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技术是一种用“比特”表示信息的技术。它降低了数据存储、计算和传输的成本。对数字经济学的研究考察数字技术是否以及如何改变经济活动。
理解数字技术的影响并不需要全新的经济理论。然而,它需要一个不同的重点。学习数字经济学开始于以下问题:数字经济有什么不同;当信息是由“比特”而不是原子表示时,什么更容易做。数字技术往往意味着成本可能会限制经济活动。因此,数字经济学探索的是当某些成本大幅下降甚至接近于零时,标准经济模型是如何变化的。我们强调,成本的变化可以分为五种类型:
(1)更低的搜寻成本;
(2)更低的复制成本;
(3)更低的运输成本;
(4)更低的追踪成本;
(5)更低的验证成本。
第一,在数字化环境中,搜寻成本更低,从而扩大了搜寻的潜在范围和质量。第二,数字产品可以零成本复制,因此它们通常是非竞争性的。第三,随着数字产品和信息的运输成本接近于零,地理距离的作用发生了变化。第四,数字技术使追踪任何一个人的行为变得容易。最后,数字验证可以更容易地验证处于数字经济中的任何个人、公司或组织的声誉和可信度。每一种成本的变化都可利用已有的不同经济学模型加以分析,主要有搜寻、非竞争性产品、运输成本、价格歧视和声誉模型。
我们首先讨论更低的搜寻成本的影响,搜寻成本被定义为寻找信息的成本。更低的搜寻成本影响价格和价格的离散程度,它们会影响产品的种类和媒体的可用性。它们还会改变从劳动力到婚介等各类市场的匹配情况。它们使得基于平台的业务快速增长,并影响了一些公司的组织特征。
我们通过详细说明验证成本的变化来结束数字经济与成本变化的讨论。在线声誉系统的兴起促进了信任,并创造了新的市场。但这种系统并不完美,它也可能成为一个充满欺诈或歧视的平台。
02数字技术简史
计算机之间有限的联系限制了它们对经济的影响。正是随着互联网的兴起以及计算机之间低成本、商业化的联通,以“比特”表示的信息才开始在多个市场上产生可衡量的影响。这种影响的扩大建立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军方资助开发的关键发明之上。例如,美国国防部高等研究计划局资助了分组交换的发明,这种技术将一条长信息分解成可以通过网络发送的短信息,然后在接收后重新组合。美国国防部高等研究计划局资助的研究者还开发了定义互联网通信的特殊分组交换标准:传输控制协议/互联网协议(TCP/IP)。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SF)在20世纪80年代开始使用该协议管理一个网络,建立了可靠的基础设施,该基础设施相对容易采用,但也仅限于研究人员。
在这一过程中,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是,从互联网去中心化的历史背景看,商业互联网活动的各个方面应该由谁来控制。标准通常由来自行业和学术界的代表组成的委员会商定。这些标准会影响哪些技术被广泛采用。因此,标准的制定会产生赢家和输家。西姆科(2012)研究了一个标准制定组织,即互联网工程任务组、在标准开发中的激励机制,证明了由于商业利益之间的竞争,互联网的商业化延缓了标准的发展。考虑到硬件和软件标准的重要性,对它们的控制一直存在争议。
与这个控制问题相呼应的是,互联网经济学的早期文献集中于研究信息发送的定价,以及信息如何随互联、竞争和内容性质而变化。换言之,这里有一个关于互联网服务提供商在控制互联网接入方面扮演什么角色的问题。拉丰等人(2003)强调了互联的需要如何影响价格和福利。此类文献强调网络效应和互联的挑战。
03降低搜寻成本
搜寻成本是寻找信息的成本。因此,每一个信息收集活动都涉及搜寻成本。关于数字经济活动的基本观点是,在线上查找并比较潜在的经济交易信息比在线下更容易。
3.1在线价格和价格离散度是否更低
