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r的推荐LOFTER(乐乎)

预警:是不那么典型的“不拥抱就出不去的房间”

全文8k+,梗图在最后

ooc我的,他们属于彼此

——————

这是一个房间。

不是令人恶心的女巫的咒语所产生的幻境,也没有想要吃人的怪物。

白炽灯照亮整个房间,一扇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封住的窗户,一张床,甚至连个电视都没有,小小的房间每个角落都一览无余。

Dean用了很久才确定,这该死的真的是个很普通的房间,除了它没有门。

“好极了。”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将自己摔进不算柔软的床里(当然比汽车旅馆的床要舒服一些)。

Dean并不急于出去,起码现在这个房间对他来说还算安全,鬼知道他刚为了处理一个案子不眠...

Dean并不急于出去,起码现在这个房间对他来说还算安全,鬼知道他刚为了处理一个案子不眠不休整整两天,值得庆幸的是被拉入这个奇怪的房间时他已经把烧毁的尸骨重新掩埋,正拍着手宣告案子结束,打算开着impala跑路。

想起这个,Dean猛地坐起,该死的,如果有人敢伤害我的宝贝,出了这个房间后我一定会狠狠砸了它。

这个鬼地方连酒都没有,更别提哪怕是一角披萨。

Dean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地思考起如果他真的出不去,谁会在他被饿死之前来救他。

指望Cass那个有些笨笨的天使?Sam进笼子之后他就不见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拯救世界。

Bobby呢?那个为了他和Sam费心费力的老猎人,Dean承认自己把他看作第二个“父亲”、自己的家人,可自从他一意孤行自己上路猎鬼后就再没和对方联系过。

思来想去,DeanWinchester决定还是凭自己的努力出去——为了他不知在何处的黑美人和他钟爱的双层芝士汉堡,好吧,勉强还有个等着他去解救的、和路西法成为舍友的弟弟。

在Dean把床脚卸下来之前,重物落地的巨响打断了他的动作,也拯救了那可怜的、摇摇欲坠的床脚。

一片尘土中Dean首先看到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影,浑身绷紧戒备的同时不忘暗自庆幸自己一睁眼就在床上了——听那声音就很疼。

躺在地上的人咳嗽起来,又激起一片尘土。Dean小心翼翼地接近,觉得自己迫切需要什么武器拿在手上——该死的他被传送过来时就好像中了“除你武器”的咒语,什么武器也没能带来。

直到他终于看清那个人,他怔愣在原地。

“……Sam?”

眼前的Sam显然不是他深爱着的、为了阻止路西法跳进笼子的Sammy,他看着慢慢站起身来的人奇怪的鬓角与明显的已经不能称为胡茬的胡子陷入沉思。

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两人对视片刻,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以及一些别的什么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一片静寂中,那人终于颤抖着开口,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好像融合了这世间所有复杂、痛苦的情绪,他说,“Dean.”

这并不是他的Sam叫他名字时的语调——他听过很多很多次Sam叫他的名字,或者说他从小就一直在听了,小孩软软糯糯的语气叫“Dean”,青春期变声时略显沙哑怪异的声音叫“Dean”,刚与父亲吵完架不满于他选择站在父亲那边时尖锐的“Dean”,在斯坦福那个夜晚重逢时语调微微上挑的“Dean”,猎鬼路上对他时不时的“小情趣”充满无奈的“Dean”,还有跳进笼子前一刻满含安抚情绪、充满爱意与不舍的“Dean”……很多“Dean”,所有所有的“Dean”,可他从没听过这样的“Dean”,太过于让人窒息的语调,让人克制不住去思考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于是他告诉自己,这不是他的Sam。

两个人正僵持不下(Dean单方面的僵持),突然听到床边传来清脆的“叮咚”声,两人同时扭过头去,只看到刚刚还空空如也的墙壁上突然多了一行字——“不拥抱就出不去的房间”。

“Whatthehell”Dean拧起了眉,他实在太累了,只是一个长鬓角留胡子的Sam就让他感到难以对付,而这句话——“不拥抱就出不去”?显得突兀又诡异,让Dean感到一阵头疼。

眼前的Sam好像现在才想起来环顾一下四周——直到出现那句诡异的文字之前,Sam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Dean受不了那样的眼神,那不是他弟弟平常的眼神,那眼神里藏了太多太多,痛苦、思念还有太多太多Dean看不出来或是读不明白的情感,当然还有他最不能忽视的、占据了大部分的爱意。Dean不愿意在他爱的人身上看到这样的眼神,无论是属于自己的Sam还是眼前这个并不熟悉的Sam。

“这鬼地方连个门都没有。”Dean烦躁地出言提醒到。

于是Sam又立刻将他的视线放回了Dean身上,Dean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回床上,他扭头看了看出现那句话后就再没动静的墙壁,又看了看不肯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的Sam,双手摩挲几下,终于干巴巴地说出了那句话,“或许你想要谈谈?”

Dean觉得自己无比需要一瓶酒。

Sam从没想过回归正常生活后还能遇上这样的超自然现象,他只是在最平常的一天开车出门采购而已,一打啤酒,很多蔬菜,一些日常用品,还有一个蓝莓派,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顺手拿上了很多年里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派,除非Dean刻意要求(当然即使如此,他也总是会忘记),他是在结账时才发现的,在售货员疑惑的目光中,他犹豫地为那个蓝莓派结了账,然后将它装进购物袋带出了超市。

再然后他就出现在这个奇怪的房间里了。

好吧,说是出现,其实是狠狠摔到地上,还没来得及感受浑身各处传来的疼痛,心脏就因为熟悉的声音而险些停止跳动——即使那个人只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即使在此之前他已经听了十几年,可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再听到了那个声音了。

他猛地抬头,他并非没再见过Dean,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见,可是浑身上下的疼痛分明在告诉他,这不是梦。

眼前的Dean,是真实的Dean,是还活着的Dean,是他自那天分别以后再没真正见过的Dean,是可以触碰到的Dean。

于是他叫出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说出口的名字,他说,“Dean.”

他很努力地压抑着自己快要抑制不住的情感,他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让他抱上去,狠狠地抱住他的哥哥,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灵魂融合在一起,从此再不分离。

可是眼前的Dean看着很年轻,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一脸戒备防范的样子,浑身紧绷好像一只被抓住尾巴炸毛的猫(Sam一直觉得这样很可爱),与Sam记忆中的Dean很像,可到底不是那个身影。

于是Sam告诉自己,属于他的Dean在天堂,而不是这里。

但他仍想要一个拥抱,于是他犹豫着想要向前。然后他听到了“叮咚”的声音——“不拥抱就出不去的房间”。

不拥抱就出不去,意味着拥抱了就会被送出去吗?

Sam的大脑在一瞬间疯狂运作,送出去,送出这个房间,然后他就会继续回到一个已经没有Dean的世界,一个失去了色彩的世界。

他以为自己能熬过去的,直到来到这个房间,直到再一次见到Dean,所有的自欺欺人一下子被打破,他所有的思念与爱意被镜子映射地无处遁形。

Sam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在疼痛中,他告诉自己:绝对绝对不要拥抱。

然后他听到Dean,那个Dean,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或许你想要谈谈?”

Sam觉得自己无比需要什么,但该死的,那绝对、不能是一个拥抱。

两人并肩坐在床上,那床只有普通旅馆中单人床的大小,两个成年人并肩坐着总免不了碰触,但是莫名其妙地,Dean能感觉到Sam对碰触的抗拒。

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害怕碰触,还是害怕碰触后再压抑不了对拥抱的渴望?

Dean甚至不需要费心去思考,从第一眼见到这个Sam开始,他就能看出Sam眼中对拥抱的深切渴求,那渴求快要从他眼中烧出来,他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都不免被其灼伤,更不用说Sam。可是从墙上出现那行字之后,Sam就将这欲望强行压了下去,他以为他藏的很好,但是那可是Dean,就算不是他的Dean,那也是从小照顾Sam到大的Dean,他总是能轻易将他的弟弟看穿。

Sam在逃避。他在逃避一个拥抱。

但是紧接着,Dean意识到,他并非逃避拥抱,他在逃避从这个房间出去后的世界。

Dean看着Sam有条不紊地回答着他的问题,眼神却死死追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心下微微了然。

“所以你从笼子里出来了,但是失去了灵魂?”Dean深深皱起了眉,“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正常人的生活……”Sam看到Dean满眼的不赞同,下意识甩锅,“失去灵魂的我是那么想的。”

“所以你,失去了灵魂的你,宁愿跟着一群、”Dean明显排斥“家人”这种称呼,他顿了顿,改口道,“不熟悉的伙伴猎鬼一年也不愿意来找我?你甚至不愿意告诉我一声,即使我每天都在痛苦中活着!”

Dean明显生气了,他一下子站起来狠狠瞪着Sam,Sam缩了缩脖子,他就知道一定会这样,当年的Dean也是这种反应。

但是即使是今天,Sam也并不认为没有灵魂的自己所做的选择是错误的——在后面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更愿意Dean远离这种“不正常”的生活,有自己的家庭,即使那个家里没有自己。

但是他不能说,他无法告诉Dean他们之后会经历什么,事实上,他们之后经历了太多太多,生离死别在他们眼中甚至成了家常便饭,可是即使这个Dean迟早会经历这些,Sam也不希望是现在这样由他来告诉Dean。

他们都太疲惫了,Sam是,Dean亦然。他们没办法从命运的漩涡中脱身出来,他们注定要经历一次又一次分离,直到一方永远离开,不死不休。

Dean意识到自己的激动,他闭眼缓了一下,才又坐回床上,然后他将眼神定在了这个自诩“十年以后”的Sam身上。

“起码你现在看起来过得还不错?”他挑了挑眉。

Sam勾了勾嘴角,他不知道这个算不上笑的微笑里带了多少苦涩的成分,但他知道,他聪明的哥哥已经将自己看穿了——他在自己的哥哥面前总是藏不住什么心思,无论是年少离家前被Dean找出来的斯坦福录取通知书,还是猎鬼路上他一次又一次不经意间泄露地远超过兄弟的情愫……他的哥哥总是这样,看得出来却从不挑明,甚至比Sam还要胆小地逃避着摆在面前的一切。那么,他现在就是在套话了。

Sam不会让他如愿的,他会知道一些事情,但不是现在。

“即使是失去了灵魂的我也被你照顾得很好。”Sam不出意料看到了Dean脸上得意的神情,于是他也跟着笑了,“当然,之后我们找回了我的灵魂,然后继续上路。”

Dean继续看着Sam,这显然是他想听到的回答,但又不只是这样。

于是Sam叹了口气,他怎么能因为分开太久就忘了他的哥哥有多么倔,他们在一起时总是因为这个吵架不是吗。“后面发生了很多很多事,Dean,我一时说不清楚,但是,你知道的,我们一直是在一起的。”

“哈,当然,毕竟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会遇上各种各样的事情不是吗?”Dean一向不喜欢强逼着Sam说出他并不想说的事,因为Sam最后总会自己告诉他,虽然隐瞒让他们不可避免地陷入争吵。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Dean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得问个清楚,他必须要知道为什么Sam会逃避一个世界,为什么Sam如此渴望一个拥抱,却永远不愿伸出手来。

于是他看着眼前整个人都散发着灰败气息的弟弟,就好像一直在胜利却在最后输得彻底,再也没留下什么东西那样,几乎残忍地开口:“那么现在呢?”

“不,Dean,别再问了,就只是,别问……”Sam几乎哀求着开口,他的眼神不曾离开Dean,于是Dean看到了自己快一年没见的puppyeyes,他永远无法抵抗Sam的puppyeyes,无论是哪一个Sam的。

于是Dean扭过头不再看向Sam,于是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Sam知道Dean需要一个拥抱。

不是为了出去,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安心,和他弟弟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在他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他的一年后。

他需要一个拥抱,来告诉自己,他的弟弟很好,他的弟弟活得很好,即使进过笼子,失去过灵魂,即使经历过别的什么,他仍然把他最爱的小弟弟保护得很好。

Sam急于向Dean证明这个,天知道他又多想告诉Dean,他作为一个哥哥真的做得很好了,他为他的弟弟做了一切他能做的,为此他不惜牺牲一切。

Sam不知道Dean能不能理解。

他可以不理解,他当然可以不理解。

可是。

刚过三十岁的Dean失去了他的Sammy,他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与Lisa和Ben生活在一起,他为失去弟弟感到痛苦,生活却在一天天过去。然后Sam知道他会与失去灵魂的自己重逢,他们再次一同上路,他们有过隔阂、有过吵闹,也曾在无人之处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爱意;

可是他,即将步入四十岁的他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Dean。他找不到Dean了。他还在好好活着,因为Dean需要他好好活着。他的心早已随着Dean一同死去,连带着他的灵魂。他不再有未来了。

Sam在失去Dean后,经常会梦见Dean。年少时他不喜欢做梦,因为梦里总有黑暗中的怪物,长大后他也没能喜欢上做梦,梦太过虚无缥缈,不受他控制,拼了全力去抓也抓不住。

即使再后来,Dean出现在他梦里,那是他唯一能见到哥哥的时候,他也不喜欢,因为梦会碎,会破裂,他几乎每日都无助地祈求梦里能见到Dean,可梦一次又一次碎裂,连带着Dean一次又一次在自己面前消失。他就这样好像自虐一般,在每一个心碎的白日渴求着夜晚短暂的相见。

只有这一次了,不再是在梦中,也不再是恶魔或是别的什么给他创造的幻境,他可以看到Dean,一个好好活着、还有未来的Dean。

可是这个房间对他来说,何尝不是梦一样的地方。他在这里短暂地见到Dean,他甚至不能给他一个燃烧着自己全部魂灵的拥抱,让他看到自己身体里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的思念与渴望。在梦里的他,每一次看见Dean消失都无助得像个孩子,Sam痛恨那种无力的感觉。可现在他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拥抱,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用最无力的方式试图留住Dean。

莫名地,他感到嫉妒。并不强烈的阴暗的情绪如同一根火柴,在他心上早已枯萎的野草丛放了把火,火势不大,可耐不住风的侵袭,于是烈火烧天,他在这烈火中再次死去。他嫉妒属于眼前这个Dean的Sam,无论是没有灵魂的那一个,还是找到灵魂的那一个,嫉妒遮住了他的眼睛,所有的所有都是无所谓的,都是可以不去在乎的,只有Dean,他只能看到Dean。

他活着,是为了死去,只有死去,他才能拥抱属于他的Dean*。

就这一次了,让他再稍微放纵一下自己。

如果分离无法避免,那就让它再晚一些到来吧。

Sam从来不是一个大胆的人。

他也会畏手畏脚,生怕某一天,生命中唯一属于他的东西也会被夺走。

所以他可以不去拥抱,只要他能看见Dean,只要能把离别时刻再延后一些,哪怕只有一点。

所以直到Dean永远离开,Sam也没能向Dean诉说他的感情,即使他知道Dean一直都知道,他胆小鬼一样的“硬汉”哥哥也在逃避着,生怕自己的弟弟会在某一天破罐子破摔地向他坦白自己不正常的“依恋”,坦白自己所有不正常、足以下地狱的感情。

于是两个胆小鬼始终将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压抑在“亲情”与“爱情”的最边缘,小心地保持着不会越界的距离。

于是直到最后都没能说出口的话,成为了Sam一生的遗憾,他悔恨自己的胆小,也抱怨Dean的逃离,他有再多非分之想,也只能抱着满身满心的遗憾与痛苦惶惶终日,再找不到家的方向。

SamWinchester就是个胆小鬼。

Sam明明和Dean坐在一起,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他很久没有这样过了,即使是这样沉默的氛围都令他享受与怀念。

“我刚刚在俄亥俄州的鲍林格林解决了一个案子,一个很可笑的案子……”

Dean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但紧接着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突然在心脏爆开,他瞪大眼睛,大声打断了Dean,“你没和Lisa在一起?”

这一声显然吓到了Dean,他也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和Lisa在一起?”

“那你也没有回到正常生活?!”这次是Sam猛地站了起来,他死死瞪着Dean,好像眼前的人不可理喻,“即使是那个我所希望的?”

Dean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试图避开Sam的目光,“即使是那个你所希望的。”在Sam露出不赞同目光并开口说话之前,他忙着补充到,“Comeon,man你不能指望刚刚和……亲弟弟上过Ⅱ床的人,在弟弟进了某个该死的在地狱的笼子以后能摆摆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正常的生活!”他似乎还是不能适应亲口说出这个,大声辩解完后又嘟囔着什么。

Sam被狠狠击中了,他不知道Dean又说过什么,他满脑子都是那句“和亲弟弟上过Ⅱ床”。

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他清晰地意识到。他可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和他最爱的哥哥上过Ⅱ床,如果有,他肯定会用一生牢记的。

“你们……你们什么时候说开的?”Sam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反应,但一定很可笑。

Dean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感觉到了不对劲,Sam没有纠结于他一个人猎鬼,有什么地方和眼前的Sam所经历的是不一样的。

于是Dean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拧着眉,似乎是在回忆,“大战之前?我出发去拿死亡骑士的戒指之前,你说,”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你说爱我,然后我拿到了死亡骑士的戒指,回来之后回应了你的爱意,在你向路西法说‘yes’的前一个晚上。”

两条路摆在他面前,他被推着做出选择,压在他身上的是整个世界,于是他犹豫着选择了离去而非坦白。

说到底也不过是他胆小罢了,他不想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听到的是Dean的拒绝,他宁愿让Dean以“哥哥”的身份祭奠他,也不愿Dean从此消失,与Sam其人再无瓜葛。

有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Sam看着眼前不明真相的Dean。

这个Dean,与他的Sam,他们都比他和他的哥哥要勇敢。

他们敢于面对彼此的感情,敢于为了更加靠近彼此而奋不顾身,那是他做不到的事,如今想做也再没有机会。他们不像他和他的哥哥,两个胆小鬼。

Dean看着Sam因为激动而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松软下去,最后他将自己摔在床上。

Sam看向他,他的眼神中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痛苦与渴望,但现在又多了些别的什么,Dean知道,是遗憾,还有庆幸。

Sam看着眼前的Dean,与他的Dean一样,但又不再一样。即使是最微小的不同,他也知道,未来会有很多很多事不一样了,甚至于,另一个世界的他,更为勇敢的那个他,可以保护好Dean,他们可以一同经历过此后的许多,然后一同结束一生——他们注定会永远在一起。

于是他释然了,他不再感到嫉妒。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上一秒你的心脏还在被嫉妒占据喘不过气来,而这一秒所有的情绪突然都消失了。

他只是在心里,又一遍、再一遍唾弃着胆小的自己。

他只需要知道有一个世界,哪怕只有一个世界,Sam和Dean能永远在一起,他就可以庆幸,可以感谢命运,他便足以对一切感到释然。

他们又聊了很多,聊鲍林格林的案子,聊Sam的经历,聊Dean在Sam进笼子以后都干了什么……面对不同的Sam,Dean出乎意料地诚实,于是Sam知道了Dean从未放弃过救出他。

最后他们站了起来,打算给对方一个拥抱。

Winchester从来不喜欢过多表露自己的感情,所以他们之间有争吵有隔阂,但最终没有什么是一个拥抱化解不了的。

他们曾经有过很多拥抱,多是在生死离别的时刻。Sam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还能得到一个来自Dean的拥抱,可是事情就那么发生了——他和Dean到了一个奇怪的房间,他们必须要拥抱彼此,而这也正是Sam所需要的。

所以他可以知足,带着这一个拥抱的力量,继续去面对那个已经没有Dean的世界。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比自己年轻的哥哥,分离总在发生,Sam从没有习惯过。

“知道吗,”Sam低头说着,这次他没再看向Dean,于是Dean知道他在思念他的Dean,“我从未对他说过这些、这些爱意,但我希望他能知道……”

“他知道。”

Sam眨了眨眼睛,他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资格,他在下沉,可是Dean总能在这种时候拉住他,让他一次次燃起希望,不管是哪个Dean。

然后他选择闭上眼睛,接受一个他想念了太久的拥抱。

Sam终于敢鼓起勇气,回到自己的世界,过着Dean所希望的生活,直到再次见到他的Dean。

而Dean此时还不知道,Sam也没有告诉Dean,在无形之中,两个人的结局走向已然改变。

等Dean出了这个房间,他会与失去灵魂的Sam重逢,他们会有一个真正的家,他可能仍会经历平行世界里Sam与Dean所经历的事,利维坦、炼狱、血印、黑暗、来自英国的记录者等等……当然这些Sam也说不好,但事情正如他所预测的那样——一切都会慢慢变好,无论再发生什么,看清彼此感情的温家双煞永远会坚定不移地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对方,他们会一直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直到垂垂暮老,他们终将成为“传奇”。

他们一直都是“传奇”。

而这,正是对勇敢者的嘉奖。

他们得以永远陪伴着彼此,这就是对他们一生的最大嘉奖。

Fin.

*写到这句的时候有借鉴《空坟墓》,标注一下,我永远吹爆空坟墓

梗图在这,笔力不足,如果能体现出这种感情就再好不过了

一点碎碎念:第一次给SD写那么长的文,好像没什么剧情,一直在描写他们的感情,有些地方我个人很喜欢()去年十二月才入坑,现在停在了第十四季,打算缓缓在看,入坑太晚了,身边一个小伙伴都没有,真的好孤单

这次轮到成步堂小狗吃醋

成步堂是个占有欲略强的人。

他乐得让一切人知道他的恋人是多么美好的人。但前提是,你不要窥探他的恋人。

“今晚加班,晚回去,不用等我吃晚饭。”

成步堂盯着手机上的消息,半晌回了一个ok的小狗表情。

他叹了口气,扭头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饭团,随手丢进微波炉里等待加热。

御剑不回家,他就经常这样糊弄着吃一点。

说起来,御剑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了。成步堂托腮望向窗外即将落下的夕阳,有些出神。炽热的红,仿佛透过此能窥见御剑伶侍的身影——认真的在桌前对着一堆文件忙碌的天才检察官大人。

“叮咚”

微波炉的提示音在静谧......

微波炉的提示音在静谧的房间响起,成步堂扭头看向微波炉的一瞬间,屋内也暗了下来。他再次扭头看向窗外,已然不见刚才那抹红。

夜晚到来了。

想御剑的心思却怎么都消失不了。

于是他干脆来找那位让男朋友独守空房许久的工作狂检察官。还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爱心便当。

结果……

一推开这位检察官先生的门,就看到一位容貌清秀的男人正将原本放到沙发上的毯子温柔的盖在了熟睡的御剑伶侍检察官身上。男人眼中是似水的温柔,成步堂眼底是厚重的,无法晕开的阴郁。那位先生看到了门口的成步堂龙一,直起身子,眼中的温柔散开,对上成步堂龙一的目光是带着几分审视与挑衅意味的。成步堂无声的冷笑一下,想开口说什么,又害怕将熟睡的爱人吵醒,刚准备和男人一同出门,那位熟睡的检察官先生就似乎察觉到什么一般睁眼。抬眸,睡眼惺忪还带着几分无知的朦胧,这样神态的御剑很少见。大多数时候,这位成步堂先生的恋人都是一副如家养猫般高贵傲娇的模样。成步堂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你怎么来了?”御剑揉了下眼睛,原本盖在身上的毯子因为起身的动作落在地上。御剑伶侍这才发现屋内还有别人。那位先生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刚才进来发现御剑检察官睡着了,害怕着凉,于是才擅作主张的给您盖了毯子。”

御剑伶侍没有立刻回答他,他下意识的观察了一下成步堂的表情。那位素日里总是一副友善模样的大金毛律师先生,此刻满脸黑线,隔着一段距离似乎都感觉到了他的阴郁。御剑伶侍一瞬间感觉头疼起来,这下又要哄人了。

“没事,你先出去吧。”那位先生似乎还想说什么,看了眼御剑伶侍,见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那位律师身上才不情愿的离开。随着门关上的声音,紧跟着的是成步堂龙一的委屈脸。御剑伶侍上前,对上那副简直要哭出来的表情无奈的开口“怎么了?”

“你明明知道。”更委屈了。御剑干脆拍拍他的脑袋“对不起,我不该冷落你这么久。”

回礼是一个小后续,点击观看甜甜小情侣

summary:约翰和他的非人类朋友——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故事。

#这么晚才完结先致歉()感谢能坚持看到这里的你,想尽可能完整的写完但分章能力很差。所以本篇有高达2w字左右,希望不会太无趣。

#本篇依旧包含大量的原创福尔摩斯家庭兄弟情,人物可能ooc警告。

#好艰难的完结了再次感谢,祝阅读愉快!

#以及玲玲老师给这篇写了人外车车非常的美味,孩子吃得特别快乐。。感兴趣请务必去221D吃完全文

——

夏洛克决定解决在他们学校发生的案子,...

夏洛克决定解决在他们学校发生的案子,约翰则作为他的助手协助他。

不过如果他要趁这会出门的话肯定得给夏洛克留个字条啥的,毕竟这人经常意识不到他已经出门了,甚至还会在约翰不在的时候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一想到有时候回到自己的宿舍就会面对夏洛克疑惑的表情——“为什么你刚才不理我?”“我刚才出门了啊。”——并像才意识到那样皱着眉表示我当然知道,对于这种情况,约翰只觉得又无奈又好笑。没错,这就是夏洛克,他奇怪的朋友。

约翰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对方身上的不同于常人的部分,连他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约翰将最后一口巧克力丢入嘴里嚼碎,香甜的巧克力在口中化开,美味的幸福感让他忍不住晃了晃悬在椅子上的双腿,约翰闭上眼睛享受完那份回味无穷的美味,睁开眼后发现夏洛克已经结束了思考并且还盯着他看。在约翰感到不好意思前夏洛克就从床上跳下来,一边穿起外套一边宣告他们今天下午的翘课计划。

“我们要去哪里吗?”

“市区。去调查情报。”

“可是下午有体育课耶。”

“那正是溜出去的好机会不是吗?约翰,橄榄球队的练习下周也会有的,我确信你可以很轻松地加入。”

“你怎么知道我准备去加入他们社团……”

约翰其实并没有很想翘课,他能来这个学校本身就是天降好运了,他当然想把握好这个机会,当个好学生努力学习甚至拿奖学金来让他们姐弟俩的生活好过一些。而且他喜欢橄榄球,那个社团他也提前看过了没有他们班上的同学(毕竟同班同学都因为夏洛克的原因不怎么待见他),总之他们明明可以周末再去市区调查的....

“约翰,调查完后我们可以一起去你先前看了好几眼的那家意大利披萨店。我请客。”

“真的吗?!那……好吧。”

约翰也不想那么没原则的,但是老天啊那可是意大利正宗披萨!他从来这边后就没有再吃过了。约翰已经快受够了学校食堂里所谓的传统英国菜了,除了维持基本的营养外那简直就不是人吃的东西。

碧海一下子晃荡着,涌向了他的眼里。

“约翰,你又在盯着我的眼睛看了。”

“噢……我只是,觉得它们很独特,没有觉得奇怪!”

“我知道。”

约翰在下意识地夸赞才后发现他们聊的话题有点不对劲,司机先前还开着车窗吹着口哨的,结果现在却安静地端坐在驾驶座上,约翰确信在他内后视镜看到与司机的眼神对视一秒后对方迅速地避开了。夏洛克这会正说到要如何处理尸体是最恰当的以及哪种树下埋尸最不容易被发现。

约翰故意清了清嗓子,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夏洛克看上去很疑惑,但在约翰提到他的童年往事时还是安静地听了。当他们到达了最终目的地后,约翰才知道那是市里面的警察局总部。他下车前没再管司机怎么看他们的了,半多以为他们是来自首的吧。

“我们要直接从警察局拿资料吗?夏洛克,我并不觉得他们会直接给我们。”

“我当然有准备。用这个就足够了。”

夏洛克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证件本,上面印着英国警察局的徽章图案,然后炫耀般地打开展示给约翰看。约翰先看见了一个银发男人的证件照,长相端正,甚至可以说是很帅气,放在校园里会是公认校草的地步。约翰还没看清楚名字呢夏洛克就把证件照收了回去,他们直接走进警察局,不出所料地被一位警察小姐拦下来了。

“你们好,请问需要帮助吗?”

“我们是来找人的。”

“请问是找谁呢?”

“找一位叫盖瑞的警官。”

“抱歉,我们这里没有一位叫盖瑞的警官。你们是警察家属吗?”

沉默。

约翰不知所措地看着身边的夏洛克,看着他愣住片刻,低头翻口袋,打开证件照看了一眼后再关上,然后像刚才的对话没发生过一样再次开口道:

“你好我们找一位叫雷斯垂德的警官。我捡到了他的警察证,想亲自交给他。”

“这,他现在在办公室工作呢,我可以替你们转交给他。”

夏洛克用手肘撞了撞约翰,他们对视了几秒后约翰立刻心有灵犀的理解了对方的用意,然后换上他的求情模式恳求地看着那位警官,效果显然很不错,毕竟不是他第一次那么干了。对方已经开始表现出纠结,现在只需要言语上的推动。

“拜托了,这对我们真的很重要,我们保证会很快结束的。拜托——”

“……好吧。我带你们去他办公室,但是他愿不愿意接受采访我可没法保证。跟着我来,请别四处乱跑。”

“谢谢您!”

约翰以一个礼貌的微笑作为收尾,蓝色的眼睛在对方转身后小得意地看向夏洛克。还没开口就被夏洛克拉着手跟上了警察的步伐,约翰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牵着手,但夏洛克那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约翰不知道的是夏洛克在刚才看着约翰进行“求情模式”的套路时,没放过那张侧脸显露出来的所有细节,澄澈的蓝眼睛里浮现出恳求的情感,明明是只能骗到心软之人的拙劣演技,他却因为对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联想到了曾经在路边咖啡馆见过的拉布拉多犬。夏洛克还记得自己轻轻地将手放在它头顶时,狗狗亲昵地蹭上他的手心,毛茸茸的金色毛发从指间穿过,明亮的眼睛里充满着渴求。

于是夏洛克将手中的三明治全给了它,那是他第一次被小动物主动且友善地接触,高于人类体表的温度让他感到了暖意,如此的奇妙,活着的生命偶然的在他心里超越了亡物,连脊椎处围绕的触手们都蠢蠢欲动地想要抚摸它拥抱它。

但是他现在正牵着他朋友的手,约翰也会用那种毫无恶意的眼神看着他,眼里明明总是装满着他不擅长的情绪,夏洛克却一点也不觉得讨厌。甚至与之相反,他喜欢约翰表露出的情绪,不同的反应和语言都让他感到好奇,像毛茸茸的金发蹭过手心般让他心痒,略高过他体温的手心甚至温暖到让触手们暗中涌动着……

所以他是把约翰当作自己未曾养到的狗狗吗?

不。那是不一样的。约翰是比这更好的,好到出乎他意料的那种地步。只是先前那个小小的无声的愿望,以一种更好的形式实现了,约翰华生就这样出现在他身边,带着赞美和包容成为他的朋友,给予他未曾感受过的事物。即使这次他的手里根本没有三明治,他却还是拥有了约翰华生。

“为什么总是我来求情啊。你明明也可以这么做的。”

“这不是我的领域,约翰。你明显更擅长这个。”

“那我可以教你,总之下次别只丢给我了。”

夏洛克撇了撇嘴,他可不打算在别人面前佯装可怜,不过对于约翰说的要教他感到好奇。他们低声交流着穿过走廊,跟着带路的警察来到了一间办公室。

“请进。”

“队长,有两个小孩捡到了你的警察证,想亲自给你。”

“我的警察证?我这几天找了好久来着,是谁捡到……怎么是你小子!”

“好久不见啊,队长。”

夏洛克显然认识对方,在雷斯垂德还没质问前就拉着约翰先走过去找椅子坐下了。雷斯垂德皱眉盯着眼前这个不礼貌黑卷毛小鬼,但在同事问是否要请他们出去时还是认命的让两人留了下来,并且示意其他人先出去。

“说吧,你小子又打算干什么。先是打算硬闯案犯现场,现在还直接跑来警察局了。你这次甚至还拐着你的同学一起来。”

“约翰是我的朋友,我没有拐骗他。我捡到了你的警察证,所以特意带过来还给你。顺便想问几个问题。”

夏洛克将警察证放到桌面上推过去,雷斯垂德打开确认是自己失踪好久的警察证后略带疑惑地看了一眼夏洛克,他的警察证正是在夏洛克他们学校弄丢的,本来都打算这周去补办了结果这会正好送上门来,会不会有点太巧合了?

“你怎么……噢,你先前提过的演绎法是吧,真是厉害得让人不爽。没想到你会坚持到这个地步,看来你先前说的想要破案不是一时兴起啊。”

“我需要有关艾米丽·琼斯也就是那栋楼的宿舍管理员的详细背景信息。她和这件案子必有关联,即使你们已经确认她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雷斯垂德盯着夏洛克纠结了一会,对方明显一副不拿到情报不走的架势,坐在旁边的约翰只是在他看过来时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雷斯垂德一边无奈地翻出资料一边觉得这位叫夏洛克的小子绝对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可是他心中还有一个预感告诉他,如果他不那么做的话说不定会后悔的。

反正已经是要被迫结案了,不如就让这位侦探小孩试一试。

“她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明面上几乎不互动,先前我还推测是地下男友……迈克·琼斯……他不就是我们学校的清洁工吗?他有不在场证明吗?”

“呃……我们就没调查到他,先前就已经推测犯人是校外人士了所以并没有覆盖性调查校园内的所有人。说到底为什么你会觉得犯人和这位宿管有关,有依据吗?”

“琼斯女士曾起诉过威廉·史密斯先生,也就是受害人珍妮·史密斯的父亲,但起诉并没有成功甚至被提前撤销了,具体起诉原因并没有记录下来。但根据流言推测大概率是这人出轨琼斯小姐,更严重点甚至涉及到强迫性性行为。”

“这你都能推理出来?按你的意思是琼斯女士的哥哥是为了报复所以才谋划了这场‘入室抢劫’?这根本毫无证据,你不能仅凭流言蜚语就给人定罪。”

这小子怎么说话的。雷斯垂德无语地看着眼前淡定的“小侦探”,对方看上去真的完全不在乎样子让人火大,明明特意跑来这里得到情报,却又表示能不能真相大白全靠他来判断。考验他的正义感是吧,这小子明明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莫名被点到的约翰疑惑又惊讶地看着他,一副管他什么事的表情。夏洛克显然不满地嘀咕了些什么,最终还是同意了雷斯垂德的要求。他们达成了某种短暂的合作关系,不过雷斯垂德其实并没有指望对方真能查到什么,毕竟对方只是两个青少年,有部分原因是不想破坏掉孩子们想做好事的心以及梦想吧。

如果夏洛克这小孩能被影响着成为一个好人,那将来以他的能力肯定会造福到不少人。雷斯垂德在心里劝说自己不要后悔,目送两人离开办公室,走前约翰还礼貌地向他道别。真是好孩子啊——等一下。

“你们两个给我等会,你们学校今天下午是没课吗?不然为什么你们……嘿!别跑!”

夏洛克和约翰跑到了一条小巷里,在确定没有人追上来后两人靠着墙大口喘气,还没缓过来前看向对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人靠在墙上感受着巷口处吹来的凉风,彼此起伏的笑声被风吹散开来,回响在这不深的巷子里,夏洛克在约翰笑时侧过头,用那双不停观察的眼睛记录下约翰的笑容,在与对方的蓝眼睛对视时拉起对方的手,从暗处的小巷子奔入到金灿灿的阳光里。

“走吧约翰。我们去吃披萨。”

“我们一定要跑着过去吗?”

