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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11上海
埃宋是克瑞透斯的儿子;他和父亲一样,也是一位正直的国王,但他的性子过于柔和寡断了,不适于统治强悍的底萨莱。当一部分的底萨莱诸侯起来反抗他时,他便手足无措地欢迎他的同母异父的哥哥珀利阿斯的帮助。珀利阿斯住在离伊俄尔科斯不远的地方,成了一个著名的武士。他以铁腕镇定了国内的叛乱,感激不已的国王便命他为卫队长。但不久,国王便发现,他这次买来的和平,代价实在太贵了;珀利阿斯不仅勇猛,而且机诈能干,暗中设计推翻了他的兄弟国王埃宋,而自为国王。然而他竟赦了埃宋不杀,使他带了几个忠心的仆人,住到城外去。而国王的一切府库财宝、牛羊马匹以及王位,则完全归于珀利阿斯所有。
珀利阿斯统治了底萨莱九年。然后,他有好几夜为一场噩梦所惊,梦见一个人站在他的床边,想要谋害他,而他则躺在那里既不能动,也不能发声,一连好几夜如此,他便派使者到得尔福去,吩咐他们用他的名义问:“我所做的梦是什么意思?”阿波罗借他的女巫口中答道:“让国王珀利阿斯知道,他将死在埃俄罗斯后代皇族的手中。他千万要注意一个人,他穿着单只鞋子,从他的山居来到光荣的伊俄尔科斯,不管他是本城人或是外来的人。”机警的国王听了这话,他的血都冷了。然而他自言道:“我所怕的那个埃俄罗斯后代是谁呢?埃宋老弱而无子;至于他的兄弟们呢,亚米赛安则远住在西方,菲莱士则正得着我的欢心。我只要小心那个穿单只鞋的来者,便不要紧了。”于是他严令各城门的看守者,如果看见穿单只鞋的人便要立刻去告诉他。几年过去了,这个人一点也没有踪影,珀利阿斯也几乎完全忘记了他的恐惧。
“你真是一个说谎话的奸人!”国王愤怒地叫道,“全伊俄尔科斯的人都知道埃宋生平只有过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一生下来便死了。”
“不,他并没有死,”伊阿宋(Jason)答道,“因为我便是他!现在听我说:我的出世,正在父母被逐不久之后,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消息一为奸王所知,我的性命便要危险,所以他们将我假装作死了,举行了严肃的葬礼。但同时他们却偷偷地在黑夜之中将我带到珀利翁山上去,一位可信托的使者将我交给了和善的卡戎,以便养育成人。这位圣兽名我为伊阿宋,因为我知道不少他的医术。……现在,可敬的好百姓们,请你们告诉我,我父亲老人家住在什么地方;相信我,你们所指引到埃宋之家去的,并不是一个异邦的人,而是他的与这个地方的一个真正的儿子。”
于是在市场上的百姓们全都高声欢呼,恳切地引伊阿宋到他父亲家里去,一点也不留意到那位愤怒欲狂的国王。他郁郁地退回宫中,在细想一个恶计。但伊阿宋则回到城外他父亲的破屋中去。老头子的眼光一落在伊阿宋的身上,便认识他是谁;老眼中泪水滚滚地流下,为的是乐见他的儿子居然长大成人,俊美而且英武。