较低的搜寻成本使消费者更容易比较价格,给相似产品的价格带来下行压力。这应该会降低价格和价格离散度。布莱恩约弗森和史密斯(2000)比较了四家只在互联网上销售的零售商、四家线下销售的零售商以及四家同时拥有线上和线下销售的“混合”零售商的图书和CD的价格。他们找出了20本书和20张CD,其中一半是畅销品,另一半则是从线下实体店销售的且有足够流行度的图书和CD中随机挑选出来的。结果显示,这些商品的线上价格远远低于线下价格。相对较低的线上价格也出现在其他各种环境中,包括保险、汽车产品和航空行业。
然而,尽管价格可能会下降,但价格离散度仍然很高。布莱恩约弗森和史密斯(2000)在有关线上线下零售的研究中表明了这一点。贝伊、摩根和施尔腾(2004)使用来自数千种产品和价格的证据,以证明持续存在显而易见的线上价格离散。奥洛夫(2011)发现,互联网增加了航空公司内部的价格离散度,但对公司之间的价格离散度没有影响。相比之下,衡量手机对商品价格影响的发展经济学文献表明,较低的搜寻成本降低了价格离散度。
在给出了线上价格离散持续存在的证据后,研究转向探索为什么价格离散不会消失。当然,对线上产品的比较并不总是就产品本身而言。在比较图书的价格时,图书可能是相同的,但是零售商是不同的。不同的零售商提供不同的质量、购物体验以及运输政策,质量越高的公司可能会发展出更强大的品牌,因此会要求更高的价格。
在有搜寻成本和多维度信息的情况下,企业一定程度上可以选择搜寻成本最低的信息。埃里森等人(2009a)证明,计算机存储芯片零售商通过在线比价网站以低价吸引顾客,然后在顾客到达后向他们展示其他产品(通常是质量更高、利润率更高的产品)。迪纳斯坦等人(2018)利用易贝的数据,着重说明易贝的搜寻算法设计如何影响其卖家的加价。侯赛因和摩根(2006)更是直接指出,网上卖家通常会把运费隐藏到最后一个购买页面。布莱克等人(2018)的研究显示,在线售票平台披露的票价信息中也有类似的现象。
因此,尽管价格下降了,但价格离散依然存在。低价格离散度的初始预测忽略的一点是:搜寻成本是内生的,因此公司可以操纵搜寻过程以维持更高的利润和价格。
3.2低搜寻成本如何影响多样性
低搜寻成本可能意味着更容易找到稀有的小众产品。在这种情况下,数字搜寻可能会导致购买量相对较少的产品在销售量中的比例增加,这种现象被安德森(2006)称为“长尾效应”。布莱恩约弗森等人(2011)利用一家既有线上渠道又有线下渠道的零售商的数据,证明在线上可获得和购买的产品种类比线下要多。低搜寻成本可能有助于发现相对未知的产品。
低搜寻成本也可以产生超级明星效应。如果存在纵向差异化的产品,且边际生产成本为零,那么同质的消费者会共同认可某一种产品是最好的,然后购买这种产品。与此相一致的是,戈德曼尼斯等人(2010)表明,互联网最初导致了大型线下书店和旅行社数量的相对增加。
巴尔-艾萨克等人(2012)解释了搜寻成本降低如何导致超级明星效应和长尾效应。如果产品在纵向和横向上都有差异,搜寻成本的降低可能会导致一种均衡,即最受欢迎和最高质量的产品以足够的数量被生产出来卖给每个人,而利基产品则通过长尾零售商销售。左右尾部产品的销售增加是以中部产品的销售减少为代价的。
搜寻成本对产品种类多样性的影响取决于公司内生地选择的搜寻过程。推荐引擎是在线搜寻过程的一个关键方面。弗雷德和霍桑纳格(2009)证明了这一点,表明强调“别人买我也买”的算法使销售分布向超级明星产品转移。如果有很多人购买《哈利·波特》,推荐引擎就会把它推荐给其他人。相比之下,如果算法强调“别人买我不买”,那么能够展示小众品味的相对不寻常的商品就会被出售。从实证角度看,凯瑟琳·塔克和张娟娟(2011)证明,产品受欢迎度信息对利基产品有相当大的影响。
总体上看,产品受欢迎度信息会影响销售。许多在线平台根据受欢迎度对产品进行分类,并在显要位置标示受欢迎度,从而降低这类信息的搜寻成本。产品受欢迎度信息不仅影响零售中的购买行为,也影响在线放贷和在线投资。
这种多样性的变化对福利的影响并不明显,因此它一直是文献中广被讨论的主题。更低的搜寻成本导致人们购买更符合其偏好的产品,这应该会增加福利。相应地,布莱恩约弗森等人(2003)表明,产品种类的增加会增加消费者剩余。
