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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汶翰笑了:“你梦见我什么了?我是不是在梦里还欺负你啊?”

胡春杨目光灼灼,心中蓦地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是啊,只有你欺负我。”

李汶翰突然不接话茬了,他转过身去,将带来的果篮摆在了桌子上:“也没有什么好买的,等你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吃顿好的,管栎最近手艺又见长了,你可有口福了。”

胡春杨说:“我想吃你做的。”

李汶翰撇了撇嘴:“我做的?你不怕中毒我就给你做。”

胡春杨想了想,他好像还真没见过李汶翰下厨,而且光看李汶翰那股憨劲,他也不敢想象李汶翰会把厨房折腾个什么样子。

李汶翰又说:“你是不是该减肥了?这几天你可养得太好了啊,脖子都快看不到了。”

胡春...

胡春杨不服气,努力伸长脖子给他看:“哪里没脖子?这不是吗?不过双下巴是真的有点出来了。”

李汶翰伸出手挠了挠他的圆滚滚的下巴,笑道:“肉嘟嘟的,把之前没吃到的都吃上了,也挺幸福的啊,是吧。”

胡春杨顺势仰着下巴在他手里蹭了蹭:“还行,我还是比较想回别墅,想跟你......们一起。”

李汶翰好像没听见被胡春杨单独拎出来的那个磕磕巴巴的“你”字,又见缝插针地开他玩笑:“你是工作狂吗?这么迫不及待想回去赶工了啊?”

胡春杨说:“也不是,但是忙着总比闲着有意义。”

但其实胡春杨很想说,他这几天也没多闲,都忙着想他呢。但是这句话要是说出来,会把李汶翰吓死的吧,说不定还会让他误以为自己的病还没好呢。

李汶翰看了看表,接着站起了身:“晚上还有练习,我就不多待了,你自己先歇着,我们明天见啊。”

胡春杨一脸期待地问:“你明天来接我出院吗?”

李汶翰理了理衣领,摇摇头:“明天白天有个工作,不过晚上我就回来了。”

胡春杨暗下去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起来。

李汶翰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干嘛这种反应?这么离不开我啊?还是说我在你那个梦里究竟欺负你多狠啊?你这么迫不及待就想要报复了?”

“报复什么啊。”胡春杨扁着嘴,心里想着,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李汶翰侧过身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眯眯地跟他招了招手:“杨杨,走啦,我们明天再见啦。”

胡春杨火速翻身下床:“我送你。”

李汶翰制止道:“你送我干嘛,我认识路。”

胡春杨执拗道:“我想送。”

“一个大病初愈的人,瞎跑什么?”李汶翰身形一顿,表情忽然变严肃了,“别送了,听话。”

胡春杨也只好不再说了,他将李汶翰送到房门口,依依不舍地跟他招了招手:“明天见。”

李汶翰嘴角一歪,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好,明晚见。”

送走了李汶翰,胡春杨将自己扔上了床,他的心跳得飞快,整个脸埋在枕头里回想着刚才自己的表现。

李汶翰应该......没察觉出什么吧?

胡春杨心里很纠结,他想让李汶翰意识到一些什么,却又怕李汶翰意识到了什么,他也不记得在自己生病的时候究竟有没有跟李汶翰说过什么胡话没有,他很害怕自己把握不好那个尺度,很害怕李汶翰会因此而疏远他。

但是从刚刚李汶翰的言行举止来看,他对待自己,跟以前好像没什么不同。

他还是很照顾自己,就像哥哥对弟弟那样。

想到这里,胡春杨又泄了气,他翻了个身,脸冲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呆,心里头觉得烦躁极了。

他总觉得,那场狼人杀虽然不是真实存在的,但却是他自己的真实经历,那场狼人杀似乎在潜移默化中,给现实的自己带来了一些肉眼可见的影响。

比如说,他觉得自己好像比以前,还要更喜欢李汶翰了。

这种想法早已通过那场撕心裂肺的生死离别在他的脑海中根深蒂固,没法剔除了。

可是他知道,这里不是游戏的世界,他和李汶翰没有未来,哪怕再喜欢,他也必须要矜持,必须要克制。

他现在能想到这些,完全是因为他觉得李汶翰对他就是普通的兄弟情,可如果,李汶翰也喜欢自己呢?

胡春杨一怔,忽然有些不敢想了。

第二天一早,父母在为他收拾行李,胡春杨自己则先去见了夏路。

夏路远远地便见着了胡春杨,顿时有些惊喜:“胡春杨?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出院了吗?”

胡春杨点点头:“嗯,我来跟你道个别,你今天怎么又迟到了?”

夏路拿出钥匙开了门,一本正经地说:“我没迟到,医院今天给我放假了,我刚刚想起有东西没拿,所以回来取。”

胡春杨见惯了他的伎俩,毫不留情地拆穿道:“得了吧,还放假呢,我还没出院,你能放假?唬谁呢?”

夏路在办公桌前坐下,说得理所当然:“我明天放假,你今天出院,所以其实就相当于今天放假了,没啥差别。”

胡春杨跟着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相当敷衍地附和道:“行,你说的都对。”

“怎么样?感觉还行吧?”夏路也懒得再跟他贫嘴了,他打开桌上的病历单,相当随意地翻了几页,“这次手术可是我第一次做,别人都不敢做,没想到我第一次就成功了,看来我在医学方面还是相当有天赋的。”

胡春杨觉得他又在吹牛,丝毫不在意地说:“就一个催眠治疗而已,别人都不敢做?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夏路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纠结了半天,最后说:“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催眠治疗。”

夏路摆了摆手,谦逊道:“哪里,其实我也算不上大功臣,主要是......你自己也比较配合,所以这次催眠治疗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对了,夏医生,我想问问你,我这个人格分裂的情况,多不多见?”胡春杨其实一直对这个问题有些好奇,这次终于找到机会问了出来。

胡春杨觉得精神类的疾病因为是肉眼不可见的、存在于个人精神层面上的疾病,在一般人群中接触到的好像也比较少,因此容易被社会所忽视。

夏路道:“其实并不多,尤其是像你这种一个人有十三个人格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因为狼人杀事件之后,胡春杨对数字比较敏感,他一下子便听出了不对。

“十三个?”胡春杨有些疑惑,“你记错了吧,加上我的本体人格,是十四个。”

夏路一怔,忽然抬起眼来看他,非常认真地说:“我没有记错,就是十三个。”

胡春杨的大脑跟断了线一般“轰”地闪过一片空白,错愕地愣在了原地。

-

胡春杨跟依依不舍的父母道别后,便与前来接自己的队友七人一同坐上了回别墅的汽车。

这一路上胡春杨竟异常地平静,他之前的那些担忧在见过李汶翰之后好像都一扫而光了,他本来也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只是每看李汶翰一眼,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更加坚定了一些。

回到别墅后,胡春杨好像变成了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大家都上蹿下跳地替他接风洗尘,忙前忙后。

“杨杨,我们晚上再做饭,中午随便吃点儿,想吃啥就点外卖,我们请客。”管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说完扭头又看向了那边躺在沙发上休息的几位,嚷嚷道,“嘉羿,夏瀚宇!你们谁去买菜啊!菜都还没买回来!只知道睡觉!”

嘉羿立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我去买!”

夏瀚宇在一边幽幽地道:“你认识菜吗你还买。”

嘉羿冲着他的胳膊拍了一掌:“你认识那你跟我一起去啊。”

李振宁举起手:“我也去。”

姚明明也闲不住:“加我一个。”

四人一拍即合,吵吵闹闹地出了门。

胡春杨只带走了一个行李箱,陈宥维帮他提上了楼,等胡春杨准备回房间看看的时候,陈宥维把门一关,非常神秘地说:“先别进去,里面有惊喜。”

胡春杨一愣:“啊?什么惊喜?”

跟在后面的何昶希完全在状况外:“哈?惊喜?没有吧?我们有布置什么吗?”

陈宥维一脸黑线,问胡春杨:“你喜欢猫吗?”

“还行吧。”胡春杨立刻意识到了,“你们养了猫?”

何昶希说:“不是,是汶翰的猫,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养了三只。”

胡春杨说:“我还挺喜欢猫的。”

陈宥维闻言便打开了门,胡春杨往里边望去,一眼就看见了分散在三处的三只小猫,两只花猫,一只蓝猫。

其中有一只豹纹小猫正惬意地趴在他的床上睡大觉。

陈宥维指着那一只说:“这只叫仙贝,他好像最喜欢上你的床。”

何昶希“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老哥,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歧义。”

陈宥维没理他,继续说:“那只是旺旺,另外那只灰色的叫虎子。”

胡春杨莫名道:“旺旺?那不是汶翰自己的名字吗?”

何昶希说:“反正就是名字嘛,怎么顺口就怎么叫呗。”

胡春杨想想也是,只是李汶翰也真够省事的,直接就把自己的名字给了猫了。

管栎这时举着手机进了房间:“你们想吃什么吗?我要点外卖了。”

语毕,三人齐刷刷看向胡春杨。

胡春杨受宠若惊:“......我都行。”

最后四人在一家湘菜馆内下了单,胡春杨吃了几天清淡的食物,想吃点辣的来开开胃了。

买菜小分队在午饭前赶回了家,八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气氛好不热闹。

管栎在他们之中年纪最大,李汶翰不在他便主持起了大局,他今天特别高兴,也没喝酒但是脸却有些微醺的模样,他一杯一杯地给胡春杨敬可乐,嘴里还念念有词。

嘉羿开玩笑道:“管栎喝可乐喝醉了!”

姚明明也跟着打趣道:“别人都醉酒、醉奶,管栎醉可!”

大家登时哄堂大笑。

陈宥维挑挑眉:“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调戏他啊?姚明明你不行啊,怎么还夹带私货?”

胡春杨一下子听懂了陈宥维的意思,憨憨地笑了起来,接着大家又笑作了一团,氛围一片和谐。

胡春杨苏醒的时候正好正午时分,现在已经是七月初,天气热得不像话,清凉的冷气呼呼地吹着,让他忍不住抖了几抖。

胡春杨坐在床上吃着母亲带来的盒饭,母亲则坐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心思早已神游天外。

李汶翰现在在干嘛呢?

自己不在的这两个月,他有想自己吗?

可是胡春杨一想到自己与所谓的“李汶翰”在那场狼人杀游戏中谈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他的脸就止不住得发热,耳根都红得几乎可以滴血。

这是无人知晓的羞耻。

“杨杨,你怎么了?热吗?”杨妈立即察觉到了胡春杨的异样,忙不迭起了身,“我去给你把空调调低一点儿。”

胡春杨连忙阻止道...

胡春杨连忙阻止道:“妈,别,我不热。”

“那你耳朵怎么那么红?发烧啦?”说着一只手就抚上了他的额头。

胡春杨懵懵地说:“我发烧了吗......”

杨妈若有所思:“好像有一点,我找夏医生来给你看看。”

杨妈刚刚起身,门一下子被敲响了,过了一会儿,小护士便从门缝里探出了头:“胡春杨,有人来看你了。”

胡春杨一怔,顿时有些紧张:“谁啊?”

小护士笑得非常甜:“是几个大帅哥哦。”

门一下子被打开,几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胡春杨第一个见到的便是笑脸盈盈的管栎,他手里还提着一筐果篮。

接着嘉羿、陈宥维、何昶希、李振宁、姚明明、夏瀚宇也陆陆续续走了进来,就在他心跳快要静止的那一刻,走在最后的夏瀚宇反过头,轻轻关上了门。

李汶翰没有来。

胡春杨垂下头,心中涌上一股大大的失望。

七人与杨妈问过好,接着杨妈先行出了门,病房内只留下了他们八人。

“杨杨,恭喜康复啊!”何昶希笑着坐到他身边,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胳膊。

陈宥维对他挑了挑眉,满脸欣慰:“以后有啥心事跟哥哥说,别憋在心里了,知道了吗?”

夏瀚宇幽幽道:“是啊,我不是你可以谈心的伙伴吗?有啥烦心事你多跟我说说,我都替你解决。”

姚明明在一边学着夏瀚宇的声线压低声音说:“杨杨,以后夏瀚宇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就来找我,我跟他没啥差别!”

管栎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地说:“杨杨,别墅里少了你我们还真不习惯,我做了好多好吃的等着你来吃呢。”

嘉羿捧场道:“对啊,管栎做的菜真的很好吃!他还研究了新的菜品,等你出院了我们给你办个欢迎会啊!管栎来掌厨!我们打下手!你只要等着吃就行了!”

李振宁笑着做着总结说:“大别墅少了你都不像一个家了,我们终于等到你回家啦!”

看着这些久违的面孔,听着这些温暖的话语,胡春杨挠了挠后脑勺,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让你们担心了,实在是抱歉,我以后一定照顾好自己,不给你们添麻烦。”

“这怎么是添麻烦啊!”陈宥维伸出一只拳头玩笑似的撞了撞他的肩头,对他的话相当不满意,“谁不会生病啊,是人都会生病的。而且生病了也别怕,反正有兄弟在身边,我们都是你的精神支柱!”

胡春杨笑了起来:“哈哈,谢谢兄弟们!”

管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关切地问道:“杨杨,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啊?要不要先吃饭?”

胡春杨摇摇头:“我刚刚吃过了。”

何昶希又说:“我们刚刚跟医生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他说你现在精神状况良好,差不多下周就能出院了。”

夏瀚宇习惯性地怼他:“这个胡春杨自己肯定都知道了,还用得着你说。”

姚明明在一旁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又学着夏瀚宇的语气说:“就是啊,还用得着你说,下一题下一题!”

大家面面相觑,忍不住笑成了一团,整个气氛其乐融融。

胡春杨顿了顿,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了:“那个......汶翰......哥,怎么没来?”

“他今天有工作。”管栎回答得很快,“但是他的心肯定是跟我们在一起的啦,他也知道你手术成功了,有空的话肯定会来看你的。”

李振宁附和道:“是啊,你哥肯定会来看你的,他比谁都要担心你呢,你就不要多想啦。”

八人又各自寒暄了一会儿,由于下午还要赶飞机,所以七人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喧嚷的病房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由于病情加重住进了医院,胡春杨也暂时停止了自己的演艺活动,远离了大众的视野。这对刚处在事业上升期、极需曝光的小偶像来说,可以说是一次致命性的打击。

在这个世界里,他要吃饭,也要生存,不仅有梦想要追逐,心底的那个人也一成不变地占据着他的心房。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胡春杨忽然感到松了口气,他觉得重新出发好像也没有那么困难,无论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至少还有一群可爱的人在背后等着他、支持着他,给予他最无私的爱与关怀。

那是他前进道路上的动力。

胡春杨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状况,比起以前都好了许多,每天母亲都亲力亲为从家里带来热乎乎的饭菜给他吃,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双下巴都已经忍不住要发威了。

胡春杨每天的生活就是躺在床上看看视频打打游戏,偶尔下床围着医院的喷水池溜达几圈,然后又回病房接着躺尸。

队友七人除了第一天来探望过自己后就再也没来过了,何昶希非常贴心地给他发了这几天的行程单,他们一行八人这几天忙着活动,要明天才能回北京。

也就是说,在李汶翰愿意的情况下,他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见到他。

但是,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李汶翰不愿意来看望他呢?