埃宋的儿子未死的消息如野火似的传到外面去,这些传消息的人还说,现在这个儿子回家来了,是一位最俊美的少年,这个消息将失位国王的兄弟们都带到伊俄尔科斯来,菲莱士从近地而来,而亚米赛安从远远的西方而来,虽然他们在此时之前,并不曾干预过埃宋的事。和他们同来的,还有一大群他们的儿子们与族人们。在他们之中,有两位在后来最有名:一位是亚米赛安的儿子墨兰浦斯(Melampus),一个先知者;一位是菲莱士的儿子阿德墨托斯(Admetus),他的有政治作用的父亲曾为他娶了珀利阿斯的女儿阿尔刻提斯(Alcestis)为妻。然后所有埃宋的朋友们和帮助他的人开始赠送给他许多谷、酒、油以及肥胖的牛羊。因此,代理了他年老力衰的父亲而负招待客人之责的伊阿宋,才能够光光荣荣地款待他的族人,他使他们宴饮欢聚了五天五夜,还以歌唱欢娱他们。
但在第六天上,伊阿宋便以恳切的话,对他族人说出他的心事;当他们全都表示十分赞成他所宣言的话时,全体便都一致地站了起来,跟了他同到城中的王宫里去。珀利阿斯一听见他们在他大厅中的话声,便走了出来,脸色憔悴不安。伊阿宋以异常坦白的客气的话,对珀利阿斯讨论着。“震撼大地的波塞冬的儿子呀,人们的心全都是离开了正直,向弯路而走,忘记了后来的恶果,但我们俩必要把我们的灵魂守正握直,预计着将来的幸福。现在请想想看,我求你——你是非常明白的——我们是同宗,而高高在上的运命也不欲见一家之中,彼此互攻的争乱。所以我们不该以兵刃相见——并且,国王,你如果采取了我的计划,这也是不必用的——因为我在我这一方面自由地送给你,你从前所夺于我年老的父亲土地牛羊的财产,也决不抢你府库中之物,但你一方面,也要归还我以埃宋所有的王位。”
伊阿宋这样说着,巧诈的国王也和气地答道:“相信我,宗人,你将知道我是要将你所能希求的都给了你的。我要给你以我们家中的主位,我格外地愿意,因为我已是一个老人了,而你则正在年轻力健的当儿,最适于寻求我力有未逮的寻求。”
“你说的'寻求’是什么意思?”少年诧异地问道。
“我正要告诉你的,”珀利阿斯说道,“但请你先告诉我,你知道,我们的宗人菲里克苏士的故事吗?他的父亲阿塔马斯正要杀他来祭神,当时神道们却送了一只金羊来,带他到远远的科尔喀斯的地方去。”
“聪明的卡戎告诉过我那个故事,”伊阿宋答道,“他还说,当菲里克苏士到了科尔喀斯时,他杀了那只金羊祭献当地的神道阿瑞斯,为的是受了一个神示的吩咐,且将金的羊毛挂在这位神道的圣林之中。卡戎还说,科尔喀斯的国王,等他长大了之时,要将他的女儿给了菲里克苏士为妻,但这位少年活得不久便死了,运命注定他的夭死。”
“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珀利阿斯叹气地说道,“菲里克苏士这样地葬在远方异城,他在墓中是不能安眠的!近三年以来,他每夜出现在我的梦中,吩咐我要将金羊毛取回希腊(Hellas)的家乡来,因为他的宝物在什么地方,他的灵魂便住在什么地方。当我去访问得尔福的神道,问他我的幻梦是否真实时,他也劝我预备一只船去寻求。唉!一个老年人怎么能从事于这种的一个寻求呢,并且我到哪里去找一个船主来,能够渡过这许多不可知的海呢?但如果你,也是埃俄罗斯的子孙,要代我冒险到科尔喀斯去,那么,我愿对你立誓,当你将金羊毛取回时,我必定将王位、土地、财宝都还给你及你的父亲。”
其实珀利阿斯并不曾有过他所说的梦,也不曾从得尔福受到神的吩咐,要去求金羊毛,但当伊阿宋还在说话时,他的敏捷的心中便已计划好一条恶计,要送他到世界之末的旅途中去,如果传说提到的无人所知的北海、可怕的科尔喀斯以及他们的怪国王爱的斯(Aietes)、太阳的儿子都是真的话,则他很不像能够归来的了。但伊阿宋则对此一点也无所知。伊阿宋他自己是坦白无私的,所以他也以为别的人也没有什么欺诈。他毫不迟疑地和珀利阿斯订约,要去寻取金羊毛,作为埃宋复国的代价。珀利阿斯立了一个重誓,如他所允许的;他的奸诈的心中暗自高兴,他想:“我已将这个穿单只鞋的人处置得很好的了。”
