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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上好几年了,从腊月中旬到农历二月初头,苇塘南北两侧的麦地里,就有了灰褐色、黑色的生命体,它们从早先的几只到十几只,到如今的几十只。灰褐色的是母的,黑颜色的是公的,它们在麦地里移动、飞跃,啄食麦苗。有人靠近,哪怕是一只猫一条狗的出现,都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它们会一跃而起,飞入苇塘。我们老家灵璧那儿的人叫它们“水鸡子”,学校的老师说它们是野水鸭,也有的老师叫它们为鹜。
记忆里对野水鸭子有印象,但不是那么清晰。深刻的记忆来自有了排水河之后。我们那儿地势洼,雨水大的秋季里几无收成。有了排水河后,秋季的庄稼基本上也有了保障。排水河长年有水,水里有野水鸭子,可没几年又消失了。村人说让人捕绝了!那时人们下套子、撒药,为能得到野水鸭子,办法真是想尽了。想想当时的生活状况,我能理解人们的做法。
分地到户后,人们的温饱解决了,野水鸭子又有了。就是量少。村人说,有少不愁多!谁知没几年,野水鸭子又消失了。化工厂的排放,农药的滥用,苇塘和排水河里的水,一过了雨季就变得黑而发臭。要不是村人集资打了一口100多米的深井,人畜饮水的事都难以解决。
排水河从村子中间穿过,它的东岸到我们家西屋后墙不到3米地。河上有单孔桥,行人往来方便。排水河的开挖也将村前的苇塘一分为二。苇塘是与村子一起起来的,始于哪个时代哪个年头,谁也说不清楚。苇塘宽20多米,长与村子差不多。这么大的苇塘少见,老人说是为了盛水。塘大水深,边上的苇子长得又好,远近的人都爱来买苇子做屋笆。村里大半人家会编苇席,艰难的时日里,这项编织手艺与人结伴同行。
时日的推移,农药质量的提高且更有针对性,人们用药少了。更重要的是化工厂的迁移与关闭,塘里、河里的水又清了。
苇塘南面是大块的麦田,就是麦苗不如我们家地里的鲜嫩。父亲看得紧时,它们就去塘南。野水鸭子与鸡不同,觅食时站岗放哨的不是公鸡,而是肌体强健的母性。数十只野水鸭觅食,放哨的也就三两只。它们与群体间隔十多米,伸长脖子警惕地四处张望,确认没事后赶紧啄上几口,又伸长脖子张望起来。公野水鸭量少,身体也不比母野水鸭壮实,掩身于群体之中,要不是毛色的不同,几无区别。
春季是野水鸭子繁殖的季节,此时它们已不再成群,三两只地各自一伙,或是沟头觅食,或是畅游于苇塘排水河里。
冬天是野水鸭子的困难时日,没雪天还好过一些,要是下雪了,它们只能待在苇塘里。对付雪它们不如鸡,鸡可以扒雪寻食吃麦苗。野水鸭子的脚是用来行走划水的,扒雪扒土非其所长。雪天或是寒流来时,白天夜里都能听到苇塘传出的“咯”“咯”的叫声。只是夜的“咯”“咯”声音拖长了,余音部分像人在叹息,让人觉得期间的凄惶。
排水河过几年就会清理一次,河里也有苇子,人的清理让苇子怎么也旺不起来。最旺的是水里的菖蒲,叶宽壮实,多大的水流也不能让叶片受损。深秋里,菖蒲的叶子不再鲜翠欲滴,而是老成茁壮。秋日过后,没了养分的菖蒲叶子垂了下来,它们不是倒伏,是把叶梢垂在水里,腰部成为天然的“桥拱”,“桥拱”是一些胆大的野水鸭子喜爱的越冬场所。有人在河边经过,要是动静大了些,就会惊飞“桥拱”下的野水鸭子,它们“咯”“咯”地叫着飞向苇塘。待没了动静,它们又从苇塘飞出,回到排水河里。
今年正月初八的傍晚,刮着不大的西北风,天黑下来后,排水河西的苇地着火了。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我,每年的冬天都会有这样的事。这火是谁点的?也不用去查,查了也没头绪。也不用去救,该灭就灭了。在村里,昔日的宝贝苇子已是过时黄花,没人再用它做屋笆,也没人用它来做苇席了。以前有人用来烧锅,现在都用液化气、电饭炊具了。有的人家柴火锅还在,但不知什么时候会烧一次苇子。
夜里我没听到野水鸭子的叫声,心想是西边起火的苇子惊扰了它们。早上一开门,就发现门口苇塘边的苇子也烧了。我为野水鸭子担心,忙过去看看,因走得急,排水河“桥拱”下的野水鸭子被惊动了,它们飞跃着进了苇塘,随之传出一串“哗啦”“哗啦”的水声和苇子声。声音让我安下心来,因为飞进去的那些野水鸭子,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暖和的阳光下,我的目光投向远处的野水鸭子身上,过了会又回到不到十米处的白鹭那儿。我知道眼前的一切,归功于环境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