但福利方面的改善可能不大。根据定义,产品与消费者偏好之间的匹配度提升是边际意义上的。企业提供的新产品是边际上生产的产品。对于那些因为不愿意支付搜寻成本而购买中部产品的消费者来说,超级明星效应可能微不足道。例如,伊尔肖夫(2017)表明,手机应用市场中搜寻成本的下降降低了平均产品质量。然而,总的来说,这也表明,尽管新产品只是增量性质的,但品种的丰富仍然导致了整体福利的大幅提升。
阿吉亚尔和沃德佛格(2016)认为,这种边际论忽略了许多信息产品的质量不确定性。在音乐方面,他们证实,一些事前看似无足轻重的歌曲和音乐家最终获得了可观的销量。因此,数字化市场使创作这样的音乐成为可能,进而导致产品相对销售量的重大变化。这一过程中的不确定性意味着更好和更多的音乐被创作出来。
与此相反,根茨科和夏皮罗(2011)表明,网络媒体消费比线下媒体消费更加多样化。在这种情况下,低搜寻成本导致多样化的增加。博克塞尔、根茨科和夏皮罗(2017)认为,互联网不太可能对数字内容的日益两极化负责,因为在互联网使用率最低的人群中,这种两极化程度的提高是最大的。
3.3低搜寻成本如何影响匹配
搜寻成本的降低使交易更加广泛,这通常是由大型数字平台实现的。达纳和奥尔洛夫(2014)表明,航空公司可以更好地提高其上座率。埃里森等人(2014)指出,线上消费者能够更好地寻找他们想要的特定书籍。克罗夫特和波普(2014)发现,通过Craigslist在线搜寻,出租公寓和房屋的空置率有所下降(尽管他们没有衡量对失业的影响)。有学者表明,在线搜寻推动了基于卡车的移动餐馆(“食品卡车”)市场的崛起。在某种程度上,强调匹配的文献不同于强调搜寻的文献,前者强调市场双方都参与搜寻过程。
搜寻成本的降低导致了致力于促进匹配的在线P2P平台的发展。这类网络匹配市场非常多样化,包括工人和企业、买家和卖家、投资者和企业家、空房和旅行者、慈善机构和捐助者、遛狗者和狗主人,等等。其中几个市场因为使人们能够更好地利用闲置的物品或技能而被称为“共享经济”。大多数“共享经济”平台并不是幼儿园小朋友学到的那种共享,而是通常需要付费的“共享”服务。霍顿和泽克豪泽(2016)强调,许多这样的市场是由未使用的耐用品产能驱动的。低搜寻成本使这些未使用的产能可以更有效地得到利用。
3.4为什么基于数字平台的业务如此盛行
如朱利安(2012)强调的,数字市场平台的兴起有两个主要原因。首先,平台促进了匹配。特别是,在共享经济平台中,它们提供了一种结构,可以利用低搜寻成本实现有效匹配。正如诺克、派茨和斯塔尔(2007)以及朱利安(2012)强调的,平台通常充当买家和卖家之间的中介。有丰富的理论文献从匹配的核心作用这个角度,研究数字市场平台业务的竞争和定价策略,并强调了间接网络效应的重要性。
3.5低搜寻成本如何影响公司的组织
勒金-赖利和施普尔伯(2001)从在线中介的作用和纵向整合的角度讨论了互联网对企业组织结构影响的几种假设。这类文献通常强调信息流,其中搜寻是信息流的一种关键类型。加里卡诺(2000)表明,低成本的数字信息流可以使总部和组织领导人更好地了解远处正在发生的事情,从而提高集权度。另一方面,加里卡诺(2000)也表明,低成本的通信可以让一线员工获得以前只有总部高级员工才能获得的信息,从而提高分权度。各种论文都探讨了组织内部这种权衡的细微差别,强调了所研究的特定技术的重要性。
04数字产品的零复制成本
生产函数的关键转变并不是数字产品的边际成本为零。具有零边际成本的简单微观经济模型与具有正边际成本的模型差别不大,都是需求曲线向下倾斜,企业在边际收益等于零处定价。
相反,由原子构成的商品和由“比特”构成的商品之间的一个关键区别是“比特”是非竞争性的,意味着它们可以被一个人消费的同时又不会减少其他人可以获得的数量或质量。对于非竞争商品的一个常见类比是,就像一个人可以点燃一堆火而不减少另一个人获得的火一样,信息可以在不减少原始信息的情况下共享。
在没有法律或技术上刻意排他的情况下,任何人(而不仅仅是生产企业)都可以在不降低初始产品质量的前提下,以接近零的成本复制“比特”。正如夏皮罗和范里安(1998)所言,互联网可以被看作一台“失控的大型复印机”。