但伊阿宋为什么会穿上单只鞋到伊俄尔科斯来呢?这事也不是没有神道的作弄的。当伊阿宋从珀利翁山到城去时,路上必须经过阿那洛斯(Anauros)溪,这溪为秋雨所剥吞,而成为洪流。现在,在河岸上,他看见一个老丐妇坐在那里,她谦抑地恳求他带她过溪。他不顾这丐妇的衣衫破烂龌龊,竟不避艰险地负了她过去,因为卡戎教训他必须帮助无助的人。但老丐妇在身上是如此的重,阿那洛斯溪又是那么滚啸不已,险状百出,伊阿宋费了大劲,方才能够平安渡过。在中途,他的左足的鞋子滑下去了,立刻被溪水带走,不知所往。少年到了彼岸,气息喘急地将他所负的人放下,立刻她的形状变了。她不复是一个褴褛的丐妇了,站在他面前的乃是一位远胜于地上的美丽与尊严的神后,光彩四射,仪态万方。她眼光慈惠地看着他,说道:“为了你对于丐妇肯给以敬助,王子伊阿宋,你将不怕缺乏你的报酬。因为我,赫拉,乃是你的朋友,正如我是珀利阿斯的仇人一样。”这话在下文将完全见到。
阿耳戈造成了,预备要启行了,五十支大桨,齐齐整整地排列着,又雄壮,又轻捷,水手们在海渡上检阅着;所有的伊俄尔科斯的百姓们都拥挤着来看他们的出发。伊阿宋和他的同伴们先祭了宙斯;先知摩普索斯高声地祷告着,求神道给他们以吉兆。祭坛的火熊熊地猛燃着,先知所掷的骰子,也显出好兆来。所以摩普索斯吩咐他们立刻拉帆开船。那时,宙斯给他们以更好的预兆。全体都上了船,锚也拔起来时,伊阿宋站在舵边,将一盏金杯中的祭酒倾入海中,求雷主及空中海中的一切神道们,帮忙他的海行。立刻雷声在高空中响着,电光绕在阿耳戈的桅上,而一点也不为害。所有的英雄们见了这吉兆都高声欢呼着,雄健地将桨击着水。阿耳戈便在百姓们的高声送别与祝福声中驶出了海口。但珀利阿斯呢,他看见他们离别的快乐却又为悲苦所吞没;因为他的独子亚加斯托士(Ocastus)和伊阿宋做了朋友,也加入了阿耳戈的水手之列,任怎样也阻挡不住。珀利阿斯又不敢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说,伊阿宋和他的同伴们此去是必死无疑。他只好苦在心头,暗自悲戚着。还有一个伊阿宋的堂兄弟也违抗他父亲的意思和他们同去,这人即菲莱士之子阿德墨托斯。
当许拉斯临沉下去叫了一声时,这凄然的叫声竟落入了在林中寻觅野兽的赫拉克勒斯的耳中。他知道这是他所爱的人的声音;他明白这孩子一定是遇到什么了。他放下了一切,在林中走来走去,几乎把整座林子都走遍了,一边走着,一边高叫道:“许拉斯!”然而许拉斯却一声儿也不答应他,只有这“许——拉——斯!”的漫长的间歇的凄楚的回声,在远林中洪洪地应着,使人伤感,使人悚然。赫拉克勒斯又悲又愤,什么事都无心了,更不必说什么寻求金羊毛了。他肩着巨棒,一心只要寻到他所爱的孩子;他走得更远了,更远了,直进入密西亚的腹地中去,再也不加入阿耳戈船上的人群中了。阿耳戈船上的人等候了这两个人三天,他们再也没有回来。阿耳戈船上的人们便不得不拉上了帆,心里凄凄楚楚地开了船而去。
