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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条狗换北京两套房，到成为流浪狗：藏獒神话是怎么破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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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多年前，在北京，一只藏獒可以换两套100平方米的房子。
最疯狂的时候，一只藏獒可以卖到20到3000万，是稀有商品。
但谁能想到，如今，藏獒已经沦为流浪狗，流浪在青藏高原、青藏线沿线。甚至为了找点吃的，袭击牧民、游客、骑车人、咬死人的新闻也屡见不鲜。
这10年，从“东方神犬”到流浪狗，到底发生了什么？
▲抖音视频提到，有网友在青藏线上骑行时遇到流浪藏獒
从比黄金还贵到成为火锅涮锅
“九狗生獒”。在古代，藏獒被称为“东方神犬”。
从汉代开始，西藏、青海等地的部落向中央朝廷进贡，藏獒是必不可少的。清朝时期，乾隆还给自己最喜欢的藏獒命名为“狗状元”。
▲清代《十骑士图》中的藏獒形象
从这个时期来看，藏獒虽然价值不菲，但仅限于一小部分贵族。
直到2004年，原本主要生活在藏族地区的藏獒开始被运往全国各地，成为活的印钞机。
因为藏獒已经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2004年至2008年，《狼图腾》、《藏獒》、《藏典》等影视作品相继播出，使藏獒勇敢、忠诚的形象家喻户晓。
收养藏獒已成为一种流行。
当然，这背后还有一个人：前中国田径教练马骏仁。
2004年从中国体坛退役后，马俊仁当选为中国藏獒协会主席。
在此期间，他经常公开为藏獒挺身而出，并且口口声声不绝于耳。
比如：我花了12万元买了第一只藏獒，又花了150万元买了一只红肚四眼的优质藏獒。一位韩国牧师出价2000万人民币给我买他的藏獒。
数量越来越多，藏獒的知名度也不断上升。
▲马俊仁与藏獒
2008年前后，有关藏獒的展览不计其数，一些主办方极力美化藏獒，评选出各种所谓的“獒之王”。
一些中间商还试图通过不断转手来提高藏獒的价值，吸引不明真相的收购者。
藏獒越来越受到人们的赞誉，甚至演变成了：一獒斗三虎、三獒击沉航母、五獒斗神、十獒创世纪。
最火的几年里，藏獒的交易价格一度刷新了人们的看法。
2007年9月，一只“王獒”落户武汉，黑白协议上的标价为390万元。
当时，北京的平均房价还不到13000元。
2009年9月，西安一位老板以400万元在青海玉树购买了一只名为“长江二号”的藏獒，并组织了30辆奔驰车去机场接他。
2010年，一只名叫“大地”的藏獒被“转移”到山东淄博，成交价1000万。
2011年12月，在北京的獒展上，一只青岛藏獒的售价高达3000万元。
假设这只藏獒重70公斤，按照每克400元的黄金价格计算，这只藏獒的黄金当量只值2800万。
卖方市场的疯狂，推高了藏獒的饲养费用：一般在3万元至5万元之间，知名度高的可达20万元以上。
据说，当时玉树有几只著名的繁殖犬，每天半夜人们都会带着自家的藏獒开车过来排队等待繁殖。
据藏獒行业介绍，纯度90%的藏獒价格可达30万一只。
▲一只纯种藏獒每年仅靠饲养费就能给主人带来数百万的财富。
