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社会的真实情况,尤其是负面的真实情况被掩埋,那么这个社会就会很危险,整个国家就仿佛被放在火山口上”
2020年开局,整个地球被“新冠肺炎”所围绕,而在17年前的2003年,也恰巧也是春夏之交的季节,有两件事异常引人注目,牵动人心,其一非典肆虐,其二孙志刚收容致死事件。
前者对中华民族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灾难,而后者则是用一个人的生命代价换来了一部法律的废除,而这两件事的“发源地”恰巧都是在广东。最终,SARS消散了,孙志刚死了,但留给人们的思考却一直在延续着。今天,夫子就带大家一起走进那个“因非典”而死亡的孙志刚!
然而,巨款并不能够完全补偿一位公民的非正常死亡,及其家人的丧子之痛。孙志刚的母亲至今仍相信着别人担心她悲伤过度而告诉她的另一种“事实”,她的儿子是死于“非典”,是死于天灾而非人祸。
而赔偿、处分和判决,也不能完全解答最重要的答案:时年27岁的孙志刚为何而死谁又该为他的死亡而买单孙志刚之死,到底是因人性之恶,还是因制度之缺
2003年3月17日晚10点,广州,孙志刚像往常一样出门去上网。在其后的3天中,他经历了此前不曾去过的3个地方:广州黄村街派出所、广州市收容遣送中转站、广州收容人员救治站
先被带至派出所,后被送往收容站,再被送往收容人员救治站,最后被宣告因“猝死,脑血管意外”不治身亡。
真的只是意外?
孙志刚死后,他的父亲和弟弟孙志国闻讯从湖北黄冈老家赶到广州,在殡仪馆看到遗体后,据孙志国说,哥哥的一只眼睛都没有闭上,从那天开始也因为看到了异样,想找到真正答案的父子两人开始了一个月的奔走申诉,结果却处处碰壁。
“我们初来乍到,整天往外跑,经常跑错了路不说,找谁都不理。我们找民政局,他们让我们找卫生局,卫生局再支到别处。去区公安分局,他们把资料一扔,让我们回去,第二次去的时候说找不到资料。”孙志刚的父亲说到。
4月18日,尸检结果表明:孙志刚死前72小时曾遭毒打。后来广州市公安局[2003]穗公刑法字4号刑事科学技术法医学鉴定书,证实被害人孙志刚系因背部遭受钝性暴力反复打击,造成背部大面积软组织损伤致创伤性休克死亡。
“一张暂住证改变的生命轨迹”
被收容
2003年春节后,孙志刚来到广州,就职于广州达奇服装公司,担任平面设计师。
地点:广州黄村街派出所
喜欢上网的孙志刚离开与朋友合租的住房,准备到附近一家网吧去玩。因为刚来广州,还没办理暂住证,他出门时也没随身携带身份证。走到天河区黄村大街上时,孙志刚突然被广州市天河公A分局黄村街派出所的J察拦住了去路。
3月17日晚11点左右
出于某种现在不为人所知的原因,成被警方告知“孙志刚有身份证也不能保释”。在那里,成亲眼看到许多人被陆续保了出来,但他先后找了两名J察希望保人,但那两名J察在看到正在被讯问的孙志刚后,都说“这个人不行”,但并没解释原因。成说,其中一个J察还让他去看有关条例,说他们有权力收容谁。
据广东省有关部门事后调查,当天晚上,孙志刚的两位朋友舒某某、杨某某曾来到派出所,说明孙有身份证和工作单位,提出为其补办暂住证,并予以保领,但均被李耀辉以“没有进行核实必要”的理由予以拒绝。
地点:广州天河收容待遣所、中转站
孙志刚被送到天河公A分局收容待遣所。该所值班民警罗侨安对其进行了询问。治安协管员罗东升参照黄村街派出所移送的询问笔录,“制作”了询问孙的笔录,并在笔录上填写了孙志刚的身份证号码及“无暂住证”、“无正当职业”、“无正常居所”等内容,然后让孙签字。民警罗侨安则代替待遣所所长签下了“同意收容遣送”的意见,随后,孙被送往广州收容遣送中转站。
后来的调查报告说,正是由于待遣所民警极不负责任,才导致孙志刚“被错误地作为被收容遣送人员送至广州市收容遣送中转站”。但当时,根据之前公A机关填写的内容,中转站工作人员判定孙的情况符合《广东省收容遣送管理规定》,审批手续齐备,便将孙志刚收入站内。