其次,他们到了白比里克人(Bebryces)的所在。这个地方的国王是巨人亚米考斯(Amycus),他是此地的一个仙女和海王波塞冬生的儿子。这位巨人国王立下了一个规则,强迫一切到他国土上来的客人和他相扑。他只要以他的大拳一击,那些客人便都无生气地死在地上了。因此,他目中无人,骄傲不堪。当阿耳戈船到了那里时,他又趾高气扬地要他们和他相扑。这一次,他却遇到一个劲敌了。这个劲敌便是最有名的相扑者波里杜克斯,勒达(Leda)的儿子。亚米考斯也真不弱,他于强壮之外,还有技巧。他们一往一来,斗了许久,还未见胜负,真是棋逢对手,愈斗愈猛,煞是可观。双方观看的人时时地高呼助威,时时地为斗者捏了一把冷汗。然而亚米考斯终于敌不过波里杜克斯的神力与天纵的技巧,当这位相扑者之王波里杜克斯看得准准的,一拳打过去时,他便如一座为电火所击的高塔似的,塌倒在地上死了。自此以后,此条路上的旅客便平安无险。
谢特士和卡莱士答应了下来;但伊阿宋说道:“请你先对我们立誓,盲目的先知,我们解救了你,是不会触怒了神道们的。”
“我对最高的宙斯立誓,”菲纽斯答道,“因为很久以前,我便知道,我如果能得解救,便在神道们指引了一只船到这里来之时,这只船是载了寻求金羊毛而去的英雄们的。我很少有希望,因为任何人的心上是不大肯冒这场大险的。”
然后伊阿宋叫他仍将饮食陈列了出来,哈比丝如前地出现时,谢特士和卡莱士立刻便拉出了刀,鼓开了巨翼,追在哈比丝后面,呼唤他们的父亲给他们以帮助。玻瑞阿斯便狂吹猛啸地答应着他们,一阵狂风直裹着追者与被追者,瞬息便到了几千里以南。谢特士和卡莱士更近地、更近地逼着惊叫的哈比丝,直到它们落到了一座岛上,至今人仍称此岛为旋风之岛。正当玻瑞阿斯的儿子要举刀杀死它们时,双翼明亮的伊里斯突然出现了,她是它们的姐姐,她命令这两位兄弟收起了刀;她说道:“宙斯不准你们杀死了哈比丝,它们如我一样,也是他的用人。”然后谢特士和卡莱士逼着女首的两个巨怪,以史特克斯(Styx)河水之名,发了一个恶咒,说它们永不再去扰苦菲纽斯。于是兄弟们便又鼓翼而北。
伊阿宋说道:“谢谢你的指示,圣菲纽斯,我们将留意地实行你的话。但如果波塞冬保佑我们逃过了压榨岩后,底菲士还要将舵向哪一个方向驶去呢?如果你能够告诉我们那些事,以及我们到科尔喀斯以后所最要做的事,则我们便更要感谢你了。”
菲纽斯答道:“关于你们的行程,你只要直向东方驶去便好了;在你们的右方,须不断地看见海岸,最后你们便可看见树林繁生的前面的岸了,然后你们便到了一个大河的口;这河名字叫作菲昔司(Phasis),是科尔喀斯人的河。但以后的事我便不能指示你们了,因为在科尔喀斯所发生的事,我是完全不明白的。仅有一件事必须说出的:阿佛洛狄忒将主宰了你在那里的运命,不管其结果的好坏。”
第二天,阿耳戈船上的诸位英雄和菲纽斯说了再会,他给他们以一只鸽子及一只祭献波塞冬的红牛,此外还从他府库中取出许多丰富的礼物给他们,祝他们一帆风顺;他们便开船而去,不再看见他。在玻斯福洛斯的海岸上,他们杀了那只红牛,以祭震撼大地的海王,祷求他的保佑,然后又开船而去。他们看见前面是茫茫的大海,青黑色的高岩在两边高耸着。然后水手们停住了桨,伊阿宋纵了鸽子。鸽子在岩石中飞过去,岩石如雷震似的吼叫着压榨拢来,但它飞得那么迅速,竟一点也不受伤地逃过去了,岩石只捉住了它的一根尾毛;然后,当岩石又移了开去时,静静地屏息地在等候着的底菲士给了一个暗号,英雄们便尽其全力地划着桨,阿耳戈如箭似的滑过了这死的过道而去,竟使压榨岩来不及合了拢来。这便是压榨岩的结局了,因为它们愤于失去了它们的俘获物,便互相地击碰着,直到它们完全地碰碎了,不再为海行的障阻。