明明只是他一个人心里有鬼,李汶翰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会躲着自己啊。

胡春杨闲得发慌,一整天没事就想东想西,只要李汶翰一天没来他就经常神游天外、魂不守舍,他偶尔会想起那场狼人杀里的每个人,想着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变得强大,同时也变得自私自利,为了李汶翰发疯到丧失了理智。

他忍不住感叹着,只有如今他才终于能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清楚身处在局中的自己,以过来人的身份反省着自己的错误和鲁莽,他的的确确,在这场大逃杀中成长了许多。

胡春杨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过去,终于在出院的前一天,他等到了李汶翰。

李汶翰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在看见李汶翰从门口探出头,然后笑盈盈地走向自己的时候,他感觉世界好像都静止了。

他幻想了无数次再次遇见李汶翰时他该怎样保持冷静,应该要学会向从前一般面对他,可当李汶翰真的出现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时候,他的心控制不住地加速着,他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个懵懂的小子。

“杨杨,我来看你啦。”李汶翰穿着清爽的白色t恤,笑着在他身边坐下,“不好意思啊,最近有些忙,所以一直没能来看你,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怪我的。”

李汶翰一如既往的古灵精怪,在胡春杨面前他没了拘束,俏皮话信手拈来。

在卸下哥哥和队长的身份时,李汶翰就是一个极易相处的朋友,因为胡春杨性格比较内向、不善言辞,在他跟李汶翰相处的时候,更多的时候是被李汶翰带着走,所以这下胡春杨只是看着他懵懵的不说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微微一笑又开始调侃他。

“怎么不说话?休息了这么久,连话都不会说啦?”李汶翰唇角一翘,娇憨之态展露无疑。

胡春杨一怔,顿时有些结巴:“没没没没、没有。”

李汶翰又忍不住笑话他:“还说没有,你看你都结巴了。”

胡春杨看着他,也不反驳:“你说是就是吧,我好像......就是看着你有点紧张。”

李汶翰微微一怔,又变着法来调笑他:“看着我紧张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还害怕我呢?”

“不是害怕。”胡春杨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好想你啊,汶翰哥。”

李汶翰看着他肉嘟嘟的脸颊,俯过身来抱了抱他,轻声道:“傻子,我......也挺想你的。”

胡春杨顺势环着他的腰,心跳猛地加速:“真的吗?”

李汶翰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略做埋怨道:“当然啊,我们八个人跳九个人的舞,累都累死了,谁不想你快点回来啊?”

胡春杨扁着嘴,失望道:“原来是这样。”

李汶翰身体一僵,忙道:“我开玩笑的!大家都想你了,都想你快点回别墅呢。”

“你这几天有做梦吗?”胡春杨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李汶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胡春杨又说:“我接受催眠治疗的那几天,你有做梦吗?”

李汶翰:“没有。”

“你知道我被催眠的时候梦见了什么吗?”胡春杨看着他,双眸如月般明亮,“我梦见你了。”

胡春杨动作一滞,他感觉有无数个陌生又熟悉的记忆从他的脑海中像幻灯片一般放映了出来,一幕幕翻腾刺目的火光好像已经擦着他的皮肤烧到他的跟前,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顿时感到头痛欲裂。

夏路看着他,将真相一丝不挂地在他面前一一剖开:“那天的火势并不大,所有人都安全获救,只有少数人受了伤。而你,因为生病在角落里休息而被人遗忘,醒来时迎接你的是一片漫天的火光,你独自一人艰难求生。虽然你后来也成功获救,但经历过那次火灾之后,你的精神状况便一直不稳定,时好时坏,在经过短暂的观察之后,你最后被确诊为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我们俗称的PTSD综合症。”

创伤后......应激障碍?

胡春杨双眼...

胡春杨双眼蓦地睁大,急促地呼吸着:“那么那个狼人杀......”

“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完。”夏路安抚性地握了握他发颤的肩膀,柔声道,“他们,可以说是你的那些伙伴们,他们已经死了。准确来说,他们已经在你的身体里死去了。”

胡春杨心底一颤,手指头控制不住地蜷缩了起来,他好像意识到夏路的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夏路缓缓吐出几个字,直白地将最后的真相剥光了抛给他:“他们,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类,而是你分裂出来的人格。”

这短短一行话,就像是往平静的湖水中丢下了一枚炸弹,“轰”地一下,炸得胡春杨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嗡嗡作响,他的世界猛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整个人已是面目全非。

夏路不急不缓地解释着:“其实你一直状态还算稳定,但在出道后的十几天里,随行的工作人员发现了你的异常,于是你被送回了家中交由你父母暂时照顾,企图通过平静积极的生活来安稳你的心魔。可后来你的行为越来越古怪,越来越情绪化,甚至还会在深夜尖叫甚至动手打人,迫不得已你的父母又将你送入了医院。当时我们只检测出你的双重人格,你入院后我们试图控制你的病情,但是效果并不理想。由于过多的药物治疗导致你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情绪也越来越不可控制,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分裂出了越来越多的人格,并且每个人格的设定都能在你的朋友之中找到与之对应的身份和姓名。”

胡春杨心脏猛地缩紧,他好像在一片黑暗之中能够看到漏进来的一丝光了,他仿佛已经在自己的记忆深处印证了他的说法。

“十几个人格对你精神的负荷已是极限,进一步的强制治疗已是刻不容缓。我们征求了你父母的意见,强行将你进行催眠治疗,将你所有的人格打造进一个封闭的空间之中,引导你们自相残杀,并且,在最后一定有且仅留下你本人的主体人格。现在看来,我们的手术成功了。”

胡春杨扬起头,一下子清醒了。眼前的迷雾被慢慢拨开,他的世界豁然开朗。

“所以,他们所有人都只是我的人格而已?他们都不是真实存在的?”胡春杨表情木然,只有唇边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夏路想了想,说:“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他们在你之前的意识中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他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已。”

胡春杨心中一痛,顿时感到怅然若失。

原来那个李汶翰是不存在的。

他从来没有和李汶翰谈过恋爱,他只是在自我感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他自己在自导自演,他自己爱上了自己,自己背叛了自己,最后自己又原谅了自己。

这所有惊心动魄又刻骨铭心的一切,自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第二个人。

这一切看似如此荒诞不经,却又真实到让人不敢去面对。

夏路道:“你现在尚且记忆受损,对以前一些发生的事情可能产生了偏差,一时半会儿可能想不起来太多细节,不过没关系,你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胡春杨缓缓道:“不用了,我已经记起来了。”

就在这一秒,所有支离破碎的片段就像一支支细小的溪流,纷纷涌入了他广袤无垠的意识之中,它们舒展着它们阔别已久的姿态,缓慢又清晰地苏醒着,循着走失的脉络描绘着失而复得的纹理,将他的大脑整个都包裹了起来。

他什么都记起来了。

在经历了那次不大不小的火灾之后,胡春杨知道自己的身体在一步一步变得更差了。

那次的火灾并没有影响节目的进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二十天以后,胡春杨终于如愿以偿地与李汶翰一同站在了属于他们的出道舞台上,但也是这一天之后,胡春杨发现自己,好像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发现有人企图想要攻陷他的意识。

那个人堂而皇之地踏入了他的领地。

他一开始是拒绝且抱有敌意的,他拼命想要摆脱这个总是在他失意之时莫名其妙出现然后给予他安慰的人。可就在一次次这样的你来我往之中,久而久之他发现,这个人是真的可以给予他精神上的鼓励与力量,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劲。

于是他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出现,他甚至记得他的名字和样子,他叫做胡文煊,他和胡文煊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表和个性。

但是他对为什么世界上会出现两个相同的人没有起丝毫的疑心,他觉得这一切好像理所当然。

到了后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住进了医院,接着无法控制地有越来越多的人潜入了他的身体里,夏瀚宇、王喆、施展、陈涛......

他的世界逐渐变得拥挤不堪,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如以前快乐了。越来越多的声音在他耳边笑着叫着嘶吼着,他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他甚至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崩溃与无助。

他时常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迷糊的还是清醒着的,是醒着还是睡着的,总有人跟他叽叽喳喳说小话,那些安慰逐渐演变成了无止境的讽刺、怒骂还有排挤,他经常看见他们互相扭打在一起,他捏着鼻子都能闻见那股粘稠的血腥味。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在跟他们好好相处了,他的生活不知从何时开始只剩下了他们,所有的纷扰都围绕着他们展开着,他想要捂上耳朵逃跑,可是他用尽全力也无法脱离这场困境。

再后来,他便没有往后的记忆了。

他在这场走投无路的游戏中再次遇见了李汶翰,他灰暗阴郁的生活里又有了光,他无法自拔地爱上了李汶翰,他不断地追逐着他的脚步,不断地成长着,他封闭的心渐渐失守,他错以为他与最初的自己背离了,但事实上他与全新的自己一步一步地更加的接近了。

他成功地从里面逃脱了出来,由此也获得了新生。

“杨杨,你没事吧?感觉好一些了吗?”

杨妈红着眼推开了病房的门,三步并两步地走了过来,焦急地抓住了胡春杨的手。

后面跟着的,是面色沉沉的杨爸,他只是抿着唇,将所有的担忧都藏在了他的深沉的沉默里。

胡春杨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他将另一只手放在母亲的手上,轻轻一笑:“妈,你别担心,我已经好了。”

杨妈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她颤声道:“夏医生真是妙手回春啊,我们还以为你可能一辈子......一辈子都这样了,一辈子都不能成为正常人了......我一想到这,我饭都吃不下了觉都睡不着了......”

胡春杨伸出拇指为她揩去眼角的泪,柔声安慰道:“妈,你别哭啊,我现在不是好了吗?你开心一下呗。”

杨爸搂了搂杨妈的肩膀,眼中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是啊,儿子好了就行了,你别哭了,啊。”

杨妈抹了抹眼泪,凑过去问他:“肚子饿不饿?你都好几天没吃饭了,我从家里给你带了海带汤,现在应该还热着呢,老胡,快去给儿子拿来。”

“哎,好嘞。”杨爸闻言赶紧起了身。

看着被母亲捧在手里的那碗亮澄澄的海带汤,胡春杨喉头一紧,眼圈忽然有些红了。

包括那场深刻又莽撞的初恋,也只是他自己跟自己做的一场春梦。

那梦里与他耳鬓厮磨的人,从来都不是李汶翰。

杨妈一下子慌了,她紧张地抓着自家儿子的胳膊,自己也快跟着哭了起来:“杨杨啊,怎么了?不想喝海带汤吗?你跟妈妈说啊,妈妈不是在逼你喝海带汤......”

“妈,不是这样的,我没事。”胡春杨摇摇头,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因为太久没喝过你做的海带汤了,所以只是突然有些感慨,你别想太多。”

“哎,你也别哭了,多大的人了,儿子还要喝汤呢。”杨爸蹙着眉从杨妈手里夺过汤碗,利落地递到了胡春杨手里,“想喝就赶紧喝,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喝了。”

胡春杨点点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碗。

杨妈从胡春杨手里接过汤碗,又关切地问道:“要不要你爸爸帮你去打点饭?光喝汤肯定不够你填肚子的,你看你都这么瘦了,多吃点再长长身体。”

胡春杨有些哭笑不得:“妈,我都二十了,又不是十六七岁,还长什么身体啊。”

杨妈捏捏他的手指头,认真地说:“都说男孩子能长到二十三岁呢,你至少还能再长个三年。”

杨爸无奈地摇摇头:“你妈又在胡说八道了。”

“谁胡说八道了?你自己十六岁就不长个了,还以为咱家杨杨跟你一样呢?”杨妈理直气壮地瞪了他一眼。

杨爸原本微驼着的背脊一下子坐直了,也跟着认真了起来:“谁十六岁就不长个了?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杨妈说:“你说谁?你自己告诉我的......”

原本该是一幕温馨的重逢剧场,不知怎么画风突然跑偏了,夫妻俩人温情不了几分钟又开始拌起了小嘴。

胡春杨无奈地扶了扶额,觉得脑瓜有点疼。

肖战闭着眼去摸了摸他的头发。

肖战说,“睡不着,头疼。”

王一博顿了下,松开手爬起来,走之前还不忘重新帮肖战掖好了被角,说,“我去给你冲杯蜂蜜水。”

肖战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刚要打字回复,王一博就端着玻璃杯重新进来,水还是温的,加了片柠檬。肖战接过,喝完大半杯才放在旁边的桌上。

王一博眼尖,看见他屏幕上的信息,主动把昨晚的通话内容交代,只是省去自己气刑警朋友的那段。

肖战抬眼看他,说,“……你的什么朋友?”

王一博没说话,只静静看着肖战。

肖战想起他以前所处的环境,所谓朋友大概也是组织里的什么人,便不再多问,说,“那大概要多久结果出来?”

王一博说,“大概三天。”

肖战沉吟了下,说,“三天可以。”

王一博说,“你上次说有内鬼的事情还记得吗?”

肖战说,“……你是说?”

王一博说,“可以帮你恢复数据的朋友,还有别人知道吗?”

王一博等的不耐烦,往肖战身边凑近了点,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起床吧。”

肖战:?

王一博面不改色的退回去,特别乖的一张脸冲肖战笑,说,“饿了吗?”

肖战抬手,压了压他耳侧翘起的发,笑着说,“想吃什么?”

王一博说,“都行。”

肖战说,“吃饺子么?之前还有些剩放在冰箱了。”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往洗手间里走,王一博屁颠颠的跟过来,扒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肖战说话,肖战从洗手台前的镜子里去看王一博,对方眼神清澈,侧着一点脑袋在看自己。

肖战在心里叹气。

那个王一博已经走了。

重新躲在了暗处,收起爪牙和暴戾的杀戮欲望,短暂的潜伏着。

在肖战和刑警朋友安排好便衣之后,他收到了一份自己之前另外拜托刑警朋友去重新做的亲缘报告,王一博打完游戏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肖战就坐在他身边,慢慢的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文件,把前面一长串中英文混杂的专业术语之类也仔仔细细看完,才翻到最后一页。

肖战的目光停留在99%上好久,才慢慢移开,落在王一博身上。

他的发丝被暖阳浸染成漂亮的栗色,柔软的搭在额前,睫毛长,安静的垂着,比起在别墅里的喜怒无常的状态,睡容平和的像是从未在黑暗里当过刽子手一样。

肖战垂着眼,去触摸他脸颊的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他静坐了半晌,就这么看着王一博,动也未动,直到太阳西沉,才僵硬着站起来,坐到发麻的双腿缓缓向卧室里移动,打开衣柜一处极其隐秘的暗柜,把报告放了进去。

那里面,有薄薄一叠的,边角已经泛了黄但保存很好的,王一博小时候的照片。

客厅里传来动静,趿着拖鞋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过来找肖战,他看着少年顶着略乱的发到自己面前,伸手搂过来,蹭了蹭他的耳朵,说,“几点了?”

肖战抬手回拥,揽住已经长成宽阔的肩膀,挺拔的脊背。

他和他的少年。

再也不会分开。

圈圈绕绕的这么久,肖战才有空拿着王一博在刑警朋友那里弄来的那份档案看,王一博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皱着眉毛,逐字逐句的看过去。

本来那次任务本不应该是肖战带队,之前委派的警员临时家里有事,又情形紧迫,才没有通知上面直接出任务。

刑警朋友这份档案可谓十分详细,附上了当时本来要带队的警员信息,于一年前病故,无妻无子,记得他的人也不是很多,相比当年一起出任务的其他警员,他们在那件事情后频繁被派出警,在任务中牺牲,亦或者,在跟踪或卧底任务中意外身亡,整件事情都蹊跷的要命。

肖战眯了眯眼,对王一博说,“之前你看过这份档案,有发现过不对劲的地方吗?”

