”Bradstreet长官冲他的妻子点了点头,“你会反对我来做精神凝视吗?”

这是Watson目前能得到的最好的选择了,“完全不,长官。”

“我的丈夫,RogerBradstreet巡查官,”那位女士正式地开口向Watson介绍。

“Bradstreet长官,哨兵Bradstreet女士,”Watson也郑重地点头,并接过她伸出来的手握了握,“JohnWatson医生。”

“伴侣Watson,”Beatrice夫人尖声地插嘴,“只有你的哨兵赏脸你才能成为一个医生。”这句话让Watson的内心颤抖了一下。

那对夫妇的眉毛抬高了,“医生?”Bradstreet长官吃惊地问,而Bradstreet女士则很快地打量了一遍他的全身。

然后她举起手,“等一下,”接着举步而出,很快就带着一张椅子回来了,看上去像是从Carmichael那儿拿过来的,“请坐,医生,你的腿看上去很疼。”

Watson对自己的双腿终于能够从重压下解脱出来是如此地感激,以至于那种伤痛被一位女士观察到的强烈屈辱感都被他忘在了脑后。

“有必要么!这实在太不合规矩了!”Beatrice夫人厉声说。

“Beatrice夫人,他正在履行法律义务,而我的丈夫受过训练,实力远胜于这项任务,”Bradstreet女士的语调坚定不移,“我不觉得有什么坏处。我们可以继续吗?Bradstreet长官和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被高于自己地位的人这样阻拦了,Beatrice也只能保持沉默。

Bradstreet的精神存在感和媒介人的很不同,是种强大、朴实而可靠的存在。并不十分敏锐,但这就是男性向导的特点。同时因为他深知自己的力量有多强,所以尽量得小心温和。而像大多数高大健壮的男人一样,在必要时也可以变得极为轻巧。

面对外界的侵入者,Watson强压下他反射性地想要保护自己大脑的本能,放轻松,并且让对方可以看见…………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巡查官像是被人正面打了一拳一样往后倒去,踉跄地撞在了门上,撞翻了那个花瓶。他的哨兵向他冲了过去,从背后把他搂到了臂弯中,试图用躯体的怀抱来帮他抵御他刚刚承受的精神上的冲击。

这个高大的男人此刻倒伏在矮柜上,放佛突然生病了一样,而为了不呕吐出来他的肩膀正剧烈抽搐着。

“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样子!这完全不合礼数!”Beatrice夫人也往前走,只是被Watson伸出的手杖给阻拦了。

“出去。”Bradstreet女士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咆哮。

“但是……”

“滚!”她怒吼了一声,抓紧了她的丈夫,她变黑的眼睛像是深潭一般,象征着哨兵狂怒状态的来临。

见状,Beatrice夫人惊恐万分地和Lily一起从垂帘后退出了房间。Watson从另一个门离开,来到原先的档案室。Carmichael并不在那里。

他关上背后的门,浑身颤抖,面色苍白。天啊,我原来真的是个怪物。我有一个怪物才会有的记忆。“我不能告诉你我有多么抱歉。哨兵女士。”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低语着,将头埋进了自己的手中。

“Roger,”Bradstreet女士把自己的前额靠在丈夫宽阔的后背上。她的向导受到了伤害,她体内的哨兵本能正怒不可遏地咆哮着,急切地想要杀掉那个害他的敌人。

“亲爱的,没关系,”巡查官粗重地喘息着,但那种颤抖正在逐渐淡去,“这是我的缘故,是个简单而寻常的愚蠢错误。当他说他的记忆很糟糕的时候,他那瞬间的感受早应该警告我架起自己的屏障,而不是像个轻信自己的傻瓜一样毫无准备。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嫁给我这么个笨蛋呢?”他转回身,温柔地用指尖摩挲着她的脸庞。

她吻了吻他的手,“那时看上去是个好主意来着,”她带点挖苦地说,然后严肃起来,“真的那么糟糕么?”

Bradstreet长官颤了一下,“亲爱的,你知道我这人不擅长联想,而只有这一次我很高兴自己是真的不擅长。我不想要去想象他曾经历过的事情,而他本人居然没有死或者发疯,这实在让我很惊讶。那里…………有那么多的痛苦。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他举起一根手指说,“他仅仅只是个伴侣的可能性,就和我是英国女王差不多。我从没有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力量。”

“我可不觉得他现在感到自己很强大,”Bradstreet女士弯了弯她金发的脑袋,细心聆听,“可怜的男人,他一直在低语着他对我有多么抱歉。你看到他有多瘦吗?他经历过太多令人心力交瘁的事情了。”

“他不能呆在这里,亲爱的,甚至他自己都知道这一点。他一定会做些很可怕的噩梦,而他又没有屏蔽自己的能力。这里有尚未结合、还未受训的孩子会受到影响。他拒绝让那个女孩做精神凝视是对的。他的精神太有压迫性了,会真的毁了她。”

“听上去他有点像Holmes先生。”Bradstreet女士微笑起来。

Bradstreet先生做了个鬼脸,“好吧,至少他还没到那位先生那个地步。不过不能怪他,根本没人能到得了。”他紧了紧妻子的手。

她咯咯笑了两声,“好吧,长官,我们该拿这位好医生怎么办?”当她望向那扇门,她的眼睛被同情柔化了,“我们那儿的确有间多余的旧房间……”

Bradstreet先生握住了他妻子的双手,“亲爱的,我尊敬你,我爱你珍惜你,但我想你错算了一个男人会有的自尊。那位向导,”他指向门那头,“不是在开始一段新的人生,而是在努力拼凑起他破碎一地的灵魂。我们的慈善之举对他的自尊毫无意义。”

“那你有什么建议?”她带点赌气地说。

“我们向向导之家建议他不应该呆在这里,并且让他离开他们的掌控。我刚才感受到的事情之一,就是他很在乎自尊,Beatrice夫人和她那群朋党不能忍受比她们更强大的存在,如果他呆在这里他的自尊准会被她们撕成碎片。”

“是的,她肯定会的,不是么?只要看看她就可以知道那愚蠢的女人把他看成了一个威胁。但是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们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他需要我们的帮助。而我们也许会需要他的力量,因为,亲爱的让我告诉你吧,如果真有人可以被称作首席向导的话,那人一定就是JohnWatson。”

TBC

捉妖师x猫妖

动作有参考

带着我们小夫妻来搓个火球

蹭个热度。

一些男高

更新的慢是因为要考试了,十二月份可能得消失大半个月

张函瑞删了张桂源所有的联系方式,以及被他亲自带路拉进的每一段关系,群也全部退完了,像销毁了一卷最真情实感代入的录像带。

一个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他不否认这场没带多少善意的重逢给了他许多意料之外的欢喜和感动,但也必须得承认,及时止损,才是当下形式的上策。

他删除好友之后,这...

他删除好友之后,这些人不出意料的都来重新申请过,他全部拉黑了,考虑再三,还是给认为相对理性的李嘉森解释了他要转学的事,也说明了以后不会再有交集,各自安好,李嘉森试着劝了他两句,见这人态度如此冷漠决绝,也接受了,承诺他一定会好好传达。

他发完谢谢之后,一切断在这里了。

大概是上帝喜欢惩罚不告而别的人,所以当初张桂源一家从川北搬到城中也没逃出他的视线,所以现在的川北下了一场又一场小雪,他也被反复拉回李嘉森村子里一踩一个脚印的大雪中。

终于,几天前,早餐店老板伤情才有好转,便有人去自首了,被带走的是一个住在废弃木材厂边的中年男人,这人面色蜡黄,骨瘦如柴,说话走路都有气无力的。

然后,事情便告一段落。

但没有真正的结束。

陈浚铭说你最近老走神。

张函瑞啊了一声,小声道,“有吗?”