“可以提前消耗掉披萨的热量。会很奇怪吗?”

“对我们来说刚刚好。”

他们去到了那家披萨店,约翰久违地吃到了正宗的披萨,他发誓这绝对是他吃过最美味的披萨。夏洛克觉得有些夸大其词,但还是跟着约翰一起吃掉了一整个披萨。约翰边享用边宣告这下夏洛克喜欢的食物里有意大利披萨了,很开心他终于主动地摄入了那么多的食物。

夏洛克默默地吃着眼前的油腻食品,他能清楚地计算出热量以及观察出该食物的原材料,其实并没有多好吃。但约翰坐在他对面并且看上去很享受样子,这让他产生了食欲,唾液的分泌和腹部的空洞感足够证明自身的饥饿,他甚至想夺走约翰口中的食物来缓解这份感受,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不正确的。少有的,他对自己的理性感到心烦意乱。

冷静下来,夏洛克。约翰可不是食物,你不能对朋友抱有食欲,这是不正常的。这是约翰都不能接受的奇怪,你很清楚人们对怪物的看法。

如果约翰发现夏洛克是一个怪物的话,他会怎么做呢?他会厌恶自己吗?恶心,恐惧,选择远离自己……然后约翰华生就会被别人带走。

不。不要。

“夏洛克?你还好吗?你手心出了很多汗,而且你力气好大啊我的手都被你握疼了。”

“……我没事。我在想案子的事情所以没注意到。”

夏洛克松了松握住约翰的手,但依旧没有放开。约翰让他别太有压力了,仍由他继续牵着,直到回学校里时他们才分开,约翰显然并不想在校园内表现得和他过于亲近。夏洛克很清楚这是有关那些无聊的流言蜚语,他不在乎,但约翰显然对此的想法和他不同。看来原因还是出在恋人这一身份上的差距,朋友显然是不适合一直牵着手的。

特意避嫌吗?夏洛克能大致推出动机和作案手法了,可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证据,现场并没有检测到对方的DNA,这是已经提前计划好的,除了最后下手时失误了。

如果这位女士真的像夏洛克说的那样,未免也太惨了。约翰光想想就觉得心疼,躺在他旁边的夏洛克只平淡地表示这应该就是对方的动机,所以他们兄妹俩共同犯案的可能性很高。约翰有些不喜欢这个推断,即使这很大概率就是事实,他将被子扯过来一些,结果夏洛克也跟着贴近过来。鬼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洛克就会时不时的跑来他的床上,他们会在晚上一起讨论案子或者聊天然后睡着,第二天再一起去上课。

约翰觉得夏洛克实在有点没边界感,但鉴于他最近为了获取情报和罗拉她们一起吃了很多顿午餐以及晚餐,已经好几次没和夏洛克一起吃饭了,所以对这种行为也只是口头抱怨一下。他没法忍下心把夏洛克赶出自己的房间,并且在和夏洛克一起睡觉后他的噩梦频率确实降低不少。

即使收集了那么多信息,他们还是缺乏必要的证据,案子最终还是以入室抢劫为定论结案了。在他们都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受害人珍妮·史密斯提前回到了学校,她的头上还包扎着纱布,即使这样也没法掩盖她那趾高气昂的性格。

他们要举办派对来欢迎珍妮的回归,而作为珍妮的朋友罗拉自然也收到了邀请,并且她邀请了约翰一同参加派对。

“如果你能去的话我会很高兴的,约翰。”

罗拉当时用着甜美的笑容邀请他,约翰找不出太多理由拒绝,并且最重要的是他说不定能在派对上接触到珍妮,她被袭击时或许有看到什么重要的线索。约翰当然将这件事告诉了夏洛克,并且邀请对方一起去参加。

“这周日晚上?我去不了。”

“为什么?这是接触到受害人的好机会啊,她指不定当然看到了对方的长相。”

“如果她真的看到了那肯定会和警察说的,而她当时就直接晕倒了。约翰,你其实是因为那个叫罗拉的女性去的吧?你喜欢她?”

“不,我没有喜欢她,我只是……想多交点朋友,噢拜托!别那么看着我,你先前不是说她不喜欢我吗?那我去了也没什么吧。”

“那你去呗,反正我去不了。我得去做这个月的定期检查,就算早点结束也赶不上你们的派对。”

“定期检查?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约翰一下子就走上前来担忧地望着夏洛克,好像刚才有点生气的人不是他一样。夏洛克仍由对方双手抚上自己的手臂来大致检查身体,在快摸到背部时才拉开距离回答起刚才的问题。

“小时候留下的老毛病罢了,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得检查看看康复情况。”

得到答复后约翰才放松下来,表示他会尽力去接触受害人得到情报的让夏洛克别担心。而夏洛克却因为观察到对方眼底的兴奋与期待而感到一丝不满,也许他应该夸大其词的说自己病得多严重,好让约翰陪自己去检查。但家里人是不会同意的,毕竟这次检查是专门为他准备的,由父母的在法国的老朋友特意回来给他做例行的身体检查,确保他没有失控或者感染其他疾病的症状。

说白了就是确保他还能继续当个人类。

约翰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现在他站在人群中间,紧握着的拳头因为刚才的冲撞而隐隐作痛,在他面前倒地不起的是他的同学,周围人都用恐慌的眼神看着他。约翰深吸一口气,随后那些窒息的批判和拳头向他袭来……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他只记得最开始非常的顺利,没有多少人因为他的到来而出现明显的排挤,罗拉甚至还拉着他的手穿过人群,给他介绍了珍妮。对方调侃约翰是不是罗拉的新男友,约翰确信他看到罗拉的脸变红了。看来夏洛克的推理也不总是准确的,而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夏洛克就演绎错了他姐姐的身份。

这不影响他觉得夏洛克是如此与众不同,所以在罗拉问起有关夏洛克的事情时,他几乎毫不保留对夏洛克的赞美,对于夏洛克的怪异之处,他也表示这方面并不是夏洛克的领域罢了。那些缺点在对方独特才能的对比下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就像暮色降临的天空里,繁星透过云层闪烁着光辉时,还有谁会在意那如墨般的黑夜呢。

约翰可能说得太入迷了,完全没注意到朝自己走过来的几个人。直到罗拉的神情变得困惑不安,他才转身去看那几位明显高过他的家伙。

“哟,罗拉,这么快就找到新男友了?甚至还是转校生,你可真不挑啊。”

“……请问你们是?”

“你当然不认识我们,鉴于你在班上只和那个怪胎一起玩,对我们这些人没印象也正常对吧?”

“……如果你是我们班同学的话,我道歉,我确实还没记住所有人。”

“还是个挺有礼貌的小鬼,怪不得连那个怪胎都能使唤他,罗拉你还挺会挑小跟班的嘛。要我说这种和怪胎一起——”

“够了。不许说夏洛克是怪胎!”

约翰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他才不管对方身后是不是还站着两个高个子,罗拉显然被这种场景吓到了,她悄悄地往旁边移去离开了约翰身边。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围了过来看戏。

“还挺护主啊你,我就是说了你能怎么样?那小混蛋就TM是个怪胎,上次给他逃过一劫,下次你们最好都别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然我连你小子一起揍。噢你可别想着那家伙可以保护你,我们上次把他的试管全打碎后他可是只傻愣在原地什么都不敢做呢,就凭他怎么能——”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倒在了地上,周围人群发出惊呼声,而约翰只是甩了甩自己的拳头并瞪着剩下的三个人。

接下来就是混战,约翰当然不怕这些混账,他在原来的学校也曾和附近的小混混起过冲突,也是那次起他才发现自己或许真的有打架的天赋。不过这下他的好学生身份算是完全没有了,人们之后提起他来多半就是那个有暴力倾向的转校生吧。

但约翰不在乎,这些家伙曾经伤害过夏洛克,那在他眼里和敌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对方仗着人多势众对他进行了围攻,约翰用身后的板凳甩中的一个人的膝盖,绝对疼的要死但保证骨头没断,他还是注意分寸的不然身后的玻璃瓶才是最好的武器。然后他被其中一个人压制住了,还未挣扎开前腹部就受到重击,过大的冲击力让他差点当场吐出来,身体的其他部分也没避开剩下的围攻。在疼痛到麻木前有人来劝架了,他被人拉开后听到不少咒骂声。最后在他被赶出去前,约翰转头看见了人群中的罗拉,用着害怕甚至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那时约翰明白了,他才是人群中的异类,没有人会喜欢他的。

“今年圣诞节我不回去了,约翰。我受不了他了,你也别回去了吧看看能不能留在学校里……你在学校过得还好吗?”

“还好……哈莉,你觉得我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吗?”

“怎么可能。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最乖的弟弟了,相信我,如果有人不喜欢你那绝对是对方的问题。你真的还好吗?是不是被欺负了,需要我过去看你吗?”

“不。不用。很高兴知道你现在没有喝酒。你也是个好姐姐,哈莉。”

“……好姐姐会把弟弟丢在别处过圣诞节吗?我不知道啊约翰,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一个好姐姐,如果妈妈还在就好了……对不起约翰,我就是忍不住想去她,对不起……”

对不起。

明明这些伤口并没有那么痛的。他本应该更坚强点,为了哈莉,为了夏洛克。可那些眼泪就是不断地溢出,连带着呼吸都开始变得不稳定。

“约翰。”

有人在他身后轻喊了他的名字。约翰本能地颤抖了一下,他很清楚是谁在他的身后,熟悉的声音在这时却让他感到莫名的羞耻。约翰胡乱地用袖子将眼泪抹干,也不管脸上的伤口会不会不小心感染,他现在只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约翰转过身去却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他低头盯着那双看上去就非常昂贵的皮鞋,物质上的差距总能让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但他也不想回家。那么他到底属于哪里呢?

在夏洛克朝自己走来时约翰也没有抬头,他努力控制自己别在让那丢人的眼泪掉下来了。夏洛克走到他面前停住了脚步,约翰开始感到隐约的不安,他得在夏洛克开口说出刻薄话前说点什么。

我就说她不喜欢你。你不应该去参加这个派对。没必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别难过,约翰。坚强点,约翰……

拜托了,别嘲笑我别指责我别同情我。拜托了,夏洛克。

“夏洛克……”

没有回应。夏洛克没有说一句话。

在约翰抬头前,在他的眼泪再次掉落前,他被抱住了。

夏洛克紧紧拥抱了他,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脑勺的金发,轻轻地抚摸着。夜晚的凉风被这份温暖驱散开来,约翰不再觉得寒冷,身上的伤口似乎也不再呼喊着疼痛了。明明夏洛克拥抱自己的感觉是如此温暖,可他的泪水却再次难以抑制的流出,而夏洛克依旧没说什么。他们就这样在夜晚的街边拥抱着彼此,夏洛克任由约翰的眼泪滴落在他昂贵的衣服上,他不在乎,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约翰会在乎。

他只知道约翰在难受,约翰在落泪,而他只看到过约翰因为噩梦而落泪的样子。所以他用了同样的方式来安慰约翰——拥抱对方。

这是母亲在自己失控时常用的方法,夏洛克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但他知道这样做可以安抚人的心。就像现在约翰因为拥抱而从颤抖中逐渐平静一样,夏洛克为此愿意一直拥抱他。

在痛苦和委屈随着泪水流逝过后,约翰才不舍的从这份拥抱中退开,现在他有勇气直面夏洛克了,哪怕脸上留下的泪痕肯定让他看起来很狼狈。夏洛克用手擦拭掉约翰眼角的泪水,指尖顺着泪痕向下,最后停留在那脸上的伤痕处。然后他忍不住用双手捧着约翰的脸颊,仔细地检查起约翰头部的伤口,他在看到那些已经凝结的血块时皱起眉头,愤怒感让他的手劲不自觉加重,直到约翰发出疼痛的嘶声时才控制自己放松力度。

“这些只是小伤而已……回去处理一下就好了。没事的,夏洛克。”

约翰勉强扯出的笑容让这句话毫无说服力,夏洛克没有放开捧着约翰的手,光是推演约翰是怎么被打伤的就能让他产生难以遏制的愤怒。那些压在心底的,不好的血腥想法浮现了出来,所以夏洛克盯着那双泛红的眼睛平静地说道:

“约翰,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如果你想的话,我甚至能让他们直接消失。”

夏洛克说出这话时,眼睛处的阴影如一层阴霾笼罩在其中,即使这样那双眼睛在夜里也依旧明亮。夏洛克此刻更像只发现了猎物的猛兽,瞳孔收缩起来并瞄准着目标,他静静地等着约翰的指示,只要约翰一句话,他就会立刻冲上去虐杀掉他们的“猎物”……

“不!夏洛克,别那么做。你不能因为我去做出格的事情,尤其是不能做违法犯罪的事情。那些事情做了就没办法回头了!”

约翰一下子急得用双手捧住夏洛克的脸,以确保对方完全听进去自己的话,他再次强调做违法法的事情是多么危险,强调夏洛克绝不能成为坏人。约翰是绝对没办法接受夏洛克变成一个杀人的罪犯的,他的朋友是如此的才华横溢,怎么能被那些罪孽的鲜血所污染。夏洛克应该成为一个伟大的好人,起码在约翰的心中他是如此的善良。

“听清楚了吗!夏洛克,如果你真的犯下杀人罪,伤及到无辜的人。即使是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了,约翰。不过说实话,我们现在的姿势真的很奇怪。”

约翰这会才意识到他们现在正互相捧着对方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正准备开始疯狂接吻情侣。约翰立马放下手并且后退了几步,他自己都没法理解为什么会因为和夏洛克拉开距离而感到浅浅的失落,明明是他自己主动退后的。

不过一想到刚才两人怪异的动作,约翰就觉得莫名的喜感,并且夏洛克看起来也那么觉得。因为在他们对视后两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他们便一起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虽然你说别做坏事。但他们肯定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放心吧,绝对会在合法的范围内的。”

“但肯定不合校规对吧?你想做什么?”

“暂时保密。你会知道的,约翰。”

夏洛克对着他笑了笑,然后主动走过来牵起约翰的手,鉴于这附近没有其他人所以约翰也不太在意。约翰不得不承认他因为夏洛克的笑容而产生了一点小期待,即使那几个人都被自己揍了不少拳,他也不觉得应该就那么放过那群混蛋。

“好吧。不过你恐怕说得对,夏洛克。罗拉确实不喜欢我,或者说她可能是想拿我当她的备胎吧。”

“没必要难过,如果你真的和她在一起,那就会变成她每天使唤的跟班,并且在她玩腻以后不知情的被甩掉罢了。她对她的几个前任都是这样的。”

“那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嘛。不过我也没有难过,毕竟我也没有特别喜欢她来着,我想比起她我有更在意的人。所以在发现她和其他人看法一样的时候就觉得还是算了。”

“更在意的人?谁?”

“暂时保密,你也会知道的,夏洛克。”

约翰故意不去看夏洛克以防对方推演出来,夏洛克显然不满地开始追问更多的细节,约翰对夏洛克列出的每一个人都给出了否定答案,夏洛克甚至连那位宿管都列了出来,弄得约翰忍不住捧腹大笑,甚至都顾不上伤口的疼痛了。

最后的最后,夏洛克像是纠结了许久后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而约翰则在对方犹豫的神情里大声宣布夏洛克回答正确。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见夏洛克脸红了,学校附近的路灯很少让他看不太清楚。当他们回到宿舍后夏洛克帮忙给约翰清理了伤口,约翰尽可能表现得轻松点,毕竟夏洛克的眉头皱得都快成一座山峰了。

处理完后夏洛克就赖在了他的床上,约翰只好再次和他的朋友共享一张床。不大的床铺能正好挤下他们两人,除了被子总是有点不够以外。约翰在睡前和夏洛克说了他在派对上打听到的内容,那位叫珍妮的受害人在派对上很大声的表示,绝对是那位宿管找人来陷害她的。非说人家贪图自己父亲的钱财,还提到先前和父亲打官司结果败诉的事情(事实上却是直接撤诉了),最后还说她已经让她父亲开除那位宿管了,这周内对方就会走人。

约翰在周围人群的欢呼声里感到由衷的恶心,所以他那会去到了稍远的地方,然后他注意到珍妮似乎是因为头疼发作而提前离开了。派对依旧继续,本来约翰也想就直接回去的,然后他就碰到了上前来聊天的罗拉……

后来事情就发展成现在这样。约翰背上贴着的药膏冰冰凉凉的,而夏洛克非要从后面抱住他,像抱着一个泰迪小熊似的,紧紧地拥抱着,不留任何一丝缝隙在他们中间。约翰在喊夏洛克的名字没得到回应后以为对方睡着了,所以自己也在这份很紧的拥抱里睡去。

他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夏洛克也是紧紧的拥抱了他,在他回抱过去时却发现夏洛克不只一只手,他不只是被对方的双手抱住了,还有别的手从夏洛克身体里钻出来然后抱住了他。这本来是一件诡异的事情,但约翰却意外地接受良好,起码在梦里的他是这样的……

“约翰!醒醒!约翰!”

他被人从梦境中拉回了现实,约翰使劲眨了眨眼睛好看清摇醒他的夏洛克,对方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件一样。约翰艰难地爬起来后瞄了一眼时钟,老天,他们才睡了不到2小时。

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约翰发誓他会给夏洛克一个脑崩叫他闭嘴睡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位宿管肯定今天就被告知要开除她,她的哥哥说不定也会知道这个消息,今晚很多人都还没有回到学校,然后你看到了——约翰,清醒点!你看到了珍妮今晚提前离开了派对,那她肯定回自己的宿舍了!”

“好吧。很厉害的推断,所以到底怎么了……她提前回去有什么问题吗?”

“今晚是凶手再次袭击的绝佳机会。”

约翰在听清楚夏洛克的推断后猛地清醒了,寒意爬上他的脊髓,约翰很清楚上次夏洛克说推断,凶手是因为不熟练才没有至人于死地,并且凶手还在这所学校里。

所以这次对方会真的杀掉受害人。

奔跑。

他们两人快速地奔跑在校园道路上,夏洛克先是带着约翰来到了疑似凶手的住处,那位清洁工的临时宿舍,约翰也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夏洛克会知道对方具体住那间房。他看着夏洛克准备撬开门锁来确认那人是否待在屋里,这会即使被发现也无所谓了。

结果门根本不用撬就直接打开了,夏洛克没有犹豫地推开门,房间里此刻空无一人。约翰正准备问夏洛克是否要跑去珍妮她们寝室看看时,夏洛克环顾周围一圈后几步向前,拉开了床头柜最下面一层的柜子。里面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以及一块布满皱褶的抹布。

“这是他的全家福吗?那他旁边的那位就是……”

“没错,他的妹妹,那位宿舍管理员。然后旁边这块被打开的布,从皱褶走向来看,里面放着的是一把手枪。”

他要去枪杀掉珍妮·史密斯。

约翰为这个想法感到后颈发凉,他第一反应是报警,可他们要怎么和警察说明这个情况呢?比起这个他们更应该先去——

“约翰。我们走。”

“好。”

他们再次奔跑起来,约翰心中的恐惧压制下来,他现在专注地跟随着夏洛克,像他们第一次在树林中奔跑那样,一刻不停地奔跑着。直到他们跑到了那栋楼下,一楼的宿管住处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在里面。夏洛克瞄了一眼就直接冲上楼梯,约翰这会完全忘记了身上的伤口,紧跟着夏洛克的同时在心里祈祷着他们别正好撞在凶手的枪口上。

当他们跑到珍妮的寝室门口时,门是敞开着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夏洛克在门口停下并且用手护住在身后跟上来的约翰。

倒在血泊中的珍妮,还有在珍妮旁边跪着的,正用毛巾按在她胸口上的宿管。艾米丽·琼斯,凶手同父异母的妹妹,此刻正满脸惊慌地看着他们,甚至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着。

“你身上根本没有枪。而且你现在正在试图抢救她。很显然,你正好撞到了你哥哥的犯罪现场。你在试图替他顶罪。”

“不……不!是我干的,是我——”

“别犯蠢了!继续按住毛巾,她还没死!约翰,立刻用她的手机报警,左边的口袋里,呼叫救护车。”

约翰立刻走上前去从宿管的衣服翻出手机,在报警的同时忍不住盯着血泊中的珍妮。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了,痛苦的回忆在刺痛着他的大脑,约翰发现他说话的声音在颤抖。但他并没有选择逃避,哪怕血腥味让他恶心得想吐他也没有逃跑,他要救下对方,他做得到的。

“止血。约翰。她需要止血。”

约翰听到了夏洛克的声音,他在清楚地告知警察具体地点与受伤情况后,立刻放下手机并且从衣柜中翻出更多的毛巾,在伤口处再加上一层毛巾并且让宿管继续按压住,同时从床扯下被子与枕头,将伤者的受伤部分用枕头垫起,抬高到心脏的水平之上,然后用被子盖住她的身体来保暖,以防对方体温过低导致器官衰竭……这些都是他曾在书上看过的,他不知道能有多少效果,在他全部做完后才一把抹掉头顶冒出的冷汗。

会没事的。约翰在心里安慰自己。起码夏洛克还在这里,那就不会有事的……

等一下。夏洛克在哪?

约翰猛地转身,先前站在门口的夏洛克已经不见踪影了。约翰意识到这点时差点被心里压制着的恐惧所吞噬,夏洛克抛下他了吗?他刚才顾着救人没有注意到,夏洛克会去哪呢?凶手可能还在这附近啊。

对啊。凶手肯定还没跑远。那夏洛克一定是去追凶手了。

“他往哪边跑了?!”

“他往……左边跑了。走廊尽头有安全通道,先前迈克也是往哪边跑的。”

约翰立刻冲出了房间,走前还让她继续按住毛巾。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完全靠着本能冲下楼梯,跑出大门后不断四下张望。

想想,多观察多思考。约翰。你做得到的,想想如果是你的话会逃到哪里,学校大门?不,警察很快会来的,那太危险了。翻墙,没错,夏洛克带你翻过好几次了,那么离这里最近的翻墙点是……游泳馆后门的围墙。

约翰朝游泳馆的方向狂奔,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因为剧烈的运动而发出抗议,而他将身体各处的警报全都强行忽视了。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到夏洛克的身边,跑快点,再快点,在子弹威胁到夏洛克前,用尽全力地奔跑。

“迈克·琼斯。你打算通过自杀来为你的妹妹脱罪吗?”

“……你是谁?不想死就快滚。”

“夏洛克。是个侦探。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珍妮·史密斯。我也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哼,就凭你这个小鬼?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怎么做到的。”

“……夏洛克是吧?我想我会记住你的,少年侦探。出色的推理,但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动机,没人知道,除了我们兄妹俩,没人在乎。”

“你起诉过威廉·史密斯。但是对方收买了你的律师,失败的控诉,你甚至为此倾家荡产。最后却连记录都没留下,但细查的话总能查到的。而你的起诉原因是——”

“他毁掉了我妹妹的人生。那个禽兽。他凭什么,在做出那种事情后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凭什么被歧视被排挤的是艾米丽!那个人渣,他应该尝到珍贵的人被毁掉的痛苦,他不配毫不知情的死去!”

“……你为了你的妹妹搭上自己的人生?可你现在即使自杀了她也没法逃过一劫的,她是共犯,警方不会放过她的。”

“不。没人会知道她是共犯的。我很抱歉你的侦探梦得终结在这里了。反正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我不会介意再杀一个人的。为了艾米丽,你必须得死。”

迈克举起了手中的手枪并对准夏洛克。Glock19,9毫米,配备了消音器,难怪没有听到枪响声。夏洛克站在离对方不到2米处,凶手可以很轻松地击穿他的大脑。而夏洛克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举枪的手正在颤抖,即使已经击中过别人也没有让他更有勇气。

做得到的。以对方的性格来看,甚至很有可能被直接吓晕。夏洛克感受着身后躁动不安的触手,它们涌动着从后背皮肤处的裂口钻出,顺着衣服往下,直到越过外套的下摆边缘,接着就是扩展开来,瞄准目标然后……攻击。

“夏洛克!”

约翰?

游泳馆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了,约翰在看到凶手对面的夏洛克时下意识地大喊了对方的名字。凶手手上的枪在月光下闪着危险的光芒,约翰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悬了起来,他想冲过去扑倒凶手,他不能让那人杀了夏洛克,他不愿再看到他爱的人倒在血泊中了。

上帝啊,别那么对待我。哪怕一次都好,让我保护到我爱的人吧。

而回应约翰的是,那转身朝向他的漆黑无情的枪口。死亡的恐惧将他定在原地,在枪声响起前他想到的却是夏洛克。

这颗子弹打向的是他,幸好不是夏洛克。

子弹划破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然后飞速地远离。接着是重物砸地的声音以及金属摔落在地面的声音。约翰没有感受到疼痛,也没有身体被贯穿的感受。事实上,他除了剧烈跳动的心脏外什么都没感受到。于是他睁开下意识紧闭着的双眼,凶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站在原地的夏洛克,约翰还没来得及庆幸,眼前的画面就已经麻痹了他的大脑。

那是什么?

对啊。这才能说明许多事情。那些奇怪的细节一下子涌现在约翰的脑海里,并且被恐惧无限地放大。

夏洛克那双明亮的眼睛,几乎不眨眼,在夜晚也看得清楚。夏洛克异于常人的认知,对触碰背部的很反感。夏洛克在夜晚拥抱着他入眠时,约翰做的那些有关于他的梦,梦里的夏洛克拥有许多的手,并且都紧紧地拥抱住他……

本是温暖的回忆却被超越常识的恐惧淹没了,在约翰意识清楚前身体的本能就驱使着他逃离,离那些触手远一些,它们充满了危险。眼睛接受到的画面让他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是那些触手将凶手狠狠击打在墙上,因为在对方倒下的墙面上沾满着鲜红的血。

快逃。快逃。

约翰转身了。他得逃离这里。不然怪物会杀掉他。他得去找——

“约翰……”

夏洛克?

约翰听见了那声轻微的呼唤,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哪怕是在梦里也听过无数次。那是夏洛克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毫无疑问。

约翰停下了脚步。他按捺住心中的恐惧,鼓起所有的勇气回头,看向夏洛克的方向。熟悉的双眼里充满着难以言喻的悲伤,那些黑色的触手也不再扭动着,而是静静地落在地面上,像藤蔓般以夏洛克为中心围绕着。夏洛克就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移动,这会的月光又让他显得单薄起来。

“夏洛克……是你吗?”

约翰开口问到。颤抖的声音里掺杂着小心翼翼地期待。

“是我。约翰。”

夏洛克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般,将那些黑色的触手全收了回去,它们不快不慢地退回夏洛克的黑外套后,然后消失不见,整个过程简直就是个奇怪的魔术。

约翰在看清夏洛克无措的神情后,将所有的恐惧与不安丢到一边,无视那些鲜血以及昏倒在地上的凶手,朝着夏洛克的方向大步跑去,在那双迷人的眼睛被惊讶填满时冲上前去,紧紧地拥抱了夏洛克,他最好的朋友。

“老天啊,幸好你没事。”

夏洛克没有回抱约翰,他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使用自己的双手了,先前可没有这种后遗症。可是在约翰双手扶住自己的肩膀,面对那双充满着关心的蓝眼睛时,他好像就是会变成这样。约翰眼里蕴含的情绪总能淹没他的理性,让他变成个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的笨蛋。

最可怕的是,他不讨厌这个。他甚至只在乎约翰会不会讨厌自己。

“我以为你会远离我。在你看见,那些以后。”

“噢。我确实被吓到了,所以那些是……你的秘密?”

“它们确实是秘密。目前算上你只有5个人知道。”

“哇哦。那可真是……”

“吓人?诡异?恶心?”

“我的话才不会这么形容你。”

“那你会怎么形容?”

约翰对着他笑了。夏洛克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约翰也是这么笑着,然后开口说出了他所听过的,最悦耳的赞美声。

“奇怪。你是我最奇怪的朋友,夏洛克。而这点简直好到无与伦比。”

夏洛克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他唯一的奇怪的朋友,在知晓他无法示人的秘密后仍然笑着宣布自己是他的朋友,还是最奇怪的朋友。奇怪对他而言从不是缺点,约翰更是赋予了这词新的定义。

于是他的记忆宫殿里第一次涌进了月光,照亮了他最阴暗的那个房间,萤火虫从窗外飞了进来,在房间里不断飞舞着,而约翰就站在这片星海之中微笑着。过于浪漫了,但他很喜欢。

从此以后这个房间将永远会为约翰华生打开。

当警察赶到现场时凶手已经晕倒在了地上,夏洛克一只手拿着枪另一只手牵着约翰。雷斯垂德简直要因为这一幕气得头疼,要不是旁边约翰看上去实在不安又害怕,他都要吼一顿这个擅自行动的侦探小子了。

雷斯垂德还是先让医生检查他们的身体,墙上的血让人惊心,他无法想象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搏斗才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在询问后知道枪还是从凶手手上抢过来时更是心头一悬。幸好这两人看上去并无大碍,约翰的头上倒是有一些伤口,不过似乎已经包扎好了。

雷斯垂德在询问披上安慰毯的两人时感到由衷的心累。夏洛克很明显在撒谎,他说因为约翰吸引了凶手的注意力所以他才能冲过去将凶手撞到墙上,但夏洛克才多大一点啊?能直接将一个成年人直接撞到中度脑震荡?而且约翰明显都心虚到不敢和自己对视,他用橙色的安慰毯将自己缩成一团并且紧靠着夏洛克,对方甚至还伸出手去握住以安慰他。

你小子。带坏小孩是吧。直接调监控来看你们怎么说。

雷斯垂德打算直接招呼医护人员将两人先带去医院做详细检查,结果不远处突然来了一辆黑色的车,一位穿着马甲和衬衫的男人迅速下了车,并且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这里是办案现场,无关人员请离开。”

“失礼。我是麦考夫·福尔摩斯,夏洛克的哥哥。很抱歉他为你们添麻烦了。现在我会作为监护人带走他们。”

“他居然还有个哥哥?很抱歉,他们得跟我回局里一趟,这次案件需要他们配合调查。”

麦考夫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证件本,雷斯垂德这才注意到对方带着一把黑色的伞,除了头发有点乱以外完全是个贵族范,以及脖领处的部分有一块疤痕。烧伤?而且看起来范围还不小。雷斯垂德接过对方的证件本,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盯着麦考夫看了几眼后又盯着夏洛克看了几眼,最后在麦考夫的保镖递过来的一整套资料面前沉默了。

然后夏洛克和约翰就坐上了特工专用黑车。

约翰还披着那个橙色的小毯子,豪华的车内装潢只让他觉得紧张,还好夏洛克一直待在他的身边。约翰在漫长的路途里不小心睡着了,他太累了。夏洛克仍由约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觉,他盯着麦考夫的后脑勺,诅咒对方变秃的同时又为自己捅了娄子感到不安。

麦考夫要将他们分开。他是不会同意的。

车子停在了某个别墅前,夏洛克将约翰晃醒后拉着他穿过一片朴素的花园。这里很少有人来。然后他们被带到一个房间里,麦考夫的手下退了出去将门带上。气氛一下子因为沉默而变得紧张,约翰困顿的大脑里冒出不少恐怖的想法,他看着麦考夫走到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双手将那把不离身的黑伞立在面前,和夏洛克极其相似的灰蓝色冷漠地看着他,连平时的假笑也没有摆出来。

“你看到了对吧?夏洛克背后的那些事物。”

“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的撒谎技巧很差劲,夏洛克没告诉过你吗。从我们刚见面开始到我坐下前你都在盯着我的背后看。很抱歉我并没有像我弟弟一样长那些触手,夏洛克是特别的,我想你应该也能理解我需要你的一些保证。”

“离约翰远一点。麦考夫。你别想着用他的家人威胁他。”

“只是几份合同,我保证他的家里人都会因此受益,只要他们能保守秘密并且与你保持距离。对约翰而言也是好事,他不会再受到校园霸凌了。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说过了,别太相信其他人。夏洛克。”

“为我着想?别装了,你只是没处发泄你那恶心的控制欲罢了!我不需要你所谓的保护!妈咪也不在这里,你没必要装模作样的表现出在乎!”

“我在努力履行作为兄长的职责。夏洛克,别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你用什么来保证华生不会背叛你?你怎么确保他不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你的秘密,你怎么确保他不会因为好奇而伤害你?”

“我不会伤害夏洛克的。他是我的朋友!”

“这是家事,还请你不要插嘴。”

“该闭嘴是你。麦考夫。我信任约翰,我信任他更胜过你。起码他会因为我受伤而担心,起码他不会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

“夏洛克……你要重蹈覆辙吗?将身心交于他人只会让你受伤,你明明很清楚信任他人给你带来了什么。你当时就如此的信任她,你讨好她,为此得到的——”

“你不许拿她来说事!你凭什么,麦考夫,你凭什么在无视过那些折磨后又说出关心的话,你根本就不在乎,你只在乎妈咪是怎么看待你的!你从来都不在乎我的想法。你无视它们。你是个自私的混蛋。”

“我是在保护你。夏洛克。你怎么就不能理解,你总是认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妈咪面前表现!”

“夏洛克。冷静下来。你在失控。”

“我,讨厌,你。麦考夫。我根本就不想,有你这样一个哥哥。”

麦考夫沉默了。面对怒视着他的夏洛克,他难得的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他被痛苦的情感扼住了喉咙,其中包含的歉意让他感到如此的无奈。他是哥哥,他现在应该安抚夏洛克,让对方走出失控。

“夏洛克!冷静下来夏洛克,没事的。我在这陪着你。”

约翰半抱住夏洛克的身体,占据夏洛克的视线来吸引注意,而夏洛克在看清楚约翰担忧的神情后变得平静下来,身后涌动的触手收缩了回去,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夏洛克因为约翰而摆脱了失控。

夏洛克在回过神后再次变得不耐烦,他拽着约翰就要离开这里,甚至不愿意再看麦考夫一眼。而麦考夫只是用双手紧握着伞柄,并没有打算拦下他们。如果这就是夏洛克的选择的话,他也没法拦下对方,他没有这个立场,兄长的职责因为弟弟的厌恶变得干瘪而空洞,麦考夫久违地感到了迷茫。

“等等!夏洛克,等一下。”

“跟我离开这里。约翰。我们和这混蛋没什么好说的。”

“不是……麦考夫!你不是他的哥哥吗!说点什么啊,难道你就要这样让他走吗?说出你的理由啊,说你在乎他,你明明就在乎啊!”