王一博说,“档案上是说提供情报的那位警员提供了错误的情报,所以当年你们在码头蹲点私下交易毒品的毒贩落空,而演变成一宗不算小的走私案,档案里对那位警员只字不提,没有交代处罚或者是其他,我觉得最不对劲的就是这个地方。”

“警员的情报从何而来?情报错误,案件却升级了?走私和毒品交易,这完全是两个性质的犯罪。”

“这么重要的关键人物,结案了之后却渺无音讯了?”

肖战接口说,“而且,关于那艘轮船,那些毒贩,全部都失了踪迹,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查出一点蛛丝马迹,这也太蹊跷了。”

王一博盯着他,说,“如果埋伏是无用功,并没有抓到人,而且卡里恢复的数据也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怎么办?”

肖战挑眉,说,“只要你不叛变,我可以接受任何形式的失败。”

王一博失笑,说,“这个你不用担心。”

肖战说,“你脱离组织了?”

王一博说,“也没有。”

肖战收了唇边的一点笑意,严肃的和王一博说,“以后如果有任何事情,你都不可以瞒着我。”

王一博看着他,脸上浮现淡淡的笑,说,“管的这么严?”

肖战吓唬他说,“你要是骗我或者瞒我,我就把你赶出去。”

王一博撇嘴,说,“这么凶?”

肖战抬手就要揍他。

王一博一边笑一边躲。

闹完了,肖战才想起来和王一博说今天拿到报告的事情。

王一博脸上没什么表情,毕竟他们在地下室里或者更早之前就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现在这份报告,也是可有可无罢了。

肖战微笑着去摸他的头发,轻声说,“……对不起。”

王一博说,“什么?”

肖战张了张嘴,刚想继续说,就被反应过来的王一博给打断了,说,“如果是这个就别说了。”

肖战无奈,说,“你好歹让我说完。”

王一博倾身向前,飞快的吻了下他的嘴唇,眼睛很亮,看着他低声说,“现在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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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夏路,叫我夏医生就可以了,希望你这次不会再忘记了。”夏路俯身按下按钮,捆绑住胡春杨的绳索猛地往回缩了进去,他再次恢复了自由之身。

胡春杨瘫倒在床上,他呆滞地凝视着雪白的天花板,整个人都感到一阵虚脱。

“要不要吃点东西?”夏路伸出两只手指按在胡春杨的脉搏上,“还是想喝水?”

胡春杨有气无力地问道:“他们埋在哪里?”

夏路手指一僵,答道:“郊外的墓园,开车大概半个小时。”

“现在能去吗?”胡春杨看着他。

夏路微微一顿,点了点头:“可以。”

夏路从病房的衣柜里找出来一套便装递给了胡春杨,胡春杨身体比较虚弱,但还是阻止了...

夏路从病房的衣柜里找出来一套便装递给了胡春杨,胡春杨身体比较虚弱,但还是阻止了夏路想要上手帮忙的动作,自己亲力亲为将衣服穿上了。

胡春杨刚才对季节和气温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等他穿上薄薄的短袖打开房门迎接了满目的日光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原来现在已经是听得见蝉鸣的夏天了。

距离他在大厂的那个冬天,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距离所有发生的一切,也过去了三个月。

胡春杨现在回想起他们每个人的脸,无论是在大厂内嬉笑怒骂着的,还是那场游戏中惊慌失措的,都栩栩如生地刻了他的脑海里,恍若一场梦般不真实。

他想起李汶翰的笑,李汶翰的嗔怒,还有李汶翰在自己唇上留下的片刻温存,这与自己曾经缱绻动容的一切,仿佛才刚刚过去,比所有所有都要真实。

胡春杨穿着简单的黑色便装从一列列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病人中间穿行而过,他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的头脑如此清醒,清醒到他认为他好像在走过他的过往,他在郑重其事地,与他的过去告别。

夏路在驾驶座上悠闲地开着车,胡春杨在副驾驶上坐得笔直,一丝不苟地张望着沿途快速倒退的风景。

小树枝繁叶茂,枝桠随着清风轻轻晃动着,小黄花在一片片缤纷的花圃中绽放出天真又灿烂的笑脸,他想起李汶翰最后留给自己的那个笑容,眼角上挑,眉目含情,那是他找遍整个花园都搜寻不到的明媚耀眼。

胡春杨不自觉捂上心口,他感觉这里好像又开始痛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抵达了墓园大门前,层层叠叠斑驳着的墓碑在一片崇山峻岭中显得尤为刺眼。

夏路关上车门,往不远处指了指:“看到那一片墓碑了吗?他们被葬在了那里。”

胡春杨呼吸急促了起来:“我看到了。”

“我带你过去,从那边走。”夏路拽了拽他的胳膊,领着他走向了一条羊肠小道。

胡春杨的心情无比沉重和复杂,可就在他马上快要见到真相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了退缩。他一想到他再次见到李汶翰和其他人的时候,他们不再是具有温度的、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座座死气沉沉而又冰冷的墓碑,他感觉他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仿佛在这个热烈的夏天下了一场猝不及防的鹅毛大雪。

他感觉好像自己整个人,连同着那一段隐藏在虚假记忆背后无望的爱恋,一起被打包送进了那座叫做“李汶翰”的坟墓里,与他的灵魂永久的陪葬。

“到了。”夏路撞了撞他的肩膀,将他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

胡春杨微微一怔,他抬起头,不远处的地方交错排列着若干座墓碑,他数了数,刚好十三座。

夏路退后了一步,悄悄背过身去:“你自己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胡春杨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迈开了脚步。

胡春杨远远的看着离他最近的那座墓碑上镶嵌着的黑白色的照片,他的呼吸紊乱起来,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着。

他一点一点与墓碑接近,等他终于看清楚照片上的人的相貌之后,他脚步一顿,一下子愣住了。

胡春杨呼吸一窒,快步走了过去,他在墓碑前蹲了下来,碑文的内容简洁明了,平整的大理石碑面上用黑色的墨水清清楚楚地镌刻着几个漂亮的大字——姚弛之墓。

他再向墓碑上方的照片看去,凑近去辨认照片上的人脸,他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遍,最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张黑白照片上面无表情的人,分明就是他自己!

胡春杨吓得猛地退后了好几步,心脏在胸腔内不安地咚咚作响。

他吸了口气,定了定神,走去看第二座墓碑,他仰头望去,隔着一定的距离都看见了墓碑上那张照片里的人脸轮廓——依旧还是他自己。

第二座墓碑上写着——邓超元之墓。

胡春杨大脑一震,猛然意识到,这个墓碑的顺序,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他慌忙走过剩下的墓碑,心神不宁地一个接一个默念着墓碑上的名字。

王喆、吴承泽、陈涛、夏瀚宇、管栎、胡文煊、陈宥维、徐炳超......

接着,他停在了李汶翰的墓碑面前。他默默向后望去,剩下的两座墓碑分别是嘉羿和施展。

胡春杨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墓碑排列的顺序与他们之前在狼人杀游戏中的死亡顺序完全吻合!不仅如此,十三座墓碑上镶嵌着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是他自己!

胡春杨惊得双腿一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你还没想起来吗?”身后突然响起夏路阴恻恻的声音。

胡春杨一回头,只见夏路勾着唇角,深不可测地笑着朝他走了过来:“你真的忘了吗?你所经历的那些狼人杀游戏,可都是真实的。”

“什么?!”胡春杨瞳孔闪烁着,四肢不听使唤地变得僵硬了起来。

夏路走到他跟前,弯下腰直视着他的眼睛:“他们都是被谁杀死的?你不知道吗?”

胡春杨浑身一震,瞳孔里的光只剩下混沌的灰色。

话音刚落,夏路微微勾起唇角,胡春杨感到眼前一黑,霎那间,天旋地转。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漂浮了起来,在一片滚烫的空气中浮浮沉沉,不断地失重着。

等他再次睁开眼,被眼前的一幕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又回到了熟悉的狼人杀圆桌上,他坐在属于他自己的八号座位上,可与此同时,其余十一个座位上坐着的,并不是人,而是冰冷肃穆的墓碑。

胡春杨放眼望去,不同姓名的大理石碑面上镶嵌着的,都是自己一望无际的黑白色面孔。

他的心脏跳的飞快,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快要缺氧,鼻尖的呼吸也被这诡异的一幕挤压得越来越微弱。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从天而降,他手里握着一把锃亮的手枪,枪口轻轻抵在了胡春杨的眉心。

他将严实的长帽拉了下来,露出他凌厉的五官,他的棱角紧绷着,透露着一股肃穆的杀气。

胡春杨冷汗都冒了出来,那是夏路。

“这一切该结束了。”夏露唇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声音阴沉地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使者。

他轻轻扣动了扳机,胡春杨听见耳边“嘭”地一声巨响,他双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去了多久,胡春杨挣扎着睁开眼,喉咙都干涩到有些发痒,他感觉浑身无力,就像是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一切都是雪白的装潢。

他在医院里。

“又做梦了?”是夏路的声音。

胡春杨一愣,偏头往身边看去,那里站着的人依旧是穿着白大褂正人君子模样的那个夏路。

胡春杨登时从床上弹了起来,本能地拉起了警戒:“你想干什么?”

夏路一怔,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你果真又做梦了。”

“咚咚咚。”

房间的门被敲响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夏医生,病人醒了吗?”

夏路怀里抱着一叠文件夹,低头做着记录,漫不经心地应道:“嗯,醒了,等我稍微再给他做个检查,没问题的话你就可以请家属进来了。”

“好的。”

一听见“家属”二字,胡春杨眼睛忽然亮了,他压低声音问他:“怎么回事?”

夏路丢下笔,双手撑在床沿边看着他:“之前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胡春杨偏过头,表情不太好:“你说呢?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看来在你的梦里我又做了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夏路非常无奈地耸了耸肩,“为什么你总是会把我想成一个坏人呢?我长得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尽人意吧?”

胡春杨对他的打趣表现得相当不耐烦:“你又把我抓回来干什么?”

“我可没抓你。”夏路说,“你先告诉我,你还记得那场狼人杀游戏吗?”

胡春杨呼吸一窒,他想起在墓园的时候,夏路最后跟他说的那些话,他试探道:“记得,你跟我说,那些都是真实的。”

“真实的?”夏路黝黑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可以算是真实的吧,但是这不重要。我问你,狼人杀事件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不重要?”胡春杨音量不自觉加大了,“死了那么多人,你告诉我不重要?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抓我回医院?我是你们的实验品吗?”

夏路一怔,连忙摆了摆手:“你冷静一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让我确定一下你的恢复情况。”

“恢复?不好意思,我健康得很。”胡春杨冷着脸,不顾他的阻挠翻身跳下了床。

夏路见状,连忙快步走至了门前,眼疾手快地拉开房门,将房门从外面上了锁,然后关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胡春杨沉着声质问道,“要杀人灭口吗?”

夏路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直视着胡春杨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是谁?”

胡春杨一脸的不耐烦,觉得简直莫名其妙:“你自己抓我回来,问我是谁?你是不是有病?”

夏路又问:“你是徐炳超吗?”

胡春杨抬起眼,下颌线紧绷着:“徐炳超没死?”

夏路并不回答,又继续无厘头地问着:“你是陈宥维吗?”

胡春杨简直无语,胸中“噌”地冒上来一股火:“你他妈有完没完?你抓人的时候也不看清楚吗?我不是徐炳超也不是陈宥维,我是胡春杨!胡春杨!听清楚了吗?!”

夏路略微一怔,表情微动,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我们好像成功了。”

“什么?”胡春杨暴躁地挑起眉,“你刚刚说什么?”

“你想知道他们在哪儿吗?”夏路在一旁的书桌上坐下,捞起笔开始认真地做记录。

胡春杨一听,忙不迭跟了过去,焦急道:“他们在哪儿?”

不,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李汶翰在哪儿,没有谁比李汶翰还要重要。

夏路快速地写下几行龙飞凤舞的笔记,放下笔,沉着道:“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给我听清楚了。”

夏路一双浅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胡春杨感觉好像有一团虚无的黑色漩涡在他眼前打着转,他整个人也跟着一阵阵的晕眩。

“三个月之前你在录制一档选秀节目,在一次封闭式录制时,一位工作人员因为操作不当而引起了火灾,火势......”

为什么这段话好像似曾相识?

胡春杨警惕地打断道:“你又想说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活过来了是吗?相同的套路又要玩一次?”

胡春杨觉得自己脑子短路了,居然还会相信这种人说的胡话,他不耐烦地转过身,企图想撞开被锁住的房门。

“没有人死。”夏路深邃的瞳孔一直追随着他,低沉着嗓子道,“所有人都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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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章马上就要完结了,接下来是日更!谢谢大家的喜欢!

王一博在路边停好车,一条街上都没什么人,肖战还挂在他身上,顺着王一博转过身来回佣的动作又收紧了些手臂,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王一博。”

王一博嗯了声。

肖战又叫,“小博。”

王一博拧起眉毛,虽然有些不爽这个称呼,但还是应下来,说,“我在。”

肖战开口,嗓音像一片羽毛悠悠落地,柔软却又难捕捉,他说,“你一直是。”

王一博的眼神黯淡下来,刚要松开手,却又听到肖战说。

“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人。”

王一博怔住。

肖战轻轻笑起来,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也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你别担心,我不逼你。...

肖战轻轻笑起来,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也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你别担心,我不逼你。”

他松开手,漂亮的眼睛里一点泪光,看着王一博,说,“其实,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可以。”

王一博垂下眼,嗓音微微哽咽,嗯了一声。

肖战抬手去揉他的脸,说,“别不高兴了,给哥哥笑一个。”

就算只是因为血缘关系才能成为他的特殊也没关系。

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或许他还没有认识肖战的机会。

肖战也不会多看他哪怕一眼。

少年的戾气与躁动一瞬间平息下来。

他凑过身去,柔软的嘴唇落在肖战的眼上。

王一博说,“谢谢哥。”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边的弧度像一个小括号。

肖战也跟着笑,说,“回不回家了?”

王一博重新启动车子,说,“回,现在就回。”

肖战又重新睡过去。

睡梦中,他的面容很平静,像是没有任何烦恼一样,王一博余光扫了好几次,忍不住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腾出一只手去帮他把披在身上的外套盖好。

快到家时,肖战的手机响,王一博眼疾手快的接起来,对面那头是刑警朋友的声音,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无非是知道了今天他的老师见过了肖战,他变相确认好友的安全,过来慰问而已。

王一博等他说完,掏了掏耳朵说,“还有事情吗?没有我挂了。”

刑警朋友听出来是王一博的声音,沉默了两秒,说,“战哥呢?”

王一博说,“在我旁边睡着了,有事?”

刑警朋友:……

刑警朋友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王一博说,“我帮他盖了东西。”

刑警朋友:…………

刑警朋友说,“王一博……!你别太过分!你要的我都想办法给你了!”

王一博笑了下,说,“更过分的我都做了,你要不要听一听?”

刑警朋友怒极,说,“你!”

王一博说,“说吧,还有什么事?”

刑警朋友装傻,说,“什么?”