4.1非竞争性的数字产品如何设定有利可图的价格
莱斯利等人(2011)使用一个实证例子来说明巴科斯(1999)的直观认识适用于捆绑销售相对少量的商品。捆绑销售还有战略上的原因,因为它可以减少竞争。当捆绑销售的边际成本为零时,这种战略考虑就变得尤为重要。
4.2提供数字公共品的动机是什么
信息提供者可以主动选择让其数字化产品不具排他性。私人主体为什么会选择创造公共品,这多少有些令人困惑。开源软件和维基百科是两个非竞争性公共数字产品的突出例子。这两个案例都涉及非排他的审慎决策,并且和上一小节强调的捆绑模型相比,在这两个案例中应用的已有模型略显复杂。
纳加拉杰(2016)提出了政府资助数字公共品的可能性。他发现,开放的地图信息导致了采矿活动的大幅增加,特别是对于资源较少的小企业。因此,开放数据使更广泛的参与者获得了成功。
更一般地说,数字技术的非竞争性可以使发展中国家的消费者和工人获得与发达国家的人相同的信息,但条件是必须能上网。在教育方面,克雷默等人(2013)认为,信息技术可以改善发展中国家的教育。他们的论据强调非竞争性、非排他性的数字信息,以及基于互联网的公开教材。相应地,阿西莫格鲁等人(2014)强调,数字化教育将导致教育资源更公平地分配。
05降低交通运输成本
由于复制是无成本的,所以在互联网上传输以“比特”形式存储的信息时,其成本接近于零。换句话说,数字产品的分销成本接近于零,而远距离和近距离通信的成本差异也接近于零。
此外,数字采购技术还降低了运输成本。尤其是当线下购买昂贵或困难时,消费者会在网上购买实物商品。此外,波齐(2013)表明,消费者还通过网上购物消除从商店携带物品的运输成本。通过这种方式,互联网促进了商品的仓储,允许人们在有折扣时大量购买,因为送货上门意味着不需要携带大量购买的物品。
因此,对于信息、数字商品和实物商品来说,在线购买的运输成本较低。
5.1如果运输成本接近于零,距离还重要吗
低的信息运输成本意味着数字产品的分销成本接近于零,远距离和近距离通信的成本差异接近于零。
大众媒体已经探讨了低运输成本的潜在影响。凯恩克劳斯(1997)认为,信息传输成本的下降将导致“距离的消亡”。孤立的个人和公司将能够参与全球经济。农村消费者将得到和其他人一样的数字产品和服务,并因此受益。知识将在全球范围内扩散。托马斯·弗里德曼(2005)也提出了类似的主题,预言“世界是平的”,任何地方的企业都可以接入全球供应链并进行生产;与印度相比,留在美国并不会带来有意义的优势。凯恩克劳斯和托马斯·弗里德曼都认为一种全球性文化正在到来,在这样的文化中,世界各地的每个人都将消费同样的信息,这一观点源于麦克卢汉(1964)。克鲁格曼(1979)的贸易模型暗示了如下观点:当运输成本接近于零时,各国消费相同的商品。罗森布拉特和莫比乌斯(2004)在不同的情境下使用网络合作模型,将这些观点正式化,在这种模型中,远距离合作增加了,但合作者在其他方面(比如研究领域)的相似性也在上升。
一个不像“距离消失了吗?”那么极端的问题是“距离比过去更重要还是更不重要了?”。这个问题最明确的答案来自列恩德尔等人(2016)。他们比较了易贝上的跨境销售和国际贸易数据,证明了尽管距离可以预测线上和线下的贸易流,但在易贝上,距离的影响要小得多。
阿格拉瓦尔和戈德法布(2008)提供的一些证据支持了这一假设。他们的研究表明,随着新大学连接上一个20世纪80年代的类互联网网络,它们与已联网大学的合作率就会提高。合作率变化最大的是位于同一地区、处于不同等级的大学。该论文强调了同一城市的研究人员可能拥有的本地社交网络。阿格拉瓦尔、卡塔利尼和戈德法布(2015)对在线音乐“众筹”的研究进一步证明了当地社交网络的重要性,他们发现音乐家的早期资金往往来自他们在加入众筹平台之前就认识的当地支持者。当一个音乐家在网站上崭露头角时,之后的资金通常来自外地的陌生人。