3月18日11时左右
孙志刚向中转站护师殷孝玲报告自己有心脏病,因为紧张而心慌、失眠,要求放他出去或住院治疗。中转站遂以“心动过速待查”为由,将孙送往广州市收容人员救治站。
后来法庭出示的证据显示,孙进入救治站时身体正常,脱衣检查未发现有外伤。医生对他的诊断是“焦虑症”。广州市一份调查报告针对外界的怀疑特别说明,“经询问派出所、分局收容待遣所和收容遣送中转站的有关民警和工作人员,均称孙志刚没有与民警、工作人员发生过顶撞、争吵或被民警、工作人员殴打”。但据孙的父母说,孙志刚虽然身材较瘦,身体却一向很好,从没听说有心脏病。孙何以声称自己有心脏病无从得知。他的一位朋友猜测说,或许是他以为医院的待遇会更好一些。
地点:广州收容人员救治站
广州收容人员救治站:
广州市收容人员救治站位于远郊,距市中心一个多小时车程。这里本来属于广州市精神病院,后来改称广州市脑科医院江村住院部。
2002年8月1日,这个巨大院子的一个角落被划为特殊病区,由广州市民政局和广州市公A局批准,指定为收容人员救治站,专门为收容人员中的病患者提供基本治疗。
救治站占用了三幢小楼,与普通医院不同的是,每一个病房的门窗都有铁栅栏。救治站由脑科医院江村住院部副主任张耀辉分管,31岁的彭红军是病区区长,他手下有3名医生,护士若干和10名护工。
护工是救治站内的特殊角色:
乔志军,在武警上海总队服役五年后,回到家乡山西。2002年中,通过保安公司推荐来到广州,经培训后,被推荐到广州市收容人员救治站当保安。
乔燕琴,同为山西人,02年年底通过熟人介绍来到救治站。
胡金艳,河南姑娘,与乔志军是一对恋人。
这几位保安到救治站没多久,都被改称为护工,因为要雇用保安必须向当地派出所交一笔钱,救治站为了省这笔钱,就给他们改了名。但事实上,这些护工从未接受过任何护理培训,病人仍然称他们为保安。
在由医生、护士和护工构成的层级中,护工位次最低。但在这里的病人眼中,他们却操着“生杀”大权。一份护工的笔录证实,因为208房女病人汤凤珍一直在哭,护工何某某去制止时被汤咬伤,何立即提了根棍子对其殴打,对这些,彭红军都是熟视无睹。
出名的206仓
救治区的很多病房都关有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而在这众多病房中,最为出名的当属206房。之所以出名,是因为那里关的都是基本正常的人,精神病人一般不打人,206房就不同了。
发生孙志刚惨案的这间206房,中间是一道铁门,两旁有窗,南北向过道的两侧是水泥砌成的铺位,大约有十一二个。房间尽头是用水泥板隔开的厕所。靠窗的两个铺位是“大哥”专用,靠厕所的则属于新来者。在这里,病房被叫做“仓”。这种叫法甚至在广州市公A局白云区公A分局的逮捕申请书上都能得到证实,206房被称为“206仓”,调房被称为“调仓”。
3月19日晚,206仓关了8名病人,李海婴和钟辽国当时是206仓的两名“仓头”。“仓头”是由护工指定的。而进仓的8个人都挨过打,这叫“过仓规”,8人之一的韦延良说,他3月11号进来,到18号的一周内已经挨了5次打,这种情况似乎在某些影视剧中还是可以见到的。李海婴之所以能当上“仓头”,那是因为在朋友花了70多块钱请两名护工吃了顿饭并塞了150块钱后,所以没再挨过打,并被安排为“仓头”。李海婴说,“206就是专门打人的地方,打完了,就把被打的调出去。”
201仓转至206仓
3月18日晚9时50分,孙志刚进入救治站的第一个落脚点,二区201仓,里面关着10个精神病人。为什么把“心脏病人”孙志刚与精神病人关在一起,这是一个疑问,或许只有某些人心里最为清除。
3月18日晚10时,201仓,首次被围殴:
在201仓,孙被“贵州人”和“大胡子”两人殴打过至少两次。