刑警朋友说,“我就,只是慰问他一下。”

刑警朋友被他笑的毛骨悚然,又担心肖战的安危,率先败下阵来,说,“那天在停车场袭击你们的人抓到了。”

王一博挑了下眉,说,“然后呢?”

刑警朋友说,“他受了伤,现在躺在医院里。我们查过他的随身物品,只发现一只摔坏了的手机,没办法修。”

王一博说,“但是?”

刑警朋友吃瘪,说,“但是SIM卡还是完好的,可以用他来回复手机里的一些数据,比如……”

王一博说,“比如他同伙的联系方式。”

刑警朋友嗯了声。

王一博有点不耐烦,说,“还有什么事?”

王一博想起之前肖战和他说内鬼的事情,也理解他的举动,顺着说,“所以呢?”

刑警朋友说,“我记得战哥有认识的这方面的朋友,东西我已经寄了匿名件到战哥家里。”

他顿了顿,说,“……拜托了。”

王一博:……这先斩后奏跟谁学的?

他有些敷衍的嗯了声,说,“知道了,我会转告他。”

刑警朋友又说,“我知道你和战哥是……所以,别伤害他。”

王一博疑惑说,“……我们是什么?”

刑警朋友憋了半天,说,“……你不是喜欢他吗?”

他说,“就是那种,求而不得所以要绑架,……之类的那种。”

王一博说,“……当警察就正经点,少看言情小说。”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谢谢你的消息,我和他要睡觉了,再见,晚安。”

王一博转脸去看靠着车窗睡的沉的肖战,叹气说,“你看,哥,别人都看出来了。”

“你让我,还怎么继续演啊。”

但刑警朋友能想到这一层,也还算不错。

肖战喝的半醉,又有点困,坐不太住,就斜着走直线回卧室倒头就睡,王一博跟在他后面,把屋里仔仔细细的检查过,确认没有人这几天进过屋子,装过点什么。

等检查完,王一博又把当年那份档案的复印件拿出来认认真真又看了一遍。

其中提到自己和肖战的,篇幅略多,王一博看了好几遍,仿佛那晚深秋凉爽却也刺骨的风穿越时空而来,重新拂过脸庞,他重新站在了岸边,被夹克男挟持着,泪眼朦胧的看着对面二十出头的肖战。

王一博用掌心按了按抽痛的太阳穴。

有那么几个画面,影影绰绰的要跳入脑海。

一瞬间,王一博几乎快要抓住重启那些记忆的钥匙,却被又突然站在门口的肖战给打断了。

王一博吓了一跳,说,“怎么不睡觉?”

肖战反问说,“你怎么不过来睡?”

王一博张了张嘴,说,“……这就来。”

他收好东西,抬脚往卧室走。

一边想。

多让肖战喝酒这件事一定要提上日程。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两双清澈又坚定的眼眸在静默中对视着,胡春杨多么想拨动世界的钟表,让世界可以永远停留在前一秒。

他在此刻才终于领悟到,无能为力究竟是有多么的痛苦。

紧接着狼先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嘉羿殉情。”

嘉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抬起头向胡春杨看去,笑得相当坦然:“恭喜你,你赢了。”

胡春杨感觉仿佛豆大的雨滴纷纷打在了他的心上,他心痛到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他失神地道:“不......不......”

施展面如土色:“李汶翰,你这样做也太自...

施展面如土色:“李汶翰,你这样做也太自私了。”

嘉羿摇了摇头:“我的命虽然跟他绑在一起,但是我们必须得承认,如果没有他,我们最后谁都活不下来,所以我尊重他的选择。”

半晌,狼先生又道:“李汶翰,请问你是否要发动技能?”

李汶翰定定地道:“我要发动。”

施展惊愕道:“李汶翰,你真的是疯了!”

“对不起。”李汶翰眼球里的血丝红得刺眼,“我必须得让他赢。”

施展就像一只快要渴死的鱼,拼命挣扎着:“我是丘比特,你们情侣死了之后我就属于好人阵营,我是可以跟胡春杨一起活到最后的!你不可以带走我!”

“真的吗?那也抱歉了。”李汶翰冷着一张脸,“我绝对不能让那个万一出现。”

李汶翰转头看向胡春杨,胡春杨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座位上,他没法向李汶翰挪动一步,他离李汶翰是这么的近,但他不管怎么努力就是触碰不到他。

“不要走!”胡春杨深深地看着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他的眼前溢满了水雾,模糊到什么都要看不清了。

李汶翰一刻没有犹豫,念出了最后那个名字:“施展。”

话音刚落,阴冷的枪支齐刷刷从天花板中探出了黑洞洞的脑袋。

“人不会踏入同一条河流。”李汶翰眼角藏着几抹晦涩难辨的光,他清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着,“你喜欢的,也不是现在这个我。”

李汶翰面向胡春杨,对他轻轻做了几个口型,胡春杨拼命挤了挤眼睛,艰难地辨认了出来——

他在说:“忘了我。”

李汶翰笑了起来,灿烂得如同夏日里开得最盛的那一朵太阳花。

“还有。”他又说,“好好活着。”

“砰、砰、砰!”

三声枪响落下,三人不约而同地倒了下去。

“嘭!”

随着枪响声落地,紧接着耳边忽然又传来一声巨响,胡春杨反应不及,一下子摔倒在地,烧焦的味道一下子涌上了他的鼻腔。

他抬头往四周看去,周围不知何时已被熊熊烈火所吞没,火势已顺着地板缝隙蔓延到了他的脚尖。

胡春杨往李汶翰倒下的方向望去,那里已经完全被猛烈的火舌所吞噬,他心中还尚存着一丝希望,想不顾一切地奔向李汶翰,但他的双腿却不听使唤地冲着门口跑了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手里已经抱着那本烧焦的笔记本冲进了滂沱的雨幕里,头也不回地朝着大门的方向逼近。

烧焦的气味混杂着雨水泥泞的气味一齐涌了上来,将胡春杨的感官麻痹了个彻底,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无力地漂浮着,好像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自己的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跑向哪里。

笔记本被狂风混乱地吹开,“哗啦啦”翻到了最后一页,原本空白的纸张上却不知何时被人留下了笔记。

这是他不认识的字迹。

在笔记本的封底,还记载着一句几乎要与浸湿的雨水融为一体的如蚂蚁般微小的文字——“快跑,不要停。”

胡春杨蓦地一怔,他觉得这个字迹,好像有点眼熟,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努力回想着,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与这个字迹会过面,往日的记忆如电影般在他脑海中不断倒带,一幕幕的死亡又再次上演,在最后的最后,他瞪大了眼睛。

他找到了答案。

这是与那天“狼先生”的纸条一模一样的字迹,那是一张唯一遗漏了他的纸条。

他甚至有种强烈的预感,字体的主人,来自李汶翰。

“咚。”

一声巨响传来,他浑身猛地一震,大雨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胡春杨抬头望去,天空之中竟出现了两个太阳。

下一秒,一阵热浪猛地席卷了过来,胡春杨猝不及防被撂倒在地,地面不知何时已被炙烤得一片滚烫,炽热的火球在他身体上肆无忌惮地翻滚着,很快就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胡春杨的呼吸都热得发烫,他努力抬起被烧到肿胀的眼皮向前看去,大门前的景色已发生了改变,铁门大剌剌地敞开着,从内而外散发着亮到几乎雪白的光,仿佛一个深不可测的白洞。

胡春杨咬着牙,奋力地抬起膝盖,一步一步地向前爬去,白色的光点如萤火虫般逐渐汇聚在了一起,慢慢向着他涌了过来。

胡春杨胸口一痛,逐渐失去了意识。

“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胡春杨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白的装潢还有药水刺鼻的味道。

这是......医院?

胡春杨感到浑身跟快要散架了一样的酸痛,脑子混沌不堪,他努力挪动着脖子侧过头去,那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却已经站了起来。

“恢复得还不错,下周应该就可以出院了。”男人抱着一叠记录单对他笑了笑。

胡春杨张了张嘴,艰难地发出声音,嗓子沙哑到有如病入膏肓的病人:“你......是谁?”

男人一愣,随即又非常遗憾地摇了摇头:“怎么又忘了?看来你是爱上我们这了啊,下周出院的计划又要作废了。”

“他们呢?”胡春杨一只手撑起身子,抬起眼看向他,目光如炬。

“他们?”男人皱了皱眉,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什么他们?这里没有他们。”

“李汶翰呢?李汶翰去哪里了!”胡春杨双目怒瞪,一下子掀开棉被,企图从病床上跳下来。

男人一步上前,冲床下按下一个按钮,床沿处毫无预兆地伸出几条粗粝的麻绳,将胡春杨五花大绑地锁在了床上。

胡春杨一下子动弹不得,他扯着嗓子怒吼道:“李汶翰人在哪里?你他妈告诉我!李汶翰究竟在哪里!”

男人表情未动丝毫,似乎对他的反应早已习以为常,他异常平静地说:“你还记得你来到这儿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胡春杨一怔,那些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片段如走马灯般强行在他眼前一遍一遍重复上演着,他失神道:“我......”

“你别说话,我自己先告诉你。”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他,像是背书一般快速叙述着,“三个月之前你在录制一档选秀节目,在一次封闭式录制时,一位工作人员因为操作不当而引起了火灾,火势非常凶猛,波及了一整座录制大楼,消防员花了三天三夜才终于将火扑灭。这场火灾死伤惨重,困在大楼里的人除了你之外,无一幸免于难。”

......火灾?无一......幸免?

胡春杨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不可能!根本就没有火灾!是有人把我们困在了大厂里,逼迫我们自相残杀!”

“是狼人杀游戏,对吗?”男人似乎料到了他要说什么,反应非常之快,“当时你们在录制的就是狼人杀节目,这次火灾之后你总是出现不同的幻觉,总是认为自己还生活在狼人杀游戏之中,我们努力想帮你除去心魔,但是你自己也看到了,效果好像并不是那么理想。”

“不可能!这不可能!”胡春杨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声嘶力竭道,“你是不是那个狼先生!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幕后主使!你究竟有什么阴谋?为什么要迫害我们?”

男人一愣,旋即无辜地摊开了手:“我就是一个医生,我把事实告诉你,我害你干什么?”

“李汶翰死了?他真的死了?”胡春杨死死瞪着他,他那几天所经历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他绝不会相信这套敷衍的说辞,“所有人都死了?死于火灾?你骗谁呢?为什么这里只有你一个医生,护士呢?护士在哪里?”

胡春杨双目赤红,他死命蹬着腿,拼命想从束缚中挣脱开来,绳索透过衣料在他的肌肤中磨出一道道鲜红的印记,他依旧不知疲倦地发着狂,甚至连一丝身体上的疼痛都感受不到。

男人敛下眉,定定地看着他:“我带你去墓地。”

胡春杨:“墓地?你带我去墓地干什么?”

男人说:“你不是不相信他们都死了吗?我带你去见见他们,见到他们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见到坟墓又能证明什么?”胡春杨狠狠咬着牙,“这只能证明他们可能已经死了,但是并不能证明你不是那个幕后主使。”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执拗啊,难怪其他医生都不愿意接管你。”男人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你们不管怎么说也是算是不大不小的明星了,这个节目也具有一定的知名度,谁吃饱了撑的跟你们组真实狼人杀的局拿你们的生命开玩笑?哦,对了,我给你看看这个,新闻总不会作假吧?”

男人低头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然后将手机屏幕摆到了胡春杨眼前,清清楚楚的几个大字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河北廊坊青春有你节目组发生严重火灾,火势相当迅猛,有蔓延到周边建筑的可能,目前消防员正在全力扑救中,死伤情况尚未确定。”

——“经过消防员三天三夜的不懈努力,火情已基本得到控制,目前0人受伤,76人死亡。”

——“青春有你火灾事件损失惨重,大楼内人员全数葬身火海,无一人生还。”

男人接着滑下去几条,几乎所有的新闻标题都与“严重火灾”、“无人生还”这几个字挂上了勾。

胡春杨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他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这里记录着的就是所有事实,过去几天发生的一切包括死亡都是如此真实,怎么能以区区“重大火灾”就掩盖掉幕后主使所犯下的所有犯罪事实呢?

这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象吗?

“看见了吧?还想看更多吗?”男人的手指不停滑动着屏幕,“这次火灾可是震惊全国,无人不扼腕叹息,你能活下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是无人生还吗?为什么我还活着?”胡春杨木然地看向自己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依旧没法相信,“还有,为什么我没有被烧伤?”

“这就是我所说的你的幸运之处了。”男人将手机收了起来,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在你还清醒着的时候你告诉我们,节目录制到最后一局的时候你突然感到身体不适,先行回了宿舍,等你走到楼下的时候,身后的大楼突然发生了爆炸,你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波弹射到了地面上,随即便不省人事。所以,其实严格来说,你并没有正面遭遇到那场无妄之灾。”

胡春杨猛地松懈下自己绷紧的脖颈,整个人瘫在病床上,失神地看着花白的天花板发着呆。

这真的是事实吗?

胡春杨的心跳逐渐平稳了下来,可旋即他又想起了什么,呼吸又开始变得紊乱了起来。关于李汶翰的一颦一笑又见缝插针般地窜进了他的脑海里,他顿时感到心痛如绞。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死过了一次。

全场惊声四起,所有人都下意识退后了几步。陈宥维手中正握着一把无形的枪口,没有人知道他的那杆枪将会瞄准谁的头颅。

在一片惶恐的静默之中,胡春杨忽然站了起来,他看着陈宥维的眼睛,沉着道:“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狼王。”

陈宥维笑了起来,浑身散发出一种终于解脱了的释然:“我是狼王?你去问问李汶翰,我是不是狼王,这里的人只有他最清楚我是什么身份。”

“他是猎人,我查验出来的猎人。”胡春杨再而三地笃定道,“如果你觉得我撒谎了,那你带走我吧。”

李汶翰猛地拽紧他的衣袖,焦急道:“不可以!陈宥维,你之前说了要带走我,你要说话算话!”

胡春杨一步走至李汶翰身前,将李汶翰拦在身后,摆...

胡春杨一步走至李汶翰身前,将李汶翰拦在身后,摆明了要护李汶翰到底了。

陈宥维眼底一沉,讽刺地说:“胡春杨,你就不问问我,李汶翰是什么身份吗?跟通灵师相对应的那只狼,到底有什么特殊功能?”

胡春杨冷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不过木已成舟,我也绝不会让你带走他。”

“机、械、狼。”陈宥维一字一顿地说,“他是机械狼。”

这个名字一说出口,全场哗然。大家各个脸上都写满了迷茫,很显然没有人听过这个身份牌,甚至连胡春杨也对此一无所知。

“机械狼?我还从没听说过这个身份牌,是你刚刚灵光乍现编造出来的吗?”胡春杨说。

“难道你之前听说过通灵师吗?”陈宥维毫不慌张,沉着地解释着,“机械狼,在第一夜可以选择一个号码牌的技能进行学习,学习之后便拥有与学习者相同的技能,且机械狼被通灵师查验到时,显示的身份将会与他学习的号码牌身份一致。”

胡春杨蓦地一怔,瞳孔不敢置信地皱缩了起来。

施展震惊道:“真的有这种牌?那也太强了吧,那我们好人怎么能打得赢狼?”