“有啊。”

张函瑞没接话了,呆愣了几秒后,下意识抬头,才发现汪浚熙正看着自己,等着他递东西,他这才猛一甩头,清醒一些后,慌慌张张地把手里的剪刀递了过去,年纪比他们还大的木梯上,汪浚熙拿着剪刀把旧对联的胶带剪碎,去年忘了熬浆糊,拿了卷胶带就把对联粘起来了,一整年了汪浚熙都嫌弃不美观,还是浆糊好,就是有味道。

张函瑞端着浆糊站在一旁,而杨涵博扶紧了梯子,旧对联的灰渣掉了一头,他也没想着躲,怕上面的人摔了。

陈浚铭搬了把椅子,跟大爷一样坐在一旁,有模有样地指挥他们干活。

汪浚熙撕下旧对联后,把剪刀还给他,张函瑞反应又慢了半拍。

陈浚铭紧紧地盯着他,目光犀利,“又走神。”

张函瑞没理。

他停了半分钟之后,又缓缓开口,“说起来,你什么时候能复工啊,鹏叔那小饭馆没人帮忙,这些天都把杨涵博累死了。”

张函瑞微微低头,声音很小,“节哀。”

陈浚铭冷笑。

过了好一会张函瑞才反应过来,但话题已经过了,他下意识看向杨涵博,却发现这个人也正暗戳戳地观察自己,好像在用行动侧面认同陈浚铭说他总走神一样,外出一趟回来,张函瑞发现这俩人关系拉近不少,虽算不上好,但至少能在同一片屋檐下生活了,张函瑞没说话,又使劲摇了摇头。

见他这样,汪浚熙轻轻笑了一声,“没事,冬天嘛,人迟钝一点很正常。”

陈浚铭眯起眼睛,满脸不相信,“还有这种说法?”

“有呀,你不知道吗?”汪浚熙眉头一挑,嘴角打趣的意味更浓了几分,“我还听说,快过年的时候,什么妖魔鬼怪都要跑到人间来看一眼,你们这些小孩可要小心。”

陈浚铭嘁了一声,“哄小孩呢,这世界上根本没鬼。”

“怎么没有了?”他说着,往后看了一眼,“这不就有个懒鬼吗?”

张函瑞负责递工具,杨涵博则紧紧地扶着梯子,只有陈浚铭无所事事地坐在一旁,嘴里还叭叭个没完,他左看右看,意识到是在说自己之后,本能地站起身想反驳,可没两秒,又舒舒服服地坐回去,好像在说我就是懒鬼,你能怎样吧。

过去几年他都是帮忙扶梯子的,杨涵博一来,他就彻底解放双手了,张函瑞发现他能和陈浚铭和平共处的秘诀是忍,反正他是不羡慕。

虽坐了全程,但对联贴完后,看着一地灰渣,陈浚铭主动进屋去拿了扫帚和簸箕。

也是这时,张函瑞发现汪浚熙那倒映着红色对联的眼睛隐隐泛出冷光,他嗓子很沉,用近乎只有自己听得清的声音说道:

“还有……替死鬼。”

川北过年总是冷冷清清的,在汪浚熙家吃年夜饭的倒是多,这边有的是没有亲人的,大家彼此称兄道弟,看得过去的,就在汪浚熙家一起吃饭了,陈先生在世那会,鹏叔和耀叔也会去,他走后,耀叔再没来过,和他一起的,也不见了许多面孔。

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一年又一年,鞭炮声在除夕夜炸响,街边灯火通明,不属于他们的热闹勉强点燃在庭院,别人溢出的幸福足以照亮这条街最孤独的角落,张函瑞知道自己是个怕吵的人,却也总忍不住多看两眼街边暖黄的玻璃和坐齐的圆桌。

看着远处黑夜里一簇簇绽开的烟花,这时,他突然听到手机响了一声。

【香香软软小奶糖】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平时有陌生人加好友都是讨好汪浚熙的同时不忘记他,或多或少都会听汪浚熙提起,而且多半是三四十岁的,有同龄人的情况,只能是陈浚铭身边几个混社会的小孩,想着摇人的时候有面子就来主动认识了他,不过了解意图后张函瑞都会删掉。

他点开头像看了一眼,是一只粉粉嫩嫩的卡通小猫,朋友圈全是些一看就是网图的公主裙半身照,张函瑞想了想,还是通过了好友申请。

【香香软软小奶糖】:泥好(^o^)

【cccat】:?

【香香软软小奶糖】:不要问我从哪里来(′ω`%),不要问我到哪里去(* ̄з ̄)

【香香软软小奶糖】:陌生人,新年快乐!!!\(@^0^@)/

不问是不可能的,张函瑞当然问了。

她只说自己随便打了一串数字,就加到他了,新年了交新朋友,这怎么不算命运的邂逅,张函瑞从她朋友圈提取不到一点信息,只当是个莫名其妙的小学生,或者准备潜伏多日再收网的网恋诈骗惯犯。

所以张函瑞先没着急删,但也总是懒得回。

这几天街边到处是鞭炮的残渣,张函瑞体会不到外面到底有多热闹,只知道过年工资翻倍,初一陪了爷爷一天,初二便在鹏叔那复工了。

也是这时,听说昨天夜里耀叔身边那个戴耳钉的黄毛因为喝酒闹事,口无遮拦,发脾气还摔东西,在麻将馆被拷走了,没什么人受伤,本不是什么大事,以前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被带走的理由除了寻衅滋事,却多了一个协助调查。

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早餐店老板一事的真正肇事者。

耀叔来找过汪浚熙,没有明说,只讲了句大过年的和气一点好,汪浚熙坐在一旁淡定地剥着橘子,没看他一眼,嘴里却恭恭顺顺的:

“啧,是我的不对,作为小辈应该主动去给您拜年的,怎么还让长辈亲自来找我。”

耀叔没回话,只是盯着他看,汪浚熙在这深厚又沉重的目光中依旧从容淡定,把手里的橘子给张函瑞和杨涵博一人分了几瓣,又塞了一块在自己嘴里。

最后注意到耀叔的模样,一副悔恨的模样,捂了捂嘴,“函瑞,客人来了,还不倒水?”

见他这样,耀叔也不愿多花面子功夫,说了句不用了,便迎着红窗帘和碎鞭炮走了出去,离开前,他扭头看了一眼,像是下意识记住什么,又像在回顾什么,最后,他凝固的目光有那么一瞬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杨涵博身上。

杨涵博低下头,后退了两步。

张函瑞说你别怕,他看谁都这样。

杨涵博这才放松了些。

有关早餐店老板那事,调查起来其实一点不难,之所以弄得人尽皆知,之所以拖了近一个月,都是汪浚熙的意思,他没想包庇,只是想让他自首,而不是找个替死鬼。

张函瑞本以为他会缓几天,再找个机会合理的带走,结果年都没过完,就这么迅速地推进了。

看这样子,是打算和耀叔那边撕破脸了。

张函瑞上高中后,有关这条街的事,汪浚熙都很少主动和他说,但如果他问会回答,张函瑞并不好奇,他全部的关心都是对于汪浚熙这个人的,而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几天好像过得很快,耀叔那边也没听说有什么行动,大概是该丢的就丢了,没什么,生气的点只是打狗看主人。

有人说,他是打算把这条街给卖了,这时他们才想起来,这块地原本的陈先生的,如今全盘交给了他,自然是尽可能想把看得到的资产握在自己手中的,毕竟在血缘上,陈先生唯一的继承人是陈浚铭。

张函瑞没多问,他只知道汪浚熙不会这样做。

杨涵博已经彻底练成了,一个人能包揽俩人的活,所以不忙的时候,汪浚熙会让张函瑞去给他送午饭,免得一天到晚磕瓜子和砂糖橘,把脸吃黄了。

他一直觉得陈浚铭很奇怪,明明是个不喜欢独自一人待着的小孩,却总是装出一副讨厌的模样,站得很远,再把接近他的人推开。

过年这两天,他家里乱得狠,张函瑞也没事干,帮着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残渣,地扫了也拖了,作业也检查了,陈浚铭靠在沙发上,无聊的时候,问过他一句。

“你真要转学啊?”