山西籍护工乔燕琴,首先被惹恼了。此人身体高大精壮,一份调查报告形容他“一贯霸道,脾气暴躁,其余护工因惧怕而畏服”。“仓头”李海婴也在庭上作证说,乔曾告诉他,孙志刚向上面下来检查的人打小报告,说这里经常打死打伤人,要修理他一下。当晚,乔燕琴来到206门外,对李海婴等人说,“孙志刚太闹,呆会儿把他弄过来让你们玩玩。”
3月20日凌晨0时30分,转入206仓
值班护士办理手续后,乔燕琴和乔志军上楼了。胡金艳说,她听到要将孙调到206,就担心他们会干坏事。她不希望男朋友乔志军参与,便跟了上去。乔燕琴来到206后,就对里面的人说,“那小子过来后,过半个小时,给我狠狠地打。不要打头,不要打出血。反正打死也没事。”“这里死一个人像死个蚂蚁一样!”(据乔燕琴在公A机关的笔录记载)
然后,乔燕琴来到201,叫孙志刚出来,见孙没动,“我进去用右脚往孙志刚的小腹部踹了好几脚,再上去用右脚往他的肩膀和背部踹了好几脚,这时孙志刚便跪在地上,求我不要打他,我不理他,再往他的肩部及背部踹多几脚(据乔燕琴在公A机关的笔录记载),然后将孙拉了出来。
孙被换到206仓后,走到厕所旁的床位倒头睡下。而此时,乔燕琴等人下楼去煮玉米当宵夜。
被群殴的1小时
3月20日凌晨1时,206仓,第二次被围殴:
张明君后来在法庭上说:“我不愿意打人啊。因为我们也是受害者,与孙志刚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打”206仓8个人事后都说:我们是被逼的。如果我们不打,护工就要打我们。“我们就可能成为第二个孙志刚!”他们作证说,护工曾经告诉他们,这里随时可以让不听话的人“站着进来抬着出去”。结果,8个人围住孙志刚,拳打、肘击、脚踩、跳起来在背上跺,又把孙抬起来往地上摔。
“孙只能抱着头蹲在地上,就像我以前被打一样。”张明君在法庭上回忆说。他跳到孙志刚背上跺,后来被指控为故意伤害孙的主犯。张说,他打了几下后,假装摔伤了,回到床上躺下。另一名病人回忆说:“孙跪在地上求我们别打了,他受不了了。”其实讲到这里,夫子的内心特别镇痛,明明自己就是受害者,却要将同样的痛苦加害到别人身上,难道这就是世人嘴中的规矩。
此时,值班护士曾伟林在楼下的监控录像上发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胡金艳立即上去,对李海婴说:“你再闹,还想不想出去了!”但跟上来的乔燕琴阻止说:“别管她(指胡金艳),继续打,打得还不够狠。”乔燕琴(另一份供词里说是吕二鹏)还向里面挥了两下拳头,按房内人理解,意思是打得更狠一点。护工走后,仓头李海婴吩咐说:“打得保安不满意,保安交待的事不办好,大家都有麻烦,再打半个小时。”
3月20日凌晨1时30分,205仓,第三次被殴
几分钟后,胡金艳在监控室发现206仓内有人再度殴打孙志刚,便跟着曾伟林又来到206。孙跪在地上,直请求换一个房间。孙抱着被子,跟着吕二鹏来到对门的205房,一头钻进了厕所。这里面有大约15个精神病人。但胡金艳说,他们一般是不打人的。
然而很快,206房的病人们又听到了孙志刚的叫声,“非常凄惨”。他们从窗口可以看到,吕二鹏提着警棍隔着门在捅孙志刚。也有人称,他们看见吕进入了205,打从厕所里露出头来的孙志刚。
大约20日凌晨1点半左右,乔燕琴吃完了玉米,上楼回宿舍去了。此后未再听到孙志刚的动静。当天晚上,另一名值班护士邹丽萍在值班护理记录上,为孙志刚做的记录是“本班睡眠六小时”。
脑血管破裂?心脏病猝死?
3月20日10时左右死亡
20日上午9时50分,护士查房,发现孙趴在水泥床上一动不动,且呼吸微弱,脸色发紫,赶忙把他送到救治室。值班医生任浩强做了常规抢救。十分钟后宣布孙死亡。他在向区长彭红军知会后,在死亡证明上填写了“脑血管破裂心脏病猝死”并且声称孙志刚除趾部有异样外没有明显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