徐炳超道:“就算有机械狼又如何?我们也没法辨认出谁是猎人谁是机械狼,就言行举止来看,你的确比李汶翰要更有嫌疑。”

陈宥维仰天长啸道:“是啊,我的确更有嫌疑,所以今天出局的就是我啊,你不怕被我带走吗?”

徐炳超一怔,明显有些慌张:“你别乱来,你不是说要带走李汶翰吗?你不带走跟你互跳身份的人,带走我干什么?你认狼了?”

“如果我带走李汶翰,他还可以接着开枪,那么你认为李汶翰那一枪会开在谁头上呢?”陈宥维笑得相当阴森,一字一顿道,“他是狼,这个时候他还能将枪举向胡春杨或者嘉羿由此来做实自己的狼人身份吗?”

徐炳超一下子慌了手脚,着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他才不可能打死我,要打也打......”

“为什么他不会打你?”陈宥维眉峰一凛,语气中充斥着不容置疑,“是因为施展不是狼?还是你和李汶翰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够了!”胡春杨再也听不下去了,怒吼道,“你临死前还要给他泼脏水吗?我不管你是机械狼还是猎人,你的出局已经成了定局,如果你固执已见想要带走李汶翰,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胡春杨一双如猛虎般炽烈锐利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宥维,眼中写满了凌厉。

陈宥维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没听明白吗?徐炳超为什么那么笃定李汶翰不会向他开枪?他们和施展都是狼,但是为什么李汶翰偏偏就要护着徐炳超呢?胡春杨,你醒醒吧,你的喜欢对他而言根本就一文不值。”

“你懂个屁!”胡春杨一把向前揪住了他的衣领,眼中盛满了熊熊怒火,“你以为你这种低级的挑拨离间就可以激怒我吗?你他妈为什么死到临头还要在我们之间插一脚!你是见不得我好吗?你想让我变成第二个你吗?”

“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从来就没有第二个谁这样一说。”陈宥维一派风轻云淡,与胡春杨的遏制不住的盛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我的说法验证了你心里的猜想对吗?不然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还是说你是当真不知道,要我来告诉你?”

胡春杨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给我闭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你连你自己的事情都没管好,有脸在这里说我吗?”

“我不是管你,我只是提醒你,希望你不要被一时的意乱情迷蒙蔽了双眼。”陈宥维见话题越跑越偏,只得及时调转轨道,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相信你是真的通灵师,而我也是真的猎人,对于我对我自己底牌的尊重,我不会带你,从逻辑上来说,我只能带李汶翰,这点你必须承认。”

一直没说话的李汶翰此时终于吭声了,他垂着眼,哑声道:“你带我吧。”

胡春杨目视着他,嗓音沉重:“这不可能。”

这时,偌大的教室内又响起了狼先生空灵的声音:“还有最后六十秒,请在六十秒内决定要带走的人选。”

胡春杨一怔,在那一瞬间,他恍然有一种错觉,好像所有人的生命像是参差不齐的商品被明码标价地摆上了货架,他们的生命轨迹沿着时刻变动的价目表不断地调转着方向,没有人知道谁将会是由陈宥维一锤定音带走的牺牲品。

陈宥维勾了勾唇,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等待死亡竟然是这样一种感觉?我作为一个终生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能够死在判决的枪口之下,这样想想好像也没白活一场。”

“你在说冷笑话吗?”胡春杨冷冷地道,“你曾经跟我说过,希望我不再重蹈你的覆辙,你没能保住你想要保护的人,而我想要保护的人此刻却被你捏在手里,所以你要亲手扼杀我的希望,让我再次上演你的遗憾吗?”

陈宥维顿了顿,道:“但是你还记不记得,我昨天才警告过你,拥有这样想法的人都会不得好死,所以你也看到了,我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你现在怎样看我?像不像死神手下的喽啰?呵,可真是滑稽啊。”

胡春杨松开手,与陈宥维拉开了距离,淡声道:“怎么说呢?其实我一直都很清楚地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话,因为你觉得我和你很像,你如此固执地纠正我,就是不想在我身上再看见你自己的影子,对吧?”

陈宥维一怔,恍然道:“也许是,你说对了。”

“所以你不允许我再犯你犯过的错误,我必须按照你的想法来走,可是结果呢?”胡春杨说,“你刚刚也说了,你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所以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前车之鉴呢?你自己都没法好好活下去,我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做我想做的事,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也许结局会不太一样。”

陈宥维讽刺地一笑:“结局是会不一样,你如此固执已见不懂反思,将不足挂齿的小情小爱放在人生的第一位,你的结局只会比我更悲剧。”

“那就让我更悲剧吧,我承受得起。”胡春杨看着他,面沉如水,“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陈宥维紧绷着面孔,轻蔑地用鼻腔哼了一声:“胡春杨,你真是个疯子。”

胡春杨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是疯子,不仅如此,我还要疯到最后一刻。”

陈宥维:“如果我不给呢?”

胡春杨定定地说:“你会给的。”

原本大家看着俩人对峙水也没淹到自己身上来,都默默看着不吭声,可听到这里其他人顿时觉得有些不太妙,一下子有些坐不住了。

施展忙道:“倒计时好像快结束了,陈宥维要不你就别带人了,就算你是真猎人也别带了,免得错带了好人,我感觉我们好人好像也能打。”

陈宥维看也没看他,只是轻笑道:“你们是死是活管我屁事?把猎人都推出局的好人,不要也罢。”

施展猝不及防被梗了一下,心里头觉得有些委屈,小声辩驳了一句:“不关我的事啊,我又没投你......”

徐炳超见缝插针道:“对啊要么就别带了,如果你真是好人的话就听听我们的劝,如果你是狼的话就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

陈宥维紧绷着一张脸,他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又猝不及防被狼先生打断了。

“最后倒计时十秒,请在十秒内作出决定,十......”

他的生命,快走到了尽头。

所有人不敢再出声了,这最后的十秒仿佛如十年一般漫长。

陈宥维拧着眉,最后缓缓呼出一口气,偏头看向了胡春杨。

胡春杨一下子怔住了,他仿佛看见了他初见陈宥维时的模样,那个意气风发的阳光少年,似乎一直留在原地,从未走远。

陈宥维的目光里迸射出光,那是一个二十岁少年应该有的模样,他勾了勾唇角,那里面似乎露出几分决绝也有着几分无奈,胡春杨一时说不清那笑里更多的是什么。

陈宥维深深地注视着他,就像是临终前的忠告,也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他沉着嗓子道:“我希望这一枪,可以打醒你。”

胡春杨瞳孔骤缩,他的头脑猛地闪过一幕带血的画面,仿佛耳边有乌鸦在不断地嘶叫,所有的幻象都在扰乱着他的思绪,令他紧张到连呼吸都在战栗。

陈宥维背过身去,刻意让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表情,在“一”声落下之时,只听他坚定地道出了三个字:“徐、炳、超。”

“嘣、嘣!”

两声枪响刺破了此刻的寂静,两枚子弹擦着胡春杨的耳边呼啸而过,两个高大的身影猛地一震,晃悠着倒下了。

鲜血沿着斑驳的大理石地板缓缓流淌着,血腥的气味渐渐翻涌了上来,周围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只有交错着的、沉重的呼吸声在此刻显得尤为刺耳。

施展胸口不断起伏着,他看起来仍旧有些惊魂未定:“他们俩......死了。”

嘉羿神情有些恍惚,沉吟道:“只剩四个人了......”

“游戏,还没有结束。”这句话的主人,来自胡春杨。

在枪响的那一刻,胡春杨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着什么,他好像有一丝触动,但是好像又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陈宥维和徐炳超就在他面前毫无预兆地倒下了。

他只有在此刻,才不断回想着陈宥维最后看向他的那个眼神,还有最后说的那些话,还有最后,他悲悯的成全。

他注视着地面上粘稠的血迹,他恍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看见陈宥维死在自己面前,哪怕方才他亲手按下了陈宥维的号码牌,但心底却并不是想送他去死。

他只是觉得,除了这样做,好像没有更合适的选择。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绝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是如此的残忍。

但是陈宥维却在生命的最后那一刻,慷慨地赐予了他能够带着想要保护的人一起逃离绝境的一线生机。

在陈宥维念出徐炳超名字的那一刻,胡春杨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和陈宥维站在了一起,他们肩膀碰着肩膀,一起从窗子外飞了出去,飞向了有一天自己终究也会抵达的远方。

那是陈宥维的遗憾,陈宥维带着他的遗憾,走了。

胡春杨猛吸了一口气,他的脑子里除了陈宥维好像什么也无法去想了,可当他逐渐冷静下来,又有更多难解的心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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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内可以完结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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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肖战过了六七年之后第一个有人一起陪伴的除夕夜,王一博盘着腿坐在地毯上,专注的看着电视机的内容,一群姑娘花花绿绿的跳舞,肖战坐在沙发上,瞥了两眼,伸手去揉他头顶柔软的发,说,“年年都这样,有什么好看的?”

灯早就关了,唯一光源来自电视,多种颜色下,奇异的将他面孔染上柔和意味,在主持人说话的间隙,王一博转过身趴在沙发上,一双眼看着肖战,被闪烁的光映的湿漉漉,说,“以前过年的时候还要兼职,所以没有机会看。”

肖战心里像藏着一颗话梅糖,被王一博一句话来回拨弄的酸溜溜,他俯下身,拨开王一博额前的发,轻声说,“没关系,以后都可以一起...

肖战心里像藏着一颗话梅糖,被王一博一句话来回拨弄的酸溜溜,他俯下身,拨开王一博额前的发,轻声说,“没关系,以后都可以一起看。”

王一博说,“以后都可以吗?”

肖战嗯了声,说,“是,每一年。”

王一博直起身,半跪在地毯上搂住肖战的肩膀,声音低低的,有一点像撒娇,听的肖战忍不住笑。

他说,“这是你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肖战按住他后脑勺,用力抱了下他,说,“嗯,不后悔。”

那天一本正经的告白又好像被他们两个人默契的选择遗忘一样,绝口不提。

王一博后来爬上了沙发,在节目晚会的声音里侧躺在肖战腿上昏昏欲睡。

肖战刷微博到手机没电,也懒得让王一博起来,自己再去卧室拿充电器,便拿过了王一博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随口问说,“有密码吗?是多少?我刷会微博。”

王一博不太清醒,口齿粘滞,含含糊糊的说,“有的,6位数,970805。”

肖战放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住。

他说,“……为什么是这组数字?”

王一博用胳膊挡住眼睛,说,“怎么了?”

肖战稳了下心神,说,“有点好奇。”

王一博奥了一声,说,“是我生日。”

肖战垂下眼。

他在密码框里一个个输入数字,手机解锁,几个孤零零的APP在主页,壁纸是滑雪场的照片,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几乎要冲破屏幕。

肖战点开微博刷了没两分钟便退出了软件,手指飞快,在浏览器里输入了某个地址,地址跳转,页面一片黑色背景,一个孤零零的对话框,肖战手指飞快,又输入一串英文,回车键后又跳转,几个呼吸间,连接他自己手机的定位已经装好,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切做好后,删掉了记录,退出软件。

肖战把手机放到一边,拍了拍王一博的肩膀,说,“回屋睡吧?”

王一博揉了揉眼,说,“不等到零点了?”

肖战失笑,说,“守什么岁,又不是小孩子了。”

王一博像是才反应过来,慢慢坐起身,低着头自言自语说,“……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肖战没说话,看着他慢吞吞的往卧室走,步伐摇摇晃晃,后脑勺翘起几撮发。

他抬腿跟上脚步,在王一博后面上床,一躺下,就被他搂着腰整个人贴过来,毛绒绒的脑袋埋在颈侧蹭了蹭。

肖战闭上眼,听着平稳呼吸声,侧过脸,轻轻吻了吻他的发。

他站在阳台上,屋里餐桌上一盘刚出锅的饺子还在冒着热气,他无奈又觉得好笑,说,“战哥,你不会是来拜年的吧?我可不记得你有这样的习惯。”

肖战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说,“有点着急,所以来打扰你。”

刑警朋友叹气,说,“战哥,我们俩就别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了,说吧,什么事?”

肖战说,“你有没有认识靠谱的朋友?我想重新做一次亲缘鉴定。”

刑警朋友愣了下,说,“之前那份是有什么问题吗?”

肖战慢悠悠的用勺子往盘子里装饺子,侧着脑袋夹着手机,整张脸被锅里蒸腾的语气模糊了轮廓和神情,他淡淡说,“怀疑有人动了手脚而已,医院那个系统,你知道的。”

刑警朋友说,“那你早点把东西送过来,我去帮你找人。”

肖战说,“刚刚已经叫了闪送送出去了。”

刑警朋友:……

刑警朋友说,“……战哥再见。”

王一博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瞪他。

肖战忍不住笑,说,“快起床,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顿了顿,说,“你会喜欢的。”

S市过春节的时候整个城市就像是现实版的生化危机一样,人很少,地铁一眼望过去都是空位,王一博和肖战坐在一起,两个人一人一只耳机,弯弯曲曲的线垂在胸前。

耳机里在放富士山下,肖战靠着扶手扭头去看王一博,对方刚好也看过来,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目光温柔。

他说,“要去哪里?”

肖战笑了笑,伸手去摸他后脑勺的发,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下了地铁,又走了十几分钟,才到一片老小区,墙壁的白水泥层斑驳,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瓦,或许是里面大多数人都回家的缘故,所以没有往日里的烟火人气。

肖战领着王一博往里走,这里连电梯都没有,一阶一阶爬上七楼,拐弯走到底,在一扇贴着对联的门口停下。

那副对联有点旧了,字迹也很稚嫩,倒是用透明胶一层层贴紧了在门上,不让它脱落破损。

王一博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这是哪儿?”

肖战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把灯打开,才侧身让王一博进来,说,“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王一博有些茫然的,在肖战的呼唤下,一脚踩进回忆的漩涡。

不大的客厅,小沙发,一个旧到不知道还能不能看的电视机,窗户边的架子上两盆绿萝勃勃生机。

肖战拉了下他的手,说,“这边是卧室,你看看。”

一张不算太大的床,蜘蛛侠玩偶,玩具小汽车。

无数次梦境重现,和眼前的一幕重合,分毫不差。

王一博的侧脸线条绷紧,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

肖战转过身,逆着光,目光温和的看着他,说,“有没有觉得这里很熟悉?”

王一博抬眼与他对视,说,“……没有。”

肖战笑了下,手指扶住书桌边沿,说,“我就在这里帮我弟弟辅导功课,他特别乖,每次都是写完了作业才会去玩玩具。”

王一博没说话。

肖战又说,“他特别怕黑,每次都要等我回来之后才肯睡觉,有的时候有任务要晚回,哪怕到半夜都会等。”

“所以那个时候,不管多晚我都会回来。”

因为有人在等他。

王一博抬起头。

肖战的眼睛像是藏着一池温柔的水,静静的看着自己。

他抿紧了唇,想转身离开,装作没事人一样招呼喊他回家,然后把一切埋藏在本就破碎的记忆里。

王一博张了张嘴,说,“我……”

他话头刚开,就看见对面更高几层的楼里,正对着卧室的某间窗户上,一瞬间有刺眼的白光闪过。

王一博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朝着肖战所站的位置扑了过去。

“小心!”

李汶翰一怔,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胡春杨,你又在发什么疯?”