张函瑞点了点头,“嗯。”

“那你那些朋友怎么办?他们知道吗?”

张函瑞没说话了。

陈浚铭问这些问题像是有意戳他一样,不过他也确实看得出来,也干得出来。

“要不就别转了吧,我去看过的,新学校还没你原来那个一半大呢。”他语气里满是遗憾,都要把张函瑞淹没了。

但他没回话,收拾好之后就离开了。

他这些天确实总是忍不住去想,他们过得怎么样了,新年肯定很热闹吧,又不敢细想他的不告而别会造成什么后果,或许所有人都淡淡然接受了呢,这样他确实会松一口气,但仔细想想,也会忍不住难过,可如果他们不接受呢,好像还不如前者,只希望李嘉森能好好传达。

回家的路上,张函瑞手机又响了。

这种聊天风格,倒是让张函瑞想起某些人。所以虽然觉得她发的东西毫无营养,但张函瑞偶尔还会回。

【香香软软小奶糖】: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Δ’)/

【香香软软小奶糖】:等你回我消息,我早死了。(*)

【cccat】:节哀。

【香香软软小奶糖】:你来了!你在干什么?忙吗?累吗?

【cccat】:你没有朋友吗?

【香香软软小奶糖】:有啊,可多了

【cccat】:别光等死,去找他们聊天吧

【cccat】:人要学会变同

【香香软软小奶糖】:我不用变

【cccat】:通

【cccat】:刚刚打错了

看着对面的人如加特林一般发来无数条你故意的吧,还列出了他不回消息为人冷漠刻薄等十宗罪,张函瑞看都看不完,他开了个消息免打扰,然后关了手机。

汪浚熙这两天总不在家,但收了有五六个店面,关门改造的也有十几个,不知道的只当他在赶人,但这些人在这样灰色的环境下待久了,不知道这样的店本就是不允许营业的,就算他不来,也迟早会有人整治,他更好说话,不至于闹得太过僵硬。

二春街几十年的规矩在他这一点点拔除,早些时候还只是撒手不管,什么都交给警察,该咋咋办,现在已经主动帮忙了,某种意义上,也是要将那些一拳拳杀出来的,红线里外挣扎出血路的人,彻底赶尽杀绝……坏就坏在,二春街这样的人,绝不在少数。

面前,偌大的屋子里,曾打扮得一个比一个妖艳的年轻人们素面朝天,穿着平时少见的素净衣服,收拾出大包小包的行李,堆放在一块。

几个月前,她们之中的一位死在了门口,肇事者被抓走了,他以杀人偿命为由,没参与分毫,只是坐在一边,从那以后,这个院子便鲜少有人光顾,本想着避避风头,过去就好了,结果这条街越来越乱,两头势力分裂,现在更是直接查封,开不下去了。

不过他们也没有多少难过的意思。

“我认识个人,在邻城开了制衣厂,还招工人,要是找不到出路,就去报我的名字。”汪浚熙这样说。

里面年纪最大的女人站在他身边,手里拖着一根长长的烟筒,点了点头,“都跟他们说过了。”

汪浚熙看她一眼,问,“您准备去哪?”

“回北方的老家。”

汪浚熙被她的烟呛了两口,但没说话。

女人又抽了两口,看着眼前众多忙碌的身影,问:“你什么时候也回去看看?”

汪浚熙没回复。

于是她又说:“人总是要回家的。”

汪浚熙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眸深邃,却又隐约模糊了几分,“这里就是我家。”

女人没继续往下说了。

保留上世纪风格的楼房,曾经挂满了紫红的丝绸,独具风味,被扯掉之后,倒像是阴森森的凶宅。等这些人清好东西,叫了辆小货车,他们陆续搬行李上车,穿着最朴素的衣服,不施粉黛,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也希望如此。

汪浚熙又强调了一遍,要是没有出路,一定记得找我。

她们聚在一起,笑声一遍遍传来,有些调侃的意思,说你就放心吧。

这种世道,从这些地方出去的人,能有什么出路呢,汪浚熙想不明白,只知道这些人在小事上爱占便宜,却最不愿意给他惹麻烦。

走前,里面年纪最小的女孩,扭扭捏捏地回头了好几次,终于,上车前,还是没忍住,咬紧牙跑了回来。

她一句话没说,停在汪浚熙身前,从自己的包袱里翻翻找找,掏出来一件校服,递给了他。

汪浚熙愣愣地接过,好几秒后,才想起是那个晚上,张函瑞盖在尸体上的外套。

他又看向女孩,本来这件衣服是要跟着一起烧掉,却又为什么留到了现在,他倒不是觉得晦气,只是……

把衣服交给他之后,像完成了什么重要人物一样,女孩如释重负,终于心安理得地走了出去。

也是这时,看着她的背影,汪浚熙竟没忍住问了出口。

“想上学吗?”

女孩脚步瞬间停住了,她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慢慢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可没一会,又倔强地摇了摇头,然后跟着上了车。

空荡荡的院子里,汪浚熙摸了摸手上的衣服,洗得很干净,还带着香味,不知道的地方,是不是偷偷穿过很多遍呢。

那天死在台阶上的人,不出意外,这会是她第一次穿这样体面的衣服。

汪浚熙锁起了院门。

没办法,人各有命。

汪浚熙把衣服还给他的时候,张函瑞大脑停了有将近一分钟。

张函瑞轻轻摩挲着校服衣角,这是张桂源的,他后面又有了新的,不需要了,不过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还给他了,也不想有。

房间里,张函瑞看着这件衣服,又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单边小望远镜,望远镜表面刻了一个模糊的“张”字,像是已经过去很久。看着手上的东西,张函瑞把衣服收了起来,放到了杂物箱最底部。

想了想,又没忍住,把它拿出来,叠好了,和以前的旧衣服放在了一起。

也是这时,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想问问汪浚熙怎么拿回来的。

这才注意到,那个陌生的女网友,又不知道给他发了多少条消息。

【香香软软小奶糖】:叮叮叮叮叮,快开学啦,少年,你的作业写完了吗!

【香香软软小奶糖】:为什么不回我为什么不回我为什么不回我

【香香软软小奶糖】:你在干什么啊

【香香软软小奶糖】:【图片】

【香香软软小奶糖】:这狗好看吗

【cccat】:好看

这个人真的话很多,张函瑞觉得自己表现得够冷漠了,但她精力跟用不完一样,没完没了。

【香香软软小奶糖】:你在啊,你在干什么呀

【cccat】:你真是一个黏人的……

【香香软软小奶糖】:小妖精?

【cccat】:水蛭

【香香软软小奶糖】:我生平收到最大的恶意都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香香软软小奶糖】:所以你在干什么呀

【香香软软小奶糖】:为什么又不理我

【cccat】:还行

【香香软软小奶糖】:互删吧

【香香软软小奶糖】:你的心里只有这几条丑狗,你根本就不和我说话,一点都不在意朋友,你心里难道狗比人还重要吗,互删吧,再见。

【cccat】:行

【香香软软小奶糖】:等一下,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cccat】:它们不是丑狗。

紧接着,对面又开始了无穷无尽的消息轰击。

张函瑞本打算关掉手机,可才退出消息页面,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他立马点了回去,看着这两张网上找的狗狗的图片,还有这人逐渐不加掩饰的说话方式,张函瑞心口一紧。

应该……不会吧?

他又往上翻了翻,可越看越心虚,那万一是呢?反正也只是不知道哪来的网友……杜绝一切可能。

【cccat】:你

【香香软软小奶糖】:我什么?你知道错了?你干嘛只发一个字?你要说什么?

【香香软软小奶糖】:说话!!!

【cccat】:新年快乐

【香香软软小奶糖】:啊?