约翰用力将夏洛克往回拉,阻止对方要夺门而出的打算,夏洛克不肯回头去看麦考夫。他们僵在了原地,约翰用近乎恳求的眼神望着他,望着夏洛克那不称职的兄长。

我是他的亲哥哥。我当然在乎他。

“夏洛克。我很抱歉。为过去我的行为,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兄长。”

麦考夫没想到坦诚是如此的艰难,而夏洛克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但麦考夫知道他听见了。

“我在你出生的时候,没把你当作我的弟弟。因为你身上的非人的部分,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家中的一员。但因为妈咪很喜欢你,父亲也没有反对的意见,所以我只能接受你。你非常……异于常人,你在5岁前都不会说任何一个字,你只会喊和哭。我从来都听不懂你想表达什么,或者说,那时的我根本不在乎你在想什么。我只会在你拿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找我时叫你离我远点……”

约翰感受到夏洛克在颤抖,他的手仍然紧紧地握住约翰的手,握得他有点痛。但约翰还是安静地听着,听着麦考夫揭露他们充满创伤的童年,那份遍体鳞伤的兄弟情。

“然后她出生了。我们的妹妹。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哪怕她是比我们任何人都奇怪的存在。你几乎为她展示了你的一切,而她也曾教你学习过小提琴。我当时觉得这样就好,你可以不用再来烦我了。可事情逐渐变得不对劲,她的好奇心过于旺盛了,她不理解伤痛和情感,所以她毫无顾忌的伤害了你……而你,你向我求救了。你那会连话都不会说,只是拉着我的手不放,而我,你说对,我是个混蛋——我甩开了你的手。”

麦考夫将额头抵在交叠的双手上,回忆过去的悔意让他感到绝望,他甚至一度想将这段记忆彻底删除。但他失败了。

“直到那次。我才意识到我做错了。那次你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我不得不撬开锁来叫你下楼吃晚饭。我在房间里看到了血,痕迹一路从衣柜里延伸。我打开衣柜后看到你。夏洛克。满身是血的你,用触手死死抱住自己,我后来才看清楚你当时是在抱住自己其中一根触手。它被人用刀砍掉了。然后……你哭了。夏洛克。你明明从3岁后就再也没有哭过。”

麦考夫至今还记得他是怎么将夏洛克轻轻抱起,血沾满了他的衣服也毫不在意。走到楼下时父母的惊呼以及担忧,还有在依旧在饭桌前坐着的,一脸淡然的妹妹。从那时起他才意识到,那份没由来的愤怒和心碎从何而来,夏洛克的眼泪让他看清了自己视而不见所造成的伤害。他从那一刻起才捡回自己作为兄长的职责,赎罪般的保护着夏洛克。

可大火是那么的无情。一瞬间就能吞噬掉一切。

“母亲把你和妹妹分开了。在他们决定送她去心理医生那检查的前一天。火灾发生了。她想拉着你一起毁灭,父亲当时只顾得上保护受伤的母亲。而我意识到了,我得上楼去救你们。当我冲上楼时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房间已经坍塌了,但庆幸的是你从房间逃了出来,昏倒在了门口。我抱起你逃了出来,随后也昏迷了过去。后来母亲重度烧伤,我比她好一点,幸运的是你并没有什么大碍。并且你学会了说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确实在看到母亲苏醒时叫了妈咪。”

约翰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轻了,这些故事像电影般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无法想象夏洛克当初是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同时他又觉得他的朋友在经历这些后却依旧坚强又善良,他为此想要拥抱对方。

夏洛克在听完这段话后终于转过身,他依旧没放开约翰的手,但他抬起头看向了麦考夫,他的哥哥,此刻是如此的愧疚与悲伤。

他想起了那位凶手。对方为了自己的妹妹搭上了自己的人生。他不理解。因为他觉得麦考夫不可能会那么做的。

可事实上麦考夫为了他重新冲回了火场,他的房间明明是离出口最近的,而他却是除了母亲外烧伤最严重的。夏洛克看见对方衣领下藏着的伤痕,平时麦考夫总是会穿好三件套来遮住这些伤口,但这次他太急着出门了所以并没有穿外套,也没有打领结。

“你要是讨厌我,恨我,我都能理解。夏洛克。因为我先前所犯下的错误,你有资格恨我。但我希望能明白,我在乎你。我亲爱的弟弟。”

麦考夫抬起头和他对视。相似的瞳孔里映照着他们彼此的身影。

“失去你会让我心碎。”

“约翰是不一样的。他不会伤害我。如果你能让他继续留在我身边的话……我就暂时不讨厌你了。怎么样?哥哥。”

“……他还是得签一些保密协议。以防万一。”

“我其实可以接受签协议啦。只要你别把我偷偷除掉然后丢到河里就行,也别除掉我姐姐。”

“我觉得你对我有些误解,约翰。我不是混黑帮的。”

“噢,他先前一直以为我们家是特工家族,给女王手下打工的。我才对你那些政治游戏不感兴趣,我们还得回去上课呢。快送我们回去,老哥。”

“所以你只会在要我做事的时候才肯叫我哥对吧?”

“看心情。在妈咪面前叫一下也不是不行。”

“她会感动到哭的。”

“说不定还会让我们抱一个。那太奇怪了,我们一定要拒绝她。”

“我同意。”

最后他们相视而笑,有关鲜血和火焰的故事都被划上了句号。福尔摩斯兄弟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然,夏洛克依旧会嫌弃他那讨人厌的哥哥,依旧会拉着约翰的手从那些监控器下跑过,不同的是,夏洛克不再感到孤单了。

学校里发生的案子终于被解决了。

先前的入室抢劫案也因为凶手被抓到而展露了真相。受害人珍妮被成功抢救了下来,而艾米丽·琼斯因为犯下包庇罪作为共犯被抓,但因为认罪态度轻以及救了受害人一命而减刑。她的哥哥,迈克·琼斯则因为故意伤人罪被逮捕,但他这次说的话被记者完全记录了下来,真相被揭露后威廉·史密斯一家遭遇了巨大的言论攻击,甚至不得不公开道歉并且赔偿兄妹二人。

然后不知道哪来的新律师,再次以强///奸罪控诉了威廉·史密斯。并且没有收取兄妹俩人任何费用,将对方也送进了监狱。艾米丽在法官判案的那一刻对着他的哥哥笑了,满脸的泪水,却笑得像她17岁那年一样美。

他们最后只能感谢雷斯垂德,艾米丽希望对方能替他们转达对夏洛克和约翰的感激之情。并且为他们的犯罪行为道歉。雷斯垂德亲自去感谢夏洛克他们,本来想问一下夏洛克家里的情况,结果在看到有辆黑车停在楼下后敷衍了几句就快速离开。他可不想和军情六处那帮人打交道。

夏洛克福尔摩斯和约翰华生上报纸,少年侦探和他的助手解决了案子并且逮捕了凶手。他们一下子成为了学校里的大红人,夏洛克对此非常不耐烦,而约翰倒是很高兴其他人能觉得他们是好人,不过每次他试图友好地回应其他同学时都会被夏洛克一把拉走,所以到头来他在学校里的朋友还是只有夏洛克。

算了。那也挺好的。

后来也没人敢来主动打扰他们了。因为那几个在派对上揍过约翰的家伙,在一周内纷纷遭遇霉运。带头的那家伙先是在化学实验课上弄爆了试管,眉毛直接被烧掉了一半,头发当然也难以幸免。然后还被不知名的小混混在校外揍了一顿,想告学校却发现他因为逃课太多直接被休学了。另外几个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厕所上一半被炸了啊,交多个对象被公开处刑啊,检讨词被篡改后当着全校人暗讽了校长啊这些的。

总之,那几天可太热闹了。约翰几乎每天都笑容满面的。而夏洛克也不经常逃课了,只是偶尔会在半夜拉着约翰跑出校园,单纯地在树林或者小溪边收集实验材料。

福尔摩斯的家没有他想象中的夸张,他本以为会有一个巨大的庄园甚至可能还有城堡。结果只是一个打理得很好看的花园,以及一栋不大不小的别墅。正好是约翰很喜欢的类型。

他第一次见到了夏洛克的父母,在看到对方脸上烧伤的痕迹时也依旧礼貌地问好,他并不觉得吓人。而且夏洛克的母亲在拥抱他时身上有着阳光以及曲奇饼的味道,约翰很怀恋这份感受,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他和夏洛克在外面乱跑着玩雪,约翰在用雪球打中夏洛克时欢呼雀跃,结果对方一下子弄出了好多个雪球进行反击。当他们笑着回屋里时两人都湿漉漉的盯着对方傻笑,福尔摩斯夫人溺爱地看着他们并且端上了烤好的曲奇。

麦考夫则一个人待在书房里看书,他手边还放着用来工作的笔记本,他向来不喜欢节日气氛,有点太热闹了。不久后门被敲响了,出乎他意料的人走进了书房,是约翰华生,并且手里还端着一盘曲奇饼。

“这是你的曲奇饼。刚烤好的。”

“感激不尽。母亲让你送来的吗?”

“你可以推理一下。”

麦考夫挑眉看了一眼这位金发男孩,脸颊因为刚才在外面玩雪而红艳艳的,蓝色的眼睛澄澈无比,他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夏洛克会那么迷恋对方了。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替我向他说句圣诞快乐。”

“他也是那么跟我说的。好吧。圣诞快乐!”

约翰转身离开了书房,关门前麦考夫还能看见在门后藏着的,属于夏洛克的黑色卷毛。麦考夫轻笑了一声,在安静的书房里咬下一口曲奇,一如既往的美味,甚至比往年的更好。

或许他也没有那么讨厌圣诞节。

在吃下一整块曲奇后,麦考夫得出了这个结论。

“你的礼物是一本书。”

“嘿!我还没给你呢!你不能提前推理出来。”

“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我送了什么。”

“……那我们干脆现在就交换好了。”

夏洛克拆开了礼物盒,里面是一本伦敦几个世纪以来的悬疑案件集,并且看样子已经有一定年代了。他这会才知道原来约翰特意拜托了哈莉去伦敦老书店买的,所以那张祝一切成功并且画了个爱心的便利贴是哈莉贴在书上的。那为什么约翰要藏在书架里面?但这本书确实是很难在其他地方买到的,连他自己都没想过去找。

“哇。约翰,这个很好。我很喜欢。”

“没事的,约翰。不用担心,这个算是麦考夫资助的,他老爱面子了才不会亲自送你礼物。”

约翰其实想说他们兄弟俩都一样爱面子又别扭,但他忙着欣赏这份美丽而贵重的礼物,他确信这能一直用到他大学毕业。

后来夏洛克在房间里给他展示了他的触手们。约翰甚至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圣诞礼物,那些超出常识的奇妙事物在他的眼前晃动,甚至还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是耳朵和脖子。约翰被弄得痒痒的,那些光滑又温暖的触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约翰和其中一只进行了握手仪式,然后完全迷恋在其中。

手术刀就放在床头柜上,而约翰完全没有动过它们的心思,他全神贯注于眼前生物学上的奇迹,小小的触手尖蹭着他的手心,像小蛇的尾巴似的。他突然好奇地用舌头舔了舔,非常的光滑但并没有任何味道,约翰正在思考它们是怎么藏在夏洛克的身体里时,却看到夏洛克楞在了对面。因为约翰刚才的行为而感到不知所措。

“夏洛克?你还好不?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味道来着,抱歉……没弄疼你吧?”

“不。没事的。约翰。”

夏洛克舔了舔下唇,他可能也染上约翰的那些小习惯了。不过他感到了口渴,他的食欲也因为约翰的行为而没由来的出现,夏洛克感到些许的不安,但约翰毫不在意地再次拥抱了他。

“这简直是最棒的圣诞节了,夏洛克。我很高兴你能做我的朋友。”

“……最奇怪的朋友对吧?”

“也是最好的朋友。”

晚上睡觉时夏洛克依旧偷偷跑来抱住了约翰,对方也依旧仍由夏洛克把自己当抱枕。夏洛克在约翰睡着时轻轻地舔了一口约翰的后颈,咸的。和人类的皮肤一模一样,但仅仅因为对方是约翰,他能感受到内心的食欲。

即使如此他还是睡着了,他们在圣诞之夜相拥入眠,未来的未来也将如此。

至于未来某一天夏洛克是否真的会“吃”掉约翰,那就是之后的故事了。

END.

黑暗中,我的头一阵阵的疼。身旁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我顾不得什么,猛地睁开了眼,才发现是福尔摩斯已经起了床,正在换衣服。

“福尔摩斯…怎么起那么早?”我用力揉着眼眶,希望强烈的头疼能消停一些。“已经不早了,华生,哈德森太太早就把早餐摆上了桌子。我敢确信今天会是你最爱的培根卷鸡蛋,香气早就沿着缝隙飘进来哩。”我的好室友看上去精神奕奕,他很快整理好衣物,走出门去。相对来说我的状态却不是一般的差,哪怕昨晚他甚至比我睡得还要...

“福尔摩斯…怎么起那么早?”我用力揉着眼眶,希望强烈的头疼能消停一些。“已经不早了,华生,哈德森太太早就把早餐摆上了桌子。我敢确信今天会是你最爱的培根卷鸡蛋,香气早就沿着缝隙飘进来哩。”我的好室友看上去精神奕奕,他很快整理好衣物,走出门去。相对来说我的状态却不是一般的差,哪怕昨晚他甚至比我睡得还要晚…

“华生,你的状态看上去差极了。如果你没休息好,我还是建议你回屋里小睡一会。”我混混沌沌坐在桌前,就听见福尔摩斯这样对我说。“我可以中午再睡,实在是…有要紧的活等着我。”我努力睁开眼,可是一个接一个的哈欠暴露了我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的事实。

这一场早饭吃的我难受极了,往常最爱的美食现在反而成了一种负担。本就有些发抖的胃口在培根的油腥味刺激下蠕动得更加严重。我努力抿住嘴,妄图忽视那种感觉,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抵抗,把盘中的培根悉数丢进了福尔摩斯的盘子里。

我能感受到福尔摩斯担忧的目光,他倒茶的手都因为我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僵在了空中。“华生。”他放下茶壶,严肃地看着我,“如果不舒服,就去休息着,有什么事情能比身体金贵?”“这句话应该从我嘴里说出来才对,福尔摩斯。”我突然被自己的话逗笑了,我甚至为自己能在大脑如此混沌的情况下说出反驳福尔摩斯的话而感到欣慰。“没什么大不了的,熬夜都会这样,你只要答应我下次别到这么晚就行。”福尔摩斯挑了挑眉,用怀疑的眼神盯了我良久,我努力睁开眼,把他瞪了回去。

手中的蘸水笔好像突然失去了重量,恍惚间好像听见了硬物相撞的声音。我猛然睁开眼,蘸水笔已经顺着桌子滚出好远,正当我要开始心疼我新换上的笔头时,福尔摩斯突然一把接住了笔。“华生,”他似乎憋着笑,“我相信你的读者们不会喜欢读黑点和墨水痕的。”

我低头再看我的手稿,老天,上面尽是些意义不明的乱画,还有几个很大的黑点,都是我昏迷过去时留下的“伟作”。“……天啊,这个状态我可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更别说赶完一篇,实在是难如登天啊。”我绝望地扶着额,顺便揉了揉一直作痛的头。

“你尽管去睡吧,华生。我会替你帮编辑请好假。”福尔摩斯把我扶起来,用他冰凉的手指帮我揉搓着眼眶。“你得跟我保证,福尔摩斯。”我眯起眼,享受着令人舒适的凉意。“保证什么?”“保证下次不会做到这么晚。”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我只听见福尔摩斯噗嗤一笑,然后就感觉自己躺在了温暖舒适的床上。那股令人安心的味道萦绕着我,不出一会我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福尔摩斯?”我不解地看着眼前的杂志。

“嗯哼?”福尔摩斯依旧窝在沙发里看报纸,只是浅浅回应了我一声。

“我上周没有写东西,你也帮我请了假,对吧?”“当然。”

福尔摩斯从报纸后探出头,狡黠地笑了笑。

都让开!纯爱来了!(不是

魇魅银X额方,我流原著向纯爱,HE,一发完

睦月胧冬*癸卯兔年银土春节56H*活动文

祝大家新年快乐OuO

=============

这是坂田银时身上“白诅”爆发而出的第四年,他也想过年。

这两年只要没有自杀的念头,他也逐渐能生活自理——毕竟蒲公英的种子也不会主动毁坏它的草秆。趁着晚上没什么人,他一个人去了近郊废弃的神社。等银时进了庭院,才发现这里已经有一个人。他躺在参天的枯枝下,雪一点点遮住了躯体,就像...

这两年只要没有自杀的念头,他也逐渐能生活自理——毕竟蒲公英的种子也不会主动毁坏它的草秆。趁着晚上没什么人,他一个人去了近郊废弃的神社。等银时进了庭院,才发现这里已经有一个人。他躺在参天的枯枝下,雪一点点遮住了躯体,就像遮住他的脚印那样。

银时不确定这个人是否还活着。他从身后的荒地里翻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夹着雪扔了过去。完美的弧线尽头是倒地之人的胸膛。

大概是正中心脏了吧,那男人猛地弹了起来,烟蓝色的眼睛迅速锁定了他。

银时想,哦吼,完蛋。

今天是大晦日,诚组的大家都聚在一起办酒会。越是在人群中土方越觉得不自在,虽说他以前不是怕这种场面的人,但还是趁大家喝嗨一个人跑了出来。外面下着大雪,他猝不及防被雪泼了个满头,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废弃的神社满庭空寂,他一个人走在庭院里,反倒十分自在。

庭院中间有一座大约两层楼高的小塔,最下面的第一层只有水井那么宽:这种塔是专门建来让人参拜和祈福的,没有修门窗。原本应该修窗户的位置,都端坐着一尊菩萨。土方绕着这座小塔转了一圈又一圈,尽许一些不切实际的愿望。他越往塔的上层看,菩萨先是没了脑袋,再后来连半边身子也没有了。年久失修的塔檐也是黑漆漆的,最上面甚至风化到看不出原本的结构。他想,或许世间万物,都是从顶天的一头开始湮灭的。

土方突然觉得很累,便把刀解下来,随手往雪地里一插。庭院里有一棵参天大树,可惜这个时节空有枯枝。或许是他刚从酒局出来,身上尚有酒气熏出的余热,所以能不知冷似的躺倒在枯树下。

醉枝横月,白烬浮冬。雪地对他张开怀抱,渡与他久违的宁静。

突然从天而降一个雪球,硬生生地砸在他身上。身体比意识行动更快,他整个人触电般弹起,对上了那个人的眼。

银时被看到的瞬间,第一个念头是逃跑。他往后退了一步正要走,却看到对方双手拢在嘴边,对他大声叫道:“新年快乐!”

明明是很温暖的祝福,可他却觉得那声音是如此砭骨,能把自己瞬间冻结在原地。

土方从雪地里爬起来,只简单拍了拍身上的落雪。村麻纱此时还被他插在雪里,月光照在它身上:一把刀的影子,是一把倒下的刀。于是他走过去,把它拔出来绑在了自己身上。

银时看着他的侧影,突然想起前两天源外老爷子给自己传的信。源外说还有半个月时光小偷就做好了,到时候就可以把以前的他召唤过来。

只有半个月了,半个月以后这个世界就会重启。在那之前,他是不是可以抱一下土方。虽然直接和土方接触可能会让他感染,但如果只有半个月,即便是土方感染了也来得及挽回。

斗笠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宽松的僧袍掩盖了他的行迹——他偷偷地往前迈了一步。

其实土方一直在等这个人向他迈出这一步。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也期待着他的步伐。而正当土方抬腿之际,暗夜里一直纠缠着他的怀疑和苦问再次抓住了他——他真的能同时救下两边吗?

他四周骤然是无边的黑暗,像潮水铺天盖地般的涌过来。黑潮像无底的漩涡,镇住了银时,他不敢再动了。长风呼啸而过,似乎在他们之间划出高耸的隐形城墙。

然而此时一声异响打破了寂静。

“咕……”是肚子的叫声。

这声音居然还能有九曲回肠的尾调,让土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朝着对面人问道:“原来你很饿吗?”那男人仍旧没回他,只是把禅杖攥得更紧了一些。

土方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豆饼,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霎时吹塌了城墙,他一步步地走到那男人的身边去。红豆饼带着他的体温,雪夜里也是暖烘烘的。土方递过去,但对方并不伸手。他只好把它硬塞进那双缠满绷带的手里,然后笑着说:“我见不得人饿肚子,给你,礼尚往来。”

可那个人只是望着红豆饼发呆,土方只好继续解释道:“是可以吃的,馅里只有红豆,没有别的东西。”他之所以要随身带这种东西,是因为他自认为红豆饼符合他高效的行动习惯。多好,红豆是甜的,甜的是红豆。

但这人还是不吃红豆饼。土方很无语,你不吃就不吃,有本事肚子别一直叫啊,真的很烦人知不知道。

两个人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僵持了好一会,最后土方认命似的骂了一句,拎起眼前人的衣领大声嚷道:“老子知道你是坂田银时!你他妈快给我吃!”

银时被这猛地一嗓子给吼懵了,唯一露出的右眼里颤动着明灭的红光。回过神,他已迅速打开了土方的手臂,开始连连后退。

就在这雪夜荒腔走板的探戈里,土方知道这会自己不坦诚一点是没用的。于是他摆出一幅自暴自弃的样子,说:“其实我得了白诅,明天就要住院……”

银时真的因为这话在原地停了下来。他直直地站在雪地里,像院子里那颗朽了万年的枯树。

土方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所以,至少让我看看你,好吗?”

银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廊下的。他依土方的手势在神社外围的回廊上坐下,然后土方就半弯着腰,用手指在他的脑袋上捣鼓着。银时能感觉到土方一身的霜露,而他的手指又凉又暖。

殊不知在土方眼里,他就是个大型包装礼物盒,斗笠即盒盖,绷带即绸缎。而土方自知很少拆礼物,面对着这么一团捆得乱七八糟的绸带,他还真有点无从下手。他先用手掌在圆顶上细细摩挲了一会,用触觉感受到了隐藏的绸结。接着便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手的食指与拇指,开始解结。只控制指尖发力,需要精巧的力气。整个过程中他的额头甚至冒出来几滴汗。随着结被打开,土方一圈圈地绕开这缎带,银白的脑袋就冒了出来。

是银时呀。

土方看见他的时候笑得疲惫又宽宏。仿佛万古长夜以来,他就手持孤灯,肃穆地在每一片雪花上燃起烽火,狼烟无寄他支离破碎的心。重峦已逝,沧海横流,漫天的银白火种如孔明灯飘满旷野。衰月拂霜,光阴没雪,白头共此良宵。

银时的脸看上去如同秋落梧桐一样沉静,但土方知道这种叶子只要用手指捻一下就碎了。他就在银时身边坐了下来,眼里逐渐盛上风絮。

银时开始驱使喉咙发出正确的声音:“刘海变了。”——勉强算是语法正确的陈述句,但声音还是太哑。

“嗯。”

银时又说:“你没有抽烟。”——这次能加上主语了,嗓子也灵活了一点。

土方从口袋里掏出烟管,手指夹着烟杆像转笔似的旋了一圈:“我现在抽这个。”

风从檐上滑过,雪夜里静悄悄地,银时几不可闻地咳了咳嗓子:“你现在不抽香烟。”——势头不错,甚至可以加上状语了,而且声音听起来像是以前的样子。

土方把烟管收了起来:“是,没有抽香烟。”

远方好像有流星滑过,但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许愿。土方想,人生可能就是会有很多事来不及,所以才有人编出这样的故事去骗人看流星。

银时再次开口:“你的刘海变了。”当一个人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时,就会不由自主地重复说过的话。而当他再次说出这句话时,简直万念俱灰。算是完了,虽然也不是没有憧憬过和土方见面的时刻,但现在居然忘词,找不到话题。

土方听到他的话,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他。

太生涩了,他都能听见齿轮锈蚀的声音。他侧身伸出双臂拢住银时,脸颊相贴。人如果忘了怎么用嘴说话,还可以用体温来说。

银时被土方抱住,他没想到自己左胸膛里的这个东西居然还能用,跳得如同雷鼓。雪扑簌簌地往地上砸,星星连番坠落,敲碎了他身上一层层的壳。

不知道过了多久,土方终于松开了他。这时他头上的雪早已化尽,露出一头半湿的黑发。

银时先是高兴了一下,接着噌的一下站起来,像是被恐惧劈中。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刚开始说话的喑哑:“你是干净的。”

土方耸了耸眉头,淡定地说:“是,我没病。”

银时气结:“那你脑子肯定是有病。”

土方倒是笑得很坦然:“不这么说你又要跑。反正摸也摸了,抱也抱了,你认了吧。”他拉着银时在映雪的长廊再次坐下,从怀里掏出烟管,点上烟丝。火苗点燃了他们的眼睛。银时想,或许由得土方这一次也没什么,毕竟也只有半个月了。

但土方却好像打算乘胜追击:“这样吧,以后每周休息,我就去你山里那个房子找你。”他说这话时根本没打算和银时商量,简直就像是在给队士下命令。

“等等!你为什么……这么了解?”银时这会儿终于缓过神来,找到了核心问题。

土方听言瞥了他一眼,解释道:“我之前遇到过源外。”

银时眼前一黑,大叫:“但是,但他……但是……”但是源外不是答应我不往外说的吗???

“啊,你说这个,我只是给他吃了一个红豆饼,他就都说了。”

银时抱头无声怒号:什么?一个红豆饼就把阿银出卖了吗?我就只值一个破饼?

而土方甚至骄傲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可能源外老爷子也觉得我的这个比你的好用。”

后面土方果然按时前来他的小屋。深冬时节,山里盖着绵绵的雪,路比心还要泥泞。但是两个人一起走,互相搀扶的话,也就不容易摔倒。

携手而行,银时发现土方对这山路熟悉得很。也罢,山林本蕴万物,他以前在路上捡果子吃时偶尔还能捡到烟丝。即使他心里清楚山里哪会一年四季都有甜果子,以前是不敢想,如今倒是想不得。

半个月倏忽而过,一只机器鸟翩然落在银时的窗台上。银时立刻意识到这是源外给他传信来了。这会儿土方正在外面晾床单,他可以趁他不在看完就销毁。但是等他取下信件时,土方立刻奇妙地出现在他的身后。他被这突然冒出的黑发男人吓了一跳,身体一抖,下意识地把信往身后藏。

“拿来。”土方说着,一手叉腰,另一手掌心朝上伸到他眼前。银时顿觉心虚,仿佛人到中年被老婆发现偷藏了私房钱一样。

“嗯?”看见银时的迟疑,土方撇了撇嘴,挑起半边眉,用气音表达了反问。银时没撑住,双手奉上信封。

土方接过信,白了他一眼。转身拆开信封,把信摊在桌子上,两个人就把脑袋凑在一起读起信来。

“银时,新年好。我吃饭的时候看《金魂》漫画,不小心把汤泼在了电源上。时光小偷能源受损,还需再准备一年。”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银时没绷住先抱头大叫起来。

“为什么要在吃饭的时候看漫画啊!

“你爹妈没教过你吃饭就得专心吃吗??

“而且为什么又是《金魂》啊啊啊???

“就算阿银要死了,这也他妈的也得是《银魂》啊啊啊啊!!!!”

土方本来很想骂他搞错了重点,但他很久没见过银时能这么大声地嚷出来,于是也就由得他闹。在银时嚎累了之后,他伸出手揉了揉那一头银白卷毛。土方的本意是想帮他顺顺毛发,结果越摸越乱,甚至还薅下几缕发丝。

他攥紧这几缕头发,摊在日光下细细地看。泛白的发丝安安稳稳地伏在他的掌心,看上去倒比坂田银时本人要乖巧可爱得多。

“再这样下去,你也会长出这样的头发哦。”银时出声打断了他。其实如果是银时自己一个人看到这封信,他就可以马上开溜,偷偷去一个土方也找不到的地方。可惜土方一起看到了,现在溜走就显得别有用心。

土方只是随意回道:“嗯。”——一个普通的单音节,让人觉得敷衍又认真。

“你有活下去的理由。”银时很少这么坦率地说话。这话太露骨,太赤裸,土方想,简直就像是告别。

“我知道,而且我也怕死。”土方再次抚上他的头顶,“只是那天我发现你居然饿了,我记得你以前哪怕赊账也要喝酒吃肉的。”他语气平静,像是讲述着什么睡前故事。手仍旧固执地捋着他的头发,好像一旦停下世界就会消失。银时的头发仍旧是又细又软,卷得厉害,整体也没个定型。他以手为梳,手指不断穿行在银白的执念中。等解开了发结,他又一遍遍地抚摸,淘气的卷毛们就在他的手掌里一遍遍地刻下纹路。土方顿了顿,又继续说:“我那时候就知道,我就是注定要栽在你身上。”他说完这话的确在笑,但笑容很苦,苦得像草药,却纾解了银时的病候。

冷冽的日光照亮了银时的眼睛,他轻哼一声道:“我可不会为这个向你道歉哦。”

说着他用头就势蹭了蹭土方的手,甚至还对土方明送秋波。房间中央有一张小桌,上面摆着土方正在温的酒,室内荡着淡淡的酒香,将银时的眼眶染上醉霞。

“这也没什么要难过的,”土方尽数收下他流转的眼波,竟然也回挑了下眉,“正是因为清楚理解了自己的局限,所以很多事做起来反而问心无愧了。”

听到这话,银时反倒一愣,不自觉地盯着土方的脸——这会儿土方在率直的阳光下笑得倒是轻灵。面对这样的土方他还能说什么呢,全数接受就是他能做出的最有力的回应。他只能冲上去紧紧地抱住土方。此时群山无声,万千空寂的枝头齐齐潋滟出粉色清酿,漱寒溅香。世间生死本就无常,正如此间花酒无须分明,还是彼此更深处隐藏的秘密更有意思。

土方也回抱住银时,用脸颊蹭了蹭他眼尾的湿润。蔷薇为君而折,香气缭君而盛。

“不过万一……………救不了近藤怎么办?”银时本来想说别的问题,但他说不出口,话到一半只能临时拿近藤挡刀。

“咱们不是会有时光机嘛。”土方眨了下眼,开始耍赖。

城郊山里的生活虽然清净,但也很不便利,很多事情都需要靠自己动手。

银时的房子很旧,但冬天积雪厚重也不便修缮。等到开春了,两个人就从山里砍了些树,制成木板手忙脚乱地填补孔洞。土方还想砌个小灶,于是银时当仁不让担起寻找石块的责任。他就顶着一头白到反光的天然卷,满山遍野跑来跑去。彼时土方没有发胶可用,又恢复了顽固的v字刘海。他穿着黑色浴衣,拎着酒壶靠着门扉眺望过去,眼见春山如黛,繁花烂漫,可惜总有一个刺眼的银白鸟窝穿梭其中,大煞风景。

两个人刚开始学着用这种土灶,一开始总是不得其法。整个夏天,他们的脸都被灰熏得黑乎乎的。土方想试一下熬草莓酱,但银时认为这个条件也能做蛋黄酱。两个人为了争夺灶台使用权而大打出手,打着打着就不得不放弃对人性的呼唤,改为进行动物性的交流,直接导致这两样食物都没做出来。

反倒是空山新雨启发了土方的灵感,他无师自通了做桂花糖霜的方法。银时妥帖地把它们都收好在陶罐里。若是吃饭的时候撒在饭团上,嘴里全是桂花的清甜和米饭的软糯。

“我这次应该要很久才能回来。这些饭团应该够你吃一阵子。”土方说着,一边向银时嘱咐家里的存货情况。

“知道了。”银时应了一声,紧接着又说,“那你一办完正事就赶紧回来。”

这话听起来难得顺耳,土方便看了他一眼。

“啊啊啊,倒也不是别的什么,只是感觉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连嗅觉都好像失灵了。你总不能把这样的阿银一个人丢在这里吧。”银时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

土方看了一眼那双红眸——这人倒是坦荡得很。他便眯起一只眼,扭了扭脖子,像是极其为难地说:“那好吧。”

而银时已经打算给土方一个惊喜:他将参考土方之前描述的计划,当晚去接土方回家。说起来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有接过土方下班,这次不如试试看。

结果当他站在庆功宴阁楼对面的房顶上,居然看到土方靠在一个叫“阿巴先生”的人身上,还对着人家的脸吐了一口烟。惊喜成功变成了惊吓。他手攥紧了禅杖,在想既然自己暴揍过空知猩猩,那么杀一两个同人文作者应该也没什么。

银时没入屋顶的夜色里,远远看着阁楼走廊上的土方和五年前的自己。那个银时好像并没打算靠近土方。土方靠着门框抽烟,他就半趴在栏杆上。

这边的银时很满意他们的距离感,但紧接着他心底又蹿起一股无名火来。

“真是年少不知老婆香。”

瞎了眼了,为什么土方身边会有这种不识货的东西。

那边的银时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远远地瞥了他一眼。他心里一惊,为了不给土方添麻烦还是决定先回家。

土方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只看到银时一个人扯着绷带生闷气。他盘腿坐在床沿,头上的绷带才拆了一半,刚好露出一幅着火的眉眼。

“怎么了?”土方明知故问。

银时瞥了他一眼,也不好说是在生自己的气。他只默默地继续拆绷带,话全哽在喉咙里,刚露出的脸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土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感叹道:“你怎么不早说你过来了,这样今天行动也多个人帮忙。”虽然说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地帮上了……

“为了维持时空稳定,他应该有一些变形装置,我也不一定认得出来我自己。”银时淡定鬼扯。

土方向前走了几步,弯腰把脸凑到银时面前。他贴得实在是太近了,近到睫毛相接。土方故意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样甚至能目测银时瞳孔的尺寸。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双红眸,缓慢地说:“那一看就知道是你吧。”

烟蓝色的眼睛绽放出摄人心魄的美,土方继续发出灵魂质疑。

“嗯?你说呢?本来你脖子上面的东西和OO也没差别。”

银时梗着脖子微微侧开了脸,若无其事地往旁边挪了一下位置:“你这么说可就过分了,谁不是知道阿银就是靠脸才有辨识度的。”

土方心中一笑,决定继续拱火:“啊,对了,刚刚那一个银时还让我帮他抓魇魅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每个字的尾音都在上挑。而银时同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土方所用的称呼——“银时”?土方甚至都没有怎么正经叫过他的名字,这两年都是一口一个混蛋,要不就是笨蛋,白痴之类的。

怎么五年前的自己就能有这种待遇呢?

到底怎么回事啊?

是不是不杀作者不行啊?

但人绝对不可以认输,即使是这种情况,也有逞强作战的意义!他错开视线满不在乎地说:“那你就帮他呗。”

土方直起身,打量着银时的侧脸。银白卷毛炸出光晕,同时唇峰也隐约翘起,全是未曾见过的可爱弧度。说起来,五年前的银时拜托他帮忙时,也是难得一见的恳切与认真。他突然开悟了,怪不得年年热播榜上都有后宫番——合法拥有后宫的感觉确实很爽。

银时余光瞟到土方在笑,一下就站了起来。他双手抓住土方的肩膀,嚷嚷道:“喂喂喂!对那个家伙,你意思意思就行了吧,咱们以前不是就说好了吗?”

“意思意思?什么意思?”土方蹙眉,反手推开银时的手臂,把半边身子攀在他肩上。土方的眼瞳是勾人的梦境,闪烁着层层迷幻。他把烟管递到嘴边,深吸了一口,然后朝银时脸上吐出云雾,甚是无辜地问:“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银时骂了一句:“我去你妈的……”

听到他终于没忍住爆出脏话,土方难得哈哈大笑起来。手指夹着的烟管像春风过境的花枝,一颤一颤的。黑色发梢也轻盈地跃动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剐蹭着银时的脸。

讲道理,土方这么开心,银时认为自己应该纵容一下。但他实在笑得太欠操,所以也不用讲道理,成全他就好了。

后半夜突然下起雨来,银时抱着土方从床边的窗户看出去,山林间缀满了细碎的残月。他不自知地把土方越抱越紧,直到怀里的人醒了过来

“唔?”土方尚处半梦半醒之间,泄出的气音里带着点迷迷糊糊的困懒。

“你要帮他。”

“我知道的。”

有雨滴从屋檐坠下,映出银时眼底的一丝狡黠。

“不过怎么帮要听我的。”

“好——”土方的回答倒是爽快而简短,但却拖着长长的尾音,反倒像哄小孩一样。

土方当然清楚银时为什么要他帮忙引开众人。斜阳欲尽,他一边爬着航站楼的楼梯,一边欣赏这风景里的斑斑锈迹。这楼梯长得简直反人类,他走一段就得歇下来抽一管烟。缥缈的烟雾里,他想还好自己一开始就说动了源外老爷子骗了银时,平白挣来一年多的光阴。不过银时也不是什么好货,他想起天然卷混蛋“合乎时宜”的嗅觉失灵,倒是让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染发。虽然谎言是不可原谅的,但彼此心知肚明的谎言就算不得是说谎,不过是生活的情趣罢了。

别小瞧了荆棘小子和刺头小鬼的力量。嘲弄时空,践踏秩序。就趁着一路红灯,滑着警车查封宇宙。坚决取缔一切无良红豆,坚持蛋黄酱中心不动摇。

夕阳积极响应号召,上缴橙黄闪亮的胶水,把两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紧紧粘在一起,让他们再也分不开。

“副长!副长醒醒!”