最后,如果缺少下文讨论的验证方面的改进,信任更倾向于是本地化的。霍尔塔苏奇等人(2009)表明,在易贝和巴西的电子商务平台“自由市场”上,同城市的销售额明显偏高,可能是因为一些产品能被观察到并亲自交付。此外,福曼等人(2009)的研究表明,美国人会听从邻里的线上产品推荐。
5.2受地理边界限制的政策能影响数字化的行为吗
与此同时,规制可能意味着用户对不同地区互联网的体验会有所不同。在极端情况下,规制可能会禁止某些内容,使得不同地方的用户使用互联网的体验不同。张晓泉和朱峰(2011)研究了2005年10月维基百科在中国被封禁对境外用户的投稿动力有何影响。因此,一个关键的在线网站在某些地方是可用的,但在另一些地方则不可用。更普遍的是,一些国家定期屏蔽某些网站,从而改变了各地互联网的性质。
因此,在有规制的背景下,如果规制没有触及线上领域,线上信息的零运输成本就可带来更多的收益。然而,当管制真正触及线上领域时,各地互联网的性质可能会受到重大影响。
06降低追踪成本
前三种成本的下降与搜寻、复制和距离有关,在早期数字经济学文献中得到了很好的讨论。然而,下文讨论的后续两类成本,即追踪成本和验证成本降低的重要性直到最近10年才变得清晰起来。
6.1较低的追踪成本是否会催生新的价格歧视
利用数字技术追踪个人的能力使个性化市场成为可能。20世纪90年代末,随着互联网的商业化,一些经济学家认识到了数字化使价格歧视成为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一级价格歧视似乎也不仅仅存在于理论之中。
尽管关于个性化定价的潜力已经有丰富的理论探讨,但对数字价格歧视的实证支持有限。例如,多版本化是三级价格歧视的一种基本形式,它的出现早于数字市场。阿妮塔·拉奥(2015)为数字产品多版本化的价值提供了实验支持,证明了线上限时“租赁”可以划分高价值和低价值消费者,从而增加利润。尽管这种最直接的价格歧视形式很容易实现,但席勒和沃德福格尔(2011)认为,数字化企业可能不会像理论上最优的那样实行多版本化,或者实行更普遍的价格歧视。他们尤其对数字音乐市场中惊人的统一定价程度感到困惑。他们认为,音乐的统一定价似乎会导致企业利润低于最佳水平,但他们对这一难题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虽然已经有证据表明网络媒体广泛的多版本化,但是关于数字价格歧视的理论文献似乎领先于实证研究和企业实践。虽然有证据表明高等教育市场中存在一级价格歧视,但我们发现,唯一的线上高等教育研究的例子是杜布和米斯拉(2017)的研究,他们根据线上高等教育的大量特征,证明了在线高等教育服务针对不同客户制定多种价格的可行性和盈利能力。
6.3为什么线上商品和服务经常以拍卖的方式出售
6.4数字市场如何影响隐私政策
一般来说,无论是关于线上还是线下隐私的经济学文献都在努力解决如何根据消费者的效用函数对待隐私问题。经济学家是否应该将隐私视为一种中间产品,其价值仅仅在于以它为中介能够成就另一种产品;或者视为一种最终产品,一种就其自身而言值得拥有和珍视的物品?许多政策的制定都基于隐私是一种最终产品的观点,在这种情况下,对他人侵犯或收集个人隐私信息的厌恶,可以作为个人效用的有效驱动因素。然而,受上文讨论的个性化定价的启发,许多理论文献在分析隐私时,把它看作一种中间产品。
总的来说,精确的隐私保护对创新的方向有很大的影响:是否保护隐私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二元选择。米勒和塔克(2018)的研究强调了这一点,该研究表明,不同类型的隐私保护对个性化医疗技术的采用有非常不同的影响:给予消费者信息披露控制权的规制提高了个性化技术的采用,但强制消费者同意的规制减少了个性化技术的采用。
隐私规制给追踪信息流带来了成本。这些成本对福利的影响可能并不明确。
首先,隐私监管可能会对行业结构产生连锁反应。坎贝尔、戈德法布和塔克(2015)表明,因为隐私法规通常要求公司说服消费者同意,这反过来将成本强加给了消费者,小企业和新企业受到的影响会更大,因为隐私规制使它们更难获得准许。