张函瑞往上翻了翻,看着她刚来时说的那句新年快乐,看了许久之后,退出去删除了好友。

那天张桂源发现张函瑞把自己删了,进群一看,所有共同群聊,人全没了,他直接艾特了全体,结果发现无一幸免。

就张函瑞为什么会删除他们退群,几人展开了深刻的讨论。

左奇函说他是生气了让我们大家一起猜。

杨博文说说不定有苦衷,加回来问问清楚。

张奕然说原来我不止我一个人被删了。

“你们说他是不是得了绝症,但是不想拖累我们?”

“好啊。”左奇函眼里有光,“以后要看到张函瑞我上去就是一把糯米。”

等他们差不多就是确定张函瑞疾病缠身之后,带着任务的李嘉森也终于不负使命地登场了,要替他传达走前最后的话。

李嘉森:“无可奉告。”

张桂源:“我有钱。”

李嘉森:“私聊。”

李嘉森没收他钱,只是没想在群里说,张函瑞说要转学了,不会有交集,各自安好,可是转学了还能继续当朋友啊,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就彻底退出大家视线,李嘉森觉得是可以加回来的,所以没有告诉其他人。

张桂源也一句话没说。

这些天,群里几人也尝试过要重新加他好友,但不管是什么理由全都被拒绝了,最后结果是拉黑,这才让他们意识到这人可能是认真的。

先是杨博文。

【香香软软小奶糖】:你好

【杨博文】:你好。

【香香软软小奶糖】:怎么称呼?

【杨博文】:……杨博文。

【香香软软小奶糖】:你认识我吗?

【杨博文】:不认识

然后杨博文下线了。

张桂源觉得和这个人聊天没有一点帮助,完全就是一人问一人答,张函瑞一看就不是会老老实实问答问题的人,他自己也得改变说话方法,不能这么干巴巴的,要可爱一点,有趣一点,正好之前拜读过那本我要做自信的女孩,就怎么掩饰,他十分自信。

所以下一个是左奇函。

【香香软软小奶糖】:泥好鸭~

【给点钱吧】:你才是鸭

【香香软软小奶糖】:嘎嘎嘎~我是专属于你的小可爱鸭~

【给点钱吧】:……此情此景,好想高歌一曲。

【香香软软小奶糖】:好鸭~

【给点钱吧】: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它就这么多?

【给点钱吧】:你看我名字就该知道从我身上得不到什么,撤了吧。

左奇函这个聪明蛋子果然把他当网恋诈骗的了,不过没事,至少有了进步,看起来聊天比之前生动有趣,说不定张函瑞吃这一款呢。

为了锻炼,他又去找了张奕然。

【奕只猪】拒绝了你的好友申请并回复已经有人告诉我你是骗子了,我也不是你要找的鸭。

可恶的左奇函,居然浪费自己一次机会,那最后只剩下李嘉森了吗?

看着李嘉森的网名,张桂源总有种欺诈老年人的愧疚感,没敢下手,于是直接直说了。

在知道这个香香软软小奶糖是张桂源的第二人格之后,左奇函说张函瑞果然没走啊,还换了种形式回到了我们身边,就这样变成脏东西附身张桂源了,张奕然也疑惑他这样多久了,面对朋友的冷眼嘲讽,张桂源毫不气馁,他要建设一个完全看不出是自己的完美的小号,去接近张函瑞,探敌情,所以要学另一种口吻。

对此,他还请求李嘉森用张函瑞的口吻和自己说话,模拟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以便正式出击。

【香香软软小奶糖】:你好呀小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李嘉森没回。

张桂源在心里哇一声,这他爹的模仿得真像。

【香香软软小奶糖】:我其实有抑郁症,从小自卑腼腆,呜呜呜呜希望能有人陪我说说话

【青青水中蒲】:愿病魔早日战胜你。

张桂源说你是不是有点过于刻薄了,李嘉森反问论刻薄我有他十分之一吗,张桂源说没有。

总之,一系列的训练过后,张桂源要上了。

准备加好友前,李嘉森提醒过他,说你这个号很像诈骗,说不定他不接受呢?

张桂源嘴巴撅得老高,他一声不吭就走了,我骗点东西怎么了?

李嘉森眼睛亮了,问你准备骗多少钱。

“我不骗钱,我骗感情。”

“哇哦。”

趁着天下大乱,左奇函趁乱插一脚,说了他要出国的事。

张桂源在群里哭天喊地,说走,都走了好,你们都走!留我一个人。

杨博文就是在线,也没发一个字。

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也没有张桂源申请小号那种离谱操作来表达对他的不舍。

对此左奇函十分痛心,说你们心偏到大西洋那边去了?都是要走怎么对我就这么冷淡!李嘉森安慰他,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张函瑞的处理完了就是你的了。

但是当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张桂源私聊又来问了一遍。

【我再也不会快乐了】:你真的要走吗兄弟?

左奇函回了个真的。

对于他的离开大家都接受得很快,大概这件事对于他的身份来说很正常吧,而且他说得好好的,只是出国又不是断联,玩不好会换地方的,也可能会回来,被他爸逮了说不定也要强制送回家。

张桂源说要准备一个超级无敌牛x的礼物为他践行,虽然这人看上去没什么,但左奇函隐隐感觉得到,先是张函瑞,再是他,这么有活力的人都死了半截,强撑着祝他玩得开心。

杨博文这几天倒没再上线。

家里又有客人来的时候,左奇函被老爸领着跟长辈打了声招呼,便借口回房间了。

连赢好几把之后,他收到了杨博文的消息。

【杨博文】:忙吗?

这人消失几天,难得又上线了,左奇函马上就回了。

【给点钱吧】:斗地主呢。

【给点钱吧】:你来不来,手机上的。

【杨博文】:好

左奇函抱着手机,看着自己的战绩,突然起了歹念。

【给点钱吧】:来玩点真的,输多少给多少,嘿嘿嘿,我压岁钱拿了不少。

他发完,对面久久没回,左奇函突然想到上次自己提出这种要求,杨博文这种正得发邪的回了他一句犯法,这人不会报警去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杨博文】:可以,但我不要钱。

【给点钱吧】:那你要什么?

左奇函背后油然而生一股恶寒,怎么了,杨博文也变了,张函瑞你真的化成脏东西回来了吗,怎么这么恐怖。

而这时,杨博文回了。

【杨博文】:我要是赢了,你就不走行不行?

看着手机屏幕,左奇函愣住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那边又发来了新消息。

【杨博文】:当我乱说。

用美图骗进来然后创飞第二弹,又名一张美图和一些生草的东西

p1我只是又获得了一颗跳动的心脏

p2在某人睡觉时不知死活的制造噪音的奇桂和被强行拉进去的博文

p3其他人:张函瑞三箭全脱靶龙:哪有的事

p4奇文现任和白月光

p5铭熙哥你快乐吗

p7杨博文不许恋爱脑杨博文他虚啊杨博文不要恋爱脑……

p8桂瑞男子汉坐在女孩车尾很丑

p9...

p9猪奕然我才不是人机呢

p10当四人终于离开后的李嘉森和他们堆的雪人

又名用美图骗进来然后创飞,一张美图和一些生草的东西

p1被人类驱赶的小恐龙遇见了凶巴巴的小野猫!

p2跑圈百态

p3桂瑞我们非得坐这么近吗

p4奕森不好吃已推荐给朋友

p5奇文有钱就是单选题

p6换新校服后朋友说要给你们拍一张超帅的照片的奇文桂,我猜照片是瑞拍的

p7又有人趁龙哥恋爱脑坑他钱了,噶森你说是不是

p8奇奇和老瑞的日常

p9当两人又在为义父和小博文掐架绝望的杨博文

p10铭猪没人拦得......

p10铭猪没人拦得住你

双性转

“被我迷晕了吧”

“呵”

倾情上色!!!都给我膜拜!!!