土方睁开眼,往身边看了一眼——原来是山崎正在叫他。不知什么时候他靠在副驾驶位置上睡着了,山崎正疯狂冲着他使眼色。他顺着山崎的眼神看过去,发现车窗外扒着一个银色卷毛。

这家伙笑得倒是灿烂,但土方一看到他就头疼起来。好像是前几天打过照面,结果这个人就像枯在他身上的口香糖,怎么甩都甩不掉。

卷毛秀出两张像是票据的纸,热切地说:“最新的《邻座的派豆龙同学》,我有两张票,一起……”他话还没说完,土方就已经合上了车窗,警车毫不犹豫地向前开走了。

天色瞬间全暗了下来,风也萧瑟,银色卷毛一起全都萎靡地塌了下来。

可当天然卷武士再抬起头时,却又见到警车慢慢地退回原位。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土方降下车窗,他挑开v字刘海,亮出一双清透的烟蓝色眼睛。

天然卷武士立刻把头凑了过来,红眸里升上期待。但土方根本没打算说话,只是深吸了一口蛋宝路,然后对准了他的脸,缓缓吐出一串烟圈。趁着对方发愣,土方向车窗外伸出两根手指,从他手里夹走了一张电影票,动作干脆精准。

警车再次开动,后视镜转瞬即逝的现实里,土方曾窥见银发男人眼中陌生又熟稔的腥红风暴。

“啊!他该不会就是那个和近藤老大抢女人的武士吧!银发,卷毛,木刀,武士,全都对得上!”警车内,山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大声叫道,“副长!我们现在就去把他解决了,为老大报仇!”

土方把电影票塞进制服内衬的口袋里,又吸了口烟说:“这事我来解决,不准说出去。”

山崎朝他大张着嘴,还想争取一下。

土方只是淡淡地斜了他一眼,把夹烟的手伸出车窗外,掸了掸烟灰。

“专心开车,不然切腹。”

千面之面,所见即我。

庚岁如露,心心而同。

*7k,要素过多的新概念GH

*第一人称视角,好像写成词语接龙一样的怪东西了

*努力表达了,看懂看不懂都欢迎讨论,鞠躬笔芯

【坂田银时】

嗯,事情都是有起因的。

昨晚......

昨晚神乐不在家,那家伙穿着队服带着刀,浑身酒气醉醺醺地跑过来,一言不发,像一只知道自己回家的野猫,应该是刚结束应酬。我熟练地扒掉他的衣服,熟练地把他拖进浴室,熟练地做了三回当作照顾醉鬼的报酬,像每月定时扣钱的续费服务一样自然。做完了他酒也醒了,伸着手臂去够床边散落的衣服,窸窸窣窣地摸烟盒和打火机。烟盒没摸到,先摸出一个小东西,一颗水果糖,于是随手朝我丢过来——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丢给我,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表达不需要的抛之身后,但说到底土方十四郎身上会有水果糖这件事本身就很奇幻。

我剥开糖纸,把硬糖丢进嘴里,下一秒春天兴冲冲地在我嘴里爆炸,要不然怎么说糖分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

春天让人亢奋,春天让人诗兴大发,诗意和尿意一样是憋不住的东西,我躺在床上忽然说:“啊!糖!”那家伙被我冷不丁一声吓得一激灵,转头面色不善地盯着我。我枕着胳膊继续说:“啊!春天!”

春天烟雾缭绕,连同月光一起烧成灰。他把烟拿开了,他要发言了,他说:“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肯定句。

我吃糖他抽烟,烟抽完了他就要走,穿衣服穿鞋,出门下楼,一路步行回屯所,要用脑子指挥腿,腿指挥脚,脚指挥脚趾,在野猫也已经睡熟的夜里独自行走十多分钟。他烟没抽完一半,我已经开始在想象里替他感觉累了,又累又烦。糖还没化完,春天是尘埃落定的季节,让人蠢蠢欲动,我又说:“要不你今晚住这儿呢?”

那家伙听了,转过头,烟雾里唯一亮的蓝眼睛定定地看着我,问:“为什么?”

“回去怪麻烦的。”

“我睡哪?”

“……爱睡哪睡哪,睡厕所也行。”

“滚,要睡也是你去睡。那明天怎么办?”

“明天早上早点走不就行了。”

“也行。”

我不知道他懂没懂我的意思,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意思,但他看起来好像懂了。于是谁也没去睡厕所,他又重新在我身边躺下来。被子在做的时候被踢到脚底,我把它拉上来,出于人道主义分给那家伙一半。

*

第二天早上,我在梦里拉直天然卷,被他一脚踢醒,说找不到打火机。我睡眼朦胧地翻身,脑子里沉积着梦和酒精,睁着的半只右眼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他外套脏了。踢完我他就找到打火机了,我说你的外套脏得很不正经,他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臂弯上,我又说拿走干嘛,你放这儿呗。

他转身过来,又用那双眼睛盯着我:“我放这儿的话,它不就在这儿了吗?”

我被他说清醒了,舔了一下粘在一起的嘴唇:“哦,那就在这儿呗,我帮你洗了。怎么了?你对你的外套也有特殊情结?”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狐疑地看着我,半晌,说“……打劫?”

“你是不是有病。”我说,“M吧。”

然后他就懂我的意思了。那一秒是宇宙爆炸的一秒,是盘古开天地的一秒,轻的东西飘上去变成了天,重的东西沉下来变成了地,不轻不重的东西,比如我们的关系,变成他的外套,噗的一声落在我的被子上。

【土方十四郎】

起床时我没找到打火机。烟盒被盖在外套下面,但打火机不见了,最后的印象是我的手腕被那家伙攥着按在榻榻米上时,尾指碰到了打火机的硬壳。打火机小小一个,圆柱外壳,容易滚来滚去。

我是被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四肢和那家伙纠缠在一起,被子里两个人的体温烘出来的热气烘得我嗓子发哑,他从鼻子里发出很没出息的哼唧声,小狗一样。我正值起床气中期,踢了他一脚,叫他帮我找打火机。怎么想都是他的问题吧?不被他留下的话我就不会在早晨七点光着屁股找打火机,不会被他的右胳膊压麻我的左胳膊,不会被他的口水浸湿衬衫领口,不会同意留下我的外套。

我需要吃早饭,他在刀刃的胁迫下往厨房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豆腐、泡好的昆布和口蘑。抽屉拉开时我看见很多长尾夹,两个两个嘴对嘴夹着抱在一起,方便又节省空间,万事屋居然意外地有细心的一面,真……不可思议。

汤锅架在电磁炉上,沸腾的水泡有一阵没一阵,折磨着我的耐心。他扶着灶台打哈欠。我被某种过于庞大又过于细腻的氛围迎面击中,决定躲到洗手间洗漱。洗手间的洗衣机已经开始工作,转筒旋转嗡鸣的频率和开水泡重合,黑色制服的金边和看起来有大叔臭的蓝白云纹搅成一团,我的嘴角抽搐牵连心脏,掀开盖子,抓过旁边的家庭装打折洗衣粉,狠狠往里面磕三下。等洗完了脸,透明的洗衣机门被泡泡挤满,洗手间飘着廉价花香,香精调配的春天涨满肺泡。

吃蛋黄酱饭团和蛋黄酱味噌汤时,起床气痊愈,那家伙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和伸进睡衣里挠肚皮的手看起来也没那么让人恼火了,我轻而易举地原谅了清晨纠缠的睡姿和领口的口水味。是那个吧,长尾夹的空间美学,三叠大的床铺没多宽敞,我们也不能像打火机一样滚来滚去。

蛋黄酱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

收晾在阳台的衣服时,意外发现街角停了一辆之前没见过的冰淇淋车,老板是个戴墨镜的大胡子,神乐说想吃,我说好吧看在你苦苦哀求的份儿上我陪你一起去吃……嘶,不要踹小腿啊,胫骨可比抖s的玻璃剑还要脆弱。

神乐拿着一把丁零当啷的硬币,走到跟前跟大胡子说要一个草莓的一个香草的,大胡子一边开始动手挖香草冰淇淋球一边说最后一份草莓刚刚已经卖出去了,真遗憾。神乐说好吧,那就一个草莓一个巧克力。听人说话啊臭小鬼。

天气有点热,冰淇淋车没熄火,周遭空气被尾气燃烧波动,靠近了还有股汽油味,我躲到旁边便利店招牌的阴影里。洗衣服的时候似乎放多了洗衣粉,外套布料不像以往柔软,挥之不去的花香味儿让便利店老板娘多看了我两眼。老板做好了一只冰淇淋,用一个没见过的长柄勺子递过来,神乐拿住蛋卷筒,老板莫名其妙勾着嘴角嘿嘿一笑,勺子收回去时连着雪球一起收走,留下一个光秃秃的蛋卷筒。在神乐发作前他又递过来另一只完整的冰淇淋,然后操纵着勺子让冰淇淋上下翻飞,就是不让神乐抓到。这个我在电视上见过,好像是什么奇怪天人的奇怪传统。我移开眼,去看橱窗里摆放的jump,回神时神乐已经揪着老板的领子把冰淇淋按在他的脸上,试图制造一只大胡子独角兽。

我接过神乐递来的冰淇淋,继续往前走。冰淇淋新鲜出炉,还冒着冷气,被冻伤的牙神经牵着太阳穴突突的疼。这是冰淇淋综合征的前兆,警告我品尝美味要循序渐进,我只能等着阳光把它晒化一点。没过一会儿我遇到了刚刚被买走的最后一份草莓冰淇淋,它插在另一只独角兽的额头上,该独角兽正面目狰狞,从牙缝中挤出怒吼:“总——悟————!!”,而被吼的人吹着泡泡糖轻快地跑走:“去死吧发情犀牛方先生。”

神乐反应迅速,比她抓冰淇淋小贩手里的冰淇淋时迅速十倍,她飞快地把她那支冰淇淋往我手里一塞,一边喊着什么“抖s小鬼”什么“税金小偷”的,反手拔出伞就追了出去,消失在日光晃眼的街头,片刻后远处的河面炸开好大一朵水花。

就这样我一手举着一支冰淇淋,和粉红独角兽被丢在原地,听起来像什么恶趣味童话。那家伙一边小声咒骂一边把蛋筒从额头上取下来,冰淇淋逐渐融化,粉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强烈的香甜气息,甚至盖过了他制服外套上的同款洗衣粉味,从万年不变的V字刘海上流下来,最终顺着唇瓣汇聚到下巴,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我喉咙干渴,大概是因为三个冰淇淋近在咫尺我却一个也吃不到。

他问我有没有手帕,我说有,他就瞪着我不耐烦地说有你倒是拿出来啊。我怼他说好啊我现在就长第三只手,你看长哪里比较合适?他啧了一声,扯过我的衣领,手从和服前襟伸进去,自然又粗鲁地从我怀里摸出了手帕。手帕被整齐折叠两次,像小猫洗脸一样在那张脸上胡乱抹蹭。冰淇淋黏糊糊地沾满手帕,蛋筒被他丢在地上,脆韧的外壳软烂在草莓奶油里,各种意义上的暴餮天物,浪费得我心痛。

他问我擦干净没有,我说没有。旁边有一条巷道,我用胳膊肘拐着他往里去。巷道很窄,甚至不需要我用身体逼迫,他就被迫靠在墙上,外套蹭脏了一片。距离很近,我闻到草莓冰淇淋和打折洗衣粉混合香烟与蛋黄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太阳雨,让人感觉不知所措,头昏脑涨。太阳雨不是很像相爱却不相容的两个人吗?遭遇彼此就要争吵,但偶尔光亮的光柱也会包裹透明的雨幕,所以遇上太阳雨就感激一下允许奇迹发生的天空吧。

土方很不耐烦,一直问我还有哪里的冰淇淋没擦干净,沾着奶油的嘴唇开开合合,我占着两只手,凑过去吻掉他嘴角的一点粉色。品尝美食要循序渐进,嘴角都沾到了,嘴里肯定也有,舌头沾到怎么不算沾到?我都尝到甜味了。

如果他问我为什么,我会解释说努力了但确实长不出第三只手,说公务员大人不懂贫穷疾苦,浪费草莓冰淇淋在万事屋是头等大罪,说是在感激太阳雨。但是他看起来并不想让我解释。

想别的没用,不如享受一下太阳雨。

螃蟹的两只钳子被捆住的话,会用第三只手吃蛋黄酱吗?

作为为政府工作的官方机构,真选组会时不时收到一些所谓的内部福利——可能因为秋天来了,松平大叔给队士们发了很多螃蟹。螃蟹个头很大,都是活的,装在放了水的泡沫箱里,很有活力地用钳子把箱子划拉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总悟来了兴致,把无处安放的s欲发泄到螃蟹身上。但他不玩自己的螃蟹,非要玩我的。螃蟹被他从水里捉出来,用细绳捆住了两个钳子,我忽然萌生了前面那个疑问,于是挤了一小坨蛋黄酱在螃蟹的肚皮上,希望它能努力一点用第三条腿吃蛋黄酱。总悟瞟了我一眼:“土方先生,我认输了,你比我狠多了。”

“确实,蛋黄酱近在眼前却吃不到的话太残忍了,抱歉啊螃蟹兄,我没考虑到这一点。”

“作为赔罪请和螃蟹兄一起睡吧。”

“谁做那种事啊,我才不要。”

“我比较想看复仇的螃蟹兄掐掉土方先生的○○。”

“干嘛找我复仇,施虐的是你吧。”

“所以土方先生要和老板住在一起吗?”

我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话题突然跳到了这边,总悟说这样夹杂在无意义对话里的猝不及防的提问更容易得到真实的回答,可对于这个问题,我没什么想隐瞒的。我说我只是偶尔住在那边,总悟让我定义“偶尔”,我定义为“不住在屯所的时候”。他为这句废话瞪了我三分钟,我补充说这只是为了方便。

“你们要一直这样住在一起吗?”

“定义一下‘一直’?”

“直到你去死的时候。我觉得快了。”

这种事解释起来很麻烦,我点了一根烟,避免口干舌燥。我说人过了某个阶段后,也许是某个年纪,做下的决定都会变成到死都不会再改变的“一直”。总悟死死地盯着我,古怪地笑了一下,说:“那这把年纪的土方先生,别告诉我你是要和老板结成那种腐烂又恶心的关系吧?”

我假定他说的那种关系和爱情有关,我只是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们的关系一直没变过。”

总悟似乎认为我说的决定是指和万事屋住在一起,但并不是。好歹经历了这么多,我只是在某一刻忽然决定不再试图逃避或者定义我们的关系,它是一件外套或者一颗水果糖,爱是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因此住不住在一起并不具有任何意义。

总悟叫我去死。

敲开万事屋的大门时那家伙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我看了看表,十点半,他应该和螃蟹一起发烂发臭。

装螃蟹的盒子上有“特供”的字样,所以我把螃蟹递过去的时候反复叮嘱,不许炫耀、不许兴奋过头、不许把盒子乱扔,两个小孩也要叮嘱到位,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家人给的、家人给的、家人给的。

那家伙顶着一张得寸进尺得意洋洋的脸,说这是委托吗?委托万事屋的话要有委托费哦,我说又想要螃蟹又想要钱,我看你是还没睡醒。

螃蟹送到了,我转身打算离开,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腕,问我要不要晚上一起来吃螃蟹。

“那啥……螃蟹蒸一下配烧酒不是很棒吗?”

我说:“我没那么想吃,留给那两个孩子吃吧,你们别因为我吃了一只所以没法三个人平分这种理由再打一架。”

“啧,单纯喝酒也行啊。”

我想了一下,我也想和这家伙一起喝酒,没什么好拒绝的,于是点头说那好吧。

回到屯所,还没进门就莫名其妙闻到一股没散去的硝烟味儿,看到山崎和阿铁一脸慌慌张张的表情我就知道不妙。从回廊拐过去,我远远看见我的房间冒出一股黑烟,山崎跟在我后面支支吾吾地解释:“下午不知道近藤局长和冲田队长说了些什么,队长一出来就扛着火箭炮……我们都没拦住,抱歉,副长。”

房间的榻榻米被熏黑一片,正对着门的墙壁被开了个大洞,砖块沙砾簌簌往下掉,完全没法住人。我也没问山崎还有没有空房间给我住,估计我住哪间总悟就会扛着火箭炮轰哪间。我随便拿了件便服,带上香烟打火机和蛋黄酱,对山崎说不用管我,我自己会找地方住一阵的。

神乐说,螃蟹会生蛋黄酱。我不信,她把一块螃蟹壳举到我面前,大概是螃蟹肚子的位置,有一块淡黄的痕迹,我凑上去闻了一下,呕,确实是蛋黄酱。

“看吧,螃蟹会生蛋黄酱阿鲁。”

“螃蟹不会生蛋黄酱。”

“那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委托人送来的螃蟹上会有蛋黄酱呢?”

我没有跟新八和神乐说螃蟹是怎么回事,有时候说了反而埋下隐患,所以我只说是曾经的委托人送来的,倒也不算撒谎。神乐没什么表情,但是一边咯吱咯吱地嚼螃蟹腿一边紧紧盯着我,神情像是对着嘴角沾着奶油的孩子问“你知不知道冰箱里的蛋糕去哪了”的恐怖幼稚园阿姨,新八倒是一脸若无其事地在旁边打圆场,好啦小神乐,有螃蟹吃就好了。

这个年龄的孩子真可怕啊。

神乐最近迷上了填字游戏,就是那种印在报纸最后一版,靠横行纵行提示把假名填进格子里的游戏。她在靠在定春身上冥思苦想,铅笔屁股被咬出好几个牙印,终于填好了,把报纸怼到我眼前。我粗略地看了一眼,几乎全不对,除非“连续三年被新人赏提名的歌手”是“玉米大便”。我还看到她试图用铅笔尖把一个格子通过暴力分成两半,然后在每一半各填一个字上去。

我说填字游戏不是这么玩的,她攥着报纸一脸不高兴地让我教她。我一边翻jump一边告诉她每个格子只能有一个字,横行和纵行交叉的位置,只有一个答案能被正正好好地填进去。只有这一个答案,没有其他选项。

“屹立于纽约不倒的女人?”

“自由女神像吗?”

“唔……那春天的活动……”

“赏樱,喝酒,小钢珠……”

“题目不是‘废柴大叔活动’来着,不过赏樱倒是对了阿鲁……还有,‘既不伟大也不渺小’……”

“Justway啦。”

还有最后一个空。神乐说着,把报纸举到眼前。这样一来就是……

“是螃蟹阿鲁。”

所以,答案是蛋黄迷吗?

我把漫画从眼前拿开,莫名其妙地“哈”了一声。神乐叉着腰站在我面前,影子落在我身上,存在感很强。那份好好完成了的填字游戏被她郑重其事剪下来贴在了墙上,没被贴住的一角被过堂风吹得哗啦哗啦的。

“所以说,答案是蛋黄迷吗?”她又问了一遍,但我又不是因为没听清问题才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我重新把漫画拿起来挡在眼前,诶,读到哪里来着?找到了找到了。鼻子有点痒,我吸了下鼻子说:“什么答案啊,小孩子说话不要没头没尾的。”

“前几天住在家里的人?”

“嗯……”

“送螃蟹来的人?”

“是他又怎样……”

“和小银一起喝酒的人?”

“啊……”

“和小银谈恋爱的人?”

“才没有在谈恋爱啊。”

“那……小银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的人?”

话说到这,漫画是彻底读不下去了,除了“咚”,“啪”之类的拟声词什么也没读进去。神乐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看起来更像是想要认真地从我嘴里听到一个确定的答案。然而填字游戏的横行纵行提示鲜明,格子交叉重叠,答案已经不需要确定了。我咂了一下嘴,瞥到报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拼写出来的“螃蟹”,刨根问底的小鬼最难搞了。漫画不像报纸那么大,没办法像电视里那样装模作样地“哗啦”抖一下然后把脸挡住。

“除了他还能有谁啊。”

收拾东西的时候意外找到了一份去年秋天的报纸,最后一版有个填字游戏,纵五的答案是两个字,提示是“至高无上的美味”,我自信满满填了“mayo”上去,结果做完发现是“螃蟹”。

现在我已经不住在屯所了,去年冬天就搬到了这间分配的院子里来。院子有三间居室,万事屋问为什么是三间,我说左边那间是给神乐的,右边那间留给未来可能会孤独终老的近藤先生。

冬天过去,要开始报税了。报税表格有一栏要填写婚姻状况,一共两个格子,单身和已婚。我翻遍整张表格也没找出“与固定星伴侣发展稳定同居关系”这个选项,只能像往常一样在单身那栏打了勾。打勾时手指失控,对勾的尾巴突破格子,连带勾走了我的睡眠,我一晚上都在思考到底该怎么报税,好在第二天是休假。

“闭嘴,从来不报税的家伙没资格说这种话。”

窗子开着,初春的晨风冷冽而清新,掀开薄纱一样的雾。我把胳膊挡在眼皮上,试图缓解一下干涩的眼球。坂田银时突然戳我两下,说:“你看,发芽了。”

他说的是院子里的一棵枯树。冬天看不出来树是死是活,现在抖落积雪的树枝上蒙着一层烟绿。

“你觉得是什么树?”

“桃树。”

“你怎么知道的?它又没结桃子。”

笨蛋,桃子树并不是在结桃子的那一刻才成为桃子树的,从它还是一颗种子时,它就已经是了。

End.

银魂坂田银时×土方十四郎

写完名字发现好沙雕……

短文完结甜文清水原著双向暗恋ooc。

ooc。

夏末,夜晚,本来应该是两个让人觉得凉爽舒适的词。坂田银时就在这两个词组成的空间里热得直喘粗气,一头乱蓬蓬的天然卷被汗水打湿,七扭八歪地黏在一起,黑色短褂也好,内裤也好袜子也好,全部热乎乎地黏在他身上。他使劲向前晃了一下脑袋,头闷闷地磕在绒布上,烦躁的感觉并没能消除一点,然而无事可做的银时只能继续这种无意义的动作。

可恶啊,可恶。他一边磕着脑袋一边咬牙切齿...

可恶啊,可恶。他一边磕着脑袋一边咬牙切齿,再也不接这种可恶的委托了,别说内裤,整个人都要糊成一团了。他从人偶的嘴巴向外看。装扮成垂耳兔的神乐正拦着路人们索要水和食物,可爱的外表哄得那群家伙乖乖地给她上供不说,还有漂亮女孩们满脸通红地揉兔子神乐的耳朵和脸;再旁边的棕熊新八倒是勤勤恳恳地在派发宣传单,时不时会有接过传单的女孩和他握手,或是干脆直接给他一个拥抱。两个小不点看起来真是由衷地对这个委托感到满意。银时可怜巴巴地挪动自己向他们凑过去。不是说气氛这玩意是会感染的吗,那假如我也跳进气氛的包围圈,是不是我也能……

“啊——变态——”正在给兔子神乐喂水的女孩们无意间瞥了一眼正在朝她挪动的人偶银时,惊慌失措地扔掉了水杯,她的尖叫引得正围在新八身边的人也都向银时望去,接着爆发出和那个女孩差不多的尖叫后随着她的脚步仓皇而逃。

“啊——真是的!不是说了不要靠过来吗银酱!”神乐摘下自己的兔子头套,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水瓶继续喝起来,“还好还好没有全部撒掉阿噜。”

“小神乐别捡掉在地上的东西啊!”新八也把自己的头套摘下来缓了口气,“不过银桑说真的请你站远一点啦,不然我们三个人真的没法工作了。”

银时咬牙切齿地摘下自己的头套,狠狠掴在地上:“啊——!我不干了啊——!为什么只有我要穿这种猥琐下流的人偶服啊!为什么会有这种只穿兜裆布的大叔的人偶服啊!所以说为什么还要穿兜裆布啊!干脆把肚腩再设计得大一点不就什么都遮住了!为什么不仅只穿一条兜裆布表情还这么下流猥琐啊!这是面向什么群体设计的卡通人物啊!除了那种性格有严重缺陷的尼古丁中毒患者谁会对这样的猥琐物有好感啊!!”

他又给神乐戴上兔子头,于是可爱的棕熊新八和垂耳兔神乐重新开始吸引街上的游客们,徒留穿兜裆布的肚腩秃顶大叔银时挂着一副猥琐的笑容孤独地站在一旁。银时愤恨地盯着被和服姑娘们团团围住的新八咬牙切齿。一个处男被女孩们围住是想干嘛?可恶不过是个处男……不过是个新八……竟然也有被女孩团团围住的一天。回想起开工之前他抱着棕熊玩偶不撒手死活要把新八塞进自己如今穿着的猥琐物里面时,委托人挠着头说什么,这一件还是像老板这种身材高大一点的男性比较适合哦什么什么的时那个眼镜仔笑容中一闪而过的得逞……可恶啊不过是个新八……不过是个眼镜竟然也有让他吃瘪的一天!

我也想被漂亮姑娘团团围住啊……银时把脸贴在玩偶嘴巴的位置,汗湿的天然卷搔得他额头又刺又痒,他干脆把手缩回来揉着自己的脑袋。我也想被人红着脸握手、红着脸拥抱啊……啊怎么办,光是想象着这种情景就快要爱上了,说真的谁来把我从现在的孤独中拯救出来阿银我就爱上她哦……

打断他胡思乱想的是刺耳的刹车声,没听到撞击声和惨叫也没有叫骂声,银时懒得抬眼看过去,估计是哪个刚考到驾照的新手吧,给我小心开车啊混蛋,打断别人的美梦要遭报应的哦我说。

“蛋……蛋黄……灵……”

沙哑的烟嗓因为主人小心翼翼的兴奋变得稍微高亢了一些。银时震了一下,两只手抹了抹脸向对面望去。

那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V字刘海小哥正站在他对面,脸颊上挂着一道浅浅的伤口,浑身一副刚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气场,此时却扭捏地将两只手在裤腿上擦着:“蛋……蛋黄灵!”

又是一声轻轻的呼唤让银时回过神来,之前脑子里塞满的,惨了惨了这幅狼狈样被这家伙看见绝对会被嘲笑啊所以说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家伙……之类的咆哮随着两声温柔的呼唤消失不见。对方又凑近了一点,微微仰着头:“真的……真的是你吗……蛋黄灵!”

银时的心情五味杂陈,只能把手再伸回袖子里,然后拍了拍那个其实并没有在直视他的人的肩膀。

可以了吧,可以走了吧,阿银好尴尬啊我说,快回家去吧土方君,说真的我给你三百块。

银时只想从这种“被发现真实身份就麻烦了”的情况中脱离开,对面被他拍了两下的人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肩膀,然后咬着嘴唇低下头,银时从玩偶的嘴里看着对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的脸,顿时觉得玩偶内部也热了起来。

这家伙是谁啊我说?!土方君吗?那个青光眼的土方君吗?怎么回事啊?这又是他的哪一面啊?

就在他心里疯狂刷屏的时候,对方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短促地啊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打了个手势,停在马路对面的真选组巡逻车就这样慢慢悠悠地开走了。于是土方十四郎又转过身来,继续捏着裤脚红着脸微微仰头看着银时头顶再往上一点的地方。

……所以说压根没在看我啊,到底是拨动了哪里的开关啊,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这么……

可爱。

“那个……”

就在银时惊慌失措想要否决自己刚刚一时冲动做出的评价时,被拨动了可爱开关的土方十四郎又开口了,那两只手终于放开了自己的裤子,并在身前做出合掌的姿势:“那……那个……就是,我可不可以……”

暗蓝色的眼眸害羞地到处乱晃,偶尔撞上藏在人偶嘴巴里的红瞳害它们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缩小。

“可不可以……嗯……就是……”

“就是……握手……”

土方怯怯地把右手小幅度向前伸了一点,那只手刚刚在裤子上使劲蹭了几个来回,手心上留下了几道汗液、尘土和血凝成的纹路。注意到这点的土方连忙摘下了自己的领巾仔细擦了擦:“那、那个……”

银时在自己的大脑做出判断之前握住了那个人失落的手。土方的脸又重新变得红彤彤亮堂堂的了,他也不管自己刚刚只擦了右手手心,把领巾随便塞进裤兜里就用两只手紧紧握住人偶的右手晃了起来。银时被他晃得恍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不能再继续发掘土方君人生中的更多面了,再让他像刚刚那样咬着唇一脸失落地看着自己的话绝对有些地方会不妙了。他抬起眼睛,土方的两只手隔着毛绒手套揉捏着他的,一副不舍得放开的表情,他不由得在头套里面笑了起来。

“唔……”对方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被丢下的银时的手空落落的。他像是在安抚自己一样拍了拍人偶服大大的肚腩,想着对方握也握了捏也捏了该走了吧,虽然不是自主委托不过他会找机会狠狠讹他一顿酒把费用补齐的。

然而冤大头土方君并没有走的意思,他定神看着刚刚蛋黄灵玩偶拍自己肚子的动作,脸颊又红了一个度,连耳尖都红了。

“那个……那个……”

对方又那个起来了,银时已经数不清他今天晚上究竟对自己说了几个那个,所以说那个是哪个啊。土方四处乱飘的眼神还是会时不时撞向银时的,此时此刻的土方十四郎在银时眼里已经焕然一新,记忆里那个动不动就瞳孔散大青筋暴起的暴躁流氓形象全部被蛋黄灵的兜裆布擦掉换成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眼含水光脸颊通红的中二处男。所以说为啥是处男?想到处男银时不禁用余光飘向旁边那个被女孩们团团围住的狗熊。果然其实不是处男吧,应该不是吧,比起那个眼镜与吐槽役属性将处男属性死死掩盖住的家伙这边这一位明显更加……更加……

不得了的词第二次灌进他的脑袋,对面的人还在就是啊那个啊我啊地喃喃着一些无意义的话,银时的心却早就跳得震天响——因为恐惧,莫非他就要从喜欢结野主播变成喜欢菊花的设定了吗?不要玩这种下流的谐音梗啊!这样的转变对于他现在的年龄而言会不会有些迟到啊!

“我可不可以……”

对方深深地把头低了下去,低到了刘海挡住眼睛的程度,从银时的方向只能看到他不自觉颤动的嘴角和肩膀。他叹了口气,笨拙地用毛绒手套拾起一旁桌上放着的给客人们用来签名的表格和记号笔写了几个字。

好眼熟的设定,在哪里见过来着……银时拼命转动自己糊成一团的大脑,手却刷刷刷地写得很流畅。

「可以,什么都可以。蛋黄。」

对方断断续续地读出了他写的字。银时心想真不愧是我自己,这种时候还会想到在句尾加蛋黄补充设定。对面的人已经扑到他面前,兴奋地攥住他的手,牵着他向僻静的地方走了过去。

啊呀……这个展开不得了啊……

被人拖进小巷子的银时面红耳赤,他特别想说土方君土方君做不了的哦,别看这家伙穿着兜裆布其实前面后面都是什么都没有哦,只是个玩偶而已哦。两只脚却跃跃欲试地跟着对方亦步亦趋,内心期待地等着对方停下来之后的动作。

土方在巷子中间停了下来,街道上的光从他们刚刚穿过的缝隙射入,停在他的背后,整个人没入黑暗里的土方十四郎缓缓脱下自己的制服外套。

哦?银时忍不住在心里赞叹,真不得了,这家伙能对这东西发情真不得了……才怪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态啊真不可理喻!!

“那么,失礼了……”

觉得自己应该适当地帮玩偶保护一下兜裆布的银时下一秒就觉得自己身上又多了一样闷热的东西。脱了制服外套的土方十四郎将自己轻轻搭在银时身上。双臂举高环着玩偶的脖颈。银时低下头,副长大人平日里可靠的肩膀此时柔顺地陷入脖子和手臂构成的低洼里,在他眼前构成了看起来十分舒适的颈窝。他本能地想把自己的头埋进去,然而这该死的蛋黄灵头套先他一步死死挨上了土方。

全身上下所有部位叫嚣着要脱下这套玩偶服的声音一股脑涌进他的脑袋。然而他只能紧紧地将土方尽可能贴近自己,隔着厚厚的人偶服,感觉不到土方的胸膛,只有服装比起其他部位来得更薄的手臂能从背后感觉到对方狂跳不止的心脏。

啊,好像不是。

银时拼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好像是我的心脏。

不知抱了多久,土方十四郎慢慢松开了他,颤巍巍地从被自己咬得嘟起来的双唇中吐出一句:“谢谢。”

银时好笑地看着对方的表情,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幸福两字就能形容的了,他甚至能从对面的表情里想象出他幼年的样子。他想,土方十四郎小时候一定过得很好,用那样的眼睛看着大人说“我想要那个”的话一定不会有人忍心拒绝的吧。

然而他现在却因为这样的小事露出这种幸福得快死掉的表情。银时的笑容慢慢收起来,果然童年也没有很好受吧。

土方捡起自己放到一边的外套,上面染着重重的血味、尘土味。所以刚刚才特意把外套脱下来啊。银时看着他满不在乎地又把脏兮兮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重新挂起那副扭捏的样子盯着他:“那个……以后……”

他已经不在乎对方吞吞吐吐的到底想说什么了,只想重新举一下那个写着什么都可以的牌子,然而对方“以后”之后的话被一句“银酱你在这里干什么呢阿噜”死死盖住。他触电一样转过身,抱着兔子脑袋的神乐从巷尾向他走过来,他再一回头,刚刚扭捏着的中二处男已经不见了。

啊!看你这家伙做的好事!银时只好又回头面向抱着垂耳兔脑袋的女孩:“什么都没有……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对神乐有可能看到他和土方拥抱的事有些惴惴不安,然而少女只是把兔脑袋像足球一样夹在腋下满不在乎地说被路人们灌得有些饱就来巷子里尿尿,尿完之后顺便看了一会蚂蚁搬家,站起来就发现银时一个人在巷子口傻站着。

神乐一边挖鼻孔一边看着他,然后喃喃地说:“银酱,可不可以把头套摘下来阿噜?在这种暗暗的小巷子里被这种猥琐的大叔盯着会让我想扁人阿噜。”

“哼,所以说小鬼就是小鬼,”一边说着银时一边在对方咔吧咔吧捏拳头的声音中迅速摘下头套夹在腋下,“阿银我可早就已经是被少妇熟女学生妹盯着都不会有什么冲动的阶段了。”

“什么啊!不管是什么阶段看到我这样的垂耳兔少女绝对会有冲动的阿噜!”

