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見的狗獾現身長寧區陸家浜西南岸。資料圖片
猹,魯迅根據家鄉人所說的聲音生造出來的動物,在小說《故鄉》中,猹會在夜間偷咬瓜。有觀點認為,《故鄉》中,將狗獾、刺猬、猹並列為“偷瓜賊”,推測猹可能是狗獾。
隨著城市的快速發展,適合狗獾的生境逐漸破碎乃至消失,這種“土著”如今很難在野外遇到。上海去年啟動了首次全面的生物多樣性本底調查,近期,長寧區傳出喜訊,多年不見的狗獾現身了。
住牆洞山洞
從泵閘平台走到陸家浜西南岸,踩著雨后濕滑的落葉和泥土走了十幾米,生物多樣性保護志願者周其雲停下腳步,指著竹林深處牆根下的洞口:“這裡就是小家伙們經常出入的地方,附近至少還有兩三個類似的洞口。”
2022年的11月,一個居民凌晨兩三點回家時,綠化帶裡鑽出來一隻動物,頭像狐狸,尖尖的,卻有一隻“豬鼻子”,左右眼各有一道縱向的黑色“迷彩”,比野貓大一點,但肯定不是野狗。次日,驚魂未定的她找到小區花園的主理人周其雲,懇求確認下這是什麼物種,以后走夜路心裡有個底。
翻查了20多個小時的小區監控視頻后,周其雲發現了蛛絲馬跡,順著這種動物出沒的區域和時間倒推,摸索到了陸家浜西南岸,並從泵閘工作人員的口中確認了它的存在,他們手機裡有照片,還多次發現埋在植物下方當肥料的死魚爛蝦被刨出來吃了個干淨。
在長寧區生態環境局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專家肯定地說出了它的名字——狗獾,列入國家“三有”保護野生動物(國家保護的有重要生態、科學、社會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名單。
今年4月26日深夜至4月27日凌晨,布設在狗獾洞口附近的監控攝像頭拍到了珍貴的畫面,一隻狗獾在反復試探后,鑽出洞穴,用鼻子四處嗅探,並不時將頭拱入落葉堆中覓食。它的身后,另一隻狗獾顯得十分羞澀,只是好奇地向外張望,卻遲遲不敢離開洞穴。
“目擊過的人認為這一帶的狗獾有三四隻。”周其雲坦言,因為狗獾主要在深夜至凌晨出沒,目擊記錄十分有限,還有待專家進一步調查。目前可以肯定的是,這些狗獾把陸家浜西南岸一些中空的牆洞和假山改造成了“臥室”。
據悉,一些志願者已經開始奔走,呼吁不要填補這些牆洞、山洞,為狗獾保留生命通道。
對於這些狗獾的來源,目前專家意見不一。有的認為,區域范圍內從未有狗獾記錄,懷疑是人工繁育環境下的逃逸體或人為放養﹔有的認為,此前沒記錄不代表不存在,它們可能長期“潛伏”,近年因環境變化等因素,活動范圍發生改變后才與人有了交集﹔還有的認為,不排除這些狗獾是從生境優渥的上海動物園一帶,沿著新涇港、陸家浜及周邊綠地等生態廊道擴散至此地。
不打擾最好
上海曾是狗獾的棲息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前,狗獾廣布於鬆江、金山、奉賢、青浦、嘉定等郊區,但由於城市快速發展,導致適宜棲息之地大幅消失、破碎化嚴重,以及被視為害獸被人為捕殺等原因,從上世紀90年代末開始,上海野生狗獾的數量不斷減少。
2007年底,市林業局啟動“上海地區獾類現狀調查及生態恢復”項目,調查發現在嘉定、鬆江、金山、奉賢4個區有狗獾洞巢分布。可惜的是,2009年再調查時,此前發現的部分狗獾洞巢已遭人為毀壞。
近年來的調查顯示,除了東佘山、西佘山、奉賢庄行等地有狗獾出沒的記錄外,上海其他地區很少有狗獾的身影。
採取有效措施恢復上海野生狗獾的種群數量,對保護上海地區生物多樣性、修復生態鏈具有重要意義。為此,市林業局、市野生動物保護管理站、奉賢區林業站和華東師范大學生命科學學院組成了專題項目組,聯合開展狗獾保護和研究工作。
目前,上海已建成一個可供狗獾生存和繁衍的棲息地,通過引入、圈養、放歸,結合棲息地的改造,狗獾的野外種群得到了發展,已連續多年助養繁殖成功,小獾成活率逐年提高。但專家強調,如果狗獾想在上海郊區完全恢復種群,至少需要500隻相應的個體,而目前數量不足百隻。
華東師范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陳珉表示,長寧區記錄到的這幾隻狗獾還有許多謎團待解,但目前可以斷定的是,位於中心城區的它們和它們賴以為生的生境極其脆弱,很可能再多幾隻狗獾或當地食源稍稍變得貧瘠些,平衡就會打破,希望社會各界默默關注關愛它們即可,不打擾它們其實是對它們最好的保護。
一些適應力強的野生動物迫於生境等方面的壓力,選擇與人類做鄰居,主動進入人類的活動范圍,被稱為“野生動物進城”,已在鬆江、青浦、閔行等地社區扎根的貉就是典型代表。與它們相處,除了克制、相敬如賓,還建議在城市建設中適當“留白”。陳珉呼吁,在城市中應當允許留下一些“拋荒地”,盡可能減少人類的干預,把營造權還給自然,比如減少硬質地面、駁岸的建造,改用土路、石子路、平緩的生態駁岸等,實踐証明,反而更可能成為生物多樣性的沃土。(記者陳璽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