胡春杨知道是自己的嫉妒心在作祟,他觉得自己爱他已经疯了魔,他本该毫无保留地相信李汶翰的一切,但他总觉得他梦寐以求的这一切来得比他想象中要快了许多,充斥着满满的不真实感,令他又忍不住去猜忌怀疑、患得患失。

从之前怀疑李汶翰是否知晓自己对他的心思,再到怀疑他是不是狼,今天又怀疑他有没有可能喜欢徐炳超,这一切的一切,不仅来自于李汶翰的含糊其辞,更多的是来自于自己的不自信。

李汶翰的眼眶忽然有些红了,他揉了揉眼睛,背过身去了。胡春杨手足无措地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刚想开口向李汶翰道歉,狼先生那仿若来自地狱般...

他刚想开口向李汶翰道歉,狼先生那仿若来自地狱般低沉的嗓音便掐断了他的举动,将他未说出的话卡在了喉口。

胡春杨看着李汶翰按下了指纹,他才老老实实将自己的手指对着感应口按了下去。

“对不起,汶翰。”胡春杨懊恼极了,他恨不得给自己一拳,“我刚刚说的都是胡话,你忘记吧。”

李汶翰的眼睫微微颤动着,什么也没说,他的瞳孔里好像没有了光,如一个木偶般呆滞地盯着不远处的某个方向。

胡春杨有些疑惑,正想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狼先生却说话了。

“今日存活人数为六人,昨夜十二号胡文煊死亡,现在开始发言,从死者左手边一号开始顺时针发言。”

听到这个消息,胡春杨心底一紧,立即转头去看胡文煊的座位,那里空荡荡的一片,已经了无人烟。

他注视着十二号座位上七零八落缓缓飘落的尘埃,他的心仿佛被捆上了一个巨石,一点点的下沉,最后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昨日胡文煊活蹦乱跳的模样跃上了心头,他的每一个笑脸、每一句臭屁的话语仿佛还历历在目,可仅仅一夜过去,这样鲜活生动的他便没有了。

胡春杨咬紧了牙关,强忍着泪水,可泪腺却并不听话,它就像被拉开了闸门的洪水,眼泪就这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他慌忙垂下头,伸出双手捂住了脸,不想被别人捕捉到他的脆弱,可肩膀的颤动却出卖了他。

“文煊有双翅膀,他飞去一个美好的地方了。”李汶翰淡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胡春杨依旧捂着脸没有吭声,悲伤的情绪已彻底将他打败,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比我们幸运。”李汶翰目光空洞,声音也很轻,他仿佛在用灵魂与自己对话,“他比我们早点解脱,我们也许可以祝福他。”

胡春杨下意识摇摇头,失神地念着:“我做不到。”

空气沉静了几秒,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无声的伤感亦或是惊讶之中,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嘉羿脸色有些沉重,他看着胡春杨的方向叹了口气,然后开口道:“我不知道今天该说些什么,昨天胡文煊和我们所有人都在一起,我们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有可能对他下手。但是从目前已知的身份来说,我是女巫,胡春杨是预言家,其余四人中有至少一匹狼。

“胡春杨昨晚查验了人,而且他之前肯定也查验了不少人,所以我想听听他的意见。虽然他也并不一定是真预言家,但是我会通过他的发言从我自己的立场来判别真伪,过了。”

二号的施展发言道:“我觉得就今天来说,存在两条逻辑。一条逻辑是相信胡春杨是预言家,推出他认为或者查验出来的狼人,另一条逻辑就是胡春杨是狼预言家,我们今天推掉他就可以了。

“但是问题就在于,胡春杨这个预言家究竟是真是假真的很难分辨,而且在我看来,就凭胡春杨这智商,就算他是狼人也照样可以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所以我觉得今天的发言根本就毫无作用,我们大家也别抱团说推谁了,就自己按照自己的想法投,免得又出现像昨天白天一样的情况。我想说的就这么多,过。”

接下来轮到了陈宥维,他双手抱着胸,看起来胜券在握的样子:“在我的视角来看,我认为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吴承泽是我们推错的一个好人,现在还剩下三个狼人,李汶翰、徐炳超和施展。”

听见陈宥维如此胸有成竹地点出三个人的名字,所有人都忍不住向他投去视线。

陈宥维勾唇一笑,在唇齿张合之间,抛出一枚惊天炸弹:“因为——我是猎人。”

听到这里,胡春杨的脑袋“嗡”地一下炸开,有些没懂陈宥维的意思,可等他思路缕清楚之后,他的心不自觉加快了。

陈宥维这不是在自投罗网吗?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狼人!

陈宥维表情很严肃,他接着道:“所以今天我们三神对三狼,他们三狼一定会绑票,我们三个人一定要齐心协力将票投在一个人身上,不要分票,至少这样能在白天保出来一个平安夜。

“晚上的时候嘉羿能找到机会就撒毒,找不到就再缓缓,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能再死一个人,否则我们就失去了与狼人抗争的筹码。”

胡春杨对上陈宥维的眼睛,他眼里透着自信又坚毅的光,那道光一下子照进了他的心底,令胡春杨一下子方寸大乱。

他的表情很诚恳,看起来他只是发自内心在阐述一个事实,根本就不像是在说谎。胡春杨难以相信自己竟在他如此决绝的注视之下对自己的查验结果产生了动摇。

究竟有没有可能,会有两个猎人呢?

陈宥维又道:“胡春杨,你昨晚查验了谁我已经不关心了,但如果你能给我一个让我对我的答案更加笃定的结果,我会非常乐意。我觉得我昨天说得够清楚了,因为你不可能是那第四只狼,所以我选择相信你。也请你今天实话实说,不要掺杂私人感情,老实交待你之前查验过谁。”

陈宥维顿了顿,最后说道:“我知道今天李汶翰一定出不去,施展的嫌疑也相对较小,所以我在这里定票出徐炳超。嘉羿和胡春杨,你们俩一定要跟着我投,成败就在此一举。过。”

胡春杨现在脑袋一片混乱,李汶翰和陈宥维都是猎人?究竟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他知道陈宥维是一个演员,他很有可能会凭借他卓越的演技来欺骗自己,可是他不断回想陈宥维看向自己时胸有成竹又充满着信任的眼神,那种眼神太过于真实,根本装不出来。

如果陈宥维是狼,他也一定不会愚蠢到假扮成一个猎人来获取好人的信任,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死人开过枪,女巫的毒也没有洒出去,就根本不存在猎人已死的情况。

他那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猎人还活着,他为什么要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难道他在跟好人打反心态吗?还是说他觉得真猎人不敢在这个时候拍他?怕自己反被归出局?

胡春杨双眼一眯,一条清晰的思路猛然从他一片混沌的意识中窜了出来。

如果狼人真的还剩两只,那么目前还剩四个好人,除去知晓自己真正身份的猎人李汶翰,还有自己、嘉羿和另外一个好人。只要陈宥维能从中骗到一票,再不济假如真猎人李汶翰真的跳了出来,有好人怕投错猎人而选择弃票,说不定狼人都能绑票成功抗推一个好人,那么狼人优势将大大增加。

又或者今天好人怕投错猎人而从外置位去归一个人,狼人被投出去的几率也是小之又小。

因此不管怎么算,这个方案在今天看来都是稳赚不赔的。

只是陈宥维大概想不到,自己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预言家,而是一个能够查验具体身份的通灵师。

所以陈宥维根本骗不到他。

他知道真正的猎人究竟是谁。

接下来是李汶翰发言,他的表情有些压抑,似乎心底在做着某种挣扎:“胡春杨昨天查验了我,他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想他应该比我更清楚今天该推掉谁。”

李汶翰停顿了一下,胡春杨猜测他大概还在犹豫是否要跳出来拍陈宥维的猎人身份,可是最终他也只是咬了咬唇,言简意赅地结束了发言。

“就这样吧,过。”李汶翰说。

这一声“过”猝不及防将胡春杨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首先我先跟大家坦白,我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预言家,其实我是一个具有比预言家更强大功能的通灵师。”

“通灵师”这三个字一说出口,大家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对此身份表示有些陌生。

胡春杨不急不慢地解释道:“预言家仅仅能够查验出好人和坏人,但是通灵师不仅能够查验此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还能够查验出他的具体身份。”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上不仅布满了震惊,脸色也逐渐变得复杂。

胡春杨接着道:“我说说我的验人历程,第一晚我随机查验的王喆,他是平民,然后第二天查验的陈涛,他是平民,接着胡文煊也是平民。第四天,我查验的是我自己。”

胡春杨为了保护嘉羿,强行将嘉羿与胡文煊的身份进行了置换,这样狼人就不会知道女巫已死且毒药还没有洒出去的事实,必要时候还可以以毒来威胁狼人。

听到这里,其他人疑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胡春杨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之前查验的王喆和陈涛都死在了夜里,所以我以为自己是个验尸官,我就想着破罐子破摔吧,就查验了自己,没想到就是这一次查验,我才知道原来我是一个通灵师。

“我在这里还要解释一下,我每次查验出来的身份都是一张卡片没有文字,所以我一开始以为那些图案表示的是好人,直到我查验自己显示出来的是与之前不同的图案,我才发现原来我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预言家。”

“最后,关于我昨天的验人,有很大的收获。”胡春杨语气中透着一股神秘,他勾了勾唇,看向了陈宥维。

“我查验了李汶翰。”胡春杨说,“非常巧,他也是猎人。”

酒吧角落。

016等了王一博近半小时,他在男人身边困到打哈欠,对方才姗姗来迟。

王一博一改在家里乖孩子的形象,穿的驼色长大衣,进屋后脱了挂在臂弯,里面是长款针织衫,黑色长裤,同色短靴,整个人气质清冷,在俗气的灯光下显得和环境格格不入。

王一博在016对面坐下来,鼻梁上一副金丝框的眼镜,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像没骨头似的016,开口就说,“坐好,什么样子。”

016本来还在迷迷糊糊,听到王一博这样说,在他收下训练多年的下意识惊得他坐直了身子,看见对面人的脸之后才放松下来,说,“这么久不见了,怎么还是这么严厉啊。”

王一博抬手招来服...

王一博抬手招来服务生,要了杯橙汁。

016噗嗤一声,又被王一博的目光给逼回去。

他淡淡说,“等会回去还有事,不能喝酒。”

016艰难忍住了笑,连连点头。

王一博说,“非要叫出来见面什么事?”

他瞥了眼坐在016身边笑容温和的男人,顿了一秒才说,“……061?”

061点了点头,说,“是我。”

王一博冷笑了下,背靠后贴住沙发,对016说,“你叫我出来,不会是让我再帮你男人一起离开组织吧?”

016打了个响指,说,“binnnnnnnngo!”

他弯起一双桃花眼,笑着说,“不愧是金牌85,一猜就猜到了。”

一个人也就算了,两个人一起走,组织不怀疑才有鬼。

王一博懒得说,起身就要走人。

“哎哎哎,你等等,你听我说完嘛。”016连忙伸手去拽王一博的衣角,又马上被他甩开。

王一博半侧着身子,说,“要说快说。”

016说,“今天01给我看了个任务,问我想不想接,你说稀奇不?”

016继续说,“这些年,有什么任务都是直接指派的,什么时候有过问我们想不想接的时候。但是偏偏,他就这么问我了。不过,你猜猜看,任务目标是谁?”

王一博转头去看016。

对方收起了笑容,定定的看着王一博。

王一博动了动嘴唇,说,“……肖战?”

016露出一个笑。

王一博转身,重新坐下来。

016说,“那天你让我去查报告,我没忍住好奇心多看了两眼,自然也看见了你那位……咳,他的名字和照片。昨天晚上15去出任务,听说失败了,而今天,01就问我要不要接这个任务,你说巧吗?”

“还有一件事,当时我忘了告诉你了,今天一琢磨,我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我那天侵入数据库帮你改报告结果的时候,发现报告有改过的痕迹,看来是有人比你更想隐瞒你和肖战之间的关系。所以,85,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一博沉默。

这意味着。

他和肖战,是亲兄弟的可能性非常大。

王一博垂着眼,镜框折射出冰冷的光,他说,“接。”

016说,“什么?”

王一博抬起眼看他,说,“这个任务,你接。”

016嘶了一声。

王一博说,“你跟01谈条件。”

016的胳膊撑在桌子上,向前倾了些,说,“怎么谈?”

016说,“三个月,任务完不成,怎么办?”

王一博说,“三个月之后,你和061,我来安排你们脱离组织。”

016说,“要我怎么做?”

王一博说,“随叫随到就行。”

016只犹豫了几秒钟,立马拍板下来,说,“成交。”

他想了想,又说,“那肖战那边……?”

王一博慢慢笑了下,眼底没什么温度,说,“你以为01只会把任务派给你一个人?”

016愣住。

王一博站起身,理了下袖子,淡淡说,“帮我保护好他。”

王一博溜出来,还是有点难度。

从酒吧回去之前,他回了趟“家”。

房子在远离肖战小区的某处郊区,一大片的芦苇荡,荒无人烟。

这里是他在组织的眼线之下偷偷买下的地方,定时有人过来打扫,装修考究,陈列整齐。只是少了人气,无论是哪一处都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王一博顺着旋转楼梯一路走到地下室里,用指纹开了锁,里面一间对他现在的身高而言有些拥挤的房间,一间双人床,墙上的架子上摆着两个蜘蛛侠的玩偶。

床边是书桌,书桌上有几个玩具小汽车,拨弄两下松手可以跑的那种。

这间房里的所有布置,包括大小,都是他记忆里,偶尔的梦境里,出现的样子。

这是他按照记忆里的样子,一点一点,特意还原过的。

王一博回来的时候,肖战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坚果团成一团缩在他腿边睡觉,见他站在玄关换鞋脱外套,抬手招了招,说,“怎么去了这么久?”

王一博走过去,靠在肖战身边坐下来,也像坚果那样蜷成小小一团,抱住肖战的手臂。

肖战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说,“怎么了?”

王一博用脑袋蹭了蹭他,柔软的发在手背上扫过,低声叫了句哥。

肖战嗯了声,手指捏了把他的脸,说,“到底怎么了?”

王一博穿着出去时的那身衣服,一张脸又小又白,垂着眼,说,“没什么,刚刚去酒吧那边结了钱,以后就不去了。”

肖战顺了顺他的发,任由黑色发丝在指间缝隙钻过,淡淡说,“嗯,那个地方以后不要去了。”

王一博坐直了些,近距离的看着肖战的眼,微微上挑的弧度,像一片桃花花瓣的形状,瞳仁里清清楚楚的映出自己的面孔。

不知道,七年前,肖战是什么样子。

应该和现在一样,又或者不一样,多一点不羁和意气风发。

肖战疑惑的扬起眉。

王一博笑了下,说,“年前不欠钱,老板跟我结了工资。回来的时候,给哥买了个东西,算是新年礼物。”

他从口袋里慢慢掏出来一只黑色绒面的盒子打开,水晶的底架上摆放着一只手表,低调又精致的款式,肖战认得这个牌子,不算太便宜。

他怔住。

“这是小博攒下零花钱买的,算是给哥哥的生日礼物。”

王一博说,“希望哥哥不要嫌弃。”

“希望哥哥不要嫌弃。”

王一博还以为他不喜欢,刚要再补救的说些什么,肖战就靠了过来,搂住他的肩膀,在后背拍了拍,嗓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说,“谢谢,我很喜欢。”

胡春杨伸出掌心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感受着那里扑通扑通的心跳,没一会儿屏幕里熟悉的画面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亲爱的先知,恭喜存活,请选择今夜你要查验的号码牌。】

“恭喜存活”这四个鲜亮的大字抓住了他的眼球,他内心顿时涌上了一股抑制不住的欣喜。

他真的活下来了。

他是通灵师,不是验尸官!