“鬼才会对你这种随便钻进巷子里撒尿的少女有冲动!所以说!哪个少女会随便在巷子里尿尿啊!给我去公共厕所尿啊!”

“烦死了啊!是以前银酱你教我尿尿的话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尿我才随地放水的阿噜!”

“……我说过这类的话?!对不起神乐酱是阿银不好拜托你以后千万不要在有人的地方随地放水哦!都是阿银不好以后不可以再随地放水了哦!”

和神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随地放水的事情,两个人一起钻出巷子,围着棕熊新八的女孩们照样对穿着兜裆布表情猥琐的银时报以热烈的尖叫。银时静静站在巷子口看着神乐重新杀进人堆里诈骗食物,脑子里全是刚刚那个朦胧的拥抱。

完蛋了啊,好像真的变成这样了。

他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少妇熟女学生妹,深深地叹了口气。

冲动可真是种脆弱的东西啊……

一般赚到工钱的第二天,银时都会带着家里的两个小鬼出去吃些稍微奢侈点的东西,不过这次正赶上阿妙因为这个月业绩不错拿到了难得的奖金打算请万事屋吃火锅。已经不打算参与火锅将军战的银时没什么兴趣地挥挥手,放新八和神乐跟阿妙去了道馆自己拿着钱出门补充糖分。

“啊,老板。”

刚在团子店落座不到一分钟身后就传来熟悉的招呼声,他懒懒地抬起手向人打招呼:“呦,阿崎,今天也辛苦了啊。”

“没有的事哦,”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客套话,在银时起身的同时,对方坐在了他旁边:“老爹,两串团子。”

“真稀奇啊,山崎君也来这里偷懒吗?我还以为只有冲田君有这种特赦,你们的副长大人知道你们现在这么堕落吗?”

“嘿嘿,”山崎欣然接受嘲讽,并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是因为今天副长心情很好我们才敢这么做的啦!”

他顺着对方的眼神向后看,昨晚在他面前人设崩了个一塌糊涂的人此刻正一如往常地坐在巡逻车里,垂眸不知在看些什么。

“没什么不同吧?”硬要说的话应该就是眉眼比往常舒展了一些,那家伙心情更好的样子我都见过啊。当然后面这句话被银时随着团子一起咽了进去。

“但是从昨晚开始副长就一直是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了,而且从昨晚到现在,副长一句切腹都没说过,心情很好无疑了!”

真选组监察依旧神神秘秘地跟银时嘀咕着,对方却明显对他的话不感兴趣。此时坐在车里丝毫没意识到有视线落在身上的人正微笑着摆弄自己的手,因为整个人兴奋过头还会不时嘟着脸颊吐气。银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啊,老板真是的……”山崎扔掉了最后一根签子,“那个人少见的会心情这么好,别这样笑话他啊——我先走了哦。”

“回见。”

银时看着那个听到脚步声后就立刻板起脸装作假寐的人,脸上的笑容空前柔和,这种柔和的笑容一直持续到晚上撩开定食屋的帘子看见土方十四郎的那一秒。

“什么啊,又是混蛋天然卷。”

“不许说混蛋啊喂,天然卷也不许说!”果不其然又被挑衅的银时收起笑容,“果然你这家伙还是最讨人厌了。”

“是,是,”平常一定会以同种音量吼回来的人此刻却还是一脸满足的笑容,抬手又要了一壶酒,他把自己点的下酒菜向银时的方向推了推,“喏,今天请你。”

银时受宠若惊地看着对方的脸,那双眼睛此刻半眯着,脸也红红的——土方十四郎已经喝醉了。

“土方副长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啊……小民真是受不起,”这样说着银时还是诚实地把手伸进对方的碟子里,“怎么了,莫非是十四郎君遇到好女人了?”

土方的笑容消失了,他狠狠切了一声,然后给银时翻了个白眼,几秒钟后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顾自地伏在桌子上发抖。

“喂喂……”被感染的银时也笑了起来,“到底是什……”

对方的脸迅速贴过来,以银时混沌的脑袋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土方轻轻拉过他的衣领,把唇贴在他耳边。

新要的酒很快摆了上来,银时给自己倒了一杯,他需要点什么东西覆盖自己涨红的脸

“你知道吗……”

带着酒香和热气的沙哑声音在耳边响起,银时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对方的身体,让他更加地贴近自己。

“……蛋黄灵……是真实存在的!”

接下来的事就很自然地回归了正轨,银时一边喝着免费的酒一边听对方语无伦次地讲着“蛋黄灵在路边等着我”、“本来以为说句话对方就会消失没想到连拥抱都被允许了”、“和马里奥不一样很温柔的呢”、“抱起来软乎乎的很可爱”、“比我高很多”之类的完全不解风情的话。土方副长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地讲着。或许是没听见对面的回应,他揪了一把银时的天然卷:“听人说话啊混蛋!”

“痛死了!”银时拍开他的手,“我才不要听什么蛋黄灵呢,我是信奉甜食大神的!”

“哼,那种天真的家伙才不会像蛋黄灵一样成熟稳重地降临在世上拥抱信徒呢,早点醒悟过来投入蛋黄灵大人的怀抱比较好哦。”

“烦死了啊,你又知道蛋黄灵什么啊,你又知道甜食大神什么啊!”

“我和蛋黄灵大人已经是心意相通的程度了,昨晚还做梦梦见他带我去蛋黄酱王国参观呢。”

“我……”

银时端起的酒杯中途刹住,凉凉的酒洒在他唇上,唤醒他残存的意识。

要控制啊,昨天晚上做梦梦见被他紧紧拥抱之类的事,说出来的话就无法挽回了。于是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来,土方以为自己吵赢了,笑得更欢了。

“好了好了,”他拍拍银时的肩膀,“只要足够虔诚,甜食大神终有一天也会来拥抱你的。”

银时抬起头,对方握着右拳给他做了一个打气的动作。他知道土方十四郎已经彻底喝高了。

扶着已经快要不省人事的家伙,被请了一顿的银时认命地一步一步送他回屯所。对方实不实会抬头问这是哪里,银时都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不打算搭理醉鬼。

“……我知道这是哪里了,”土方十四郎低着头喃喃自语,随后又猛然把头抬起来,“蛋黄灵……就在这里……”

银时也抬起头,这里果然就是他昨天遇见土方的街上。

“你好厉害啊……”他由衷赞叹着土方的直觉,对方却整个人扑向他,将他抱住。

“别难过了……天然卷……”抚着银时僵硬的脊背,对方将手放在他头上揉了揉,把他的脸按在自己的颈窝,“甜食大神……也会出现的……”

银时紧紧搂住对方。

“这样抱着……心情会变轻松吧……”

两个人的胸膛紧贴着,这下子银时彻底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脏在狂跳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把玩偶服又借出来的。

委托人用一种“这样的兴趣爱好不看看医生真的没问题吗”的眼神上上下下把银时看了个遍,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那个,老板,虽说没问题啦,但是借这种东西是……?”

“哦,”银时满不在乎地把玩偶服塞进大口袋里,“我爱人蛋黄酱中毒晚期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每天穿着这个陪伴他,所以我才来搞这种东西。”

“要保密哦大叔,下次再来委托给您打折。”银时利落地把布袋扛在肩膀上,给对方比了个大拇指。

“是是……”大叔不明所以地回了个大拇指,“向您太太问好哦……”

他没想到自己能在屯所外面看见土方,本来他就要因为带着这种笨重的东西没法爬墙所以放弃了,结果刚把袋子打开就听见了警笛声,真选组的车七扭八歪地停在屯所门口,银时三两步跑进阴影中换衣服。

土方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头发比上一次银时穿人偶服看到他时还乱,一脸倦容,指使手下把车子停到路边之后土方抬步准备进屯所,突然肩膀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本能地向旁边看,一个挂着猥琐笑容的兜裆布大叔正藏在围墙后面看着他。

这种放在平常人眼中毫无疑问应该报警的场景让土方激动万分,他指使身边的人先带着他的外套回屯所,然后迅速冲出来扑向银时,啊不,是披着人偶外套的银时的怀抱。

“您,您昨天没有出现,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您,您生气了……”土方紧紧搂着玩偶的脖子,“蛋黄灵……”

“我只告诉了一个人,我发誓!”土方松开了几乎要把蛋黄灵的脑袋勒下来的胳膊,望着对方说道。银时的心轻飘飘地浮了起来。

“不是随便选一个人就说了的,因为那个家伙……怎么说呢……总觉得看着蛋黄灵就像看见他一样。”

土方不好意思地笑着,对面蛋黄灵壳里的银时大睁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对面。

直觉吗?不会吧。

“那天做梦都梦见了……”

不会吧。

“蛋黄灵……和那家伙一样……是天然卷……”

土方又一次扑过来,这一次只是像之前一样轻飘飘地抱着他。

“真是的,怎么回事啊……蛋黄灵……”

土方放开了他,蹙着眉头困扰一样笑着:“要是甜品大神长得不像我的话……不就输了吗……”

土方最近心情非常不错。

银时则每天晚上回家都得洗澡。

虽然这种频率使得他头发炸得比定春还蓬松,但是人偶服里实在太闷热了,动辄要流一身的汗,上次之后他就把衣服藏在了真选组屯所后面的一个犄角旮旯里。原因是他第一晚把那个大布袋从万事屋往外拖的时候被神乐一把抱住大腿,声嘶力竭地哭叫银酱我以后会少吃点的你不要把定春卖掉阿噜。那之后银时只好再三陪她确认她心爱的大狗还好好地趴在壁橱里睡觉才被放走。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单向网恋一样的关系在一个星期后的一天被迫中断了。

那天的土方一如既往地靠在墙上等着蛋黄灵来给他送温暖,身后突然传来沙沙声。他回过头,蛋黄灵大叔一如既往地挂着那副猥琐笑容冲他招手,他在离对方还有半米时停下了脚步。

“蛋黄……灵?”

对方笨拙地点了点头。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向外走。

“等等,先放开我……”

土方微弱地动了动自己的手腕,对方停下来回头看了看他,似乎对他的反抗很不满,过了一会又继续带着他走起来。

土方默不作声地跟着对方走着,月亮完全被乌云遮住时,对方终于停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拿回自己的手,蛋黄灵带着利刃的寒光转过身来,土方使劲将手腕挣脱向后跳去,腹部滴滴答答地向下渗着鲜血,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对方的力气却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哈哈哈哈!没想到那个真选组的魔鬼副长竟然真的对这种猥琐的东西情有独钟!这么轻易就被引过来了真是太蠢了吧!”

嘲讽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暗处的人影们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对面的蛋黄灵摘下自己的脑袋,露出一张土方不认识的脸,随后三两下脱掉碍事的人偶服甩到一旁。

“见鬼,这玩意真他妈热死了,副长大人下次的爱好能不能别这么折磨人啊,换个别的什么的,兔女郎也好啊!呜哈哈哈……”

“不过也没有下次了,您就将首级和性命都在此献给我们——”

最后一个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土方终于用腰带把伤口草草地绑好,眨了眨眼睛望向那个上一秒还在狂笑,此时已经身首异处的尸体。土方十四郎将刀收回鞘中:“我是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毫无防备地跟着你们来到这里……就这么些人当真是小看我。”

包围圈的人们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冷汗流下来坠到地上的啪嗒声。土方抽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连一点闷热都无法忍受,蛋黄酱大神也好,甜食大神也好,都不会眷顾你们的。敢对我开这样的玩笑……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银时找到自己的玩偶服已经是两天后了,上面沾着的斑斑血迹让他明白他垫付的押金算是打了水漂。然而类似对不起神乐接下来的一个月只能吃茶泡饭了之类的忏悔很快就被是谁他妈的拿老子的东西出去玩还不给洗干净放回原处啊啊啊等等咆哮掩盖。银时生气地踢了一脚玩偶的脑袋,随后又是一愣,对哦,把它洗干净不就可以继续用了嘛。

“所以说,老板,在我告诉你有什么方法能有效清洗血迹之前,先跟我去屯所做个笔录吧,说说你是做了什么需要清洗血迹之类的。”

一把拽下抖S王子欠揍的眼罩,银时愤恨地咬了一口丸子:“我向别人借的东西被从我这里借走的家伙搞得到处是血,所以需要清洗干净再还给人家。”

“一概不知,那些人私自把人家放在地上的东西拿去用,阿银我说是借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越听越可疑,果然还是跟我去趟屯所吧,正好土方先生最近更年期到了,让他拿你消消气也省得我们继续受苦。”

嘴里嘟囔着冤枉好人之类的词,银时还是被土方君更年期之类的话打动乖乖挪动脚步被冲田总悟带向屯所。刚进入大门就感受到了一股人人自危的肃杀之气,银时抹了一把从额头滑下来的黑线,向着在这种气氛中唯一一个还敢挺直腰杆走路的冲田总悟提问:“那个……冲田君?这是怎么了?大猩猩终于娶了大猩猩了?还是大猩猩被大猩猩娶了?这个气氛不太好哦,我看到了拿着镰刀的大叔在靠近你们哦……”

“嘛,所以说是因为土方先生的更年期到了嘛,”冲田的泡泡糖啵的一声破在脸上,“前几天晚上在外面砍了几个攘夷分子,通知我们去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家伙自己也受了点伤,大概是因为中了埋伏才火气这么大的吧。”

“什么埋伏……”前几天三个字让银时一阵恶寒。

“我不知道啊,那家伙又不肯说,所以要埋伏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掉啊,我来做的话绝对不会有这种失误,”冲田怅然若失地又吹破一个泡泡,“啊。”

随着这声短促的“啊”,山崎手脚并用从他们即将经过的门口爬了出来,随即是速度快过他好几倍的一堆文件伴随着一声怒吼接连飞出砸在地上。

“废物!继续查!”

最后走出来的是土方十四郎,瞳孔散大青筋暴起,胸脯剧烈起伏着,手里出鞘的刀指着地上的报告:“一家一家给我查,我一定要知道是哪群不长眼的敢这样愚弄我。”

监察一边捋着报告一边在副长暴风雨前黎明一样的低沉警告声中连连称是退到一边。刚才还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队士们在山崎滚出来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二还留在原地的其中一个——冲田总悟,在这种死了爹的气氛里吹破了第三个泡泡。

“我让你去巡逻你在干嘛?”

看来即使是冲田总悟也无法在这种威压下保持常态,被死死瞪着的冲田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会继续巡逻的,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出屯所。

“诶?那个?冲田君?总一郎君?”唯一还留在原地的坂田银时不自然地吞了口唾沫,土方十四郎终于把目光转向了他。

啧,完蛋了,再怎么看这家伙还是像个处男。

虽然在心里这么想着,银时还是跟在一言不发的土方后面走进他的卧室,对方低着头捡起刚刚被自己扔掉的文件整理了一下重新堆在桌角,银时在他对面落座。

“干什么?”

“啊……是冲田君叫我来的……”银时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对方眼中封住滔天怒火的寒冰以防自己不小心说出点什么把封印解开。

“他叫你来做什么?”

“哎呀……”银时挠了挠头,“你怎么了?心情很差?蛋黄灵大神太久没有传召你了?”

对方猛然抬起头死死盯住银时的脸,后者咬着牙,大脑全速转动思索着如果对方说出你他妈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蠢事很幽默之后应该回复什么能摆脱掉变态的嫌疑。

“呵呵。”

土方如银时所料冷笑了一声。

“想笑就笑吧。”

说出的话却不一样。

“会有那种想法我也是个蠢货。”

诶?

银时定睛看着土方,那人眼中的怒火被什么东西浇熄了,此时正是一幅垂头丧气的脸。

“蛋黄灵什么的……怎么可能多吃几瓶蛋黄酱就见得到……”

“相信这种事也就罢了,竟然被人利用摆了一道,真是火大……”

“啊是啊,竟然是被摆了一道,真是火大。”

被打断的土方抬起头,发现对面正一脸更加咬牙切齿的表情,他歪了歪脑袋:“……你被谁摆道了?”

“不晓得。”银时气鼓鼓地低下头。

可恶啊!!这些家伙玩什么不好!!偏偏要抢他的东西玩,你们把人家好不容易发现的套路当成什么啊!!

银时越想越气,他抬起头盯着对面怒火完全被疑惑掩盖的土方:“你该不会在那群家伙面前也露出那种表情了吧?”

“……啊?”

“我说!那种像小鬼一样幸福的表情!不会也被那种家伙们看见了吧?”

“怎么可能啊,”土方叹了一口气,把叼着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一看见我就知道不是你了,不过是顺着他们走,想看看那些家伙的老巢在哪,结果还是只抓到一些小喽啰,还被划了一刀……”

土方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涨红了脸抬起头,对面的人早就先他一步满脸通红了。

“真真真是的!你你你你早知道!为为为什么不早早早说啊!!每每每天热死我了!!”

“谁谁谁早知道!!反反反正蛋黄灵才不会一身草草草莓味!!你你你才早知道!!”

“你你你才是……”

两个人磕磕巴巴地对吼了一阵,终于慢慢地偃旗息鼓了,不约而同地嘀咕起来:

“想抱抱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啊混蛋……”

【END】

:《カタオモイ》——Aimer

*全文1.4w

*纯爱小银的暗恋碎碎念日记

“僕の心は君にいつも片想い好きだよ,

我一直都是单恋着你喜欢你,

分かってよ分かってよ分かってよ,

你是明白的你是明白的吧。”

【以下正文】

2月28日天气晴

神乐那家伙昨天去找澄夜公主玩儿了,带回来三个日记本,说以后大家都要一起记录生活。我给了她后脑勺一巴掌,告诉她下次如果要从公主那里带回来什么,要带能吃的或者能变现的。然后被她用这个本子拍脸上了,鼻血滴在了封面上,所以这本变成了我的日记本。......

神乐那家伙昨天去找澄夜公主玩儿了,带回来三个日记本,说以后大家都要一起记录生活。我给了她后脑勺一巴掌,告诉她下次如果要从公主那里带回来什么,要带能吃的或者能变现的。然后被她用这个本子拍脸上了,鼻血滴在了封面上,所以这本变成了我的日记本。

真是的,这种生活有什么好记的啊?现在还会做写日记这种事情的不是只有放暑假的小学生和思春期少女吗?人家少女有钱买些可可爱爱的小贴纸贴在日记本上,我们家能往上贴的只有白米饭粒哦?

总之不知道写什么,今天早上看了结野主播,结野主播说金牛座会为工作忙到猝死,其他的记不住了。所以我去打了小钢珠,输了个精光,然后用从自动贩售机底下找到的几枚硬币买了jump。其实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反正这是我的日记,不打算给别人看。

话说日记不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写什么的流水账吗?

3月3日天气晴

今天揽了个修屋顶的活儿,委托费应该够吃半个月的鸡蛋拌饭了。修完屋顶去老爹那里吃了团子,微凉清爽的初春就应该配这种黏糊糊的温热甜食,风一吹汗就消了一半。

然后我就看见那家伙了。领着乌泱泱一群人黑压压地从那边走过来,嚣张地站在大街边分配任务,也不管那身黑制服极其破坏初春浅色的朦胧美。笨蛋下属们散开后他自己点了根烟站在街边,眼下的乌青隔老远我都能看见,结野主播诚不欺我。烟很快燃尽了,一半是他抽的,一半是风抽的,他把火星碾灭在小巷的墙上,那双时刻瞳孔大开的青光眼就瞟到我这边了。

“看什么看。”

糖分大神在上,是他先招惹我的。

于是我回敬:“谁看你了啊?你是什么自我意识过剩的小鬼吗?穿了身滑稽的文艺汇演表演服就觉得全世界人都在看自己于是趾高气昂的小学生吗?硬要说也是你很碍眼挡住了我欣赏风景吧,税金小偷侵犯三好市民发呆的权利应该去哪里投诉?”

“无业游民有空发呆不如多赚两个子儿给宠物狗买点狗粮怎么样,听说上面要颁布动保法了。”

吵到这里,那个棕色头发的抖s小子从旁边的便利店一边伸懒腰一边出来了,眼罩都还没摘。那家伙又瞟了我一眼,和抖s走远了。

然后是例行的打小钢珠,今天被小钢珠神眷顾,半个月的鸡蛋拌饭变成一个月的份了。

晚上路过常去的居酒屋,发现长谷川在里面,旁边的酒喝到一半。我走进去坐在他身边,果然这家伙已经半醉了,这时候跟他喝酒是最容易让他请客的。长谷川又当了出租车司机,收入甚至比我还稳定一点。虽然很不爽,但这样一来让他请客就更理直气壮了。

坐下时老爹还在忙别的顾客的下酒菜,我把居酒屋环视了一下。那家伙居然也在,只不过我们坐的是靠墙角落里的桌椅,他坐在吧台边的位置。我告诉长谷川我家神乐要我们写日记这件事,长谷川很懂地说青春期小女孩嘛,多正常。我反驳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记日记的嘛,歌舞伎町哪一天和哪一天有不一样。长谷川哎了一声,说这你就不懂了,日记嘛,本来就是用来记一些没法和任何人说又不想忘记的东西的。我说那可能最蹩脚的特工才需要记日记。长谷川哈哈哈哈地笑,说也可以记暗恋嘛。

我想了想,觉得合理。作为jump男主,我从头到脚都被无良作者扒了个遍,从不堪回首的过去到内裤款式颜色。如果说有什么“无法提起又不想忘记”的东西,大概也就只有我正在进行时的暗恋了。

长谷川看见我不说话了,开始絮絮叨叨今天碰到的奇葩乘客,我一边剥毛豆一边偷瞄吧台。长谷川问我在看什么,我说帅哥真可恶啊。

真可恶啊,为什么他一出现,居酒屋的破旧就变成情怀,吵闹就变成烟火气,连灯都自带柔光档了。

长谷川看过去,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说原来是那位副长先生啊,人家跟我们哪一样呢。然后又絮絮叨叨说开了。

我把酒杯往桌上一顿,嚷嚷道:“哪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了!”长谷川连忙让我小声点,但是居酒屋本来就吵闹,那家伙听不到我的。

唉。你不懂。我叹了口气,对长谷川说。我们是一样的。我喜欢他。

长谷川点头,胡乱地嗯嗯着,说喜欢这种情感,本来就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已经醉得没办法沟通了。

酒喝完的时候我还没到酩酊大醉的程度。我从长谷川的皮夹里掏出酒钱,然后架着他离开了。路上他还说着不着调的胡话,我把他扔到安全的垃圾桶边,回家了。

长谷川醉死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在抬杠:“你怎么知道你喜欢他?”

我怎么不知道呢。那家伙做着一份伟大的工作,手下有一帮愿意追随他到死的忠实伙伴,巡逻的时候被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仰慕,方方面面都是个不可小觑的男人,但我只觉得他是路边昂首挺胸、气势汹汹、戴着白领巾的骄矜的黑色猫咪。

长谷川是知晓我暗恋的第一个人。但其实写这篇日记的时候,是左上角日期的第二天,写下这行字的时候长谷川应该刚好在歌舞伎町的某个小巷里,从垃圾桶边的纸箱里醒过来,对昨晚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所以我的暗恋大概还能好好保存在这本日记里。

希望它永远不见天日。

3月9日天气雨

今天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外面下雨了,我没带伞。在便利店随手买一把伞回家是普通人的选择,但不是穷人的选择,所以我缩在屋檐下面等雨过去。没过一会儿我看见那家伙也冒着雨远远跑过来,一头扎进同一个屋檐,额发被打湿了贴在额头上,烟头上的火星也被浇灭了。

那家伙穿着便服,看样子今天休假。我们一如往常地吵了几句,老生常谈的那几句,然后就没有再吵了,像两颗受潮了只能崩起几粒火星的烟花,雨天总是会让人感觉有点忧郁的。我之前的忧郁来自因为潮气而更加蓬松的天然卷,现在的忧郁来自雨一停我和这家伙就要分道扬镳。他看着雨幕,斜倚着墙,我蹲在他脚边,他说我像只鹌鹑。我在脑子里搜刮一圈,没想到什么更有攻击力的形容词。我们之间很少有这种近距离相安无事的场合,之前总是吵吵闹闹的,情感叫嚣得再大声也能被掩盖过去。现在不行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给面子,像要给我的暗恋配bgm一样。语言系统暂时被喜欢攻占了,说不出一句轻飘飘的嘲讽。那像鹌鹑就像鹌鹑吧,鹌鹑挺可爱的。

初春的雨总是下不长,雨很快变小了,落在身上像绒毛,他直起身说了句回见就走了。我蹲了半天,腿麻得要命,暂时站不起来,只能看着他往街头走的背影。暗恋的人和巴浦洛夫的狗没什么区别,狗一听见铃声就流口水,人一看见暗恋对象就开心。这种开心和那个人的外貌,和自己的欲望,和他会不会喜欢自己,和两个人能不能谈恋爱都没有半毛钱关系,纯粹是一种条件反射。视网膜里的视野就那么大,只要有一个视神经捕捉到那个人的影子,全身的细胞都像看到世界杯日本2:1德国一样开始欢呼。这就是暗恋。觉得他的个子比别人高,真好;他的头发比别人黑,真好;他的腰比别人细,真好。至于为什么高就好?为什么黑就好?为什么细就好?像“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一样无解。

晚上去了定食屋吃饭顺便喝酒,刚好那家伙也在。说起来,他休假的时候一定会来这里来着。能让我们和平相处的地方不多,雨天算一个,战场算一个,老爹的定食屋算一个。我点了宇治银时盖饭,点了一些盐水毛豆炸鸡肉串鱿鱼丝之类的下酒菜,酒可以蹭他的。他会半真半假地抱怨上几句,但是最后还是会大方地分给我。配主食还是要用冰啤酒,苦涩和麦香伴着扎喉咙的气泡一起灌下去,会让人在温暖中抖上几抖。他像自言自语似的吐槽不靠谱的上司和下属给他增加了多少工作量,我一边扒饭一边含糊地应和,等吐槽了个七七八八时,他的土方special狗粮也吃完了。老爹帮我们温上烧酒,上好下酒菜,我盯着他袖子滑落后露出的手腕发个饭晕,猛然意识到他也在看我,该我说点什么了。

我想了想最近发生过什么,日记的事没法说,和长谷川喝酒的事没法说,我又变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不知道为什么,他哼了一声,骂了一句“臭天然卷”,拿走一串我的鸡肉串,恶狠狠咬下。

这时我发现我们基本没有怎么好好叫过对方的名字。

我叫他税金小偷蛋黄酱中毒V字刘海青光眼混蛋,他回敬我无业游民甜腻腻臭天然卷死鱼眼,词汇量跟我比要单一很多。哪怕是明明可以好好叫名字的场合,我叫他多串君,他叫我万事屋的。

可是我没办法告诉他我真的对着街边团子店的三色团子练习过叫他的名字,这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他的名字称呼他,这种行为本质上与在草纸上一遍遍写暗恋对象的名字没什么区别。

结果一来二去就变成了拼酒,谁先喝醉了谁就要叫对方的名字。他欣然应下这个幼稚的赌局,但却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必赢的,无论是他叫我的名字还是我叫他的名字都是我占便宜。大概心态真的能影响酒量,喝了一会儿他就数不清摆在碟子里的毛豆粒了,而我摇着酒杯里剩的一点酒液,大脑空前亢奋,理智都用来维持语气的轻描淡写:“愿赌服输吧青光眼混蛋。”

他半个人趴倒在桌上,小半张脸埋进肘弯,绯色顺着他的脖子爬上脸颊,眼睛迷糊地半闭着,柔顺的黑发也有点被揉乱了。他努力地用手撑着头,可怜又可爱地晃着脑袋:“啊……叫你什么?你叫什么来着?”

喂!别醉到把我的名字忘了啊!

然后他又哼哼着说:“哦对了……坂田银时……坂田是姓,那名字是……”

“银时……银时……”

“银桑……哈哈哈哈……银桑……”

我几乎从凳子上蹦起来,分辨不出是他呢喃的“银时”更让我心动过速,还是带着戏谑的“银桑”更让我想哭。有没有人管一下啊?这里有人恃靓行凶。这种事可以找警察吗?啊,他就是警察来着。

后面的事情我自己记不清了,是老爹告诉我的。老爹说他看着我对空气打了一套王八拳,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凑到那家伙身边,用和他一样的姿势趴在吧台上,像午休时假装午睡避着班主任说悄悄话的小孩。我故作凶巴巴地对他说:“再来一次,求你了,给你三百円,再来一次。”

我捂着宿醉的脑袋,没法直面昨晚的自己。老爹不顾我死活地继续讲,我在发现那家伙彻底醉倒后开始发酒疯,揪着老爹问店里有没有监控,有的话请把刚才的录像备份一份给我。

很遗憾,老爹的小店里唯一称得上是电器的东西是那口可以定时调温度的炉子。

总的来说是开心的一天。

大概能让我继续坚持我的暗恋很久。

3月20日天气晴

一周前做找猫的委托时,发现原来的一家小酒馆变成了宠物店。神乐对我和新八三令五申,不许去宠物店,去了就是背叛定春。第二天我买jump回家,路过那里,店家为了招揽顾客,把一个猫爬架摆在橱窗边。各式各样的猫趴在上面,像圣诞树上装饰的绒球,挂着价格高得令人发指的价签,憨态可掬,恶意卖萌。我的意思是对钱包的恶意。

起初我是不屑的,离那家宠物店不远处就有一条流浪猫聚集的小巷。它们不好看,伤痕累累,只在饿的时候才冲人卖萌,作为拼尽全力活着的穷人我当然更共情流浪猫们。更何况我曾经也是它们中的一员。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我在橱窗里看见了那家伙,比其他猫身形大一点,毛色乌黑发亮,长而柔顺,只有从下巴到肚皮一带的绒毛以及四只爪子是雪白的,像随风而动的蒲公英。眼睛是蓝色的,像果冻一样的海水。它不像别的猫一样顽皮躁动,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趴在猫爬架上,目光凝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老天爷,您是看不下去我的暗恋了,所以亲自给我送代餐来了吗?

我承认我被它的眼睛蛊惑了,我靠近橱窗把一只手指按在上面,它打了个哈欠,把爪子按在对应的位置上,粉红色的肉垫被挤得扁扁地贴在玻璃上。

我沦陷了。

店里的店员小姐姐看我站在橱窗前走不动步,从里面走出来,热情地给我介绍这只什么挪威森林猫,问我要不要进店看一看,我拒绝了,我说我买不起。在被它吸引前我就看过它脖子上的价签了,把我自己卖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卖到这个价格。小姐姐很大方,说不买也可以和它互动一下,它脾气特别好。我再一次拒绝了,隔着橱窗看看它已经很好了。

我私心给它取名,叫十五。因为在它之前的那位叫十四。

后面的每一天我都借口出门然后绕路到橱窗前看一看十五,有时候它睡着,有时候它会像认出我一样冲我叫,虽然我听不见它的声音。店员小姐姐还是会问我要不要进来摸一摸,我还是拒绝,说家里的狗子不让。

但其实我不是没动摇过,十五没贵到要倾家荡产的程度,小姐姐也说实在喜欢想买,分期付款不是不行。猫粮也不用担心,从定春碗里偷一点就够它吃得饱饱的。要是把十五带回家,虽然嘴上说只爱定春,但第一个背叛定春的一定是神乐。澄夜公主的那只波斯猫她就喜欢得要命,每次回来都粘一身猫毛。新八也喜欢猫……还是猫娘来着?反正都差不多吧。老太婆也喜欢猫,连长咧了的猫女她都爱得像眼珠子一样。

但是。但是。

我忍住了。

今天买东西回来,路过宠物店,十五已经不在了。店员小姐姐说有人来把它买走了,是个长得很漂亮很温柔的有钱人家的小姐。

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我还是失落地在街边一屁股坐下了。曾经属于十五的猫爬架被别的猫占据了,这猫特别笨,我把手指按上去,它不懂有玻璃,拿爪子拍,拿牙齿咬,玻璃被它蹭得一片狼藉。我把手收回来,努力说服自己,十五去过更好的生活了。可以天天吃肉,不用卖萌也能吃最喜欢的罐罐,玩具说不定都镶了钻,还可以被漂亮小姐姐撸得打呼噜。而我今晚还是吃已经连续吃了一个月的鸡蛋拌饭,没有漂亮小姐姐,晚上打呼噜还可能被神乐踹肚子。

我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坐到夕阳把我的影子都拉长了。然后另一个长长的影子出现在了我脚边,那家伙的影子倒映在玻璃窗上。

“乱扔垃圾,罚款三百円。”

“税金小偷有什么资格说无辜市民是垃圾。”糟糕,今天心情太差,吵架水准快要创历史新低了。

他好像看出来点什么,问我堵在人家店门口干什么,犯罪中止一样要抓回去蹲局子。我看着他的眼睛又想起了十五,这双眼睛总是打破我的很多底线。我说我喜欢的猫被买走了。他了然地说,早就告诉你努力工作赚钱了。我说我买得起,养得起,但是我不能带它回家。

“为什么?”他也坐下来,坐在我旁边,青色的烟在他指尖袅袅升起,火星明明灭灭。脚边有一个还未消失的雨洼,倒映着由火红过渡到靛青的天际线。我们之间隔着一点距离,差不多是宠物店橱窗玻璃的厚度。

我说:“因为它会有更好的生活。买走它的人不需要借钱才勉强买得起它,不用让它跟大狗抢食,它不用睡在纸箱子做的窝里。阿银其实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啦,我从来都没想过把它带回家去,真的,它那么可爱,一定能过上超级好的生活,我没必要横插一脚。但是它真的太可爱了,每天都隔着玻璃和我击掌来着,应该允许我伤感一下。”

说这些时我不太敢看他,但我能想象到他皱着眉思考的样子。他不必知道我意有所指。暗恋的人都是这样的,像从缺到满再到缺的月相一样,有一个周期。刚开始觉得他真好,我真喜欢他,哪怕他永远不知道,只要能看到他一无所知地笑笑就好了,仿佛追着自己尾巴的小狗。但即便如此也还是会动摇,妄想会像加了曼妥思的碳酸气泡一样疯狂,直到到达一个满溢的峰值,罐子被现实打破一个洞,那些粉色泡泡一样的东西哗啦啦地从洞里流出去,消失在干涸的沙土中。

我的罐子现在就差不多被清空了。但是没关系,这样的罐子我还有一堆。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它每天都等你来,每天都和你击掌。

“可能它更喜欢和你在一起。”

我的罐子又满了。

3月27日天气晴(这一页夹着一朵褪色的樱花)

最近樱花开起来了。一觉醒来,从万事屋二楼望过去,公园全浸在粉色的雾里。我掐指一算,算出最近万事屋还有闲钱,可以去赏樱了。

出门的时候老太婆和凯瑟琳小玉硬跟了上来,碍于老太婆手里那几瓶好酒,我没强硬拒绝。去公园的路上阿妙拉上了九兵卫,又遇上带着晴太一起出来玩的月咏和日轮,拐过街角碰见又来参观的屁怒吕一家,然后是长谷川。本来是三人一狗的配置,结果队伍莫名其妙越来越大,一大帮人走在街上,被路人纷纷侧目。真受不了,想甩开这些人好好喝一杯。

到了公园,另一帮人浩浩荡荡从那边走过来,果然又碰上了那些家伙们。其实经历了这么多,我们和真选组这帮人早就没有那么看对方不顺眼了,只是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我嘲讽的话还憋在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来,神乐的伞和阿妙的便当盒先一步飞了过去。随后争抢地盘的野餐垫子五颜六色地铺了一地,每年都是这样的,说着抢地盘,抢着抢着就乱糟糟地坐在一起了。

我和那家伙都只是在被殃及时才帮腔着呛上几句,我们坐着的垫子远离以神乐和总一郎为中心的东部战区,樱花花瓣不受惊扰,悠然飘落,落在酒盏里惊起一个转瞬即逝的饱满的涟漪。神乐打累了,跑过来歇一会儿,看见我和他坐在一起,说我投敌。我说笨蛋只顾着打架,聪明的人已经学会了假意讲和然后吃穷税金小偷。神乐恍然大悟,又精力充沛地往那边跑。

他一把夺过我的酒盏,喝掉了倒映在里面的云,说:“天然卷混蛋,我还在这儿呢。”

我表达了不带半点真诚的歉意,趁着他仰头喝酒的那一刻把他的酒盏勾了过来。酒盏里面有一朵难得一见的完整的樱花,正随着酒液的晃动缓缓打转,我把酒喝干,把花挑出来包进手帕里,他笑我怎么像个青春期少女,我说我缺个书签。

“看jump也要书签?”