此后,英雄们上了帆,经过了许多天,沿着不可知的亚细亚的海岸走着。最后,他们必须登岸去汲清水了,他们便在马里安特尼(Mariandyni)人的国土里登了岸,他们的国王别名为李考斯,便是狼之意。这位野蛮的国王款待他们异常地殷勤,因为这些旅行者怎样地杀死了巨人亚米考斯的消息已传到了他的耳中。亚米考斯从前曾率领了比白里克人和他战争,为害马里安特尼不浅。阿耳戈船上人便在此休息了一会儿,缓解他们的海行之苦。但此时,他们却遇到很不幸的事,即死了两位同伴。其一是先知依特蒙,他在猝不及防之际,为一只野猪所伤而死;再一个是无敌的舵手底菲士,他犯一种不知名的重症,也死了。这两位英雄于同日下葬在同一坟中;他们的悲戚的同伴,起了一个高坟在他们之上,放了一把桨在坟上,作为他们的纪念。诸位英雄心里郁郁不欢地与友善的狼王告别了,又开船而去。现在是别选了一位安开俄斯(Ancaeus)的做了舵手,代替底菲士。
他们仍然向东驶去,最后看见黑森森的科尔喀斯的树林在他们前面了,菲昔司的水也和海水混杂着。这时天色已近黄昏了,阿耳戈的水手们便将船停在河口;他们会聚了讨论第二天的事以后,便各自倚在桨旁熟睡了。
“啊,贵妇卡尔克奥卜,”伊阿宋叫道,因为他知道她的名字,“我们当然是像菲里克苏士,因为我们三个人都是埃俄罗斯的子孙,他的堂兄弟们。”
国王的幼女自伊阿宋进了宴厅以后,她的眼睛便不曾一刻离开了他,虽然当她倾满了,又倾满了他的酒杯时,她并不曾和他说过一句话。这位公主的名字是美狄亚(Medea),她是一个巫女,能够使用咒语将天空的月亮拉到地上来,而且,她还具有她父亲的凶猛阴险的精神。为了这,且为了她的黑而野的美貌,她父亲之爱她,比爱她的温和的姐姐还甚些。但他所最爱的,还是他的独子,十岁大的儿子亚比西托士(Absyrtus)。他有了美狄亚为助手,诚然地会克制了阿耳戈船上的众英雄,不管他们是如何的有神勇。
但神后赫拉已虑到了这一层,她便自己到爱神阿佛洛狄忒那里去,要求她给一个恩惠;即,她要引火于巫术公主的心上,使她和伊阿宋发生了热烈的爱情,忘记了一切别的,使她得以帮助他达到他的目的。阿佛洛狄忒带着温柔的微笑,答道:“神后呀,这事可以办得到,我要施一个咒在这位巫女的心上,比之她所知的一切咒语都还厉害。”这位爱的女神便取了一只斑色鸟,缚了它的双翼双足在一张四轴的轮上,她以美手转着轮,口里念道:“这轮之转,使美狄亚的心转向于伊阿宋;如这只鸟儿之被缚住一样,让她也被欲望的绳所缚住。”所以爱的斯的幼女,一见了那位金发的异邦王子之时,她便爱上了他,她的爱情,将一切东西比之都成了尘土,她必要达到目的。
爱的斯依然默默不言,恶狠狠地引导他到了阿瑞斯的圣林中去。那里,橡树与栎树长得那么稠密,连白天也是阴惨惨的,看不见太阳光;但在幽暗之中,远处却射出一点光明来,有如黑漆漆的中夜的一粒星光。爱的斯说道:“前面发光的,乃是金羊毛的光,金羊毛挂在圣林当中的一棵橡树上。走进去,王子伊阿宋,取了它,你便有好福气来了!”
伊阿宋答道:“国王,你走了之后,我先要使我的伙伴们上船,预备好开船;我想就在此地和你告别,大约不是无礼的事,因为现在我们的寻求成功了,我们渴想全速力地归去。”
阿耳戈船上的英雄们如此地逃出了国王爱的斯的手外;但他们虽然受了这位巫公主的两次活命之恩,他们见了她,却不能不寒心。至于伊阿宋呢,他的心也在同时便背了她,他自己说道:“被像这样的一种恋爱爱上了,真是可怕的事。唉,天呀,我带回家的新妇乃竟是一个杀人者,杀了她自己的肉与血!”