胡春杨终于松了口气,可随着他的目光往下移,眼前这十二个数字又让他发了愁。

既然他不是验尸官,于情于理他都该查验李汶翰,尽管他在心底也千万次暗示过自己,李汶翰不可能是狼,可如果真的要他查验李汶翰,他又有些下不去手。

他现在与李汶翰的关系已经前所未有的亲密,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可以...

他现在与李汶翰的关系已经前所未有的亲密,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可以完全相信李汶翰,但问题是,如果不查验李汶翰,他该如何堵住其他人的嘴呢?

况且......

胡春杨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留有李汶翰香甜的味道。

这个印记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他该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也该尊重李汶翰的决定,也该信守与陈宥维之间的承诺。

胡春杨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将手指按在了数字“7”上。

随着画面跳转,胡春杨默默屏住了呼吸,在按下数字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了无数种可能会出现的图案。

他在这一刻才恍然发现,自己对李汶翰的身份底牌究竟是有多么的渴望,他从前心中暗藏着无数的怀疑又有无数的信任,没有哪一刻比此刻将面临的真相大白更令他感到局促不安。

一张被翻过来的扑克牌随即出现在胡春杨眼前,他的心跳得很快,现在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像是一种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那张扑克牌慢慢被揭开,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胡春杨在见到图案的第一眼愣了一下,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微微抖动着,终究缓缓松了口气。

被翻开的卡片正面图案非常的简洁,正中央画着两只交叉的猎枪,如此看来,李汶翰的身份一目了然——他是猎人。

胡春杨不禁勾了勾唇角,心想李汶翰藏得真的挺深的啊,他回忆起李汶翰这些天来的种种,要不是事实摆他在面前,他还真没猜到李汶翰就是猎人。

猎人这个角色在桌游中是一张可以站在桌子上打的牌,无论是好人还是狼人都闻风丧胆,更何况他们还身处于真实的狼人杀局之中,猎人牌更是没人敢惹。

不过胡春杨又回头想想,也许是自己跟李汶翰靠得太近,反而导致他看不太清李汶翰的身份,害得他总是猜来猜去,自我烦恼,这跟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差不多一个性质。

既然李汶翰是猎人,那么剩下的谜底便变得容易处理了许多。

胡春杨思考着,他们现在还剩七个人,自己是预言家,李汶翰是猎人,胡文煊是女巫,嘉羿是平民,因此只有徐炳超、施展还有陈宥维的身份是未解之谜。

陈涛和王喆都是平民,也就是说,这三个人里如果还有平民,最多只有一个,有神的话也最多只有一个,最好的情况就是他们三人分别是一神一民一狼,最坏的情况,就是还剩下三只狼。

但是只剩一狼的情况根本不现实,因为他们白天的公投,除去今天早上的意外,只投出了两人,这两个人是他非常笃定的狼人。所以在这一点上他跟李汶翰的想法一致,这三个人里,还有两个狼人,狼人的概率为三分之二。

也就是说,如果女巫能在这三人中随便撒一瓶毒药毒死一人,在游戏不结束的情况下,好人再齐心协力推两天,最多只要两天,只要熬过这两天,他们就可以从这里逃出去了。

这中间谁是那个仅有的好人并不重要了,要有无辜的牺牲者,才能成全大家。

说起来似乎有些残忍,胡春杨也被自己这样自私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从没想过这样黑暗的想法竟然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一直以来想要规避甚至痛恨的东西,竟在潜移默化中渗入了他的思维,最后不知不觉地成为了它。

他距取而代之,只差一个行动的距离。

胡春杨讽刺地勾了勾唇角,摸到屏幕边框处按下了锁屏,他凝视着亮光熄灭的黑色屏幕中显现出自己憔悴的面容,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他一遍一遍在心底告诫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他一定不能这么做。

胡春杨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他梦见了李汶翰,梦见最后他和李汶翰成功逃脱了这个噩梦一般的牢笼,并在最后惊觉原来这只是一场自己吓自己的梦魇。

于是等胡春杨真的苏醒,警示铃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之时,愣了好久他才醒悟过来,哪怕这里真的只是一场梦,他离摆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睡眠舱缓缓拉开,胡春杨醒了醒神,然后从里面跳了出来。

几乎在同时,李汶翰也从他隔壁的睡眠舱探出了头。

胡春杨见着李汶翰睡眼惺忪的小脸出现自己在眼前,心情一下子便好了起来:“汶翰,你醒啦。”

李汶翰点点头,从睡眠舱里翻身出来了,胡春杨一步向前环住他的腰,从后面接住了他。

李汶翰动作一顿,有些无奈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你抱着我干什么?”

胡春杨立即松开了手,然后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怕你摔着了。”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李汶翰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冲着门口走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这个睡眠舱,还会摔跤?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我不是看不起你。”胡春杨立马追了上去,着急地解释着,“我就是......单纯的担心你。”

李汶翰的步伐并不快,似乎是有意在等待胡春杨,胡春杨一个大步就走到了他身边,两人肩膀碰着肩膀,莫名觉得心里安定了一大半。不知为何,在胡春杨不经意撞到李汶翰肩膀的那一刻,他总感觉有什么甜腻的因子在他们周围发酵着,胡春杨总是会不自觉沉浸在这种将要溺毙的氛围之中,他觉得自己对李汶翰的爱,似乎已经走火入魔了。

李汶翰似乎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他脸颊微微红了起来,好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忽然没头没脑地低声道了一句:“我是好人吗?”

胡春杨知道李汶翰一定想要问他昨晚发生的事情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得更加详细:“你是猎人。”

两人分别在圆桌边坐下,胡春杨将他目前为止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告知给了李汶翰,尽管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信息对李汶翰来说已是陈词滥调,李汶翰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果不其然,李汶翰听完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胡春杨闷闷地问他:“我们今天推谁?”

李汶翰思考了一下,说:“见机行事,昨天我们离开的那一会儿,他们几个人发生了什么也说不定。”

李汶翰看起来似乎有些累,他的眼睛肿肿的,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胡春杨见状也不再打扰他,他安慰性地摸了摸李汶翰的后脑勺,然后百般聊赖地坐在座位上不断放空着自己。

他刚才没有将他昨日思虑了良久的残酷的战略向李汶翰提及一个字,他只是旁敲侧击地告诉他,剩下的三个未知身份里还剩下两只狼,他们今天应该在这三个人里推出去一个。

但是他最后也没有将徐炳超的名字说出口。

如果没有中间发生的这些事情,没有李汶翰再三的转移目标,徐炳超其实早就该推出局了。更何况昨晚的查验已经验证了李汶翰不仅不是狼,而且还是一个神职,看起来李汶翰和徐炳超似乎毫无关联,可为什么李汶翰要一直保全着徐炳超呢?

除非李汶翰对徐炳超......

胡春杨心底“咯噔”一下,立马撂起拳头砸了一下自己脑袋,耳边登时疼得嗡嗡作响。

他怎么就想歪了呢?李汶翰怎么会......喜欢徐炳超呢?

胡春杨不禁回忆起昨天有关于李汶翰的所有的片段,从两人独处之时的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开始,再到宿舍里两人有来有回的热烈的亲吻,他对自己的行为通通表示了默许,甚至他从身体力行中也努力表达着他并不拒绝他们彼此之间这种超越兄弟情之外的亲密。

可事实是,他却从未在语言上正面回应过自己——这种令人捉摸不透、甚至给人产生错觉的默许,究竟是不是喜欢。

胡春杨呼吸一窒,他忍不住偏过头去看李汶翰,可李汶翰一直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就连自己刚才发出那么大动静他都没有听见。

胡春杨觉得喉咙有些发痛,他本能地轻声唤了一声:“汶翰。”

身边的人没有反应。

胡春杨咬了咬唇,又郑重其事地喊了一声:“李汶翰。”

李汶翰身体微微一颤,这下才终于看了过来,心不在焉地道:“嗯?”

“你在想什么?”胡春杨扯了扯嘴角,笑里却不自觉地掺杂着几分惨淡。

李汶翰顿了顿,说:“我在想,今天白天,会不会发生什么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胡春杨沉默了。

李汶翰等了好久,见胡春杨没有回应,才又问道:“怎么了?”

胡春杨想了想,最后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我们今天推徐炳超吧。”

李汶翰一怔,并没有发表意见:“他的确在嫌疑人之列。”

“所以就推他。”胡春杨坚持不懈地说。

李汶翰沉着声道:“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先听其他人的发言再做决定。”

胡春杨气道:“发言是可以编造的,就像那天的夏瀚宇,他真的是女巫吗?而且徐炳超早就该出局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护着他!”

“我这叫护着他吗?”李汶翰抬起眸子看他,语气不自觉加重了,“有嫌疑归有嫌疑,这里面还得分出个优先级,你知道那只凶险狡诈的大狼是谁吗?只要他一天不出局,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有被反转的可能,到时候你跟谁去诉苦?这个锅谁来背?”

“我背!”胡春杨情绪渐渐被他激了起来,口不择言道,“能推出狼就是好事,大狼能被我们抓到小辫子吗?你究竟是真的天真地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在包庇什么啊?”

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

仿佛任何事情在节日面前都会被暂时搁置,就算满腹心事的肖战也不例外。

王一博好好在家里养伤,刑警朋友忙着为了特殊人物的身后事擦屁股,朋友提前请了假回家过年,他孤身一人,早就习惯一个人过任何节日,今年多一个王一博,所有的东西都要准备双份,出门,吃饭,睡觉,都有一个人离他不超过一米距离,感觉非常奇妙。

肖战这么想着,眼神瞥向站在身边推着推车的王一博,黑色毛衣,深棕长外套,喉结在围巾里若隐若现,察觉到他目光,抬起脸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说,“怎么了?”

肖战笑了下,说,“以前春节,你都...

肖战笑了下,说,“以前春节,你都是一个人过的么?”

王一博嗯了声,说,“其实过不过节,都一样。”

毕竟组织又不会有什么春节活动,年终晚会,可能直到出任务失手丢了性命,也不知道作为01号的BOSS长什么样。

肖战没说话,一手搂过了他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

王一博转口说,“以前你们怎么过?”

肖战说,“你们?”

王一博说,“你和他。”

肖战眉尖抽了下,抿住了唇,收回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王一博也没再追问,转过了脸,直视前方,握紧推车的扶手与他并肩慢慢向前走。

直到走到一片儿童运动器材和玩具区,肖战才开口说。

“我们以前……”

王一博迅速把目光从卡丁车上转向肖战脸上。

肖战唇边有淡淡的笑,眼神透过那些玩具看向更加遥远的旧时光里,怀念似的口吻说,“和普通家庭过春节一样,没有什么不同的。除夕晚上一边炸丸子看春晚,他就在旁边陪着我,炸完丸子又包饺子,他也会跟着学,就是丑,还要拿到我面前邀功。”

肖战低头笑了笑,“我们没什么亲戚要去拜年,所以过年都是在一起,要么出去玩,要么在家里,我陪他做作业。”

王一博看着他,目光柔软。

肖战现在,是个好医生。

以前,应该是个优秀的好学生,温柔的好哥哥。

说实话,他有点羡慕。

羡慕自己大半童年时光在一项项训练里流汗受伤,而那个孩子,却能在肖战身边,嗷呜吞下一个他亲手炸的肉丸子。

王一博环住肖战的腰,整个人贴过去,说,“那我也陪着你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羡慕归羡慕。

但现在,是自己在他身边。

肖战凝视着他的笑脸,说,“好。”

拎着东西大包小包到停车场的时候,似乎是灯坏了一个,他们两个穿过一片黑暗区域,肖战随口说,“你怕鬼,却不怕黑哦?”

王一博说,“嗯,不怕。”

脚步声在停车场里回荡。

肖战说,“为什么?”

王一博淡淡说,“黑算什么。人比鬼可怕多了。”

肖战停下脚步,转身去看王一博。

特别奇怪的是,这样糟糕的光亮度里,脸轮廓都看不清,王一博的眼睛却格外的亮。

肖战笑了下,说,“你还小,没到说这种话的时候。”

王一博说,“那好。”

肖战:?

他拎着东西,塑料袋簌簌响,展开双臂靠过来,搂住肖战的腰,低声说,“我现在特别怕黑,哥。”

肖战哭笑不得。

他拽了两下王一博没受伤的那条胳膊,力道不太大,所以没能把用力箍着自己的王一博扯开。

肖战摸了摸王一博的后脑勺,说,“别闹了,回家还有事情做。”

王一博闭着眼。

黑暗里,所有声音都无比清晰。

比如,呼吸声,心跳声。

再比如。

王一博睁大眼。

枪上保险的声音无比刺耳。

肖战还没反应过来,王一博就放开了他,迅速弯下腰去拎了个放在地上的袋子,攥住他的手臂,猛地往前拉了一段。

他说,“怎么……?”

话还没说完,走在自己前头的王一博就在略急切的步伐中踩到了什么,一时重心不稳,拉着他一齐倒了下去。

同时,一声枪响。

刑警朋友查完监控回来,对着坐在沙发边叠着长腿的肖战摇了摇头。

肖战冷笑,“又坏了?就这么巧?”

刑警朋友叹气,说,“明天可就除夕了。”

肖战摸了摸躺在自己腿上已经睡着王一博的脸,眼底没什么温度,说,“是,连个除夕都不让我好好过。”

刑警朋友说,“你要不来我家来住?最近事情太多了,我那个案子还没结呢。”

肖战的手指缠绕着少年的发,眯着眼,淡淡说,“既然这次失手,肯定还会有下一次。我去你那里,还会连累你,不去了。”

刑警朋友无奈,说,“战哥,说连累太见外了吧。”

肖战叫了声刑警朋友的名字。

刑警朋友说,“你说。”

肖战抬眼看他,说,“我已经开始在查当年的案子了。”

刑警朋友一震。

肖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继续说,“当年一起出任务的两队人,除了我们两个和朋友,几乎一个都不剩。这几年,不是意外,就是任务中牺牲。你有想过,是因为什么吗?”

刑警朋友紧盯着他。

肖战突然笑了下,说,“别紧张,我只是有个假设。”

刑警朋友正了神色,说,“战哥,我理解你想查清当年真相的初衷,但是,我不希望你有任何事情。”

肖战垂下眼,说,“不说了,要回去了,已经耽搁太久了。”

刑警朋友的目光移到王一博脸上,说,“已经确认了吗?真的不是?”

肖战嗯了声。

刑警朋友感慨说,“也太像了。”

肖战冷下脸,说,“再像也是两个人。”

他说完,伸出手在少年的脸上轻轻捏了捏,嗓音低柔,说,“醒醒小博,走了,我们回家。”

王一博迷迷糊糊被他叫起来,整个人黏在他身边,被肖战半搂半抱着带着离开了休息室。

刑警朋友看着两人背影渐渐远去,看着少年一直往肖战身上蹭,肖战嘴上一直让他离远点好好走路,但却没有推开。

是两个人。

但是称呼,你却叫的一样的。

今晚的事情,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足够让人起疑。

肖战站在厨房,拿着筷子搅弄着锅里的面,整张脸被蒸腾的雾气遮挡住,看不清表情。

王一博站在他身边抱猫等面好,修长的手指挠着猫耳朵来回转圈,却突然听见肖战说,“在停车场的时候,怎么突然拉我走?”