“不行吗?”

“可是你不是有吗?”

我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然后他突然就开始笑,笑得脸颊都开始泛红,像那种想给别人讲笑话但是先一步把自己逗笑的家伙:“你……哈哈哈哈……你不是有你的脸,脸吗?看完了就把书盖在脸上什么的……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开始笑这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笑得停不下来,脑袋都要缺氧了。我们两个笑得像被加热的爆米花,等情绪稍微平复下来,他咳嗽着抹眼角,我撑着手臂拍胸口,他说:“我们好像有点醉了。”

他今天穿着便服,藏青色的和服,离近了看有草木暗纹,贵得很低调。刀也没带,这倒是新奇。我骂了两句税金小偷,顺势问他怎么今天不穿队服也不带刀了,他说今天出发的时候本来是穿了队服带了刀的。

“我和近藤先生都穿戴整齐了,队长和一些老队员也是,结果一集合发现好多队员穿着便服就来了,刀也不带,什么炊具烧烤食材调料倒是带的蛮齐。”说到这里他哼了一声,感觉下一句就是“士道不足切腹吧”。

“结果有个臭小子还理所当然地说‘春游就是要穿便服啊,穿制服带刀是对春游大神的不尊重’,听起来倒很像你这个混蛋的论调。再说穿队服就很扫兴了,我们就去换了便服。”他的酒喝完了,把空空的酒盏底展示给我看,挑眉示意我倒酒,我拿他这种表情没什么办法,一边“遵命”着一边倒了。他抿一口,接着说:“不过他说的好像也没错,春游是该这样。”

这一波樱花算是早樱,今天既不是传统节日也不是周末,所以公园里人并不多,这帮税金小偷能出来偷得浮生半日闲纯粹是因为编制扩大后有了轮班的人手。之前他们都是穿着制服带着刀,凶神恶煞,把来赏樱的普通人吓退一片。赏樱喝酒时也时刻严阵以待,酒喝完了立刻回到岗位上,对待春游大神的态度像敷衍公司年会的社畜。他说今天看到队伍里没几个人穿队服才发觉,队里原来的伙伴其实已经所剩无几了,大多数队员都是没经历过之前那一遭、在战后才加入真选组的年轻人,理所当然地不懂之前的事情。这家伙说这些的时候并不是指责或者蔑视的语气,反而很得意似的,眼神看着远处闹成一团的队员们。樱树林因我们的到来而吵闹着,拼酒的声音、烧烤滋啦滋啦的声音、还有不知道哪个多才多艺的队员带了吉他来,和一堆人醉醺醺地合唱的声音在树林里萦绕不绝。

于是我说:“这样的理所当然,不就是我们拼了命追求的东西嘛。”

为了大多数人不再需要懂怎么在战乱中苟活,怎么时刻保持警惕提防随时可能会来的敌袭,为了大多数人理所当然地说“春游带什么武士刀啊,带把水果刀就好了”。

理所当然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他听了我的话又开始咯咯笑,我说你是真的醉了,他有点不服气,支起身体想拿酒瓶,却不小心碰倒了一摞酒盏。酒盏大多数是真选组带来的,给可以喝酒的成年人一人分一个后还剩下好些,都放在我们这里。他看着翻倒的酒盏愣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那些灰扑扑的朴素的小碟子一个个摆开,摆在樱树的树根边,一个个斟好酒,倒完了晕晕乎乎地数来数去,不知道数没数出什么名堂。最后喃喃:“好像不太够啊……”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再去找几个。我知道他是倒酒给哪些人,于是赶紧把他按坐下,说:“行了行了,不够让他们轮流用好了,还在乎这个。”不知道他又想了些什么,像小朋友似的重重点头:“就是,有的喝就不错了。”

我们两个都没再说话。

我抬头看云,天上的流云已经换了几茬,现在飘在头顶的是一只大白狗,有点像定春,但很快被风分成两朵。他低着头数蚂蚁,蚂蚁可能是被我做的甜食吸引了,触角左探右探,堂而皇之爬上野餐垫,他皱着眉把那一碟大福拉到身后保护起来,我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

有人说人不活一辈子,而是活几个瞬间。那么这一刻我是确实地活着的。

很快东部战区也平静了下来,日头开始往西坠,神乐开始挨个野餐垫搜刮没吃完的食物,新八一手拽着她一手拽着阿妙,看着姐姐别醉得太厉害。虽然很少夸奖他,但他其实是一个过分懂事的小孩,现在已经俨然成为一个可靠的男人了。

那些年轻队员们喝到兴头上,开始闹大猩猩。大猩猩被他们灌得不省人事,抱着树干嚎阿妙小姐什么时候嫁给我,被阿妙塞了一嘴暗物质,口吐白沫着倒下了。大猩猩闹完,他们冲着这家伙过来了。他跟我已经喝了不少,要是站起来,三步直线都走不出来。但他意外地很会在下属面前演戏,就是演到最后开始两个字三个字地往外蹦,多说一句都会暴露自己数不清手指这个事实。

我被挤在人堆外面,在一群挤来挤去的躯干间瞄到他泛着红晕的脸。

突然就很想祝贺他梦想实现,祝贺我们梦想实现。

但是已经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了。

3月28日天气阴

昨天喝了太多酒,连怎么回家的都不太记得了,早上宿醉的头痛把我从梦里敲醒,疼得像被定春一口咬在头上。醒来时被过于美好到有些让人恼火的春光直刺眼皮,显然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是不可能记得睡前拉窗帘的。口腔里干涩得要命,喉咙也沙哑,但对于经常宿醉的我来说还算适应。

我在“去厨房喝水”和“拉上窗帘睡回笼觉”之间犹豫了一下,把被子掀开,猛然发现被子里不只有我一个人。

旁边那个人有着非常眼熟的V字刘海,我只瞧一眼就遍体生寒。只能说还好我一直睡榻榻米,而不是那种酒店里高高的大床,要不然头上就要多出一些肿胀和淤青了。

虽然这种类似整蛊的剧情已经上演过一次了,但我还是不免感到些许崩溃。但还好昨天没有喝到断片失忆的程度,被酒精锈住的大脑经过这样一刺激很快记忆回笼,我想起来昨天同样喝得意识模糊的这家伙被那个抖s王子丢下不管,被我以为是自家的孩子一起带回来了。

大清早被这样吓一跳,残余的酒精蒸发得所剩无几,找回理智后我开始有点遗憾。明明漫画上和喜欢的人同床醒来都是在柔和的晨光中朦胧间看见那家伙熟睡的脸,我莫名其妙错失良机,现在心中的天平开始向“不拉窗帘但睡个回笼觉这样就可以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和这家伙一起起床了”倾斜。

遗憾的是这家伙很快也醒了过来,坐在被褥上捂着脑袋对着周围的陈设发愣。我猜他大概也在经历我正在经历的头痛口干嗓子哑,所以在通知他“昨晚是阿银好心带你回来的,请你支付留宿一晚的房费”后,我就去厨房倒水了。我们家没有蜂蜜这种高档食材,我在杯子里放了两块冰糖,喝起来就是有点甜味的水,完全没有润喉解酒的功效。他喝完了把杯子递给我,说麻烦了,样子迷糊又乖顺,像露着肚皮的猫科动物。

我问他要不要吃早餐,一千円起价,他重新露出那种对我的德行嫌弃又无奈的表情,说随便你吧。

前些天万事屋连日盈利,我买了一只整鸡。内脏做成杂煮,剩下的肉和骨头一起放进锅里和洋葱胡萝卜鲣鱼干之类的食材熬了四个小时,熬出一锅高汤。炖得软烂的肉渣菜渣被我们捞出来拌饭吃掉,高汤做成浓汤块,后面我们的鸡蛋拌饭升级成了鸡蛋拌高汤茶泡饭。骨头喂了定春,至此这只鸡被我们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安心地去了。宿醉的一个症状是饥肠辘辘但没食欲,我挖出两块浓汤冻,放在锅里的开水里化开,又下了两把挂面,奢侈地磕进两个鸡蛋,调料只有盐,端出来的时候做作地撒一点葱丝,两碗热乎乎的亲子丼版汤面大功告成,定价一千二百円。他洗了澡从浴室里出来,发丝上还在滴水珠,一边用毛巾蹂躏头发一边问亲子丼里的“亲”在哪里,我说虽然你看不见,但妈妈一直都陪伴在孩子身边,无处不在。他说你这是欺诈消费者,我说汤是用鸡妈妈熬的,怎么了?

我们坐下来吃饭,面对面。平时不管在定食屋还是居酒屋,我们都习惯并肩坐着,所以这大概也是我第一次面对面看他吃饭。明明看着是个高冷严肃的帅哥,但是吃饭的时候很不拘小节,很不讲究地把面吸得呼噜呼噜响,腮帮子支起一个很圆润的弧度,随着咀嚼的动作一动一动,是仓鼠的行径,让做饭的我心情很好。

我吃得快一点,放下碗筷对着空气中的某个点放空。突然就很想这种氛围延续下去,我可以每天给他做饭,但他得付我饭钱,毕竟喜欢他和穷是互不相干的两码事。

我回过神来时发现他震惊地望过来,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咽。我这才发现我竟然不知不觉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大概有两三秒钟我飞快地思考怎么找补,几乎出幻觉闻到了CPU干烧引燃天然卷的焦糊味。我结巴着开口说,是因为神乐和新八全走了,一个人接不到什么好活,才想着发展点副业。他没说话,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完蛋了的时候,他说,也不是不可以。

啊?

他吃完了放下碗,说屯所的食堂最近在改建,他已经外食了一周。

“费用怎么办?”他十指交握,像个谈生意的大老板。

费用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又没真的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现在看起来确实把他糊弄过去了,我松了一口气,开始漫天要价:“一顿一万円。”

“你要是这么不想做生意我可以送你进去吃牢饭,这样一样能解决问题。”他反唇相讥。

我们来来回回拉扯几个回合,他还是先投降了,从皮夹里翻出一张卡,隔着桌子递过来,说可以用这个。

“这是什么?”我把那一张薄薄的卡片放在指尖玩弄。

“我的副卡。”

“来人啊,这里有公职人员公然苞养纯良市民。”我拉着长音扯着嗓子喊。

“包你个头!”他恶狠狠瞪了我一眼,“别人家雇保姆也会这样吧,别少见多怪了。你出力我出钱,买食材用这个付,很公平吧。”

我说你不怕我乱花吗,他说卡上的流水会同步到他的手机上,每个月有消费额度,花完了就没有了。

好吧。

啊对了,在这里稍微记一下,一会儿要联系那个痔疮忍者看看他是不是还在干外卖员。

4月2日天气晴

今天是“阿银定食屋”开业的第六天……开什么玩笑,哪有只有一个顾客的定食屋啊。

但是这并不是没有好处的。最大的好处当然……是光明正大花别人的钱吃了不少好吃的,还不用担心那两个臭小鬼来抢食。不过前天拎着一兜子蛤蜊鱿鱼对虾从超市里出来时,被在街上巡逻的那家伙逮个正着,没过一会儿手机上立刻收到他发来的警告短信。屈服于金主大人的威严,我把原计划准备做的奶油蛤蜊汤换成了蛋黄酱蛤蜊汤,把配炸鱿鱼圈的番茄酱换成了蛋黄酱,于是顺毛成功。

新八成年礼的那一天,楼下老太婆送了我们一人一瓶清酒。酒是好酒,千金难求,老太婆说以防那时她已经不在了,给我们以后结婚成家用。这酒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酒瓶被岁月打磨出磨砂的质感,瓶颈上系着红绸,挂着写着我们名字的木牌,瓶身上写着酒名「一期一会」,三瓶并排珍藏在万事屋的置物柜里。

我把我的那一瓶取了出来。

我把红绸解下来,木牌摘掉,过于暧昧和郑重的酒名用用来包瓶身的毛巾遮起来。给他倒好酒的时候他正好敲门进来,我把下酒菜端上茶几,我们就地坐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那条缝隙里。

老太婆给的确实是好酒,入口清甜绵柔,回味却馥郁辛辣,余香霸道地徘徊在喉咙和鼻腔里,正如酒名。他说你竟然有这么好的酒,又问这酒叫什么名字。“一期一会”四个字卡在我喉咙里说不出口,于是随便编了个名字糊弄他。酒的后劲很大,我们喝了小半瓶便不敢再多喝。喝到最后天黑了,但谁都懒得从地上坐起来去开灯,于是我们并肩坐着看窗外的月亮被托上对面的屋顶,月光像雨水一样从阳台灌进来,沾湿我们的衣摆。

我忽然觉得这可能就是我们的终点,我会和我喜欢的人做一辈子酒友,这也很了不起。他以后会成家,永远不知道我喜欢他,但我们还是可以偶尔一起喝酒,偶尔在街上相遇,直到变成两个皱皱巴巴的老头。这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然而这一切都在今天中午化为泡影了。

今天他只有上午工作,中午便到万事屋来吃饭。万事准备就绪,香喷喷的米饭焖在电饭锅里,味增汤盛到碗里放凉,新鲜的时蔬和鱼虾挂好了面糊只等下锅油炸,我让他在沙发上坐着等一下。然后大门被哐当一下拉开,神乐戴着一顶大得离谱的遮阳帽,领着定春一起冲了进来。

“小银我回来了阿鲁!”

说实话,分别几天,我还是有点想念他们的。但此时此刻我只希望神乐别回来。

她很快冲进客厅,然后又咋咋呼呼地叫起来:“十四也在!”

曾经神乐对那家伙的印象还停留在“小银的死对头”、“我死对头的上司”时,对他是没什么热情的。但是经历了许多,现在这家伙在神乐心里是“会给我发工资的人”和“会给我买醋昆布请我吃家庭餐厅的人”,除了一些需要坚定立场的场合——比如赏樱大会——见到他甚至比见到我还要热情。

那家伙还算镇定,只是端着水杯对神乐点了点头,神乐只当他是来委托的,闻着饭的香味转身一阵风一样冲进了厨房,我用拿着锅盖的那只手拼命抵挡才成功组织她一头冲进油锅。

“啊!小银你怎么背着我做天妇罗阿鲁!明明之前怎么求你你都嫌麻烦不做的!”

我被她一句话搞得满头大汗,只希望一道厨房门足够隔音。我试图转移话题问她吃没吃饭,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她的注意力全在那一盘食物上,比较好打发,只是摸着肚子遗憾地说可惜阿妙请她吃牛排吃到饱,要不然还有胃口吃天妇罗的,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厨房。然而我还没来得及为保全了食物和暗恋舒一口气,又听到这丫头在客厅大叫:“小银!你怎么把婆婆送给我们结婚用的酒喝掉了阿鲁!你跟谁喝了!”

我冲出厨房,两眼一黑。

神乐举着那瓶酒,酒液少了三分之一,那家伙坐在沙发上看着那瓶酒瞪大了眼睛,我经常嘲笑他瞳孔大开,可此时我一眼也不敢往那边看。

完蛋了。

我做了那个情况下最愚蠢的决定,就是慌张和结巴,说些不着边际的怪话,间接坐实了我心里有鬼。神乐没得到回答开始大声地质问、猜测,而那家伙一双眼睛闪着我读不懂的情绪,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一个谎也撒不出来。在慌张和绝望中,我被神乐吵烦了,揪着她的后脖领拎到卧室里谈判,签订不平等条约,用一个月的烤肉换取她暂时不再提这件事。我走出卧室,看见他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瞒不下去了,再怎么挠头也不可能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于是我说,我们出去走走。

他答应了。

我边走边想该怎么开口,没想到一直走到河堤还是一个字也没憋出来。他停下脚步说别走了,你解释吧。初春的阳光不算热辣但很明媚,河面像碎了一地的玻璃,反射出刺眼的光线,撕破了我关于未来无数个把酒言欢的夜晚的幻想,把我的狼狈照得无处遁形。如果可以,我倒是想立刻变成脚边那朵被风吹秃了一半的蒲公英。

我说,土方君,其实我喜欢你,对不起。

我在河水的倒影里偷偷看他的表情,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喉咙一样焦躁气愤,看起来想把我推进河里去,吸了一口烟才把情绪压住,说,我不想听这一句。

我很茫然,但他没有给我再次开口的机会,说:“我喝了你结婚用的酒,怎么办?”

我被戳中痛处,只能假装无所谓地开口:“其实不要紧,我没打算结婚,喝了就喝了。”

“不行,我要负责任。”他固执地开口。我说真的不用,他再一次斩钉截铁:“不行。”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请他喝那瓶酒当然是我别有用心,既然喜欢的情感永远无法传达给他,那么就这样被他喝掉也可以。他不需要知道这酒代表了什么,他只需要知道酒好喝就行了。如果他真的一边说着“要负责”一边掏钱出来当场两清,我真的只能一边哭一边日剧跑跑回无万事屋了。三十代大叔的心也是需要呵护的。

在我胡思乱想沉默的片刻,他已经沉不住气了,相当粗暴地揪着我的领子让我面向他,再一次恶狠狠开口:“喂!你这家伙,我说我要负责,你听懂了没有!”

我问:“怎么负责?”

他说:“你把那句话重新说一遍!重说!”

都说人在面对无法承受的现实时,大脑会启动保护机制转移注意力。我盯着那双比春水蓝得更深沉的眼睛,耳边听到的是附近某棵树上黄莺清脆的叫声,现在想来可能是在嘲笑我反应迟钝,枯树开花春风都吹不醒。

我突然福至心灵,试探着开口:“土方君。”

他说:“嗯。”

“我喜欢你。”

“和我在一起吧?”

10月2日天气晴

万事屋大扫除时竟然找出这么一本东西,我都快忘了这个日记本的存在了。

是土方君找到的,本来大扫除也没想让他做什么,但是他非要做,我就随便丢给他一把鸡毛掸子让他掸架子玩。他掸书架的时候把它扫落在地,拿起来大声问我这个本子是干什么用的,我说什么本子,他说噫,封面上还有血,恶魔召唤书吗?

我听到这个立刻冲了过来,顺带撞倒两个凳子,还好赶在他翻开之前抢过来了。我搪塞他说是神乐的日记本,青春期少女你懂的,就喜欢这样每个本子写两页然后就扔到角落里落灰。他盯着封面上那两滴鼻血对“青春期少女”表示怀疑,但也没有追问下去。

说起来我上周在公园里见到了十五,就是我一见钟情的那只猫。说实话,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它。它还是和我记忆里一样毛乌黑柔顺,眼睛蓝得深邃,唯一的问题是它变成了一个球。反正我是想象不到什么样的好生活能让一只猫的体宽直逼体长。抱着它的小姐姐我还很面熟,土方说是松平大叔家的那个独生女,也就是我曾经的情敌。我暗戳戳地想她抢了我的梦中情猫,我抢了她的梦中情人,OKfairenough。她现在也结婚了,身边的那个男人英俊挺拔,温柔体贴,唯一的问题是肚腩微凸,也有变成球的趋势。

小姐姐见到我们很热情地打招呼,主动让我们和猫玩。虽然没有给土方看过我的暗恋日记,但是交往之后我把很多暗恋时的事当情话讲给他听,我说我对十五一见钟情是因为它很像你。如今土方得见十五真容,一脸复杂地看着我,我只好辩解我遇到它时它真的不是这样的。

我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十五鼻头前,十五上上下下嗅了嗅,突然伸出爪子和我击掌,指尖传来猫咪肉垫柔软微弹的触感。然后它轻柔地喵了一声,和我曾经的想象完美重合。

至此我的所有暗恋全部得偿所愿。

啊对了,在这里稍微记一下,一会儿要把这个本子拿去烧掉。

*银时ptsd预警

———————————————

00

坂田银时和土方十四郎打了一个赌。

他输掉了自己的双手。

也输掉了自己的爱情。

01

起因是他不自量力地找土方拼酒。

虽说是土方挑衅在先,但擅自低估对方酒量,草率应承下来还放话说自己会赢的他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蛋。

“赌什么。”他大着舌头问土方。事实上,他已经喝得足够多,头晕目眩,眼里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而土方就在那片仿佛打了马赛克的光...

而土方就在那片仿佛打了马赛克的光影里点燃了一支烟,不紧不慢地吞云吐雾,“我想想……不如,就赌一双手吧。”

银时:“……哈?”

土方衔住烟,向银时伸出了他的手。

白白净净的一双手,指甲修得很整齐。除了常年握刀长出的茧,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甚至也没有烟熏出的痕迹。

那双漂亮的手在眼前翻来覆去,像在展示银时即将能够攫取的战利品,如同诱惑,如同勾引,挠得半醉的酒鬼心痒得慌。

于是银时十分从心地握住了那双手,从指根到手心都捏了个遍。实为揩油,面上却很是嫌弃道,“喂,赌注不公平吧,就凭这双手也能和白夜叉的手对等?阿银我的手啊,可是斩杀了虚,拯救了江户拯救了世界的手哦。”

——是斩杀过恩师,斩杀过发小同袍,染满了鲜血的手啊。税金小偷这双干净的、永远正义的手,怎么能一样呢。

“哼。”土方没有反驳他,也不知听懂了多少言外之意。他将手伸向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连带着,把银时的手也带了过去,“那,我赌上男人最重要的东西,总足够了吧?”

02

这条件太过优厚了。

不答应的人不是男人,是傻子。

但,成王败寇,输了的人同样是傻子。

03

傻子坂田银时在次日经历了痛苦的宿醉。

万事屋依旧没有委托。准确的说,是没有需要他这位江户的英雄出面的委托。神乐和新八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撇开他完成了绝大部分的工作。隐隐约约的,银时能感觉到,这是两个小孩儿保护他的独特方式。

银时抱着马桶吐了两轮,好不容易把胃里的垃圾吐了个干净,正打算滚回去继续睡时,万事屋的大门被人毫不客气地踹开了。

那位传说中的鬼之副长黑着脸走进来,一副怀揣着满腹长篇大论的模样。然而看到银时的一瞬间,那口气倏地泄了,他无奈地瞧着他,语调放得很柔:虽然不是没料到,但,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啊。

“嘛,不管怎么说,别忘了你的双手已经是我的东西了。”土方把手里的真选组制服甩到银时脸上,“就先滚去用它们洗干净你这臭烘烘的身体吧。”

04

银时确实很久没有好好地拾掇自己了。他总是喝得烂醉,醒来时,不是已经由新八换好了衣服,就是草草解决了事。

但,贴心的副长给他捎来了沐浴露,生怕他不好好洗,甚至还选了他喜欢的草莓牛奶味儿。

“不服从的话,”土方隔着浴室的门警告他,“就把你的手砍了哦。”

白夜叉最听不得别人的威胁。银时有些火大,便也隔着浴室的门对他吼,你他妈是有多闲才连洗澡也要监视啊副长大人,要我打开门给你看看吗喂。

土方听了,脾气很好地回答,倒也不必,我自己开就行。

于是继万事屋的大门之后,浴室的门也被一脚踹开。土方靠在门边,明目张胆地将他打量了个遍,随即嗤笑道,“嘁,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银时:“…………”

是他掉线太久了吗,怎么那个单纯的土方君都学会了冲田总悟的抖S了?

05

“你到底想干嘛?”

银时用那双属于土方的手,不情不愿地给自己套上了真选组的制服,一颗一颗地将扣子扣好。他不解地盯着土方,红色的死鱼眼因为这困惑而难得的清明了。

“还用说吗。真选组刚重建,人手不足。”土方咬着烟,“我要你用那双手帮我。”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万事屋的老板,老板哦?堂堂社长为什么要去真选组打工啊。”

“啊,说到这个,”土方从怀里拿出两张纸,扔到了银时面前,“你已经被你的社员用三个月工资的价钱卖掉了哦,社长大人。”

“咦——?”银时手忙脚乱地接过那纸,上书,神乐和新八亲笔:不发工资又不干活的老板干脆不要好了。

“诶——???”

“所以,不想露宿街头的话,从今天开始你就来真选组生活吧。然后和我们一起巡逻,为了我们的正义挥刀。如果不愿意,就把你手砍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用重复了。”银时不耐烦地揉乱了一头银发。

土方吐出一口烟,拿出纸笔,“既然是真选组编外人员,就要多注意一下个人形象。乖乖洗澡,不能赌博,不能喝酒……”

“喂,我只是输了一双手,怎么还能管喝酒的?”这叫什么,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你要不介意像条狗一样用嘴咬着杯子喝,也不是不可以。”土方淡然道,“反正不能用手。”

“诶等等,那是不是,”他恍然大悟,“也不能去花街,不能找好看的小姐姐做这样那样的事了?”

“嘛,也不是不可以。”土方把烟按灭了,一手探向腰侧握住刀柄,意义不明地诡笑道,“敢做的话,我就把你双手砍了,再趁你没有战斗能力,把你那玩意儿给生切了。”

06

土方十四郎果然还是单纯得很。

总悟的话,应该会毫不避讳地直接说,把老板你的○○给阉了。

真好。经历了那么多,他身边总归有一件美好的事物没有改变。

07

大战过后的江户正在经历它的阵痛期。城市重建,四处都需要人手,就连真选组的工作也比之前繁重了许多。

混乱之下必有黑暗滋生。天人激进势力,旧幕府的残党,右/派人士,都在趁这机会搅浑水。真选组接连捣毁了数个地下组织,但,治安并没有太大的起色。

土方将车开到了城市的边缘。一路上他斩了一双手数不过来的人,停下车时,指尖还泛着血腥味。

他默默地点了烟,烟雾氤氲在夕阳里,渐渐消散了。银时静静地看他抽完了那支烟,才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包括那儿戏般的赌博在内。”银时问,“我可不记得鬼之副长大人有这么爱管闲事啊。”

“看来传言是真的啊。”土方答非所问,“你已经挥不动你的刀了。”

别在银时腰间的洞爷湖,在先前的厮杀中一次也没有被取出。他漫不经心地置身于战局之外,做着居高临下又漠然的旁观者,只在土方看起来不太妙的时候,本能地向他移动两步,又慢慢地退回原地。

“你到底怎么了,”土方凝视他,眸中那片纯净的蔚蓝闪过了粼粼的微光,“我可不记得白夜叉有这么软弱啊。”

“那个上完厕所不洗手,却胆敢在春雨面前叫嚣,'我的剑所及之处就是我的国家'的邋遢家伙,去了哪里?”土方揪住银时的衣领,“那个付不起房租,却在炼狱关独自面对天道众,还大言不惭地说着,他们折不断你的灵魂的万事屋老板,去了哪里啊?”

那个伤痕累累,却绮丽地活着,不曾退缩一步,恪守着他独一无二的武士道的坂田银时,又去了哪里。

银时闷声笑了起来。他握住土方的手,将他轻轻推开,“很遗憾,我也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总是在挥刀。总是在受伤。

护住了一方,却又失去了另一方。

他已经不明白了啊,战斗的理由。

如果人生注定没有赢家。

“那我给你一个理由好了。”土方说,“除了赌注之外的,挥刀的理由。”

他打开了车门,一边将刀扔在银时怀里。

“喂!”银时叫道。

“放心吧,这不是妖刀。是来江户之前就跟随我的爱刀,和泉守兼定*。”土方卸下腰间的村麻纱,扔到了车的后座上,“这里之前就是幕府治外的港口。据情报说,真选组昨天捣毁的组织会在今天把积藏的转生乡从港口运走。”

“……那你还只身前来?”银时额角流下一滴冷汗,“喂喂,话说,你把刀扔了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土方的回应是一个笼罩在夕阳的光晕里,似天使亦似魔鬼的笑容。

“不管去了哪里,他都没有死啊。”

08

银时的双手变得冰冷。从他握住刀柄的一瞬间起,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逆流。

神经在刺痛,心脏在抽搐,那些沉痛的记忆,那害怕失去的本能在告诉他,必须放开这把刀。

可,那是土方十四郎啊。

是他处心积虑,想要护得周全的土方十四郎,是他为自己藏下的理想乡啊。

土方果不其然被浪人包围了。他赤手空拳,凭肉身穿梭于刀光剑影间,马甲下雪白的衬衫很快被鲜血染成了煞眼的红。他没有倒下,却轻飘飘的,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晚风里消散了。

银时的视野也被血染红了。

——还没有死啊。那朵花。

等他回过神时,敌人的尸体已在他的脚边堆积成了小山,淋漓的鲜血从土方送他的佩刀上滴落,而他握着刀的手,也早已停止了颤抖。

“以后,为我挥刀吧。”土方喘着粗气,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十分虚弱,语气却依旧凶得很,“我会替你守护好的。”

“……哈?”银时其实有些生气,他觉得土方太胡来,又觉得他在道德绑架自己。说是利用他,可对方把自己折腾得那么狼狈,伤得这样重,又是为了什么呢,他彻底想不明白了。

“保护了同袍,却不得不手刃恩师。保护了江户,却不得不杀死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土方轻而易举地说出了银时心底的伤痛,狠戾地撕开了他的伤口,“你的人生,总是在做着无解的选择题啊。”

总是……

总是由你来保护大家,由你来化解别人的心结,是化雨的春风,是不落的太阳。那么,又有谁,能来渡你的苦呢?

“以后不会这样了。”土方咬着烟,“你以前说过的吧,同时保护了近藤先生和真选组的我,让你找回了你的遗忘之物。那么,就让这样的我,来替你守护你护不住的另一半,如何?”

迷茫的话,痛苦的话,害怕的话,就为我挥刀吧。

你保护我,我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

“因为我很强,”土方闭上眼睛,他很累了,站都站不稳,“不会……绝对不会……”

不会死去。不会离开。不会辜负你。

银时接住了他,将工作途中睡着了的傻瓜牢牢地护在了怀里。

“疯子。”他在他耳边呢喃道。

09

当晚银时入住了真选组的屯所。来来往往那么多次,他还没想过会有在这里生活的一天。

局中法度严苛得要命,银时曾觉得踏入这扇门就有如坐牢,但,看到副长大人粗暴地推开自己的房门,从壁橱里拿出两床褥子放在地上铺开时,心里那片混沌忽然不争气地被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腰间的佩刀传来了温暖的重量。

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把,这是土方十四郎给他的刀。

而这把刀的主人,正顶着一身伤,躬身为他铺好床褥,末了,却是回头瞪着他,没好气地骂道,还不滚去洗澡。

“那个啊,我说啊,”银时翻过手腕,瞅了一眼并不存在的手表,“我可是不到十个小时前才洗过的澡哦。真选组是不用交水费吗,话说洗澡高峰期和一堆臭男人挤在一起也很难受啊。”

土方垂下眼眸,看向银时的手。

“这可是属于我的手。”他嚣张跋扈地扬眉,看似凶狠的目光不知怎的,因为那个“我的”而添上了点糯软的味道,“让你去洗澡你就得洗。让你为了我挥刀就得挥。”

好像一只炸了毛的猫,银时想,想要捧在手心里哄一哄。

“愿赌服输,”土方最后朝他吼道,“懂不懂啊?”

“好、好。听你的,都是你的。”银时回答,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唇角久违地弯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

“愿赌服输。”

10

坂田银时从来不想成为什么英雄。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想要守护自己脚下的三寸之地,想要好好地活着而已。

可惜后来,为救一人反抗一国也好,为护一人守一城也罢,一直一直……

无法放下手里的刀,一次又一次的遍体鳞伤。

其实只是力量过于强大,却渴望被眷养的夜叉啊。

11

外头下起了暴雨时,银时被土方晃醒了。

他一身冷汗,发凉的指尖颤抖着,在神智清醒过来之前,双手已经本能地扼住了土方的咽喉。

土方干咳了一声,没有挣扎,温热的手掌覆上银时的手腕。银时惶恐又慌乱的心跳就那么毫无遮掩地落入土方的手心,然后,一点点地安定下来。

“冷静一点啊,”土方苦笑道,“被自己的东西杀死,一点也不好笑。”

银时松了手,怔怔地盯着土方看。

你在做什么,他问,梦游吗土方君。

“梦游的是你吧。”土方点燃了烟。就着烟头那晦暗不明的光,银时看到他脸色很差,于是打开了床头的灯,把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尽收眼底。

“你要是每天都做这样的梦,”土方用目光环顾一周,傍晚回来时还整洁漂亮的、属于土方的小屋,现在已是凌乱至极。摆设的瓷器碎了,文件也散落一地,甚至土方的被褥周围也有几个清晰的拳印,看来是被谁大闹了一场,“真选组的屯所大概也要重建了。”

“对不……啊所以都说了,让我喝酒啊!”银时无奈地挠头。

喝醉了,失去意识了,就不会有那些噩梦,这些闹剧。

土方叹了口气,从一地废墟里捞出药箱,“手,伸出来。”

“啊?”银时不解,却还是乖乖地将手探了出去。

“打坏这么多东西,受伤了吧。”土方用棉签蘸了药,往银时手上抹,“毕竟是我的东西,能不能替我爱惜一点。”

大男人手脚不知轻重,银时被刺痛,下意识地“嘶”了一声,往后缩了缩。

他不经意的举动意外地逗笑了土方。后者露出了难得的爽朗笑容,揶揄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像一只猫。

“被抛弃了的那种。”土方说,“可怜兮兮的。”

这话我还想说呢,银时腹诽,像猫的是谁啊。是谁成天对人好,却要编出一些别扭的理由辩解,就像喜欢与人亲近的猫,贴上来时还要高傲地翘起尾巴。

白天受了重伤,晚上又遭了这等惊吓,土方脆弱得和张白纸似的,仿佛银时朝他吹口气都能把人推倒。但副长大人对他这些不规矩的心思浑然不知,他专心地低头为银时包扎伤口,幽蓝的眸子低垂,烛光点缀,有如蕴藏着一片盛满了星光的海。

银时也是头一次,无比深切地意识到,土方十四郎,同坊间流言一般,是无可挑剔的大美人。

那破碎的,坚韧的,转瞬即逝却又永恒的美,以摧枯拉朽之势撞进了腐烂的灵魂里,银时的心蓦地变得很软很软,柔情缠绕指尖,融化开来。他喉结一滚,受了蛊惑般地抚上土方的脸。

那是一种天然的,印刻在本能里的诱惑。如同婴孩渴望着母乳,久旱的旅人渴望着绿洲,坂田银时也渴望着土方十四郎。

美丽的,坚强的,嘴硬的,温柔的,作为他最后的容身之所的土方十四郎。

12

土方停下手。

那双他赌来的,坂田银时的手,正贴在他的脸上,极尽煽情地沿着肌肤的纹理抚摸,从眼角,到脸颊,最后暗示意味十足地停留在唇角。

而那双红色的眼睛,正毫无掩饰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瞧得土方浑身发烫。

你在干嘛,土方问。

“这不是你的手吗。你的手,”银时的手指下滑,抚过土方的喉结和锁骨,趁势撩开了浴衣的领口,“碰你自己的身体,不是很正常么。”

因为输了赌约而吃了一整天哑巴亏,憋屈许久的银时总算为自己找回了些许场子。他将土方压在柔软的褥子上,仗着赌约的空子任意施为。

只要土方不想要,他想,我马上就会停下来。

可是,哪怕后来他做的事远超出了赌约的范围,土方也没有拒绝。

银时很久没有做过了,一时没有忍住,要得太凶。

战乱时期,也不是没有和高杉他们去过花街夜市,纸醉金迷,什么人间绝色与极乐,都见过了,经历过了。

但土方是不同的。

这家伙纯情得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明明一把年纪,可唯一能称得上情史的,就只有无疾而终的初恋。说是痴情也好,心无旁骛也罢,银时可没听说他有什么风流债。

而这个干干净净的土方十四郎,就这么被染上了他的颜色,甚至都没有反抗。他那么大度地包容了银时的全部,比银时在梦里,在幻想中见到的,尝过的,都要好。

他唤醒他,安慰他,宠爱他,无关乎欲望,只是单纯的……

爱慕与依恋之心啊。

“喂,我说,当烂好人也要有个限度吧。”银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双眸透着要把土方整个囫囵吞下般的冷光,“这算什么?还人情?需要做到这程度吗?还是,”银时捏住土方的下巴,“对谁都可以呢,副长大人?”