五官

在日月的璀璨间闪耀

桂瑞1018-101948h生日联产

^无厘头|1.1w一发完|HE

“张函瑞计划把张桂源打一顿,然后再英雄救美。”

正文

01

张函瑞喜欢张桂源。

他把这件事告诉左奇函的时候他笑了好久。直到被张函瑞打了一拳之后才消停下来。

而后左奇函捂着脑袋,看看张函瑞,再看看张桂源,最后一脸深沉地说,“一身混混味的你,怎么敢靠近一身学霸味的他?”

果不其然,左奇函又收获一拳。

没办法,被挨打了还要做军师。

是如何接近张桂源呢?我们左同学给出了创见。

具体计划就故意找混混把张桂源往死里打,然后张函瑞准备英雄救美,最后抱得美人归...

具体计划就故意找混混把张桂源往死里打,然后张函瑞准备英雄救美,最后抱得美人归。

结果下手太重了,张函瑞把那堆人赶走之后有点心疼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张桂源。

主要是心疼地看着脸。

他边看边心里暗自咒骂左奇函。

谁跟他说能打脸了?

“叮。”

骂谁谁来,左奇函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哥们怕你临阵脱逃又怕气氛不够,托人给你带了点猛药,你出校门时塞你书包侧边兜里了。

:不要谢哥哈。

张函瑞心里又大骂左奇函神经病,但又一边咚咚咚小鹿乱撞。

小鹿撞完之后他低头看了看缩在角落里的张桂源。

送佛送到西,演戏也要演全套。所以张函瑞把张桂源带回自己家给人家上点药,结果回家路走一半还下雨了,两个人都没带伞,仓皇回家。

没想到张桂源一到张函瑞家就开始上演湿身诱惑。

张函瑞脑子里一下就全是什么有的没的的东西,疑似中毒黄色小网站。

看张函瑞神色不自然,张桂源以为这个救命恩人被雨淋发烧了,就伸手过去探了探。

结果张函瑞反应极大,一下子跳得离张桂源三米远。

“你干什么?”

张桂源感觉莫名其妙,“我以为你生病了。兄弟一生一起走我可不能抛弃你啊,如果你真生病了就别硬撑了我可以带你去医院的。”

张函瑞一进门脸就爆红,但一听到张桂源这种事男发言又瞬间没了什么心思。

张函瑞心想,张桂源简直是个木头!自己都这么费劲心机了,结果还兄弟兄弟的。

真希望左奇函给他塞的是一盒老鼠药,他要趁张桂源去洗澡的时候给他放杯子里药死他。

对,洗澡,张桂源还要在自己家洗澡呢。

想到这里张函瑞又自我调理好开始脸红了。要在自己经常洗澡的地方脱光光哟,还要用自己的洗发水、沐浴露,洗成和自己一样的味道。

张函瑞就这样快速又把自己攻略了,脸又莫名其妙红起来。张桂源看他脸色一会白一会红的,真以为他生病了,扯着他胳膊说。

“诶你别硬撑啊,别耽误病情了!”

随后他又很认真补充道,“没关系我零花钱够用我可以帮你付医疗费就当报答你救我了!”

张函瑞沉浸在不能播的遐思中,面对张桂源的肢体触碰又是一应激。

“沐浴露在床上!”

“啊不是!”

“被子在浴室!”

张函瑞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割了。

张桂源:“我就说要赶紧去医院啊兄弟我看你都说胡话了!”

张函瑞反应过来才一把把张桂源推开。

“真不用了,”他摆摆手,却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先去洗澡吧。”

张桂源狐疑地看了看他,说,“真没事?”

张函瑞笃定,“真没事,骗你是小狗。”

张桂源这才起身。

张函瑞仓皇而逃,先是跑到自己房间在床上翻了两滚,随后又立马弹射起床给张桂源拿干净衣服。他爸妈经常不在家,但他妈又为了显示母爱,经常给他寄自己买的衣服。

可是这位女士的爱只有一点点,因为她连自己儿子的尺码都记不住。老是给他买错尺码,导致张函瑞现在衣柜里有很多大了的衣服。

他比对了一下,感觉张桂源穿应该差不多,就随便挑了件白T给他拿去。

张桂源进去洗澡的时候,他对着餐厅桌子上的玻璃水杯思考了很久,在思考宇宙、人生,以及左奇函给他的那一盒药。

张函瑞觉得,自己还是要走纯爱那种,徐徐图之。

丫头,你还小我先不动你。

他其实算个比较文明的混混了,因为其他混混都抽烟的。但他实在是觉得抽烟有害健康,况且烟属于消耗物资,动不动就要上缴,性价比太低。

所以他抽了根草莓味的,感受着雨后的微风心里的躁动总算是平静下来。

人家可是大学霸啊,肯定不喜欢霸王硬上弓的那种。自己还是慢慢来,放长线钓大鱼。

于是等张桂源出来,他就跟个小仆人一样拎着个小药箱站到他旁边。张桂源不解地看了看他,张函瑞说。

“打架伤后处理,我专业的。”

说完之后也不管张桂源有没有拒绝,把他摁在沙发上就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张函瑞处理伤口很细致,一丝不苟地那面前给他去除沾上的泥土和灰尘,涂碘伏的时候格外小心,基本是动一下就问张桂源一句痛不痛。

处理到额头的时候,张函瑞控制不住视线下移,而张桂源也正在看他。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

过了几秒,张函瑞咽了口口水,说。

“喂,认你做我小弟怎么样?”

“我可以保护你。”

送走张桂源之后,张函瑞站在窗边目送他走出自己的小区。而后才从自己书包里翻出了那盒药,他看了看,气笑了,把药盒扔在了沙发,蓝色的药盒上写了“消炎”两个字。

“左奇函,这特么就是你说的消炎药?”

02

张桂源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就做了别人的小弟。

好处是有的,比如中午吃饭排队可以直接加塞,比如经常可以拿到他们烧杀掠夺而来的无辜零食。

就是每天放学就有一群头发五颜六色衣服这一个洞那一个洞的人来接他,有时还一定要定期去奶茶店站桩。

张桂源实在不能理解,毕竟他们也不买,或者只买一杯,然后纯站。

但张函瑞却说,“有排面啊,看我们人多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张桂源:“……你们不打架吗?”

张函瑞:“也有,不经常,文明点嘛。”

讲个笑话,校霸说要文明。

不过也有打架啦,比如今天下午放学一行人护送张桂源去奶茶店的路上,就碰到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不良青年。

张桂源紧张地后退了几步,对方就死死跟上。

“诶,别挡道啊?”

他身后的一个混混说。

“老子就挡,怎么了?”

对方好像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反正张桂源只听到他回答说。

“张桂源?你放心他没事。”

没过多久张函瑞就赶过来了,手上还拿着个啤酒瓶。他过来的时候还示意他离远点。

张桂源悄悄移动到旁边,不动声色地点亮了手机,如果后面实在是不能收场了,他就报警。张桂源心里这样盘算着。

他看着张函瑞拿酒瓶拍打着手掌,一步步靠近对方。

“没事找事呢,我的人都敢拦,我告诉你……”

除了上次被张函瑞救的意外,这可是张桂源第一次正式打群架斗殴,他有点紧张,甚至提前在物色周围趁手的武器。

“我告诉你……我的闺闺,”张函瑞指了指张桂源,“勿碰,勿动,勿扰。动她等于动我……”

张桂源:???

张桂源怎么也没想到幻想中的打架斗殴是在双方互相用尴尬到不行的网络用语互相叫嚣,后面不知道谁拖过来一个音响,双方在音乐中面对面跳科目三。

一跳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最后以旁边小区大妈泼了桶洗菜水咒骂扰民结束。

最后这两拨人还要恶狠狠地互相看对方一眼,各自撂下狠话例如别让我下次再见到你什么的。

张桂源看呆了,他看着半点血没流,舞倒是跳爽了的张函瑞雄赳赳气昂昂地向他走来。

“哥帅不?”