当时的社会风气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普通人对藏獒的印象主要有三大：凶猛、形似狮子、死贵。上流社会将藏獒视为炫富的新工具。
在胡润2008年中国新贵族标准中，藏獒是唯一提到的豪华宠物。
据《新晚报》2013年报道，买卖藏獒已成为一些官员和商人的“屏障”。建立关系、做项目、赠送一些藏獒通常会给你带来好处。
故事的崩溃发生在2013年。
今年，藏獒热潮彻底平息，数万个养殖场空无一人。
如果价格降到千元，普通藏獒可能就卖不出去了。2010年，青海藏獒年交易额超过2亿元。到2015年，只有5000万元。
一些大型藏獒饲养者，为了减少损失，甚至将藏獒当做肉狗以几百元的价格出售。
然而，那些好心的藏民却舍不得把藏獒送到屠宰场，只能抛弃自己养不起的藏獒，导致藏区流浪藏獒的数量猛增。
我花了几十万买了一个定时炸弹，放在家里。
藏獒热潮的破灭与所有泡沫的命运密不可分：泡沫太大了，故事已经讲不下去了，没人接手，只会崩溃。
在藏獒流行的那些年，几乎每个藏族家庭都会养几只藏獒。那些大中型藏獒养殖场通过繁育、宣传，人为打造“名牌”藏獒。
泡沫的一个主要属性是稀缺性。如果太多，自然会形成气泡。
另一方面，需求却大幅下降。
2012年底，政策方向突变，高端烟酒餐饮行业开始衰退，也波及藏獒行业。
而且，一些地方有权势的人物因为收集藏獒作为礼物来赚钱、炫耀自己的财富而开始受到严厉的惩罚。
2009年，湖南某国企CEO被捕。当时的主流媒体是这样报道的：“老板摔倒在狗身上”。
本案主角陈鑫多次利用职权向请他做事的人索要名犬贿赂。其中一只好狗是藏獒。最终，事件曝光。
藏獒形象的崩塌也对这个泡沫造成了沉重打击。
在利益者眼中，藏獒是勇敢和忠诚的象征。有人甚至悍然声称藏獒能打败野狼、老虎。
但人们很快发现，藏獒也能称霸狗，战斗力完全不如狼和老虎。
以咬合力为例。藏獒的平均咬合力为300公斤，不到狼（700公斤）的一半。
2011年，梁宏达推出一档节目《藏獒，一个不可推测的传奇》，盛赞藏獒忠勇的美德。
然而，2013年，他突然醒悟，又出版了一期《藏獒并不那么神奇》。节目中辟谣：论智商，藏獒智商很低；论智商，藏獒智商很低。论战斗力，别说和狼、豹子比，就连牛头梗也打不过。
说藏獒忠诚，有点夸张。许多藏獒买家抱怨：
一只肉好菜好的活鸡，每天都有专人照顾。这只宠物不认识人。相当于买了一颗价值几万、几十万的定时炸弹，放在家里。
饲养成本高也是藏獒的一大缺点。买藏獒贵，养藏獒更贵。
据一位饲养藏獒的藏民介绍，饲养一只70公斤重的藏獒一天要花300-400元，这比每月还房贷压力还大。
对于那些名獒来说，为了保证它们的生活质量不降低，成本要高得多。
有新闻报道称，一名男子偷走了一只价值40万元的藏獒并将其带回家。结果8个月后他就一贫如洗，只好以1000元的价格转手卖掉。
从高原运到内陆的藏獒常常因为水土不服而出现各种问题。他们整天病恹恹的，完全失去了拍卖会上的威严形象。
有些藏獒会因为天气太热而患上皮肤病。他们鼻子、眼睑等部位的毛发会脱落，露出红肿的皮肤。甚至有人评价“它比本地狗还糟糕，没人愿意送人”。
这些最终都会导致泡沫破裂。
受伤者都是无辜又善良的人
当泡沫破裂时，逃得快的人会逃走，逃得慢的人会被一举抓住。
据统计，截至2015年，西藏3000个藏獒繁育中心已有三分之二关门。在成都，一个繁荣的纯种藏獒市场已经变成了宠物和水族博览会。
那些收下数百万藏獒的玩家无疑是吃了个哑巴亏。我本想用它来炫富，但现在藏獒满街乱跑，我再也无法炫富了。
那些试图转手出去的人就更惨了。如果你同时在高位接手几只名獒股，大概就相当于买了几只已经减半再减半的股票了。