再次,可以理解的是,很多关于隐私经济学的工作都集中在与产业组织有关的问题上,数字技术和隐私对国家安全经济学也有影响。除了提高企业追踪消费者的能力之外,数字技术还使打击犯罪的政府机构能够追踪广大人口。马修斯和塔克(MarthewsandTucker,2014)表明,消费者对政府数据使用的意识不断增强,导致消费者在与企业互动时采取了更多保护隐私的行为。
07验证成本的降低
追踪成本的下降也减少了身份和声誉验证的成本。早期的经济学文献并未预料到这一点,因为有关互联网的最早报道表明,互联网将成为匿名工具,“在互联网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此外,除了追踪成本下降之外,数字技术也使身份验证变得更容易,而且创造了数字声誉。
7.1在线声誉系统如何促进信任
因此,声誉文献最初强调的是平台如何在远程交易中建立信任。德拉卢卡斯(2003)早就认识到,反馈机制的应用并不局限于在线交流。相反,他认为,这种机制将使各种各样的线上和线下市场活动得以进行。只要偏离的激励不太强,评价系统就可以在各种环境中提供可信的质量信号。
改进后的个人在线验证程序的一个好处是,支付变得更安全、更容易。有学者证明了这一点,他们展示了在坦桑尼亚使用移动设备进行数字身份验证的力量。他们的研究表明,这种数字身份验证使移动支付网络能够将钱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但同样重要的是,它还能进行短距离的资金转移。人们似乎会在下班后存钱,步行回家,然后在家里取钱。该系统使存款和取款变得容易,从而降低了被抢劫的风险。以DNA数据库的形式进行的数字验证也被证明可以减少犯罪。
7.2政策在缓解声誉系统失灵方面是否有作用
数字经济学文献在较早的时候就认识到了评价系统存在的问题。以收集棒球卡的市场为例,当买家和卖家在同一个地方面对面交易时,买家可以在商店里检查卡的质量。他们可以查看是否有裂口、褶皱或边缘磨损。而在网上,质量很难评估。有学者提供了这些市场欺诈的证据。他们表明,在线声誉系统在许多方面是不够的。在另一篇论文(JinandKato,2007)中,他们展示了专业评价行业如何帮助解决线上买家和卖家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斯坦顿和托马斯(2016)通过考察线上劳动力市场上的员工和企业行为,证明了线上中介在提供平台评价之外的信息方面也有其价值。他们表明,与机构的合作可以使新员工获益。
各平台还致力于改善其声誉系统。弗拉德金等人(2017)记录了爱彼迎针对这一目标所做的两个实验:提供货币激励以提交审查,以及实施同步审查过程以减少策略性互惠。回翔等人(2016)以易贝为例,说明了平台会受益于声誉系统和驱逐行为不当者的规章制度。
在上述每一个案例中,都是私营部门缓解了声誉系统的失灵。就政策的作用而言,它一直在执行合同和防止欺诈方面发挥作用。在这一点上,文献没有指出关于声誉系统失灵的具体的数字化政策。
7.3数字市场如何影响反歧视政策
另一方面,如果性别、种族或其他敏感信息被泄露,在没有其他信息的情况下,可能存在很高的歧视。例如,艾尔斯等人(2015)表明,当黑手展示物品时卖家得到的价格比白手展示物品时要低。另有学者展示了一项田野实验的结果,该实验研究了雇主如何使用社交网络上的信息筛选出合适的员工。他们发现,相当多的人出于潜在的歧视目的使用社交网站。在其他各种网络环境中也可以发现类似的结果。
无论线上还是线下,歧视都很普遍。有待解决的问题是,歧视在线上还是在线下更普遍;旨在减少线上歧视的具体政策是否会减少总体上的歧视,还是仅仅将歧视推入另一种情形。
08数字化对各经济主体的影响
文献大体上从四个不同的方面处理上述问题:国家层面的影响、区域层面的影响、企业层面的影响和消费者层面的影响。
8.1国家层面的影响
8.2区域层面的影响
