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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17
作者:柯兴
恰巧叶吉卿也在。看见关露,叶吉卿显得忒高兴,忒热情,仿佛二十年没见面的老朋友。
李士群插言道,只要能来就好呀!我们毕竟是老朋友了嘛!
叶吉卿忙说:“那是那是。只要你能来玩就好,我们就高兴。你有什么难处,只要说一声,我们不会不管的。”
“就是就是,”李士群和叶吉卿一样的殷勤,“只要有我们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
关露感到,他们对她说的,都不是客套话,是真心的。
“士群在危难时,你妹妹可帮了我、帮了我们的大忙了。”叶吉卿回想着,十分真诚地感慨地说,“真的,关小姐,有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可千万不要客气呀!”
关露把她对李士群说的,因为失了业,生活正发生恐慌,想在这里找个事情做做的话,又对叶吉卿说了一遍。
叶吉卿是什么人不用李士群对她交代什么,只要看看李士群那张脸,她就全明白了。她比鬼还鬼!
“士群不是把76号都领你参观了一下吗”叶吉卿甜蜜地笑着说,“你看,我们这里,哪有你这位大作家可干的事这里都是些下等人干的下贱事,让你在这里干,不是太委屈你了吗”
李士群没等关露说话,便立刻接过话茬儿:
“吉卿说的是真心话。关小姐,你是社会名流,我怎么能让你和他们那些人混在一起挣饭吃哪大可不必!你生活有问题,就在我这里拿点钱去用吧!”
关露忙摆摆手:“那可不行!无功受禄,受之有愧!”
叶吉卿从保险箱里拿了一疊钱递给关露,关露推了推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要。叶吉卿却把钱放进关露的小皮包里。
叶吉卿搂过关露的肩膀头,十分亲密的样子,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有功无功的当年你妹妹帮我,也是因为我有什么功吗还不是因为我们落了难嘛!”
叶吉卿的话大约触动了李士群的哪根神经,他猛地站起来,走到窗前,狠狠地连着吸了几口烟,猛地转过身来:
“是啊,我和你妹夫先后落难!都是因为蒋介石的那两统!我和军统中统算是不共戴天了!关小姐,别推辞了!患难之交,同舟共济嘛!再者说,现在这个年头儿,今年河东,明年河西,你知道明年又是个什么样别想那么多,别料那么远,今朝有酒大家醉,明朝没酒喝凉水!关小姐,吉卿给你,你就拿着吧!”
“你有工夫就到这里来玩,我们每月送些钱给你。”叶吉卿说,“有老朋友在,不会让你的生活发生恐慌的。”
那天,李士群夫妇在愚园路自己的家中,特意盛宴招待了关露,然后用汽车把她送回家。
关露回到家躺在床上想,和李士群算是接上关系了,76号的路算是通了,她心里挺高兴。
关露从李士群那里回来的第三天,来了一个大约三十出头自称杨姓的女子找她。当时关露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大白天的,也没闩门,突然身后响起一声问话:
“你是关露关小姐吗”
关露的精神全部集中在写作上,这突然一声唤,吓了她一跳。
她下意识地站起来,怔怔地低语:
“是啊,我是关露!你是谁我好像并没有请你进屋来。”
那姓杨的女子笑笑:“这不要紧。都是自己人。我姓杨。”
“什么自己人,我不懂。”
“你懂。”姓杨的说,“你不是刚从香港潘汉年那里来吗不是他派你到76号去的吗你到李士群那里去了吗”
这位杨姓女子来找关露,仿佛农村串个门儿,既没有说出接头的暗语,也没有应有的暗号,关露不认,敷衍几句,便把她打发走了。
杨姓女子走了以后,关露一个人越琢磨越不对劲儿:她是干什么的是日本间谍还是国民党特务反正不像自己人!事情本来很机密,除了潘汉年、廖承志和她自己,再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啊!潘汉年送旅费那天,最后临分手时才告诉她,回到上海以后有人来和她联络的暗号暗语。今天这个杨姓女子是谁她没有暗语暗号,却怎么知道这件机密的事情呢
关露回上海有一个礼拜了,该来联络的人,怎么还没来是不是像潘汉年预料的那样,也许被捕,或是地下党机关被破坏这样,她是不是就可以启用潘给她的邮政信箱和号码了
不,再等等!不是真正获悉联络人被捕机关被破坏,不能启用这个邮政信箱!
果然,两天以后,是夜里,有人敲关露的门。关露开门一看,又是那个女的,不过这次她身后,还跟来一个男的,四十岁左右,秃顶。
关露正发愣,那男的挤上前,亮了亮手中的一本《上海妇女》半月刊——这正是联络暗号。接着,那秃顶男人说:
“《新旧时代》连载我看过,请问出单行本了吗”
关露一听,这是暗语的第一句,忙按规定回答:
“出了,先生,你要吗”
来人说:“要。五本。”暗语正对!
关露一阵惊喜,党终于派人来和她联络了。她把他们请进来,看看当街什么动静也没有,便关上门,怔怔地看着那杨姓女子。
那男人自我介绍说他姓张,让关露就叫他老张吧。地下工作的同志也只知道他叫老张。因为他谢顶,因此都叫他张秃头。关露当然不能这么叫啦,总是尊称他为老张。
老张说,姓杨的女子是他的妻子。因为斗争特别残酷,地下党的同志不断有人被捕,他不能不小心。让他妻子先来,是看看情况,探探路,观察一下关露是否出事了。
老张接头如此小心,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曾经两次被捕。
老张,实际姓吴,自称张大江。这里姑且就叫他张大江吧。他是湖南新化县人。1921年在北京学天文,1926年参加中国共产党,从事工人运动,第二年被捕。
后来去上海汇报工作,被认为路线有问题而给撤销职务,1933年8月便留在上海特科工作。两个月以后,又被敌人逮捕判刑,直到国共第二次合作,1937年“七·七”事变以后才被释放出狱。
出了狱,身无分文,也没有什么关系,正在上海大街上闲逛,碰到戴晓云。戴曾当过北平市委书记,1927年和张大江同为监狱难友而相识的。现在,戴晓云告诉张,潘汉年、刘少文眼下正在组织八路军驻上海办事处,让张写个报告,戴替他送去审查。
潘汉年审查了张的报告以后,张被通知到上海延安中路多福里八路军办事处去,分配他负责审查“八·一三”从上海监狱中释放出来的“政治犯”,并安排他们的生活。以后,他便留在了“八办”做情报工作。
从张大江和关露接头之后,关露的党的关系,便由文化界转到“八办”。情报工作关系,直接受张大江的领导。这当然都是潘汉年的情报系统,并由他一手安排的。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踩草。张大江曾两度被国民党抓去坐牢,心有余悸,凡事小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张大江告诉关露,已经收到潘汉年的电报指示,关露只和张大江发生单线联系。李士群那里的情况,她直接向张报告就行,然后由张报告给潘汉年。
当时,关露把去李士群那里看到的听到的,详详细细地向张大江做了汇报。
“看来,组织决定派你打入76号是正确的!”张大江一边抚摸他过早谢顶的秃头,一边简直有些手舞足蹈,“只有你能胜任。只有像你和李士群有这样历史关系的人,才能出入壁垒森严的76号,才能接近李士群,才能完成对他的考察对他的策反工作。如果李士群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情报,比如清乡扫荡的情报,那对我们就太重要了!”
关露很坚决地说:“我会努力去做的。”
关露这个人,只要是党的指示,她都是毫不犹豫、没二话地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