此后,海风仍将阿耳戈吹到北方去,在中午时,海水竟高泼到船面上来,将特力顿给予优菲莫士的一握利比亚泥土,从船面上扫荡了去。等到优菲莫士看见它滑入绿波中时,已经是太晚了。他叫道:“啊,聪明的公主,我已丧失了你命我保留的宝物了,一个浪头将它扫到船外海中去了!”美狄亚答道:“不,不要紧的,那块魔土不会沉下去的,它将浮到我们前面的那个岛上。记住,优菲莫士,我的预言。那块泥土所止的地方的国王,他也将做了泥土所来处的地方的主人。所以你如果将它安稳地带到你的本国,则你的子孙的子孙,将直接渡过海,定居于利比亚。但现在,他们必须定新居于前面的岛上,这岛,他们将称之为西拉(Thera);他们的第十七代子孙将从这岛驶行到那魔土的来处,建立了两个富裕的城市,在那里统治着。在他们的时代,我们所看见的荒原将如玫瑰似的开了花,做了一个伟大民族的家乡,以战争与商业著称于世。”美狄亚的预言,在后来全都实现了;优菲莫士的子孙,后来果成了利比亚地方商业的国王。
虽然伊阿宋自己现在并没有想到要杀害珀利阿斯,但这位奸诈百出的国王却终于逃不了阿波罗所预示的命运。这时,埃宋年纪已经太老了,路也走不动了,美狄亚却以她的魔术,恢复了他的青春,使他重现出四十年前的身貌。珀利阿斯的女儿们目睹这个奇迹,便也恳求美狄亚为她们父亲恢复青春。美狄亚说道:“好的,你们且看我所做的事。”她在她们面前杀了一只老羊,一块块地割了,投入一个锅中,与草药同烹,口中念念有词,当水沸了时,锅中却跳出一只活泼泼的小羊,咩咩地向外奔跑。然后她对珀利阿斯的二女说道:“取了这一握草药去,对于珀利阿斯,也如我之对于老羊一样地宰割了,那么,他便也会恢复青春了。”但她所给她们的药草是没有魔力的,她们也没有向她请教所念的咒语。她们归家,告诉珀利阿斯此事,他一听见,也渴想一试,便叮嘱他的女儿们快些实行。他便这样死在他自己女儿的手下。这是美狄亚借她们之手为伊阿宋除了一个那么可怕的敌人。神示中叫他防备着单只鞋的人的预言,至此才应验。
珀利阿斯在伊俄尔科斯虽少人同情于他,然而他死得太惨了,市民们闻知他的死况的无不恐怖异常,他的两个孤女在街上哭着奔着,要求对于伊阿宋及他的巫妻报仇,这也使他们很感动。城中的长老及领袖们便到了国王埃宋那里,代表全体的市民,要求放逐了美狄亚及伊阿宋出境。埃宋怕有暴动,便命令按法处置。美狄亚当众承认,她之谋害珀利阿斯,她丈夫是一点也没有预闻的。但人人都知伊阿宋和珀利阿斯是死仇,并没有人相信她的话。所以长老们所组织的法庭便判决二人皆有罪,同时放逐出境。然后埃宋站起身来,当众掷了他的王杖,手裂他的王衣,然而他却不敢违反这个判决,生怕人民会反叛他。他不说一句话,抱了伊阿宋的颈痛哭着,许多站在旁边的人也都哭着,他们都觉得这位老人与他儿子别后是再也不会见面的了。
伊阿宋如此地竟从他想望极久而定居很短的祖国放逐出去。他和美狄亚商议了一会儿,都觉得他们最好还是到柯林斯去住,因为那时的柯林斯王乃是埃宋的一位朋友,又是他们的远宗。当他们到了柯林斯时,国王克瑞翁(Creon)很客气地招待他们,要他们寄住在王宫中。但伊阿宋说道:“不必,国王,我们怕增加了你的担负。还是让我们租一个房子住在柯林斯自己生活着吧。因为我虽然无家无地,却是一个富人,我带了金羊毛来。”然后克瑞翁随他自便;伊阿宋与美狄亚在他们的新居中很快活地过了好几年,不料此后却又发生了一件悲剧。
老乳母这样说着,匆匆地走到门口去,迎一个头发灰白的奴隶,他一手牵着一个男孩子。玫瑰色而且美丽的孩子们一见了老乳母,便奔到她跟前,喋喋地将他们早晨散步的事告诉她。她俯下身去,匆匆地吻着他们,然后在他们的老仆耳中微语道:“将他们带开去!”“但他们是要和她同去呢!”他也低语答她,望着她的迷乱的脸色,“你没有听见吗?唉!我们的女主人还不知道更坏的事呢。”老乳母叫道:“你说什么话?我们还一点也不知道呢!说,快一点告诉我!不,不要怕那孩子们;看,他们正在玩着球呢。”埃桑西斯说道:“你不久便要听到了,乳母,因为坏消息传得很快。但传这个消息的人一定是不吉利的,所以我还是把孩子们带了进去吧!”她捉住了他的衣服,求道:“不,不,你必须告诉我;来,你能够相信你的老同事的,我不对别人复述一句话。”他不大愿意地说道:“那么,好的,当我们经过珀里尼泉时,有城中老人们会集在那里谈话,我偶然听到其中的一人说道——虽然我装作没留心听——'我们的国王今天要将他的两个孩子和他们的母亲驱逐出境了。’现在,我想一想,他也许是说谎,我们姑且这样地希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