另一个问题是互联网在多大程度上导致了国家内部经济利益的再分配,特别是在城市和农村地区之间。加斯帕尔和格莱泽(1998)指出,数字通信可以是城市的替代或补充。总体而言,文献表明,数字技术和数据的最大受益者是大型城市地区。线上媒体的主要早期受益者是城市地区,因为质量最高的内容是在城市地区创作的。萨维奇和沃尔德曼(2009)发现,这可能是城市居民更愿意为宽带付费的原因之一。埃肯格林等人(2016)表明,外汇市场上有效的电子通信导致了离岸货币交易的增加,以及由此导致的伦敦和少数其他主要金融中心货币市场的集聚。福曼、戈德法布和格林斯坦(2012)表明,富裕城市是商业互联网的主要受益者。
城市从商业互联网受益的机制取决于集聚效应,特别是当地劳动力市场中熟练工人的集聚效应。福曼、戈德法布和格林斯坦(2005,2008)表明,在城市和大公司中,商业事务采用互联网的比例更高,但是位于城市带来的优势或大公司的优势之间是相互替代的。这表明了集聚效应的重要性。德拉诺夫等人(2014)针对医院的研究也发现了类似的结果。
与上述研究相比,有一些证据表明,采用互联网对孤立的个人和农村地区有一些好处。奥托(2001)以及加斯帕尔和格莱泽(1998)推测,互联网可能会减少对任务专属的工作空间的需求,从而提高“远程办公”的流行度,并减少对工作地点离家近的需求。柯尔科(2012)表明,宽带在就业方面更多地惠及了低密度地区的人们,尽管总体影响很小。此外,尽管上文引用的西奈和沃德福格尔(2004)的主要研究结果是城市地区拥有更高质量的互联网内容,但他们也表明,孤立的个人更倾向于消费更多的互联网新闻。例如,在白人社区的黑人会消费更多的网络新闻。最后,福曼、戈德法布和格林斯坦(2005)指出,基础互联网技术(可能更多地)使农村和偏远城市受益。
总的来说,有两股力量在发挥作用。集聚效应意味着城市获得了更多的好处。但低成本通信也可以使地理上隔绝的人受益。在任何特定情况下,整体结果取决于这些力量之间的平衡。一般来说,技术使用越困难,集聚效应占主导地位的可能性就越大。
8.3企业层面的影响
还有关于信息通信技术对生产率影响的具体案例研究。贝克和哈伯德(2004)表明,信息通信技术提高了卡车运输的生产率。有学者表明制造业的生产率有所提高。阿格拉瓦尔和戈德法布(2008)表明,BITNET(一种连接世界教育单位的计算机网络)提高了中等水平大学的学术生产力。在卫生保健方面,阿西和斯特恩(2002)表明,信息通信技术以“E911”的形式改善了应急反应;米勒和塔克等人(2011)表明,电子病历改善了患者的预后;德拉诺夫等人(2014)表明,电子病历在具备互补技能的情况下降低了医院成本,但在其他情况下则不然;另有学者表明,电子病历提高了医院的生产率。
8.4消费者层面的影响
布莱恩约弗森等人(2017)通过使用(激励相容的)选择实验,提供了或许是互联网消费者剩余最全面的估计。例如,在一项研究中,他们询问人们,如果一个月不能使用脸书(Facebook),需要支付多少钱。然后,他们通过阻止受访者使用脸书以换取报酬来获得实验结果。他们估计,脸书的价值约为每名用户每年750美元,全美国相当于180亿美元。他们还通过用户层面的调查估算了其他免费在线服务的消费者剩余,比如搜索引擎(每用户每年1.6万美元)和线上视频(每用户每年900美元)。
09结论
在多个领域,经济学家研究了数字技术是如何改变经济活动的。虽然这些论文往往有不同的观点,引用不同的文献,但一个核心主题是数字化降低了一些具体的经济成本。我们已经确定了五种这样的成本:搜寻、复制、运输、追踪和验证成本。这些主题帮助我们理解数字经济活动的本质,以及数字和非数字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
本文的文献回顾强调了数字环境中内在的成本变化导致的经济行为变化并不像基本经济模型表明的那样明显。有待解决的关键问题仍然是关于每一种成本的突出变化。此外,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其他类别的成本也可能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