“帅……”

“打完架”之后,张函瑞硬要送张桂源回家,理由是混混又来找他麻烦怎么办。张桂源说那还不简单,像你那样对他社会摇就可以了。

张函瑞笑着说滚。

不过最后张桂源也没拒绝,两个人并排走上了张桂源的回家路。

张函瑞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是张桂源每天上下学要经历无数次的,而现在他正在和他共享着眼前的景色。

好特别,好特殊。

晚上凉风习习,轻轻地吹起了张桂源的衣摆,风从他的指间穿过,他竟然有点紧张。

“你……”两个人并排走路不说话也太干了,他打算找点话题,“以后打算考什么大学?”

他果然不会和人聊天,他怎么能和张函瑞讨论考什么大学呢?

他本来以为张函瑞会骂他一句,结果张函瑞好像真的认真思考了一阵。

“我真的不知道,”张函瑞说,“可能是没想过吧,毕竟没有人在意。”

“我小时候就叛逆,因为我爸妈不管我,我想让他们管我,所以我就各种作妖,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张函瑞说。

张桂源转过头去,他突然发现张函瑞的眼睛很漂亮,亮晶晶的。

“我爸妈可希望我考好了,但是我做不到学习的头儿,后来一想当个混混头头也不错,什么头头不是头头。”

张函瑞自嘲地笑了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张桂源说这些。

或许是卖惨?

也许吧。

“所以我骗我爸妈说我现在可厉害了,好多人听我调令呢,”他笑了一下,自以为开了个不错的玩笑,“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而已啊。”

他感受到身边的张桂源突然停止了向前的步伐,他疑惑地转头,却对上了张桂源向他投来的目光。

很认真。

“你不是狗肉。”他听到张桂源说。

张函瑞笑了,他以为张桂源开玩笑呢,随口说,“那我不是狗肉是什么啊?”

“你是你自己。”

张桂源一字一句说地无比认真,混合着橘色的夕阳最后晃晃悠悠飘进张函瑞的耳朵里。

张函瑞一怔,而后心脏开始狂跳。

“喂,张函瑞你哪去了,不是说好今天烧烤摊见的吗?”

“我送张桂源回家了。”

“他那大老个,还用你去送?”

“万一他半路被人堵了欺负了咋办?”

“除了你,谁还会故意找麻烦?”

张函瑞一时语塞,沉默三秒。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左奇函说了一句。

“你真的很喜欢他。”

张函瑞想了想,又回忆起刚刚张桂源说的话。

那应该真的是了。

03

学校的艺术节快开始了,今年校领导搞创新,艺术节每个班的节目不是集体舞,也不是大合唱,而是要搞话剧。

班主任公布这件事之后班级里就吵得沸沸扬扬的。张函瑞穿过嘈杂的人声看向张桂源,果然无聊,他在写作业。

他看旁边的左奇函上蹿下跳游走于课桌之间,回来给他带来了大量情报,比如班长她们想要排罗密欧与朱丽叶。

“台词文绉绉地狗屁不通,根本记不住,不行。”

左奇函这样评价着。

又比如学委说要排雷雨。

“人物关系太复杂,骨科又狗血,而且肯定有很多班演,没意思。”左奇函边咬指甲边说。

最后班上提出了很多选项,吵了半天,最后选了个睡美人。

“得,又开始搞童话了。”

选完剧本就开始选角色,第一个选的就是大主角睡美人。

本来睡美人的有力竞争者是班上几个女生的,但选着选着就有人提出来,最后王子要亲吻公主的,男女授受不亲,选女生的话肯定就亲不了了。

不知道谁说出来一句,那也可以男扮女装啊!

解决了接触的问题,还能营造搞笑效果整点小创新,于是选角的方向一下子性别大转换,大家把目光聚焦到班上那些清秀的男生身上。

张函瑞是没有这个癖好的,认真地把手上制作的弹弓瞄准依旧在写作业的张桂源。

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暖而轻,给张桂源的侧脸描了个边,看上去毛茸茸暖洋洋的,原来张桂源的睫毛那么长。

哎,咋这么帅呢。

张大校霸正犯花痴呢,被旁边的左奇函戳啊戳。

“别烦。”

张大校霸扔过去一句话。

“诶大好机会我跟你讲,”左奇函不死心在戳了戳张函瑞,“你想想,咱们班最帅的是谁?”

张函瑞不假思索:“张桂源。”

“好吧,勉强承认张桂源是第二帅,毕竟还有你大爷我,不过你就没想过,王子会选谁吗?”左奇函对着张函瑞挤眉弄眼。

张函瑞:“所以?”

“你傻啊,你去竞选当公主,那张桂源不就可以亲你了?”

“我靠,”张函瑞猛地拍桌,“天才。”

“张函瑞,你有什么建议吗?”班主任问。

“呃……”

“老师,”左奇函抢过话头,“张函瑞的意思是他能胜任睡美人这个角色。”

张函瑞震惊地看向左奇函,左奇函则一脸深藏功与名。

张函瑞后悔了,一切都怪左奇函。

王子是张桂源没错,王子是要亲公主也没错,但这睡美人事也太多了。他平常古诗就背不下来,别说那老长的台词。

左奇函刚试好角色的衣服,一脸生无可恋地看向张函瑞。

“你看看我演什么你再说话呢?”

他被分配到了那个诅咒睡美人的小精灵角色,现在套了个红绿相间的帽子,袖子上还有诡异的红白条纹,远看像一个巨大的草莓,而近看是一种残忍。

张函瑞:“卧槽尼玛就是你这颗死草莓给我下的诅咒!”

左奇函:“我不下咒特么王子怎么来亲你?你非但不知恩图报还来骂我?”

公主还没做出有效反击,草莓精就让给叫去对台词了。

总导演他们班的学委,一个大大咧咧雷厉风行的女生,人没到声音就传过来了。

“诶诶诶左奇函别摆张臭脸了,挺好看的真的不骗你,”她一边大嗓门地喊着,一边寻找着,“咱们的男女主呢,张桂源!还有那个……对对对。”

其实除了和左奇函,张函瑞在班上就没有和其他人有过来往。毕竟他刚进群时就带着个初中把班主任打进医院的传说,其他人不敢和他说话,班主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和左奇函安排在一块。

甚至没有人管他交没交作业。

但其实张函瑞在学校根本就没找什么事儿,安静地像一只鸵鸟,说起来还是左奇函存在感比较强。

所以当左奇函说出张函瑞自愿想当睡美人的时候,整个班级安静了好一会。还是那个刚入住的年轻班主任问了一句确定吗,这件事才这样荒谬地定了下来。

自愿参加班级活动这件事让班级同学对张函瑞改观不少,但大多数人还是怕怕的,连学委也是这样。

不过说实话,张函瑞反串睡美人……还挺合适的。

虽说张函瑞是个小刺头,但长得实在精致。大大的眼睛小小的脸蛋,要不是那个入学自带的buff,或许能和张桂源一起争一争班草这个荣誉。

张函瑞小时候打架,胜在灵活,有时候往往能四两拨千斤。他骨架挺小的,现在套上睡美人的公主裙,竟然一点也不突兀。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要背那么多词,张函瑞心里烦烦的,不过毕竟能吃口张桂源的豆腐,也算超值了。

所以他耐着性子跟着学委到了另一个一个教室。他一进教室就看见了那个背影。

张桂源。

哎,穿塑料演出服也这么帅。

“你们先对对台词,哦,公主没有台词,”学委指了指临时用桌子拼成的“床”说,“那就先躺上去吧。”

没角色的同学下去上体育课了,其他的配角还在换衣服,这间教室里就张函瑞张桂源还有学委三个人。张函瑞躺在“床”上,感觉两对眼睛四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明明穿了衣服但总跟没穿一样不自在。

“好,那我来讲一下戏,”学委清了清嗓子,“勇敢的王子听说了公主受诅咒的故事,用自己手中的剑,砍断了城堡周围的荆棘,成功进入了城堡,看见了沉睡的公主,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诶,张桂源,你上啊?”