生理性的泪水把土方的眼睛熨得湿了,那片湿漉漉的蓝,轻轻地拨开了猩红的狠戾,把银时那藏匿在厚重负担下的幼稚和任性,不安与惶恐,赤裸的占有欲,照单全收。

“怎么,等着我拒绝你吗?抖S转性了?”土方笑他,尾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半支着身子却像在俯视他,“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啊?”

“这种事,不是两情相悦,不能做的吧!”

副长大人一本正经,语气正直得像是在开晨会。

但,宣言的最后,他吻了他。

那是很轻很轻的吻,却足够珍重,足够甜蜜,温柔得足以化开岁月的磐石,在夜叉铺满荆棘的路上洒满了玫瑰色的月光。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你说是吧?万事……银时。”

13

已经不想再经历了啊。

只是一味地被你拯救。

只能在事后从旁人口中听到有关你英雄事迹的只言片语,只能看到你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

你的苦难,你所要解决的、棘手的难题,我也想要像你搅乱了我的人生一样,同你一起背负,与你一起面对啊。

14

“啊,开花了。”

“……什么?”银时端起酒杯轻晃,盯着水面倒映的霞光想了想,还是把杯子放下,把桌上那盒不剩多少的草莓牛奶喝得干净了。

“这里。”信女伸出手,在银时的心口一指,“死去的花,又绽放了。”

银时顺着信女所指的方向看去,默默地用手捂住了胸口。

咚,咚,咚。

他的心脏,正鲜活地跳动着,雀跃着。

“是……又开了新的花啊。”银时笑着说。

什么时候种下的种子,银时早就记不清了。

或许是第一次在定食屋一起捧起黑暗料理的时候,或许是真选组动乱,他跳上车顶,坚毅地拔出妖刀村麻纱的时候,或许是离开江户前,他说着“等你把酒喝完,我就回来了”的时候。

或许,是他觉得疲惫消沉,而他带领真选组回归,对他说“还没有终结”的时候。

又或许,更早,初次见面就刀剑相向,那片清澈的蓝看向他,而他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的时候。

它一点点地生根,破土,发芽,在这废墟似的、贫瘠的灵魂上,盛开出了如此旖丽又绚烂的花。不再是松阳遗留之物,而是真正属于坂田银时,仅属于他一个人的花。

终于,他所拯救的,给予了他救赎。

“那个混混警察,”信女吃完了手中的甜甜圈,站起身,还顺带帮银时结了团子的账,“竟然赢过了所有人啊。”

15

土方付了钱。

工作多年的积蓄在今天几乎掏了个空,换来的是一小块归属于他的土地。

年轻时只想着与近藤一起打拼,为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没想过安家,更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江户这物价极贵、性价比极低的破地方买一间屋子。

但,他要给那人准备一个可以回来的地方。

一个不是被他保护,而是保护他,让他能够卸下强硬的盔甲,捧着那颗柔软的、玻璃似的心,尽情地哭,尽情地笑,尽情地索取的归宿。

“已经买了吗?”银时走了进来。

他又穿回了先前的蓝白水纹流云和服,万事屋老板的独特品味。

既然人都是他的了,土方也不再拘泥于一双手,爽快地把人给放了。银时也正式完成了从真选组外援,到编外人员,再到真选组家属的转变。

“啊。”土方回头看他,“屋子只需要重新修缮一下,不久后就能住进来。”

“喂喂,你是就会这一套吗,副长大人?”银时从土方身后抱住了他。

“没办法。这一套,”土方说,“意外地对饲养一只夜叉来说很有用啊。”

“那边窗台,我打算摆上几盆花。”土方习惯性地拿出烟盒,还不及点燃,就连烟带盒地被银时抽走了。

“不用摆花,”银时单手托住土方的脑袋,吻了他,“我的花,已经在这里了。”

“还有,”银时把烟盒捏得皱了,“你啊,以后不要抽烟了。你要活得很久很久,比小你五个月的我活得更久,知不知道?”

不要先走一步,不要再抛下我啦。

“知道了。”土方在那黏糊糊的吻结束之前,难得亲昵地舔了银时的上颚一下,“等我们都变成了老头子,头发花白,走不动路,老掉了牙,吃不了蛋黄酱和宇治银时盖饭的时候,我会带人给你这臭老头送终的。这样行不行?你这——”

渴望被眷养的夜叉啊。

就让我来驯养你吧。

END

我想起很久以前,有一位小伙伴和我说,最后一幕只是看似温馨——虽然师父被许多人环绕着、祝福着,可是那些人真的关心师父吗?因为他们都是mob的朋友,而不是师父的朋友。这样看来,灵幻师父还是很孤单啊。

来到事务所的大多是mob的朋友,而不是灵幻的朋友,可能这正说明了一个问题——灵幻师父获得了不需要的回报,或者他获得的与他付出的并不对等,这样的状况极有可能从青少年一直持续到现在。他作为情感价值的提供方,给予物质......

来到事务所的大多是mob的朋友,而不是灵幻的朋友,可能这正说明了一个问题——灵幻师父获得了不需要的回报,或者他获得的与他付出的并不对等,这样的状况极有可能从青少年一直持续到现在。他作为情感价值的提供方,给予物质和精神的支持,他的朋友会有极大的可能是一个情绪状态不稳定的人,mob也向读者证明了这一点。这种付出型的人会面临一个共同的问题,那就是一旦他的情绪出现问题,朋友将无法体贴他,甚至可能无心伤害他。作为一个年长的大人,灵幻师父总是无所不能,为mob解决人生中的种种困扰,包括情感上的、生活中的,面对一个懂得不多的孩子,他无法期待获得回报,于是他通过欺骗的方式挣取自己需要的报酬,直接取得金钱上的利益和心理上的满足。但是这种主动交易的价值观面向真正的感情,则显示出某种不安和不适用。

在谈到感情时,往往指的是两人之间的关系,而非常巧妙的一点是,友谊和爱情一样,总是存在着主动和被动、让步和被让步、宠爱和被宠爱的现象,当然这与爱情的封闭性有所不同,当友情中的平衡被打破时,友谊更容易面临猜忌、破碎的风险。在“白色情人节”一章中,完美地表现出了师匠处于感情弱势地位时的手足无措,因为习惯和依赖、长期身处上位,他可以选择主动、选择让步、选择宠爱,选择一生不离开对方,但是一旦双方的位置倒置了呢?对方会和他一样对他主动、让步和宠爱吗?不由得越来越疑惑,看到一切照旧甚至走向美好前景的mob,灵幻师父只能选择忘掉,忘掉自己对mob来说也许没那么重要的事实,他不肯为自己下这封判决书。我很笃定,如果不是因为记者会事件,两人的感情会退步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冷淡水平,而mob将会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失去了师匠的全心全意,师父成为了不错的老板和大哥哥的面板角色。虽然师匠擅长糊弄了事,但是结果却十分确定。

事情到这一步,就是他们友谊的分界点。我曾经和他人争论造成记者会不得不召开究竟是师匠还是mob的错。但是现在看来,到底是谁的错并不重要,似乎是命运的手把他牵向了舞台的中心,我们要庆幸相互爱护的人没有错过。

所以最后一幕师匠泛起了泪花,他并不在意来的人是否是他个人的朋友,是否足够热闹、花束是否足够美丽,蛋糕是否足够花哨、是否是自己当下最需要的,他只是明白一件事,他拼尽全力找回的mob,把所有的祝福全都捧给了他,他在那个人心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分量,他忘却生死、不顾一切的付出,给了一个值得的、会一直在乎他的人,他不用一直戴着面具,装作自己无懈可击了。

当然,故事里的人不至于想那么多,one老师笔下每一处不为人知的细腻,都是生活的真实写照。在并不漫长的生命之中,人情冷暖、世事沉浮,得失难量,愿所有付出和真心都不被辜负。

值得注意的一点,对友谊中的情感深度有特殊需求的人,在幼年到青年时期可能有因被长期忽视造成自我价值难以确立、难以信任他人的状况。

告白篇表面上是mob对小蕾告白,实际上也可以说是mob和师匠最终面对自我的过程也不为过。前期one老师铺垫了大量伏笔和反转,借助普通少年漫画中名为告白,实际上是面对自我,面对真实,最终获得成长的一个篇章。

听到小蕾要转学的消息,mob想要对小蕾告白,前面肉改,脑电纷纷给出了自己的意见。而后记者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小蕾的外表而喜欢她,但是告白的关键是要理解对方的心情,这里抛出一个疑问,mob到底喜欢小蕾哪里?

[图片]

而茂夫想要告白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小蕾平等的对待她,想要用这个失控的姿态获得小蕾的承认,实际上从这里就能看出后续的告白注定会失败,茂夫...

这里所指的真实的自我,表面上看是不加掩饰的真心,并非矫饰的自我。而后面one老师却如同对于告白这个,对于真实的自我本身这一概念加以延伸,和灵能百分百另一故事的主题相结合,延伸出了真实的自我。自此,故事的深度和立意又被拔高了一层,到了另一个境界,one老师探讨主题内容的功力实在是太厉害了。做自己和看清自己,并不仅仅是指的真心,也有面对自己的力量的一面。但是力量就是真正的自己了吗?这又是后面所探讨的问题。同时师匠说的话也是给自己的伏笔,在想要真心攻略的对象面前,粉饰是没用的。

这里茂夫的关于谎言与真实的伏笔也是跟前面师匠的话结合,因为小蕾对茂夫平等对待,没有谎言,所以茂夫也才要用自己的本性去见小蕾,跟小蕾告白。

而没有谎言这里呢,又跟师匠前面的话对比。

如果是自己的话会耍小聪明,因为真实的自己会被甩。

然而真实是茂夫对充满谎言和小聪明的根本就不信任,觉得他是个骗子,但是在师傅做好被甩的告知茂夫真相后压根就没被甩……而且结合公式书上的说法mob压根就没有辞职的打算……所以告白篇不仅仅是mob面对力量,接纳自我的篇章,也是师匠直面谎言,接受自我的一篇。当然也不能小瞧师匠的觉悟就是了,毕竟跑了整整八页还哭成流泪猫猫头,耍小聪明是有代价啊师匠(不)。

这里的保持原貌和互相扶持不要走歪,师匠的原貌现在还并没有展示出来,而后面展示原貌的茂夫毫不在意他人的肆意破坏,来修正的人是谁呢……

之后的剧情便是茂夫暴走。

这里茂夫和mob的对话,有力量的失控的自己才是真的自己,没有力量的自己也是自己。Mob之所以将真正的力量藏起来是因为害怕如果是真实的自己没有人会接受所以才会拒绝,这里又跟前面的师匠的理由成为呼应,告白的时候会耍小聪明,因为自己的真面目就是什么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师匠和mob的问题看起来不一样,实际上是相同的,都是想隐藏起自己不想面对的另一面,不想面对真实的自己。而茂夫因为一直被压制导致希望被人看见,被人接纳,所以将期待指向他人。

但是真的没人接受真实的茂夫吗。

这里,由于灵幻一直耍小聪明导致在茂夫这里没怎么有信任度……以为师匠只想利用自己的力量,不过与之前的阻止的人不同的是,师匠是第一次完全看到彻底暴走的茂夫,也见识到了他的力量。茂夫以为师匠看到了就会退缩,因为普通人会对力量感到畏惧,实际上师匠本身并没有逃避或者退缩,而是接受了现实并勇敢上前想跟茂夫交流,这是第一步,第二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也是前面一直的铺垫,理解他人的心情,并展示真实的自己,灵幻看到了茂夫,理解了他的力量,并展示了真实的自己其实是个什么力量都没有的人。

不是要你恢复原样,也不是世界最强的力量或者是来自最亲近之人的理解,仅仅是一句自白和接纳自己,青春的风暴便能止息。接纳并不是来自他人的肯定,而是自己去接受自己,在听到了师匠的告白后,mob明白,并也对茂夫说,希望他也可以接纳自己,所谓的告白,并不仅仅是希望他人对自己的承认,更重要的是理解他人的心情的同时,接纳真实的自己,将自己的真实的一面展现给别人。这就是青春的主题。

最后再说一点,本来对于灵能的画风有些意外,但是one老师对于故事的结构把握真的是神级,不仅故事结构圆满公正,立意更是新颖,在做到了这些的基础上,故事的节奏把握,人物的立体度,反转,处处透着惊喜,我个人最喜欢的其实是灵能的新意,女主不是奖励,超能力也并非万能。重要的是面对真实的自己,谢谢one老师带来的如此精彩的故事。

究竟什么是好故事所必须具备的元素?在分析one老师的故事脉络后才觉得,好故事要有人情味,要有对人性的思考,创作者并不是高高在上,是想给读者传达什么,想要去表现什么。在此基础上,把自己的思考传达到,最终看的是作者对于故事的理解,对于人物的理解,对于人性的接纳与探究,故事最关键的是有趣。

由师匠篇想到的,原作里没有表现过茂想找师匠却找不到的情况,就脑了这篇(lof这边也补一份好了www)

影山茂夫又一次翻开手机。屏幕上代表着灵幻新隆位置的点一闪一闪的,还停留在原地没有移动。就和他三分钟前,半小时前,两个小时前,还有早上醒来时查看的时候一样。这个频率有点过了,他知道。

他试着问过身边的同龄人——在略去了关键人物身份的情况下。但他自己也搞不太清该怎么形容,所以不同的人的反应也都不太在点子上。有的人跟他说没什......

他试着问过身边的同龄人——在略去了关键人物身份的情况下。但他自己也搞不太清该怎么形容,所以不同的人的反应也都不太在点子上。有的人跟他说没什么大不了,有的人跟他扯了一大堆关于人生啊社会啊之类的大道理,还有人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认定了他指的是学校里某个女生,把他一本正经的申明“不是女孩子”完全当做耳旁风,追着他问了好久对方的名字。严格地说每个都不能算完全离谱,但也确实每个都不对,像是盲人摸象。

后来影山茂夫就没再接着问了——直到再后来他忍不住问了灵幻。

问灵幻的时候其实也还是没说清楚。那天是周五,他结束了一整周的学习,和刚结束了一天的委托的灵幻新隆一起去吃了盖浇饭。餐厅里坐满了同样刚下班的上班族,吵吵嚷嚷的,连气氛都称不上有什么气氛。

“说起来,灵幻师父……”影山茂夫细细嚼了嘴里的米饭,咽下去了才转过头去跟他提问。

“嗯?怎么了?”灵幻正把筷子举到嘴边,看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莫非是有什么烦恼吗mob君?”

然后就把刚夹起来的牛肉片直接往嘴里塞,影山茂夫的一句“小心很烫”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于是这人一如既往地被烫着了舌头,掉出来的牛肉被超能力稳稳地接住、又托回了碗里。接着影山茂夫说:“你看,上次的事件之后,我开始学着更加地接纳自己,接纳自己的情感。可是,自己的情感什么的,比想象的要复杂呢。”

“这是当然的,”灵幻新隆把凉了一些的牛肉放进嘴里,“人的情感相当的复杂,并不是只有喜怒哀乐那么简单。”

“那,要怎么才能搞明白呢?”影山茂夫看着他,又问。

“你的话,指望一下子就理解这些是不现实的,”灵幻新隆用筷子在半空中虚指了一下,“这不是跑马拉松,速度并不是最重要的。有在好好思考就对了,你的情感要由你自己来给出答案吧。”

“说得是呢,不愧是师父。”影山茂夫把头转了回去,把托盘里的温泉蛋倒进碗里,开始专心地用筷子把它拌碎。

这一次,影山茂夫也和从前一样,从师父的话里得出了结论。他要慢慢地用心想清楚自己对灵幻的感情。

高一的生活继续,他在高中部交了新朋友,继续在社团锻炼身体,空闲的时候也还是会主动去打工。他现在课内课外的生活挺充实的,但是说到打工这件事,他想到的还是只有灵类相谈所而已。

只是这一天他下了课照常去到相谈所,却前所未有地吃了个闭门羹。窗口的百叶窗紧闭着,那扇再熟悉不过的店门上了锁,门上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歇业告示。

因为要准备期中考,所以在此之前的两个多星期,灵幻和他没怎么联系,只停留在日常问候的程度。来这里他也向来没有提前预约的习惯,因为相谈所里的人和他都是相熟的,也都习惯了他随时去。看到他出现,灵幻会招呼他坐下,恰好有客人在的话他也会和以前一样帮忙接待,并任由灵幻借机拉着他摆一点额外的谱。没客人的时候他还会被小留拉着聊天,听她讲她最近读到的奇闻异事,如今已经业务相当熟练的芹泽也总是会给他上茶——就和有客人上门的时候一样。

……就和客人上门的时候一样。影山茂夫站在相谈所门口,突然想,这一天找来灵类相谈所的客人,看见这里大门紧闭,大概会很失望吧。他读着告示上印着的文字,几乎都能想象得出来灵幻带着他那熟练得无可挑剔的笑容对客人说着抱歉的样子,多半还会再趁机加上几句“我们这个月有打折活动哦”之类的话。

然后他又倒回去盯了一会“歇业”前面的“暂时”两个字,转身走掉了。

“真少见啊,茂夫,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影山茂夫把换下来的鞋整齐地在玄关摆好,抬头问他:“相谈所要暂时歇业的事情,小酒窝知道吗?”

小酒窝想了想:“哦!灵幻那家伙上个星期好像是有提过这么一回事,不过具体的他也没多说。看来是从今天开始了?”

影山茂夫没接话,就只是点了点头。他把和灵幻给他的那个手机拿出来,对方的GPS定位在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是真的很远,比他迄今为止所有出差除过灵的地方都远。即使是灵幻也从来不会为了委托跑去那么远的地方。

因为知道相谈所在歇业中,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他报名了社团最新的活动,又任由班上同学拉自己去了聚餐。聚餐结束之后大家在市中心说互相道别,他的脚却带着他走错了方向。影山茂夫在语调机械的广播声里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调味市的火车站门口。他把目光从车站大屏幕上的某个地名上移开,这才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知道。

但是,不对。还是有哪里不太一样。

之后他自然被拉到了街对面的麦当劳聊天。只是高中生活对他的社交能力的提升实在有限,小留兴高采烈得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取完餐坐下来以后,他的第一句话却是干巴巴的一句:“小留学姐,灵幻师父这几天做什么去了?”

暗田留吸着杯子里的香草奶昔:“谁知道呢,那天他让我帮他归类委托邮件,结果正巧来了一封他母亲的信。我当然是没打开看内容的,不过估计是他家里有事吧,当晚就通知我们要暂时歇业了。”

“这样啊……”影山茂夫伸手去拿袋子里的薯条,“…没有说具体要歇业多久是吗?”

“没说,”暗田留耸了耸肩,“回来了自然会联系我们的吧。怎么了mob君,是有什么事要找他吗?”

“不,也没什么事……”影山茂夫把薯条送到嘴里,嚼了几下才发现忘了蘸酱。他应该原本还准备说点什么——暗田留明明看到他嘴型都动了一半——但最终他只是垂下了眼,去撕番茄酱的包装袋,全然一副已经说完了的样子。

暗田留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来,便只好作罢。聊天的话题也很快又转回到他们各自的校园生活上去了。

和暗田留道别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

哗。他翻过一页。发型酷似灵幻的人物在面前的操作台上输入一串复杂的代码。他的眼睛却看见灵幻新隆在灵类相谈所的大门上张贴歇业告示。那张歇业告示很快变成了漫画里反派瞄准主人公所在地的炮口,炮火在蓄势待发,最后又变成了GPS上闪烁着的红点。

哗。他又翻过一页。面对巨大危机的主人公在焦急地大喊,增援要什么时候才能抵达?他的脑子里读道,灵幻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喂,茂夫!发什么呆呢?!”他没能读到主人公同伴的应答,因为小酒窝从他的身后飘过来抵到了他的面前,把漫画挡了个严严实实。

“小酒窝?”影山茂夫一愣,正对上对方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怎么了?”

“还问本大爷怎么了,”小酒窝皱着眉,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漫画书上,两条绿色的小细胳膊抱在胸前,“跟你说话老半天才有反应,明明是问你问题你却回‘嗯’、‘是呢’,最重要的是……”

“半个多小时了,漫画你就看了三页半,”小酒窝伸手敲了敲漫画书,又点了点放在不远处的他的手机,“手机看了二十多回了!这个手机是你和灵幻联络用的吧?那家伙不是出城了吗?”

影山茂夫把手机贴在耳边,身体却无意识地在书桌前绷成了一副准备回答老师提问般的姿势。小酒窝已经飘到别处去了,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窗外隐约传来父母在楼下看搞笑综艺节目的声音,黑色的野猫蹑手蹑脚地穿过花园里的灌木丛,对着刚刚降临的夜幕探出脑袋。

仍然是影山茂夫再熟悉不过的语气,但多年来他听惯了灵幻在各种不同场合下的声音,所以他还是从中分辨出了一丝疲惫。不多,灵幻把它收拾得很好,像是藏起衣角的一截线头。但那截小小的线头刚好足以把影山茂夫绊住,他张开嘴,“师父”这个词如同呼吸一样地流淌出来,连带着把剩下的整理好的、没整理好的语言一并带了出来:“也没有什么,就是这几天相谈所都没有开门…”

好几天没有开门,所以呢?

“啊,老家这边有点要紧事需要我回来一趟,”灵幻新隆所处的环境似乎很嘈杂,影山茂夫不由得把手机在耳边贴得很紧,只有这样他才能听清灵幻说的话,“怎么了吗?”

最诚实的答案是没有什么事。

“抱歉啊mob,只能回头再说了。”

灵幻这次语速很快,等影山茂夫反应过来的时候,听筒里传来的又只剩下单调的嘟嘟声了。他坐在书桌边,脑子里回放着灵幻的那句话。

老家有要紧事需要他回去一趟。他听见的那几声“赶紧回来”的催促。回去,回哪里呢?不管是哪里,至少在此时此刻,那里才是灵幻师父觉得更需要回去的地方。不是调味市,不是灵类相谈所。

师父现在和什么人在一起呢?是家人吧,是此时此刻——不对,是过去的几天里师父觉得比起他在调味市的生活、比起运营相谈所的生意更需要待在一起的人。是除了他以外同样对师父来说很重要的人,所以师父才会都顾不上跟芹泽他们——顾不上和他多说就离开这么好几天。

连什么时候回来都没跟他说。

说起来,他提早回到家的那天,小酒窝也提到过类似的事情。“那家伙除了相谈所以外,还有老家的父母什么的吧。不会一直都在那里的。”

即使是灵幻师父,也可能不会一直都在那里。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虽然他告诉自己,要慢慢地认真想清楚自己对灵幻的感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就默认了灵幻会一直在那里,在相谈所,在他放学以后随时可以找到的地方。

可是,不是的。就连灵幻师父也可能不会一直留在原地的。他自己在不断成长,走上新的人生阶段,可能走上各种各样不同的道路。但是这一点,对灵幻也同样是适用的。自己早就明确了以后很可能不会留在相谈所,小酒窝是长期跟着自己的,小留高中毕业以后也大概率会去找新的工作。而灵幻没有超能力,在芹泽也完全适应了社会、有了更多的职业选择以后,师父他继续做除灵这份工作的理由,还有多少呢?甚至于说,他还继续留在调味市、身在影山茂夫随时随地都能找到的地方的理由,又还有多少呢?

——他真的可以这样慢慢地去想清对灵幻的感情吗?

“这样吗……灵幻师父,很辛苦吧。”

“托医生的福,病情已经稳定很多了。就这么下去很快就可以出院休养了。”

“那师父…”影山茂夫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起得幅度有点太大,所以他的话半途拐了一个极小的弯,“…忙完了吗?”

“算是吧,现在回到家了。”影山茂夫果真听见钥匙被扔到茶几上的声音,然后是灵幻径直躺倒到什么柔软的平面上的动静,不知是沙发还是床铺。

影山茂夫停了下来:“……师父?”

他轻轻地试着喊了一声:“师父?”

灵幻还是没有应声。影山茂夫把手机紧紧地贴在自己耳边,清晰地听清了从另一头传来灵幻均匀的呼吸声。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他自己反而睡不着了。

灵幻新隆回到调味市的那天,他回到家把行李放下就去了相谈所。他知道今天弟子多半会来,但没想到他到的时候,影山茂夫已经在门口的楼梯上等了很久了。似乎是前一天晚上没睡好、又强撑过了一整天的课的样子,影山茂夫带着浅浅的黑眼圈,怀里还规规矩矩地抱着书包,靠在楼梯的栏杆上昏昏欲睡。

灵幻新隆有点吃惊,他走过去,在弟子的身边坐下来:“你来这么早?”

他看上去还想说什么,可看着近在咫尺的灵幻新隆的脸,影山茂夫像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去一样,头一歪,就这么睡了过去。灵幻新隆只好又朝着他靠近了一些,任由弟子的头垂下来,靠在他的身上。初三的暑假以后,影山茂夫蹿高了好几公分,但是靠着灵幻新隆睡觉的话,好像永远都是刚刚好的。

影山茂夫醒来的时候,夕阳的光透过窗照在他们的脸上。

“饿了吧?找地方吃饭去吧。”

影山茂夫点了点头。刚刚睡醒,他还有点晕晕乎乎的,灵幻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着,身子也有点僵。站起来的时候,他们互相搀了一把。灵幻新隆扶住了影山茂夫的背,影山茂夫抓住了灵幻新隆的手臂。只是站起身来以后,影山茂夫没松手。

因为下火车没多久就来了这里的缘故,灵幻新隆没穿平日里那套西装,就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衬衫。影山茂夫的手顺着他的手臂滑了下去,抚过他的腕骨,然后拉住了他的手。

灵幻新隆僵了一下,但那么做的时候,影山茂夫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眼睛里还没褪净的困意、头上睡乱的几撮头发都没有变化,就连手指滑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都显得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但灵幻新隆看进影山茂夫的眼睛,多年来,他见过了自家弟子在各种各样场合下的模样,所以他还是在对方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倔强。

灵幻新隆把目光重新移到路面上,没有松开手。

在接着说话之前,他很轻很轻地回握了一下影山茂夫的手。

“去吃新开的那家荞麦面店怎么样?”

影山茂夫也没有松开手。

夕阳的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一起朝着荞麦面店走去。

THEEND

·蹭茂灵粮挺久,交个团费后继续蹭【

·OOC,我觉得最OOC的是小蕾【???

·1.3W+的对话流式口水聊天文,懒得校对惹

[茂灵]爱久见人心

01.

高中卒业的那一天,影山茂夫向灵幻新隆表白了。

他穿着漆黑的校服,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领口,唯有皮肤是雪白的——即使影山已经坚持锻炼了好几年,他的脸色依然略显苍白,当那双波澜不惊的瞳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什么东西的时候,那股天生的阴沉感还是有点儿挥之不去。

他就这么笔直地站着,像个中了石化咒...

他就这么笔直地站着,像个中了石化咒的乌鸦,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那样死板:“我、喜、欢、你、师、父。”

灵幻新隆:“……”

他被自己弟子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连带着手里卒业证书上的烫金字体都变得硌手起来——但所幸他的厚脸皮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偃旗息鼓,灵幻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把手伸进口袋里,接着以熟练的姿势朝着影山的脸上狠狠撒了一把食盐!

“什么恶灵,居然敢附身在我的弟子身上?!”他像在跳草裙舞,绕着呆滞的影山茂夫手舞足蹈地撒了一圈盐,“没听过世纪的天才灵能力者——我灵幻新隆的名号吗?我劝你趁早离开我弟子的身体,不然我就让你尝尝我最新修炼出来的微分子型超度秘术!”

“……”影山抖了抖头上的超市大促销食盐,“我没有被恶灵附身,师父。”

“哦,龙套你清醒过来了啊,”灵幻马上停了动作,很关切的帮着他抖落衣服上的盐巴,“那个恶灵居然连你的身体都能够侵占,看来是个高级货,你还是要提高警惕——不过你师父我已经把他轻轻松松地消灭了,因为你是我徒弟,所以这一次就算是你的免费体验哦,下次我就要收费——”

“刚才不是恶灵,”影山在他地喋喋不休中插了一句嘴,“就是我在向师父告白——啊。”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又一次迎面撒过来的食盐,用灵能力挡了下,盐像雪一样簌簌落下,灵幻朝他摊开了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承蒙惠顾灵幻相谈所的除灵业务,请付费3000日元。”

影山:“……不是的,我没有被附身。”说着又被撒了一把。

灵幻:“好的好的,后续服务6000元多谢惠顾。”

绕是迟钝如他也看出灵幻是故意的了:“师父是在装傻吗?”

灵幻新隆奇奇怪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我一直是业内收费最低价。”

“……”

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被磨出了火气——影山想过师父知道自己心意后的各种反应,有不敢相信的、有不能接受的、有婉言拒绝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师父竟然会把这一切装作没发生过,好像他的心意、他的喜欢、还有这些年的忐忑全然是一个笑话似的。

他已经隐隐有些生气了,灵力也因为他情感的波动而躁动不安起来,带动着纷纷落下的樱花花瓣刮成了一股粉红色的小型旋风:“师父,要我说多少次也可以——我喜欢你,要是你还是想装作没听到的话,我就说到你承认为止。”

灵幻惊讶地看着这个弟子。

这些年,他已经越来越能够掌控自己的情绪——不再刻意压抑排斥自己的结果是影山茂夫变得比以前感情更加外露,对自己灵能力的运用也越发臻备,已经很少出现灵力失控的情况……那么眼前的超能力是他真实的愤怒吗?还是用来“警告”他而刻意制造出来的现象呢?

灵幻熟练地猜测着弟子的心事,脸上的惊讶倒是演得活灵活现:“你……没有被恶灵附身?来真的啊?”

很快他明白了影山确实在愤怒着——那一团粉色的旋风很快变成了飓风,旋转着把他们头顶上的樱花树直接给薅秃了,灵幻几乎能听到那越来越刺耳的空气撕扯的尖啸声,大声制止了他的行动:“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龙套,你再这样下去就是破坏公物了!”

影山沉默地盯着他。那修剪整齐的锅盖头在他脸上笼罩出一片阴影,下面是看不出表情的眼——不过它此时尖锐如针尖,也叫灵幻有了点儿芒刺在背的紧张,不由得咳嗽了一声。

碾碎的樱花瓣成了粉末,洋洋洒洒的从二人头顶落下来,而灵幻看着这个已经快要和他差不多高的孩子,脑中的应对措辞闪过了千万条,又被他一一否决——在龙套面前说谎和装傻几乎成了他的本能,日久天长,他简直忘了要如何诚实地表达自己,想了半天还是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塞到影山手里:“喏,卒业礼物,这可是我……算了。”

他本来想顺势说“这可是我下了血本买的”,又觉得眼下再扯东扯西就是火上浇油,本着快刀斩乱麻的心态,灵幻强行让自己进入了工作状态,终于敢直视弟子的眼睛:“龙套,你所谓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喜欢就是喜欢的意思,”影山的眉心浮现出一道浅浅的纹路,“师父不相信我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给了你什么错觉,”灵幻拂去肩上细碎的花瓣,“但是你这个年纪的人总是容易把喜欢和别的什么感情弄混淆……喂喂别这么盯着我,我又没有否认你,知慕少艾是很美好的事情——就算对象是我这种已经30多岁的大叔。”

他如此从容不迫,反而叫影山忐忑起来,表白前那宛如胃里吞了铅块的坠胀感再度复苏,手心里也不自觉渗出了冷汗——他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云端上,灵幻的声音距离他越来越远,他茫然地看着对方一张一合的嘴唇,心里不合时宜地想着:我在和小蕾表白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好像是,好像又不是。那个时候他刚与内在的自己和解,小蕾的拒绝就像是在他已经燃烧殆尽的情绪上又添了一把余火,他当时好像迟钝地点了点头,等到回头走了好几分钟后才反应过来小蕾究竟说了什么。

灵幻没注意到自己的徒弟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或者说他强迫自己无视掉了,盯着自己擦得发亮的鞋尖,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是抱歉啊,龙套,我是不可能答应你的。”

铡刀终于落了下来。

影山的喉咙滚动了几下,问道:“为什么?”

灵幻:“……”怎么还问为什么的?!

本来以为已经脱离苦海,结果一抬头才发现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灵幻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不由地扶额:“你就别问了吧……”

影山朝着灵幻走了一步,充分展现了一个KY合格的自我修养:“为什么?”

“……”灵幻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还不明显啊?我们可是差了十四岁。”

“年龄不是问题。”

“年龄就是问题。”

灵幻好像被触到了什么逆鳞,突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难道我要欺骗自己和你一样才十八岁?”

影山忍不住辩驳:“我会长大的!”

“我还会变老呢,”灵幻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要是告诉你‘年龄不是问题’、‘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我会等着你长大’,那根本就不是喜欢——只有贪恋年轻肉/体的人渣才会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我可做不了这样的人。”

他垂着头,盯着自己粉色的领带。

那是他昨天新买的,西装也特意熨烫过,皮鞋亮得几乎能反光,须后水好像喷得有些多了,于是在今天一群四五十多岁的父母之中确实年轻得像个毛头小子——但是灵幻新隆心里清楚,他早就已经过了热血青春的少年时期,也早就不再幻想“我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他的性格和本质早已完全定型,不可能再有什么改变了。

他看了一眼完全呆滞的影山,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好像话说太重了……其实这些话我不用说,你早晚也会明白的——你的朋友们还等着你,快去吧。”

“……不是的,”影山迟滞地开口,像小孩子般不知所措地抓住了灵幻的衣服,“师父,你不用给自己加这么严重的罪名,我知道你不是——”

他说到一半,几个同学们远远的看见了他,大声吆喝着走了过来:“喂——影山!要过来拍照啦!”

影山还想说什么,灵幻在他的后背上重重地推了一把:“去吧。”

他声音里带着点儿叹息,又好像在笑,重复了一遍:

“——去吧。”

02.