他抬眼去看肖战,无辜的一张脸,神情茫然,说,“不是哥说要早点回来,还有事情做?要不然我也不会走那么快踩到鞋带了。”

肖战眯了下眼睛。

王一博歪着头看他,说,“怎么了?”

肖战慢慢笑起来,说,“没什么,只是,”

他转身,手指抚上王一博的脸,轻声说,“谢谢你。”

12

“不玩游戏的话,就……”

“去死吧。”

谷蓝帝还未在恐惧中回神,一边的丁飞俊突然笑了起来,“去死?为什么去死。”

他逼近一步:“喂,小朋友,之前没说过吗?虽说是玩游戏,可也要讲究公平性,你见过哪个捉迷藏,鬼和人的数量差不多的?”

谷蓝帝一惊,看向丁飞俊,原以为小女孩会失控,可没想到几个鬼小孩竟被他唬住,浮肿变形的五官勉强可以看出几丝怀疑。

“我们才不管公不公平,”为首的小女孩湿哒哒地脸上挤出笑容...

“我们才不管公不公平,”为首的小女孩湿哒哒地脸上挤出笑容,“哥哥,不玩游戏就——去——死!”

“对对…不玩游戏就去死,不玩游戏就去死……”

剩下几个像在喊什么口号似的,眼神直勾勾的,一字一句,齐齐重复着这句话,诡异尖利的孩童嗓音使人心里发毛。

“已经又很久没人陪你们玩游戏了吧?如果我们都死了的话……”

小孩果然还是小孩,最怕的是寂寞。

听到这句话,几个小孩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抓到了七寸,小女孩脸色陡然一变,开始迟疑着回头看向同伴。她拿惨白的手指数了数身后的几个小孩,似乎在想些什么。

她不动作还好,一动湿淋淋的身上就散发出股浓浓尸腥气,离得最近的谷蓝帝面色苍白,显然被熏得反胃。

“可是,我们是六个,你们是……七个,不公平,不公平!”

她在指,如果轮到他们七个人来当“鬼”的话,也是不公平的。

话音刚落,其他小孩便再次开始重复她的话,一遍又一遍重复:“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我加入你们,就公平了。”丁飞俊静静道。

“丁……”谷蓝帝刚开口阻止,就看到丁飞俊用眼神示意他没事。

“好啊好啊,嘻嘻,哥哥加入我们,一起玩游戏,就公平了!”女孩又开心地拍起手,被水泡得青紫的脸也笑了起来。

她黑漆漆的眼珠死死盯着丁飞俊,下一秒拉起丁飞俊的手,轻轻念了句:“新游戏,开始了。”

丁飞俊和六个小孩齐齐消失在了谷蓝帝面前。

在原地怔了几秒的谷蓝帝猛然回神,冲出屋子,正正与听到动静上楼来的陈宥维胡春杨撞了个满怀。黑暗里,借着月光,目光相视,皆是几张苍白的脸。他深呼吸了几下,简言意骇道:“新一轮开始了,我们是鬼。”

这时师铭泽也从不远处的浴室出来了,他扶着姚明明,两个人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往下滴水,不停打着冷战。

“还有,”谷蓝帝一一扫过同伴的脸,慢慢道:“丁飞俊被藏起来了。”

“被藏起来了?”陈宥维惊问:“什么意思?”

谷蓝帝将外套脱下递给一边的师铭泽姚明明两人,说:“擦一擦。”接着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迅速讲了一遍。

“难怪刚刚差点就被发现时,突然一声尖叫响起来,那个小孩就不见了,原来是到你们那里去了。”姚明明打了个喷嚏,脸上还是惊魂未定:“现在我们是要去找她们了吗?”

师铭泽摇了摇头,湿透的发丝挂在额前,面无血色:“准确的说,是要找到丁飞俊。”

“不,你们还没发现吗?”陈宥维道,“我们如果真的找到了她们,便会自动开启新的一局。她们当鬼,我们藏。刚刚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我们几乎在游戏开始十分钟后就都被发现了。”

几个人沉默不语,陈宥维继续说:“被找到后,我们很可能无法出镜,在这里一直陪她们玩游戏了,而现在,如果我们不去找,到天亮后,游戏就自动结束了。”

谷蓝帝打断了他,冷道:“陈宥维,你是什么意思。”

陈宥维语气疲惫,苦笑了下:“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将情况分析给大家。当然,我们肯定是要去找的,我也很着急,但……“

“丁飞俊是自己从柜子出来的?”一直没讲话的胡春杨忽然若有所思地开口:“他不是最怕鬼吗?不敢看恐怖片,之前甚至要挨着你坐……”他看向谷蓝帝,似乎有些疑惑,又道:“还有,他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之,前,没,说,过,吗。”胡春杨一字一句重复着,总感觉哪里隐隐奇怪。

“之前,之前.......”

师铭泽后背一阵凉意,猛地明白了。

胡春杨抬起眼,慢慢道:“他很可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什么?”姚明明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叫不是第一次?!上一关你们是一起的,他没有表现奇怪吗?”

“具体情况杨杨应该也不清楚。”陈宥维接道:“花子那关,丁飞俊带了刀,叶河林离奇失踪,出镜失败死亡,最后一个在他身边的人是丁飞俊。还有,他在c关卡明显是毫无头绪的状态,而这次,在姚明明触发捉迷藏任务时,我记得他是第一个上前阻止的。谷蓝帝——”

被喊到名字的人猛地回神:“啊?”

“丁飞俊和你一直在一起,他是不是镇静得一反常态…….”陈宥维顿了下,忽然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来找我或者胡春杨吗,因为上一关我始终和他在一起,知道他那时什么表现,如果和我,一定会被看出异样。”

姚明明正在消化陈宥维说的话,却感觉到脖颈后有人在一下一下地呼吸,缓慢的、冰凉的,让他起了一背鸡皮疙瘩。他有点不舒服,以为嘉羿在闹着玩,便回头道:“嘉羿你干什么啊,也不说话……”

结果这一回头,整个人都像被钉在了原地,动也不能动。

后面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

只有黑暗和走廊尽头静静打开着的门。门里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无声地凝望着他们。

胡春杨看他愣在那里,愣了一下,问:“啊?嘉羿不在吗?”

师铭泽也跟着张望了几眼,奇怪道:“嗯?那刚刚谁在你后面一直站着啊……”话一出口,他才觉得毛骨悚然,身体像是被冻上了般,僵硬无比。几个人不寒而栗,无人讲话,一时之间空气都变得冷起来。因为窗帘都拉着,月亮也被云遮住了,从窗外看去只有重重的雾气。黑暗里,几个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什么也看不到,彼此之间都只能模模糊糊看出一个轮廓。

谷蓝帝咬紧牙关,冷静下来,默默把面前的人影数了一遍。

1…2…3…4…5…

呼。他出了口气:“五个人。”刚说完,他猛然觉察出不对,加上自己,不就是六个人了吗?

那多出来的一个人,是谁?

他强撑着,再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影子已经成为了四个。

可刚刚……分明多了一个人。

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分,化不开的黑暗与寂静里,总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

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也无法确认彼此的身份。

胡春杨提议道:“报数吧。”

他靠着墙边站好,又补了句:“报排名。”

如果有鬼蒙混在他们之中,报普通的数字并没有什么用。而排名则是目前大家都知道的,而鬼怪不知道的东西。

几个人跟着靠墙站成一排,一个一个将上次的比赛名次说了出来。胡春杨是最后一个,说完:“5”之后,他条件反射将头转向身旁。

那里本应该空无一人。

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正与他对视。

他浑身发颤,剧烈地抖了下,瞳孔张大,脑子嗡地一响,巨大的冲击与恐惧中,喉舌都像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竟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是一个踉跄往旁边栽去。慌乱中,胡春杨想起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拍立得,对着人影摁了下去。

咔嚓。

声音刚落,黑影就像是被烫到那样猛地后退,他发出一声凄厉而长久地尖叫,弓下腰疯狂地挣扎了几下,嗖地钻回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屋子外。

姚弛又抬头看了眼天,心口就跟塞了什么东西似的喘不过气,是一刻也坐不下来。陈涛见他面色如土,虽然也十分焦灼,但还是走到旁边拍了拍他。

“会没事的,”陈涛安慰姚弛,“到天亮就好了,相信他们。”

他见姚弛还不说话,便继续瞎说一气地掰扯:“要相信谷蓝帝,相信胡春杨,相信姚明明,相信师铭泽,相信嘉羿,相信丁飞俊。相信……陈宥维。”

姚弛看了看身边这位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弟弟,脸上终于撑起笑容,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煎熬。

施展对坐在一边的邓超元道:“集训那会儿,我一逃课,老张就派你来找我。”

施展总是爱提起这件事,好像,总是惦记着那段时光。

邓超元说:“嗯。”

“然后嘞,他没想到撒,我把你带着也一起逃课了,哈哈哈!然后他就亲自来网吧找我们俩,你说哈,他一个年级主任,一天到晚怎么啷个闲!他一来我们就藏啊,就跟玩儿捉迷藏似的。”

“嗯,有次我被抓了,你跑了。”

“我掩护你被抓的次数也不少撒,你还计较起了。一被抓他就拿书敲老子脑壳,都敲哈了!”施展笑起来,又沉默了会儿,轻轻道,“他们里面的,不会比老张还恐怖吧?”

邓超元这次没有说话。

吴泽林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陈思键,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一直看着天。

“这关过了之后,就剩一关了,对吧?”吴泽林道。

陈思键没有理他。

他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就赢了,可以出去了。唉,好想吃全时的关东煮啊。”

陈思键把目光收回来,定定看着吴泽林。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很少,吴泽林被他眼神看得毛毛的,笑着锤了他一下:“看什么呢,脸上有东西啊。”

陈思键认真地看着吴泽林,道:“我们俩最后一定会一起出去的。”

他补了句:“一起吃,关东煮。”

屋子里,众人仍是惊魂未定,惶惶不安。

谷蓝帝打了个寒噤,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哽到似的:“那,那是什么……”

胡春杨被陈宥维扶了下,没栽倒在地,一张脸煞白。这会儿理智回神,一颗心像口钟似的,仍是怦怦直跳。他缓了下,刚想说话,一张照片轻轻滑落。

胡春杨弯腰捡起来,走到窗边借着模糊的光线看了眼,先是一顿,接着手便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陈宥维如冷水浇头,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头袭来:“怎么了?”

姚明明也着急起来:“拍到什么了吗?”

“是嘉羿……”胡春杨小声地,颤抖地说。

“是嘉羿。”

????

元旦前两天,肖战在医院签了字,把王一博带回了家。

他在外面打扫,王一博吊着一只胳膊慢慢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他在这里没睡几晚,从行李箱拿出来的东西不多,就算行动再不方便,总能收拾完。

他单手拖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肖战刚把汤煲上,听见轮子骨碌碌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回头来看。

王一博低着头,略长的刘海遮着眼。

他说,“我走了。”

肖战叹口气,上前说,“王一博,我们谈一谈。”

王一博说,“去找证据。”

肖战说,“……什么?”

王一博说,“既然你怀疑我,去找证据,找到了证据,就来抓我,我等着。”

他抬脚...

他抬脚,向前一步,几乎快要与肖战鼻尖相触。

肖战盯着他一片清明的眼,眉眼与嘴唇,青涩的,而又倔强的。

王一博说,“肖医生,我想问问你,你把我当什么。”

肖战睫毛一颤。

王一博又慢慢往前,逼的肖战下意识往后退。

退到无路可退,后腰抵在洗手台边缘,不自觉低着头侧过脸去想要躲避回答。

他喉咙干涩,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什么音节来。

或者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把你当做交易的筹码,亦或者,是男孩的替身?

最终,肖战哑着嗓子说。

“你长得……很像我弟弟。”

王一博怔住,像是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肖战说,“他很小的时候就出事了。你们长的很像,所以我还以为,还以为是他回来……”

王一博松开刚刚不自觉握住肖战手臂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满脸茫然。

肖战垂着头,整张脸藏在黑暗里,掩盖住所有痛苦神色。

他说,“……对不起。”

压抑多年的自责与悔恨被他锁在了心脏一角,直到此刻,他才拿出了钥匙,把捂到霉烂的记忆倾泻在王一博面前。

沉重的情绪压的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直不起腰来。

就在他以为王一博会转身离开的时候,少年倾身过来,用一只手,轻轻的抱住了他。

肖战僵住。

王一博的手掌抚了下他后脑勺的发,轻叹说,“辛苦了,哥哥。”

他用脸颊去贴肖战的,嘴唇靠在耳边,缓慢而坚定的说,“你想要我是,我就是。”

肖战在年轻人温暖的怀抱中闭上眼。

说了那么多。

他仍然没有解释为什么会朝王一博开枪。

而王一博也没有说,他那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们互相拥抱着,汲取温暖。

但手里都像执着一把无形的枪,抵在对方的后脑勺。

谁输,谁就是先倒下的人。

王一博从家里翻出来一辆儿童小汽车,刷全车身的红,钥匙上挂着海绵宝宝的小玩偶,落了灰,有一点脏。

王一博可怜的几件衣服被肖战全洗了挂在阳台,把他衣柜里的拿出来套在年轻人身上,他长手长脚的把自己塞到玩具车里,拧动钥匙,在客厅开起来。

他一手打着方向盘,有模有样。

在厨房做饭的肖战听见小汽车的音乐声探头出来看。

肖战:……

王一博专注而又小心的绕过沙发和桌子,慢慢开到厨房门口,仰头去看肖战,说,“饭做好了?”

肖战说,“……还没。”

王一博奥了一声,说,“要帮忙吗?”

肖战说,“不用,就是听到声音,出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王一博从车里站起来,比肖战还要高上一点,他搂住肖战的腰把对方搂向自己,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对不起。

肖战说,“什么?”

王一博说,“那天……我只是生气你一直在和朋友说话,都没有看我一眼。”

肖战失笑,说,“我哪有没看你。”

王一博收紧了手臂,说,“就有。”

“从你朋友出现直到离开,你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肖战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说,“就为了这个?”

王一博嗯了一声,说,“你要补偿我。”

肖战认真请教,说,“怎么补偿?”

王一博眯起眼睛笑了下,说,“我不想打地铺了,以后我们都一起睡好不好?”

肖战说,“等我忙完就给你收拾房间。”

王一博几乎整个脑袋都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尾音拉长,说,“哥。”

肖战败下阵来,说,“好好好,一起睡好吧。”

他们躺一张床上,互相监视。

连休息都没有松口气的机会。

S市禁放烟花,故而坐下来吃跨年饭的时候,也只有电视里跨年晚会的声音能衬托一点气氛。

他们把晚餐转移了阵地,在客厅里,茶几旁边,双双坐在地毯上。

王一博坐在肖战对面,眉眼沉静,执着筷子帮肖战夹菜,抬眼看自己的时候,笑容柔软,在脸颊边泛开圆润的弧度。

肖战有一时失神。

少年穿着自己的衣服,和自己一同吃一顿晚餐,就好像这么多年都没有离开过,每一个节日都呆在一起,人生每一个重要瞬间都没有错过,在他身边好好长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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