不过，股价可能会回升，但藏獒可能没有机会了。
据青海省藏獒协会秘书长周毅介绍，他认识的商人有近百家，投资几千万，最后血本无归。
▲曾经的东方神犬被当成廉价肉狗
最可悲的是藏獒。作为商品，一旦进入流通环节，利润的高低直接决定其生死。
在市场火爆的时候，为了饲养大型藏獒并卖出高价，很多主人都会给有生长潜力的小狗戴上婴儿围兜，直接通过漏斗往里面灌满奶渣。
有的主人甚至为了让自己的藏獒看起来更强壮，还安装了跑步机。
有的干脆挑战底线，直接在藏獒的腿和脸上涂抹硅胶和水。
甚至还有手术将藏獒额头的皮肤拉到鼻子处，让其看起来“毛点靠前”。
泡沫破灭后，藏獒又陷入了绝境。要么被当作肉狗对待，要么被遗弃。
在西藏，大量藏獒无家可归，终日挨饿，甚至同类相食。曾经有人看到一只藏獒牵着另一只藏獒的后腿。
▲藏獒试图拦车乞食
据北京青年报报道，青海省果洛州人口仅17万，却拥有1.4万多只流浪狗，其中大部分是藏獒。
这给当地政府、居民和慈善组织造成了严重困扰。原本在藏獒热潮之外的旁观者，却成了这个泡沫的买单者。
首先，大量流浪藏獒的出现，不可避免地引发了人与獒之间的冲突，藏獒咬人的报道层出不穷。
有些藏獒会从妇女怀里抢走孩子。2016年，玉树发生了一起非常血腥的事件：一名已经上小学的小女孩晚上上厕所时被流浪藏獒咬死。当她被发现时，她的一条腿已被吃掉。
▲藏獒与儿童体型对比
在流浪藏獒重灾区玉树囊谦县，一些小学生暂时不敢单独外出，因为“每天都有人被咬”。
西藏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数据显示，平均每月有180人被流浪狗咬伤。
按理说“藏獒比虎更凶猛”，所以才会有人猎杀藏獒。
但由于宗教影响，藏族人不愿意猎杀藏獒。
有一位母亲，她的女儿被藏獒咬了半边脸。当斗狗队到来时，她主动护住院子里的藏獒，生怕斗狗队把藏獒打死。
据媒体报道，一名女子被流浪狗咬伤后不敢去医院，因为她担心流浪狗会被杀死。
直观统计显示，90%的藏人拒绝捕杀流浪狗。
▲反映藏人和藏獒的绘画
因此，政府和慈善组织设立收容中心并对流浪狗进行绝育作为最后的手段。
但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投入的资源过多，而远远不够。
通常，一个计划容纳1000只流浪狗的收容所最终必须成倍扩大，甚至有计划容纳1000只流浪狗的情况变成8000只。
▲玉树某流浪狗收容所
流浪狗大多是藏獒，食量很大。
例如，囊谦县毛庄乡的一个收容所收养了600多只流浪藏狗。加上从周边餐馆、寺庙、学校收集的剩菜，收容所每天要消耗850多公斤面粉。仅食物的费用就超过2万元。
即便如此，这些藏狗仍然饿得嚎叫，狗吃狗的现象再次上演。
饲养人员、基础设施维护等费用也不低。
这些主要由当地寺庙苏芒寺承担。
此外，大量流浪藏獒也会导致包虫病的流行。流浪藏獒作为中间宿主，感染包虫病后会通过狗粪便等途径污染水源，进而引起人类感染。
包虫病也称为包虫癌。未经治疗的泡包虫病10年死亡率高达94%，让很多牧民血本无归。
2008年至2013年，在流浪狗集中的青海省果洛州部分地区，每8人就有1人感染包虫病，成为世界上包虫病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包虫病的生活史和宿主
太阳底下并无新鲜事。
从天价神犬到火锅食材，这样的命运不仅仅发生在藏獒身上。
在这个藏獒泡沫里，如果把藏獒换成海狸鼠、郁金香、兰花等，就不会有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