16岁的时候,影山茂夫第一次见到了师父的女朋友。

那是一个凉爽的秋天,小酒窝没和他一起,耳边很安静,书包轻飘飘的,相谈所楼下的便利店正在进行牛奶的打折促销,影山茂夫一边分心想着今天的晚饭,一边推开了相谈所的门。

“师父。”

他说出了一如既往的开场白,却惊讶地发现一个女人坐在灵幻新隆的位置上——她留着及肩的长发,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穿着一件OL常见的职业小西装,看到影山后温柔地笑了起来:“小弟弟,你找谁啊?”

影山呆了几秒钟,退到门口,看到了挂在墙上的“灵幻相谈所”的招牌,又看了一眼这个女人:“……你是谁?师父呢?”

“师父?”女人咀嚼了一下这个词,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笑眯眯问道,“你的师父叫什么名字?我或许认识他哦。”

影山再度确认了一下她并非恶灵,身上也没有显现出超能力,谨慎地说道:“……我的师父叫灵幻新隆。”

女人在听到灵幻的名字后,眉眼一下子就舒展开来,含着笑意道:“原来是新隆啊……他出门去买烟啦,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她这副理所当然的问询态度让影山有些不悦,于是再问了一遍:“你是谁?”

非同寻常的戒心叫女人愣了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你不会把我当做什么坏人了吧?我叫平野小百合,是新隆的女朋友。”

“女朋友”这个词语一下子把影山砸得晕头转向,他扶着沙发坐下,心里想着:这是什么新的诈骗方式吗?用师父女朋友的身份来让别人放松警惕,然后来套取灵幻大师的成功的商业机密?

也许他的动作太呆若木鸡,女人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你没事吧?找新隆有什么事吗?”

影山盯着眼前的杯子想,茶叶是之前一个客户送的,师父把它装在了一个铁制的零食盒里,她却知道,那应该是真的。

她真的是师父的女朋友。

一旦套上“师父的女朋友”这个称呼,原本普通的平野小百合顿时变得金光闪闪起来,影山敬畏地打量着这位小姐,不由地说道:“……我都不知道师父他交了女朋友。”

平野有些好笑:“你才多少岁,告诉你这个做什么。”

她说得自然,影山却感到了一种被冒犯的不适——他习以为常地把这点儿情绪压下去,突然听到门把手拧动了一下,是灵幻回来了。

影山站起来:“今天社团活动结束得很早,我就顺路过来了。”

“……这样啊,”灵幻把还有大半截的烟灭了,对着平野小姐介绍道,“这是我引以为傲的大弟子——影山茂夫,我一般叫他龙套,别看他年纪小,其实是个很可靠的家伙。”

——听起来好像他桃李满天下,有一足球队的徒弟似的。

灵幻又对着影山道:“看来你们也提前认识了,小百合是我老妈介绍的,算是同乡吧,又都在调味市工作,就想着先交往着看看……嘛,就是这样。”

在徒弟面前介绍自己的女朋友有些怪,灵幻不愿意说太多,平野倒是对着影山笑着眨了眨眼:“这下子相信我不是坏人了?”

影山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想要道歉却说不出口,灵幻则风轻云淡地帮弟子解了围:“没事,谁让我看起来比较像孤独终老的类型嘛。”

“你小时候还是很受欢迎的,”平野回忆着,“小学女生都争着抢着要当你的同桌,因为你学习又好,运动也不错,没想到班上最不受欢迎的那个捣蛋王孩子都有两个了,你居然还没结婚,让我运气好捡个漏。”

灵幻得意洋洋:“意思我现在还是很受欢迎啰。”

平野忍俊不禁:“对啊,你已经从少女杀手变成妇女之友了。”

两人互相聊了会儿过去的事情,灵幻才对影山道:“今天也没什么客户上门,龙套你要不先回去吧?”

影山不自觉抓紧了手里的书包:“我——”

他脑子有些乱,想说“我没事”,但又觉得有些不妥,磕巴半天才道:“……我有事情想请教师父。”

灵幻一下子就挑起了眉毛——这可真是有点儿稀奇,影山早就不是那个不愿意面对自己超能力的孩子了。升入高中后和老师同学也算相处得和睦,他们相遇那天影山问出口的烦恼现在全部成了过去完成式,加上影山其实是个什么都不愿意往外说的闷葫芦,灵幻可真是想不出他要问什么,好奇心顿时就被吊了起来:“那你说说看?”

平野小姐还要赶着回家,于是提前离开了,灵幻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着快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要是龙套你想让我帮忙做作业我可不干——除非你付我服务费。”

影山不合时宜地想,师父还真是不放过一丝一毫做生意的机会……而且代做作业可比除灵难多了,真不愧是师父。

在短暂的惊愕和茫然后,影山现在已经镇定了不少——也许是相谈所又变成了他所熟悉的环境,今天初入时那种“被排斥”的感觉减轻了许多,他问道:“师父交了女朋友,为什么不告诉我?”

灵幻新隆:“???”

他的第一反应是岂有此理,你之前管我抽烟喝酒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当上我灵幻新隆的家长了,再这样下去那还了得,相谈所里究竟谁才是老大——当师父还被徒弟骑在头上,传出去他本世纪天才灵能力者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所以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肃穆道:“大人的事你就别管了。”

影山茂夫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灵幻很快败下阵来:“……也没什么好说的啊,还没到结婚那一步。”

影山大为震惊,喃喃道:“居然已经想到结婚这一步了。”

“不是,我说的是还没到,你的国文理解会不及格吧?”

“师父为什么认为可以和平野小姐结婚?”

“……都说了,还没有结婚啊。”

“但是已经在考虑了吧?”影山朝着灵幻的位置前倾一点,仔细地观察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灵幻用纸巾把手指擦干净,“谈恋爱到一定程度就会结婚,组建新的家庭,孕育新的生命,你就是这么来到世界上的吧?”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和小蕾结婚。”

“你连人家手都没牵过,想结婚的事儿也太远了吧?”

“那师父和平野小姐牵过手了?”

“师父?”

“你今天是被十万个为什么恶灵附身了吗?”灵幻受不了地叹了两声,影山注意到他的耳朵有点儿红,“赶快给我回家去!”

他不由分说地要把影山赶出去,但影山早就不是那个灵幻能背着到处跑的小孩子了,他一把抓住了灵幻的手,在他错愕的眼神中问道:“平野小姐也有超能力吗?”

“不,干嘛问这个……”灵幻尝试着挣脱出来,居然失败了,不由地怀疑地看着明明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影山,疑心他用了灵能力。

“那她相信超能力吗?”

“正常人都不太会相信吧。”

“那她对师父从事的职业怎么看。”

“她不太在意我做什么,”灵幻说完之后发现影山握着他的手突然又加重了力道,提醒道,“龙套,把手松开,很痛啊。”

影山把手松开,目光在灵幻的眉眼间游弋了几轮,突然肯定道:“她没那么喜欢师父。”

灵幻活动了下手腕,有点儿调侃意味地说道:“龙套君,你可以去开一家感情咨询所了。”

影山茂夫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

正如他准备对小蕾告白时,师父全力支持着他一样,他也想支持并祝福师父的这份感情——但是平野小姐的脸在他的脑子里如弹珠一样来来回回的撞来撞去,他的心情也跟着波涛翻涌,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出口,但是又被灵幻这轻描淡写的态度给压了下去。

她能理解你的职业吗?

她知道你特别喜欢逞强吗?

她明白你其实根本没有灵能力吗?

影山的情绪一齐爆发,额发都飘了起来——但他早就不是那个发作起来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小孩子,在深吸几口气之后冷静了下来,艰涩地开口:“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担心师父。”

灵幻新隆愣愣地看着影山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下去,不由地想——除了父母之外,这好像还是头一次有人对他说担心这个字眼,而且还是出自一个十六岁少年之口,实在是有够稀奇。

影山茂夫在这方面的能力,远比超能力要更加直白地、更加直白地向灵幻新隆阐述着一个事实。

他露出了惯有的微笑:“你啊,还是多担心些你自己的事情——青春可只有一次哦。”

03.

外面下雨了。

20岁的影山茂夫为了应付魔鬼一般的期末考,在图书馆里负隅顽抗了三天——在他把脑子背成一团浆糊之后,小酒窝建议他出去转一转,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放下了课本,本来准备绕着学校的湖泊跑几圈,结果一来到图书馆门口却发现下雨了。

小酒窝也没想到天公不作美:“茂夫,这是上天要你好好学习啊!”

影山摇了摇头,断言道:“我学不进去了——再看下去的话,我连今天早上的内容都要忘了。”

小酒窝心想——没救了,这家伙已经彻底自暴自弃了。

反正挂科的又不是我,他这么事不关己地想着,干脆怂恿他去找乐子:“喂,茂夫,我感觉到那个废弃的32教学楼有恶灵的气息,我们去除灵吧?”

也许是受了绵绵细雨的影响,影山有些提不起兴致:“又没什么人来委托。”

“你的情绪不太对啊。”小酒窝挺敏感。

“……”影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犹犹豫豫地,“我之前给师父发过讯息……”

“他没回?”

小酒窝凑到影山的手机前光明正大地偷看,发现影山就发了一条特别简单的“早上好,师父”,不由地吐槽:“这种短信也没什么好回的吧?”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打量着影山的脸——也许是下着雨,显得他的皮肤苍白,小时候那肉团子一样软乎乎的脸已经长开,五官轮廓分明,也就普普通通,但他现在微微皱着眉头,所以在眉心那里有一道小小的纹路,整个人就显得格外冷淡,仔细看一看还是有点帅的,不过比起他小酒窝还是差了许多就是了。

雨声微弱,但空气里湿气很重,影山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我想回调味市看一下。”

小酒窝:“……你认真的吗?两个小时的新干线诶。”

“两个小时新干线”好像触及到了影山的期末痛点,叫他不得不放弃:“我就是说说而已。”

“不,你刚才绝对是想回去,”小酒窝才不会轻易被蒙骗,“茂夫我说你啊,灵幻那家伙早就说了不会接受你了——你数数这几年你表白了多少次?都能出一本词典了!就算是吊人胃口也没有这样的,你要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灵幻那家伙估计就不是不回你短信那么简单了。”

影山没说话,小酒窝又道:“你啊,就是知道他舍不得和你绝交,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去骚扰——”

“你好吵,小酒窝。”

“你在和谁说话啊?”

一个女声突然加入了进来,影山有些惊讶地转过身,在看清来人后更加吃惊了:“小、小蕾?”

他儿时的玩伴、曾经的暗恋对象、搬家后就杳无音讯的高岭蕾就站在影山茂夫身侧——她把头发剪短了,画着淡淡的妆,五官比初中时更加精致,纤细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扇形的阴影,即使是在在昏暗的天色下,也依然美得让人心里一跳。

影山几乎看呆了,等到小酒窝提醒他这样不礼貌时他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有些羞愧,说话也磕磕巴巴的:“不是,对不起、我刚才……刚才在和小酒窝说话。”

高岭蕾朝着他所指的空气里看了一眼就移回了视线,说道:“在大庭广众下自言自语,影山你还是没怎么变啊,不太会读空气。”

这话也有些KY,不过影山并不在意,反而有些笨拙地笑了:“好像是这样。”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立着,而高岭蕾也不觉得冷场,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她一说出口影山才反应过来:“对哦,小蕾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和你一所大学,”高岭蕾自问自答,“还一起选修了死亡学这门课——别误会,这都是巧合,不是我对你有意思。”

小酒窝感叹:“真是个铁血无情的美人呀。”

影山愣愣地点了点头,高岭蕾接着问:“那你还喜欢我吗?”

小酒窝:“……”

影山愣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对不起,我——”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又不是在表白。”

高岭蕾注视着外面细密的雨丝,声音比初中时多了些成熟:“既然我们互相都放下了彼此,那我就终于可以好好地和你正常接触了……你其实还挺有趣的,不过那时候喜欢我太明显了,我也没什么办法,应付不来你这种一根筋喜欢人的家伙。”

影山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舌头:“小、小蕾,原来你之……之前就知道啊。”

高岭蕾挑起了自己的眉毛:“怎么,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吗?”

影山:“……”原来藏得不好吗。

他手心里沁出了汗,突然想起他和师父表白的时候他那从容的姿态——在那之前,他自以为把这份感情藏得很好,师父肯定不会知道……现在看起来,难道师父早就知道自己喜欢他吗?

……那其实忍耐着的人不仅是他,师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是不是也忍耐了很久?

他一定为自己的执迷不悟感到很无奈吧?

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酸涩,咳嗽了几声:“小蕾,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雨停之前我都听着。”

“那个,你当时拒绝我的时候……说‘无法把我当作异性看待’,我……我能听一下原因吗?”

“你注意到了?”高岭蕾笑了下,“我没说‘不喜欢你’。”

“你的好感值还是比其他男生要高一些的,不过我们俩走不到一起去。”

高岭蕾扭头看着影山,眼眸里闪烁着些微的光:“男生们为了追我做了很多事——但是说到底,那都是男性在荷尔蒙的刺激下做出的求偶行为,我可没办法感动。”

“非洲上的雄狮为了争夺配偶,会和其他竞争者打得你死我活,它对配偶的感情难道可以称之为爱?同理,男孩子为了追求一个人而做出的种种举动,比如在楼下点亮蜡烛告白,比如每天早上为她买早餐,又比如……为她参加学生会竞选,”她对着影山眨了眨眼睛,“这些就是所谓的男孩子的优点?这就足够让我和他一起扶持着走过一辈子?一时的情迷意乱,年少的热血上头,当然是很美的,但是这可撑不起往后的那么多年。”

“因为这些‘美’和‘感动’,是很脆弱的东西,我要的不是这些——我要看到他真正的决心,”高岭蕾轻叹了一口气,“我要他能担起责任,能为了彼此而变得更好,能和我一起前进……能组建一个家。”

“真遗憾,影山君,你当时努力的方向是对的,但可惜你努力的对象不是我。”

她的皮肤在一团暧昧的空气中展现出年轻的、如珍珠般丰韵的光泽,眼里却倒映着天边熹微的光,如一朵开在悬崖峭壁上的花,美丽得肆意昂扬,却又带着不容接近的冷清。

雨停了,一阵凉意的风从远处吹来,树木上的雨水一滴滴落下,而她不紧不慢地说道:

“影山君,你有别人无法撼动的固执,也有为之付出行动的执行力——承担起这份沉重的责任,去追你喜欢的那个人吧。”

“——我保证,一定能成功的。”

她说完了,对着影山笑了一下,只身走进了湿润的天幕之下。

小酒窝琢磨着她的话,不得不感叹影山的眼光的确挑剔又独到:“真是了不得的女人,她要是有灵能力的话,肯定也是个大人物——嗯?茂夫,你去干什么?”

影山说:“我要回去学习了。”

“噢噢噢小蕾的话激发了你的斗志吗?”小酒窝一个闪现跟上他的脚步,不禁感叹女人的力量果然比哥们儿要给力,“你这算是旧情难却吗?”

“我没有。”

“本大爷就开个玩笑,你这么凶干什么。”

影山茂夫翻开课本,拿起那支钢笔——这支钢笔是十八岁卒业时灵幻新隆送给他的礼物,并不昂贵,但是很好用,即使他以前并没有用过钢笔,在大学里也渐渐地习惯了它的陪伴,每当用这支笔写下什么字的时候,他总能从里面汲取到一点属于师父的力量。

影山不由得想:我的表白,究竟肩负了多少责任?

在师父面前,他好像永远都不用承担责任——不必为灵能力的失控负责,也不必为自己的破坏负责,哪怕他当时与自我撕扯的时候把周围的人伤得头破血流,师父也只是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要是想不明白也没关系,无法接受无法和解也没关系,你可以继续这样迷茫下去,反正人的一辈子就是与自我在不停的斗争。

我真的明白和师父在一起需要承担什么吗?

我真的可以忍受他会先一步离我而去吗?

我真的可以成为他能够依靠的肩膀吗?

笔尖在纸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影山茂夫深深吸了几口气,突然前所未有的想要去见一见灵幻新隆。

两个小时的新干线实在太远太远了。

——我这家伙,明明是以玩笑的态度,在向师父索求他最珍贵的东西啊。

04.

“分手了?”

“分手了。”

影山茂夫吃惊地看着灵幻,办公室的东西都无风自飘起来:“怎么会分手?”

“说‘我担心你’也是你这家伙,说‘怎么会分手’也是你这家伙,你到底是希望我结婚还是希望我单身?”

灵幻有些受不了地抓着脖子,命令影山把暴动的物体统统还原归位,芹泽这时倒插嘴了:“好像是平野小姐工作调动的原因吧。”

灵幻:“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连打探我私人感情生活的狗仔都出现了……芹泽,你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谣言?”

芹泽:“……那个,是您喝酒后拉着我非要讲给我听的。”

“……”灵幻冷酷地说,“太好了,你今天的工资没有了,用来弥补我的精神损失费。”

芹泽:“???”

芹泽很委屈,于是一个人默默的看书去了。而影山规规矩矩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想了想,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了一盒牛奶,用灵能力送到了灵幻的办公桌上:“师父,要不要喝牛奶?”

灵幻并不想喝牛奶,但是影山的态度就像他是个什么易碎品似的,连递个东西都不敢凑到他跟前来,他觉得有些好笑,语气也和缓了一些:“龙套,我没事,你自己喝吧。”

影山并没有听,只是说:“喝牛奶会让人心情变好的。”

……所以说,我并没有心情不好。

灵幻新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撕开吸管喝了一口,熟悉而久违的味道漫上舌根,他皱了皱眉,还是咽下去了:“然后呢,你今天是回家社?”

影山:“是这样的,小留学姐说师父你的感情状况好像出现了问题,所以我来看一下。”

灵幻:“所以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分手了是吗?”

他一说出“分手”这个词,影山的脸上就透露出一点儿悲悯,安慰道:“虽然花泽君说师父应该把目标放在已婚妇女身上,但是我觉得师父你完全不用伤心……”

灵幻新隆想,好了,真的是全世界都知道,丢脸死我算了。

他把空掉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对着明显有些紧张的影山道:“龙套。”

影山立刻坐直了:“是的。”

灵幻摸了摸鼻子,端正了表情:“你听好了——我和小百合是和平分手,没有吵架,也没有变成仇人,回老家时我还是会去她家里拜访。我已经是三十岁的成年人了,她也是,分手并不会天崩地裂,只是及时止损而已,你明白了吗?”

影山张大了嘴巴,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会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可、可是……你们为什么会分手?师父你不喜欢她了吗?”

影山呆住了。

居然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他一瞬间觉得非常荒谬,不可置信和莫名其妙的愤怒挟裹着冲上他的大脑,那日见到的两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画面在他面前碎裂成尖锐的刺,他重新回头看时才恍然发现,这两人的脸上其实都挂着疏远淡漠的笑。

也许是影山看起来不太稳定,灵幻害怕他的世界观从此受到冲击,马上开始打补丁:“但是她在这边租的房子还没有退,每个月也会回来一次,所以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往来,要是有缘分的话……嗯,有缘分的话还是会在一起的。”

影山脱口而出:“师父,你不再努力一下吗?”

只是两个城市而已,不过是每天要花几个小时在电车上,地图上两条细细的线,一张往返于两地的通勤车票,如此简单就能扯断两个人之间的联系吗?

爱情是这么脆弱而虚伪的东西吗?

灵幻避开了弟子的目光,打哈哈般说道:“所以我说了,这是及时止损——与其在两地奔波之间逐渐消磨掉彼此的好感,还不如在这个时候分开,免得以后为谁付出得多而互相埋怨数落,成了一对怨偶——”

“我不懂。”

影山说,瞳孔黑得像是沉沉夜色:“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异地而不喜欢了?”

这下换灵幻愣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什么话来反驳影山这充满了理想主义的言论,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影山只看到他的眼睛里闪过水一般的波纹,接着却笑了起来。

他从来没见过灵幻这样的笑。

就像是樱花盛开,海豚跃出水面,种子从土壤里探出了第一根细芽,他几乎要被这样的笑给忘了自己还在生气,晕晕乎乎之中看到灵幻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

“对龙套你来说,肯定不会因为异地而分手的。”灵幻站起来,罕见地摸了摸他的头。

“你要是喜欢什么人的话,那就是不折不扣的100分啊。”

灵幻想,龙套这家伙,偶然迸发出来的固执和果断,总像是一盏灯火照在他的前面,把他那畏葸而扭曲的影子照得分毫毕现、无所遁形。

“不过我最近正在修习灵感,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能成功研究出使用灵能力实现量子纠缠的秘术,只要突破从微观到宏观这一难题,想必制造出任意门也不在话下,到时候你师父我可就能在除灵界赚大钱……啊不是,是名声大震了!”

——像我这样的人,果然只是个普通人。

他忽略掉刚才一瞬间自己心里的震颤,却对着影山露出了志得意满的微笑。

05.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灵幻新隆心里大喊倒霉,但是脸上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这不是龙套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20岁的影山茂夫和灵幻记忆里的那个孩子已然全然不同了——他穿着简单的私服,安静地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既不会让人觉得阴沉得格格不入,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很好欺负,他像是一群人里面不起眼的一个,却又游离于人群之外,和周围的一切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但在看到灵幻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师父。”他站起来。

“真巧,什么时候回来的?”

窗外是飘着小雪的冬天,影山围着深灰色的围巾,更显得皮肤如雪的白,那薄薄的嘴唇上却染了一点血色,鼻梁如山般挺拔,但笑起来时候还是能看出小时候的软乎乎的轮廓:“我刚到的。”

影山好像就是在等着他这句话,点点头就坐了下来,率先开口道:“对不起,师父。”

灵幻点了一杯无酒精饮料和热牛奶,面对影山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的姿态懵了:“怎么,你在外面招摇撞骗用我的名号啦?”

“……不,没那么严重,”影山的眼珠在天花板上心虚地转了一圈,“我用了手机里的GPS定位,专程在这里等着师父的。”

灵幻:“……”

影山:“……”

大概过了好几秒,灵幻才道:“你还没换手机?”

这句话说出来他才觉得蠢得可以,所幸这时候饮料上门来了,他赶紧喝了一大口,试图把这个话题咽下去:“哦,没事没事……我没所谓。”

“师父已经是成年人了,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影山还是不肯放过,诚恳地说道,“我喜欢的师父你,并不是因此变得自私自利的自己,所以师父你必须要接受我的道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灵幻被迫按头接受道歉:“……哦,好——好吧。”

出乎他意料的,这次影山既没有因为失望而低下头,也没有因为愤怒而和他争辩——他只是安静地听灵幻这通陈词滥调说完,才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灵幻心中巨震,几乎是愕然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想通了那么多事情——那些灵幻从来没对任何人吐露过的沉重的心事,如附骨之疽般压得他整夜整夜的做噩梦,年少的美好承诺如肥皂泡般一个个破碎掉,那七彩的泡沫上每一个都映着影山那张青涩而真挚的脸,和那句“我喜欢你”。

除了龙套,再没有谁会如稚子般百分百地喜欢着他了。

因为知道这一点……正因为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一点,灵幻才必须拒绝他。

“我会后悔吗?”

影山突然问了一句,简直就是噩梦重现,把灵幻吓得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抖了一下:“……你说什么?”

窗外的雪很冷,餐厅里的热空气让玻璃模模糊糊的,细小的水滴汇聚成水珠落下来,像是流下的眼泪,影山用手在窗户上画了一个笑脸,很快也晕成了有些可怖的表情:“师父认为我会后悔吗?”

“等过了大半辈子,你回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把自己最珍贵的青春岁月贡献给了一个糟老头子,”灵幻轻声说着,“你没有和同龄人谈恋爱,没有跟他一起为了事业而奋斗,没有办法获得社会大众的认可……越到后面你就越会不满意,龙套,我不想等到那个时候你再后悔。”

影山想,师父是包着糖衣的药片,在剥开那一层层花言巧语的外衣后,里面的内核却是苦的。

“我这次考试全部都及格了。”

即使来之前备了腹稿,他舌头还是打了结:“从、认识师父以来,我就一直在前进着,虽然在做出决定前我并不知道它会通往何处,但是无论结果如何,都比原来那个什么都不做的我要好……不做的话,就永远不会朝前走一步,不敲开那扇门的话,我就永远不会认识师父。

“我怎么会知道自己到时候会不会后悔,那种事情……那种事情——到那个时候再说就好了!”

他把自己的话说完,才发现灵幻新隆的眼泪唰的一下子流了下来。

他捂着嘴,有些狼狈地用纸巾擦着脸上的湿痕,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哽咽:“糟糕,干眼症……我好像、好像干眼症犯了……”

他哭到一半又忍不住笑了,睫毛上全是泪水:“你那个结论是什么东西啊,把责任推给未来的自己吗?”

影山给他递纸巾,有些忐忑:“是师父说过的,想不通也没关系——”

“不行,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给我重新想。”

灵幻的脸颊和耳尖都红了,深深吸了几口气,重新执拗地问道:“你会后悔吗?”

影山本来想说“我绝对不会后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舌头不听自己的使唤,脱口道:

“——后悔也没关系。”

“因为是我做出的选择,因为师父也喜欢着我,”他说,“所以后悔也没关系。”

灵幻笑了。

“——正确答案。”

他如是说道。

*人外

很喜欢那种中也是非常纯的人外,连漂亮的人类外壳也是自己动手捏泥巴一样捏出来的。中原中也所属的种族实在是非常强大,所以哪怕只是幼年期的怪物,也可以随意撕裂世界与世界的裂口,任意的穿梭在各个世界里。

中原中也一如既往的按照以前的做法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只是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的等级太高还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他在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直接昏过去了,被刚从水里爬出来头上顶着水草的太宰治捡回他的的破烂集装箱。

中原中也醒来的时候,正好太宰治推门进来,他低着头道声谢,手摸摸自己的口袋,想着从本体那边搞点金银财宝什么的塞给救命恩人就拉倒,从这个古怪的世界离开。

可在抬头的时候中原中也一下子改变了这个......

可在抬头的时候中原中也一下子改变了这个想法,他从未见过像太宰治这样的人类。

中原中也掰着手指数了数,自己去过的世界没有上万也有上千,灵魂全黑的人类却是他第一次遇见。

于是中原中也停下了摸索钱的手,亮晶晶的眼珠子一转就朝着太宰治装起失忆,他也不知道太宰治信没信,总之结果很合他心意。

他入了黑手党和太宰治同进同出。

可中原中也从未和对方真的生气过,谁会跟自己养的宠物,喜爱的实验体生气?单单是观察太宰治这件事,就让中原中也的生活过得足够有趣。

只是观察的过程中出岔子也很正常,中原中也不明白自己的目光为什么开始追着那人的背影走,不是那种对实验题兴趣盎然的观察,而是当他回过神来时眼睛便黏在了这人身上。

中原中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有一天他会对实验体的自杀行为感到恐慌,他以往只会恼怒于对方的行为干扰了自己的乐趣,而如今却是被对方的举动牵扯了心跳的每一个节拍。

那藏在毛茸茸的皮毛之下,被温暖血肉所包围的星核像是被人拿了凿子啪啪的捶打,疼的中原中也手足无措,四顾茫然。

这对于幼年期的怪物来说太痛苦了,他搞不懂太复杂的东西,也就搞不懂人们嘴里的爱和太宰治第二次和他对话时脱口而出的喜欢是怎么回事。

中原中也只是有一天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变得虚弱起来。

他那覆满全身的皮毛失去锋锐的光泽,软趴趴的塌在身上,他那一个星球大的本体变得越来越小,他那能毁灭世界的力量从他的身体里逸散。

中原中也好像在慢慢变成一个真实的人,他开始会在工作之后觉得累,在吹完冷风后生病,在受伤太重时快要死掉。

中原中也窝在被子里,摸摸自己软趴趴的耳朵,摸摸自己蓬松的尾巴,他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中原中也好不服气,但又不得不去承认自己这样的变化是因为他在为一个小小的,生命只有他万分之一长短的人类心动。

中原中也挠着自己橘色的头发,恨恨的看向被敲响的房门,他重重的下床,一把拉开房门把太宰治拉了进来。

他要得到太宰治的回答。

中原中也顶着柔软的狗狗耳朵问“你要不要喜欢我?”

“你喜欢我我就忍你一辈子,你不喜欢我我现在就走掉。”

太宰治愣了几秒,睁着双大眼睛嘴里蹦出两个字“…小狗?”

这下彻底惹恼中原中也了,他大叫“我不是小狗,我是全宇宙最强大的怪物!”

太宰治眨眨眼“嗯,中也是专属于我的怪物小狗。”

中原中也眯着眼看太宰治“你到底明不明白?”

太宰治又眨眨眼“你对我的喜欢,和人类喜欢漂亮的花,可爱的动物一样吗?”

“可是中也,我不是花草,也不是小动物,你应该明白这件事对吗?”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的说“因为你,我变成了一个人。”

太宰治摸摸中原中也的耳朵,中原中也偏头避开“你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我偏爱你,而世界不允许强大的怪物有所偏爱,所以我在一日日的变得虚弱,开始变得像一个脆弱的人类。

太宰治沉默的看着中原中也,中原中也语气平淡的问“你要不要怪物的喜欢?”

“你怕了吗?”

太宰治嗤笑一声。

脊背兴奋到颤栗,太宰治抱住了他的怪物小狗。

中原中也把脸埋在太宰治的怀里,脸上皱成一团。

以前只要忍太宰治一会就好,可从这一秒开始,他要学会忍太宰治一辈子了。

不过还好,怪物喜欢一个人才不会管他是地上的泥巴还是天上高悬的月亮。

怪物会比人类更会爱人。

影山茂夫的任意门(下)

老福特,这只是一具正常男性的正常身体而且都被泡沫遮的干干净净我是不李姐你屏那么严实是想干什么的,我那么相信你,你却给我这种结果,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劝你这次识相的给我发布成功,我们的关系还能回到以前,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

THE END
1.这6个部位是狗狗“生命线”,主人多生气也不能打然而棍棒式教育不仅盛行于家长教育孩子,还流行在宠主教育狗狗中,其实这种教育对孩子还是狗狗身心伤害都是很大的 。作为宠主,应该要知道以下的6个部位是狗狗的“生命线”,平常多生气也不能打狗狗这些部位,后果真的太严重了! 一、狗狗的鼻子 对于狗狗来说,鼻子可能是比眼睛更重要的部位,它可以给狗狗带来大量的信息...https://www.163.com/dy/article/JH62AB710553TENW.html
2.狗狗的毛怎么保养啊1、想要合成6级员工,需要相同的5级员工来合成。2、首先我们可以看到屏幕下方有招募还有金额,点击招募将可以招募一个员工,先招募两个相同的员工。3、招募到两个相同的员工之后,点击相同的员工,把他们拉到一起,就可以合成一个升级版的员工,以此类推,当升级到店长就是最高等级。 2022-04-29 其他 灵汐到底是魔吗...http://m.qicaisi.com/bk-1155023.shtml
3.狗狗的100种疾病的诊断和治疗2狗狗出生后,因吃奶、舔毛、舔地面等,会被寄生虫寄生,有的内寄生虫(如蛔虫)可经胎盘感染而寄生于狗体内。 因幼狗体弱,肠腔窄,寄生虫严重寄生时,幼狗会发生寄生虫性肠炎,俗称“翻肠子”。表现为腹泻和便秘交替,尔后幼狗的粪便稀,便中带粘液,有的有血或呈酱油色,伴发呕吐、不食、精神差、粘膜苍白、消瘦、...http://www.360doc.com/content/11/0108/12/2016686_84948421.shtml
4.小狗奶堵住了怎么办呢狗狗产后没奶的话多吃鲫鱼.猪蹄汤就可以了,堵塞的话可以用手慢慢的来按摩疏通,鸡汤,猪蹄花生(或黄豆)汤,羊排骨汤和鲫鱼汤都可以下奶,卵磷脂颗粒IN和木瓜粉也有下奶的作用。另外,可以买一种中药叫通草,每次放个10个左右跟猪蹄或鲫鱼一起煲效果很好,牛鼻子通草汤的效果更好。但猪蹄、鸡和羊排类食物不能吃太多,比...https://m.iask.sina.com.cn/jx/sh/4Q4zvE1A8RAa.html
5.被窗户角刮伤长5厘米左右深1,2毫米左右快速问医生病情分析:建议你先用碘伏进行消毒,然后保持局部的清洁卫生。再一个就是需要去医院注射破伤风疫苗,以防...https://m.120ask.com/askg/posts_detail/97991849
1.狗狗生殖器有多少公分(狗的外形特点)狗狗生殖器有多少公分(狗的外形特点) 狗的外形特点耳朵下垂,眼睛棕色,眼睛上有一块颜色较浅的皮,嘴巴不长有一点钝。(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有点印象)狗的一身都是毛。粘俸外貌不管犬的外形显示任何我们所想要的特点,若有下列任何缺点,都视为严重缺陷:体形太大或太小;扣状耳、玫瑰状耳、下垂耳;上颚突出或下颚...https://www.ybtkezrpj.cn/jie-mei-fen-zu/200801.html
2.狗狗的蝴蝶结最大时有多大(汪星人)第一:需要准备狗狗睡觉的窝、吃饭的碗、玩具等用品。 第二:狗狗需要从小训练,比如排便等,需要主人耐心。 第三:需要按时给狗接种疫苗和除虫。 第四:每天定时喂狗粮和水。 第五:注意狗的身体状况,如呕吐腹泻等异常情况。 狗狗的蝴蝶结最大时有多大相关问答 ...http://www.miaolaoda.cn/article/2b330f4ad3f49b69017f1b8b.html
3.宠物土狗胎毛的修剪时间(探究土狗胎毛的修剪技巧及注意事项)作为人类的忠实伙伴,狗狗们的健康和幸福备受关注。而在狗狗的日常护理中,剃毛也是一个重要的环节。特别是对于土狗来说,毛发稠密,如果不及时剃除,容易滋生细菌和引起皮肤问题。然而,什么时候是最佳的剃胎毛时间却是让很多宠物爱好者困惑的问题。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探讨一下吧! https://www.pettb.cn/article-36807-1.html
4.狗狗剃毛推子品牌排行榜十大品牌买回来很多天了,前两天给小狗剪了一次毛非常的好用。 TOP9 猫咪之家 宠物剃毛器狗狗猫咪电动剃毛器狗推子剃毛器理发修剪猫咪剃脚毛 【豪华款+剃脚毛+美容剪】12件套 猫狗通用 ¥ 已有2000人评论 真的特别好用,1毫米的剃脚边毛,9毫米的剃身上,第一次自己在家给狗狗剪,也挺好看的 材质质感:很好,质感好...https://www.jd.com/phb/6994a276db4f124ecef1.html
5.小狗体内有线虫狗肚子有线虫怎么办(5)多头带绦虫(多头绦虫):虫体长40—100厘米,最宽处为5毫米,***有9—26对侧枝。中间宿主为牛和羊,幼虫为多头蚴(脑共尾蚴),寄生于中间宿主脑内,有时也见于延脑或脊髓中。犬吞食含多头蚴的脑而被感染,约经41—73天发育为成虫。 (6)细粒棘球绦虫:虫体由1个头节和3~4个节片组成,全长不超过7毫米。http://m.boqii.com/article/103529.html
6.《痴汉老师追爱记》APurity^第4章^最新更新:201607《痴汉老师追爱记》APurity ^第4章^ 最新更新:2016-07-04...,8月8日:温度29-36摄氏度,降水量4-9毫米,空气质量良,风力3-5级。http://down.bypos.net/mdkarm/395384.asp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