张函瑞十分尽职地闭眼装睡,听到这句话后,控制不住地微微睁眼往旁边瞄。

他看到张桂源走过来了。

张函瑞又闭上眼听自己的心跳声。

天呐,这也跳太快了。张桂源靠近他的时候会听到吗?

好丢脸哦。

听着慢慢靠近的脚步声,张函瑞又开始胡思乱想。

张桂源真的会亲上来吗?

这可是他的初吻啊,不知道张桂源是不是。不过张桂源那个书呆子,应该也是吧。

不是他就完了!

不过,今天中午应该没吃蒜吧?

张大校霸想了又想,猜了又猜,开始自查自己的仪容仪表,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都审查一遍之后,万事俱备,只欠暗恋对象的一个吻了。

黑暗中张函瑞隐隐感受到张桂源的靠近,几乎是能听见他的呼吸声了。他咽了咽口水,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巴。

他准备好了!

事实是总有恶龙阻碍王子漫漫救公主路,张函瑞说的不是剧本,而是学委。

“那个……你俩也别真亲哈,我们还是可以借位的。”

剑都在弦上了,学委冷不丁来了一句。

我靠,你怎么不等我死了说!

张函瑞双腿一蹬,生无可恋,跟真死了一样躺在“床”上。

“好的好的。”他听到张桂源说。

好个屁!张函瑞心中暗自愤慨。

张函瑞想死的心都有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暗恋对象的初wen没捞着,还献身演了个公主。

不活了,他真的不活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再找一次人把张桂源砸晕然后带回家。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就趁机把事儿给办了,哪还需要费这力气。

都怪左奇函。

张函瑞躺在那里想东想西,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微微皱眉,但却都被张桂源看到了。

张桂源一开始也很奇怪,张函瑞平常都不参加班级的活动,这次怎么这么积极。

但上次张函瑞竟然愿意帮他,还把他带回家,给他上药。这样看张函瑞还挺热心的,甚至有点……

可爱。

睡美人这个角色,女生不方便当,男生又不愿意反串,张函瑞真的还怪好心的,重视班级荣誉,为班级做贡献。

这么一想,张桂源都有点感动了。

他都这样了,自己做出点牺牲又有什么?所以当班长来问他能不能当王子的时候,张桂源犹豫都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但现在看着躺在下面微微皱眉的张函瑞。

嗯,需要克服的问题还很多。

不过没事,他可以和张函瑞一起克服,就当是为了班级荣誉。

彩排结束之后,张桂源看着拖着裙子去换衣服的张函瑞,思索着应该怎么让张函瑞不那么尴尬。

为此他还专门咨询了有两年早恋经验的堂弟,张奕然。

嗯,关于如何谈恋爱和追女孩子。

张桂源觉得自己的表述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但张奕然明显一脸都懂的样子。反正最后的效果应该大差不差,张桂源想,所以就由得他天马行空浮想联翩了。

“所谓恋爱,就是指,”张奕然一边嘴巴上叼着张桂源给他带的面包,一边念念有词,“两个人互相爱慕行动的表现,两个人基于一定条件和……诶诶诶,不用记。”

张桂源捧着笔记本抬头,“啊,不用啊,我还以为这个很重要。”

“你记也行,反正是我从百度上看来的,”张奕然而后又语重心长,“源啊,虽然你成绩比我好,但这一点你还是要听我的。恋爱这件事理论不重要,重要的是实践。来,告诉我,那个女孩子喜欢干什么?”

张桂源:“打架。”

张奕然:?

张桂源:“还喜欢带着兄弟在学校门口蹲点。”

张奕然:??

张桂源:“是不是还挺可爱的。”

张奕然:???

张桂源不解,“你怎么了,看上去好像被面包噎到了。”

张奕然:“女中豪杰啊,不愧是我源哥看上的女人。”

张桂源有些担忧,“那怎么办,是不是很难追。”

“那倒也不是吧,”张奕然摸了摸下巴,“恋爱这件事换汤不换药,这样,你先从带早餐开始。”

04

张函瑞发现张桂源最近特别地不对劲。

比如早上上早自习,会含羞带怯地把一个包子塞他桌洞;如果张函瑞没交作业,就会戳戳他,然后把作业借给他;甚至连下午待在奶茶店,也不会有半点不耐烦,反而有几次早下课,会乖乖在校门口等他们。

天呐,张桂源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张函瑞:“太好了,所以我们现在是开始谈恋爱了吗?”

“如果你愿意,可以,但我觉得你还是要矜持一点。”左奇函一脸高深莫测。

“怎么说?”

“你看看啊,”左奇函推理到,“他现在明显在追你对不对?他这样才几天?”

“才三天。”

“这就对咯,”左奇函打了个响指,“要是他追了你三天你就急不可耐了,那是不是就显得你很难追了?”

“对哦。”张函瑞恍然大悟。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男人就是这样,得到的就不珍惜了。我觉得你还是要钓一钓他,”左奇函拍了拍张函瑞的肩,“势必要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张函瑞信服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我现在应该要怎么样,不理他吗?”

“笨,”左奇函撇了他一眼,“放风筝懂不懂,有张有弛的。你不答应他,但偶尔给他点甜头。比如无意间小手碰碰,不小心摔他怀里之类的。”

“略使小技,”左奇函边说边挑眉,“这还不给他钓成翘嘴了。”

“我靠,你是天才。”

就这样,这俩人在各自军师的指导下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早恋”。

比如两个人午饭后一起压马路,左奇函躲在早场旁小树林暗中观察,而张奕然则趴在另一侧的灌木丛隔空指导。

又比如早上张桂源把张奕然提前准备的草莓蛋糕送给张函瑞,张函瑞会回一瓶左奇函提前买好的汽水。

左奇函:我最近有点点谈恋爱的感觉是为什么?

张函瑞看着正在写作业的张桂源,一脸痴汉笑:“我也觉得我谈恋爱了。”

张奕然:不对啊,我怎么感觉我在谈恋爱?

左奇函:感觉身体……

张奕然:被掏空……

左奇函的恋与张函瑞以及张奕然的恋与张桂源分别玩了快一个月,终于熬到了班级话剧比赛的日子。

左奇函穿着草莓精的表演服看着张函瑞在化妆镜前被学委捏着脸化妆,莫名其妙有种女儿要出嫁的感觉。

咦,竟然还有丢丢的不舍。

但此时的张函瑞没半点“出嫁”的喜悦,他烦着呢。

左奇函骗人,钓了大半个月也没见得有什么特别多的进展。

陪散步,送早餐。切,他家狗都能做。

这个张桂源到底是几个意思?难道还要他主动吗?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张函瑞心中盘算着,演出结束后,不如直接了当地和张桂源说清楚。

不听左奇函的了,什么狗屁的放长线钓大鱼,他鱼线都要断了,等鱼跑了就老实了。

张函瑞提了提裙子,抱着这样的决心上了台。

最开始基本都是公主的戏份,王子是最后出现的,所以张桂源一直在后台等待。

他坐在台侧的阴影处,假皇冠被人用一字夹卡在头发上,扯得他头痛。他转头看向台中央,张函瑞站在那里,舞美灯光从他头顶打下。

真的很漂亮。

张桂源觉得这是自己不带有任何主观情感的客观评价。他平常看到的张函瑞都是短发,偶尔脸上还会带点伤。就算是平常排练,也只是套上了衣服,跟正式演出戴假发化妆,完完全全不一样。

其实张函瑞是敏感的,张桂源常常能感受到他在学校被忽略的失落。或者说,要是他不能察觉到,也就不会这样跟别人鬼混来寻找自我的价值了。

而且他能感觉到张函瑞对自己真的很好,左奇函也是这么和他说的。张桂源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缘分吧,张桂源有感觉自己很幸运。

总之,莫名的思绪像一团彩色毛线一样缠着张桂源的大脑邦了个死结。以至于快到张桂源上台了他还没注意到,还是场务过来提醒他,他才开始调整状态。

作为王子,他要砍去路上的荆棘,制服守在大门的恶龙,去营救属于他的公主。

张函瑞的身边也是荆棘密布,会有人为他扫去吗?

舞台灯照在张桂源的脸上,他感到有些发烫。随着灯光的挪动,王子一步步靠近沉睡的公主。

张函瑞就躺在那里,卷曲的假发堆在脸庞,睫毛轻轻扫过卧蚕。

是吊桥效应吗,张桂源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

“王子终于见到了沉睡的公主,在看到公主美丽面庞的那一刻,王子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台侧的旁白传来,张桂源咽了口口水,像先前排练的数十次那样俯身探去。

靠近,再靠近。

张桂源闭上了眼睛,随后是两个身体的同时颤动。

原本应该闭眼的张函瑞下意识睁开了双眼,迎面是张桂源急剧放大的脸。

借位了十几次,张函瑞本该平静的心又疯狂跳动起来。

因为张桂源qin了他。

像童话故事里那样,王子亲吻了公主。

场下观众满席,似乎都在见证着这个在黑暗处不被人察觉的吻。

05

张函瑞开心疯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支撑自己继续演下去的,他恨不得当场抱着张桂源啃回去几口。

表演日能带手机,他一下台就给左奇函发去了几条尖锐的爆鸣声。

左奇函发过去一条死丫头命真好,张函瑞问所以他们两个现在算在一起了吗。

“打啵了还不算啊,”左奇函的声音从手机传来,“不过你要是要正式一点,也可以再表个白。”

张函瑞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也是。于是他给张桂源发消息说放学在学校旁边的小树林等他。

这次不去奶茶店,他思考了一下,补充了这一句。

近乡情更怯,明明亲都亲过了,但看到张桂源缓缓移动过来的身影,张函瑞还是会感觉到紧张和害羞。

张桂源会怎么解释这个吻呢?

他会说我喜欢你吗?

张函瑞眼睛里噙满了期待,张桂源就沐浴在这样的眼神中向他走来。

但当他满怀期待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复。

“对不起……张函瑞……我好像还没准备好。”

“我觉得可能有什么误会。”

远处打了一声雷,春雨要来了。

张函瑞沉默,他看了张桂源好久好久,比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个夏季还要久。

蝉鸣扰人,他说,“我……我先走了。”

“我心跳得好快,对不起,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喜欢你。”

“但我会尽可能离你远一点。”

嘴里苦苦的,像张桂源某一天送来的咖啡。

真讨厌,张桂源根本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喝这个口味的咖啡。

真讨厌,张桂源。

为什么明明不喜欢却要一开始给他机会,张桂源一点都不帅,从今往后他不要喜欢张桂源了。

张桂源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张函瑞跑走。

他大口喘着气,看着张函瑞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

他突然一惊,右手抚上了胸膛的左侧。

因为他发现,过速的心跳,好像是他自己的。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现在他也说不清楚这是怎样一种情感了。

他以为那个吻只是一时冲动,或者说,张函瑞太像个女孩子了,他觉得这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

因为张函瑞是男生?

因为张函瑞救了他?

因为张函瑞对他特别好?

张桂源才意识到,单向的付出会让人精疲力竭,张函瑞之所以坚持的大部分原因,其实是因为自己在回应。

所以自己喜欢他吗?

应该不算吧,他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

那自己为什么亲了他?

张桂源很难解释自己的这一行为,硬要说,入戏太深也可以。但这个理由他自己说出来都不信。

但他看到张函瑞跑走的背影,他会特别难过。他拿不准,所以给张奕然发了一条消息。

:你说我喜欢张函瑞吗?

:?

:不喜欢你让我教怎么追他干嘛?

:你有病?

张桂源盯着这几条消息看了好久,觉得自己真有病,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愚蠢到没有发现先前的行为自己也乐在其中。

:那怎么办。

:把人气跑了。

:追啊。

对啊,张桂源心想,追啊。

06

张桂源几乎一晚没睡,他盘算着如何才能把人追回来。

送早餐?给他抄作业?还是一直找他说话直到他理自己为止?

张桂源想了很多很多,甚至设想了每一个方案张函瑞预期的反应。

但当他早上去学校的时候,现实泼了他一桶冷水。

张函瑞没来上课。

张桂源偷偷拿出手机,发现张函瑞也没有回他消息。

完蛋了,这下张函瑞是真的生气了。不过也是他自己活该,因为他昨天说的话真的很伤人。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求助于左奇函。

:左奇函,你知道张函瑞去哪里了吗?

:。

:不知道。

张桂源心里一凉,左奇函肯定向着张函瑞,怎么可能会把这个告诉自己。

正当他上课开小差思考怎样才能见张函瑞一面时,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

:他在家。

:你可以下午去找他。

:你再敢乱说话老子打死你。

:真是便宜你了。

看到消息,张桂源二话没说借着中午午休写了假条出了校。在他刚踏出校门的那一刻,远处又响起一声雷。

随后立马下起了雨,张桂源在雨中奔跑着,这场雨和张函瑞救下他的那场一样大。

张桂源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热烈地搏动着,他一刻也不敢停下步伐。直到面对着张函瑞家门贴着的对联。

张函瑞真的待见他吗,这样贸然去找他会不会给他造成麻烦。

他又在门口站了好久。

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张桂源想。就算张函瑞把他扫地出门,他也要腆着脸上去。

他深呼一口气,敲了敲门,等待着恶魔的审判。

开门的确实是张函瑞,张桂源看见他穿着粉色的睡衣,一脸无精打采。

完蛋了,心情还没好。张桂源闭上眼,准备接受冰冷的闭门羹。

但下一秒,却被张函瑞抱住了。

张桂源刚要说什么,就被张函瑞打断了。

“不要说话,就想抱抱你。”

张桂源无措的双手最后也安稳地落在张函瑞的后背上。

两个人不知道抱了多久,大概是很久很久。

直到张函瑞率先松开,他现在眼睛亮晶晶的。

“我以为你生气了,我怕你真的不喜欢我了,所以我就……”张桂源支支吾吾。

“是有点生气,”张函瑞说,“但是不可能不喜欢你呀,我说过,我好像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喜欢你。”

“那你……”

“喜欢你是我的事,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就……”

这次是张桂源主动抱住了张函瑞。

“现在也是我的事了。”

张函瑞捧着张桂源的脸看了好久,最后傻兮兮地笑了。

“知道了,男朋友,进来喝姜汤。”

张桂源没有进来。

“你说什么?”

“喝姜汤。”

“前面那句。”

“你不进来不说了!”

张桂源屁颠屁颠换上了拖鞋,趿拉着跟张函瑞进了厨房,像只宠物狗一样张函瑞往哪里走它他就往哪里走。

直到张函瑞把一碗姜汤捧到他面前。

“喝了。”

“你再叫一声我就喝。”

“不喝拉倒,我喂狗了。”

“汪汪。”

张函瑞没忍住笑了。

“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他踮起脚在张桂源耳边说。

“所以可以喝了吗?男朋友?”

END.

成长超快松弛感拉满桂&脑力武力max大佬玩家瑞

张桂源某天回家发现桌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张带着暗红色斑驳痕迹的纸条,但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自那之后,他觉得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对劲。最近楼上总是在大半夜传来重物砸落到地板砖上的声响,但楼上住着的老人家上个月就已经搬走了。水龙头总是汩汩淌着水,好几次他都觉得那水是暗红色的,下一秒仔细看又变成了透明的,但他明明记得,水龙头是关上的。楼梯间也总是能看见一只黑猫,眼睛亮得惊人,但每次他一凑近就嗖地不见踪影。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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