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的时候明楼还有心说笑,等报告出来医生一解释,明楼的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
明诚倒是面色平静,好像大夫指指点点着的片子不是自己的似的,还能特冷静的提问,“您说这些专业名词我也不太懂,也别吓唬我了,直接说治疗方案吧。”
大夫是个中年女性,虽然不大看球但对明诚这样为国争光长得还精神的小伙子十分有亲儿子似的好感,皱着眉头絮絮叨叨把人骂了一通,又是画图又是打比方的解释病情,折腾了二十分钟明诚终于算是搞明白了。
骨头没事儿,肌肉和韧带的旧伤犯了,挺严重。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是手术,但是风险也大,可能还得去德国做。在役期间,至少是明年奥运会之前,恐怕都不可能空出一段漫长的手术康复期...
骨头没事儿,肌肉和韧带的旧伤犯了,挺严重。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是手术,但是风险也大,可能还得去德国做。在役期间,至少是明年奥运会之前,恐怕都不可能空出一段漫长的手术康复期。医生的建议是消炎静养配合理疗,鉴于反兴奋剂公约,还有大量激素类消炎药物不能用,得继续疼一阵,至少大半个月不能有大动作——如果想动,恐怕得打一针封闭。
其余利弊种种,医生说的认真,风险疗效拉拉杂杂列了一单子,明楼挨个指着事无巨细的问,明诚却没心思听了,揉着眉心说要出去透透气。
“受着伤呢不许抽烟。”明楼眼都没抬就戳穿了阿诚的小心思。
“没有……”明诚有些局促,咬肌绷得死紧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解释,“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
“那就在这静静,有什么顾虑你直说。”
明楼这样强势,阿诚反倒没有办法,他对明楼有种天然的无可奈何,倒不是怵他,不像明台见明楼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天然怂三分,阿诚其实不觉得明楼凶,还敢亲昵的开些玩笑,只是对明楼封建家长似的命令,他总是一口气憋在胸口提不上来,差了点回绝的勇气。也没什么好回绝的,阿诚挫败地想,他总是为了自己好,永远是伟大光明正确的明教练。
“我没什么顾虑。”阿诚转过去不看明楼,很平静的盯着主治大夫,“保守治疗吧,打一针封闭。”
他话说的实在轻巧,仿佛并不知道封闭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似的,还能带着笑有点不好意思的补充,“早点儿不疼早点训练。”
一针盐酸普鲁卡因和强的松龙混合注射液打进去,消炎止痛,廉价方便——前提是没有多次大剂量注射,否则随之而来的副作用种种,当运动员的心里都清楚。
明楼从座椅上转过身来一瞬不瞬看着他,要不是医生还在,怕是当场要发火,竭力克制着语气平和问,“身上几针封闭了,你自己说。”
“六针……”明诚多少心虚,咬咬牙辩解道,“五年才六针,间隔期够长了,不会有激素成瘾的。”
明楼气的怒极反笑,压着病历对医生道,“这个治疗方案我不同意。”接着突然站起身来,把观片灯上的MRI片拽下来扔在阿诚面前,点点片子上的病灶,又伸手去碰阿诚的肩,被阿诚吸着气躲过了。
“大哥…疼疼疼,”他眼睛里有一点生理性的泪水,更显得纯真无辜,“我还是伤号呢您这别上手戳啊。”
“还知道自己伤着呢?忍着啊,你不是挺能忍的,回来两天半还能打比赛都不知道找队医。”
阿诚忽然想起明台总结的金科玉律对敌方针“小杖则受大仗则走,使用反问句代表怒极攻心最高警报,赶紧哭一个混过去再说。”
哭是真哭不出来,明诚退了两步,竭力显得自己伤重不支可怜真诚点儿,嘴上插科打诨撒娇扯淡的意图混过去,“我现在属于国家财产,您这体罚犯法啊。”
“还有力气胡说八道。”明楼忍无可忍兜头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大夫差点伸手来拦,却发现这下子雷声大雨点小,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你也知道现在属于国家财产啊,治疗方案不能由着你。”
“疼!”明诚唱作俱佳的嚎,还是贼心不死的解释,“我觉得真的没事儿,王教练退役的时候身上十一针封闭呢。”
“你好的不跟他学!”明楼像是气急了,不顾还有人在一步迈在阿诚身前,几乎要揪着阿诚领子的瞬间又垂了下来,只是伸手替他理了理胸口皱褶就落下来,攥住阿诚的手腕,一字一句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鼻息全喷在阿诚脸上。
“放屁。你这六针除了一针在手腕上,剩下的全都在肩上,这么拖下去钙化了怎么办?”
儒雅著称的明指导,也有一天爆了脏字。阿诚看一眼明楼的脸色,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猪脑,有事没事提王天风这不是作死。他一肚子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ITTF排名到直通苏州形势都梗在了喉咙里,只要看一眼明楼闪着星火的眼睛,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舌头梗在口腔里硬的像木条。
“明老师。”他低下头,终于肯服了软,先前装傻充愣摆出来的示弱神态好像一瞬间成了真,突然就觉得肩膀真的疼,懒得搭理懒得争辩,只想躺在椅子上哼哼。
他想起前年的三月,在多特蒙德适应性训练,离比赛还有一周的时候肩伤突发,不得已打了一针。打完他就疼的在宿舍床上不能动,嘴里还要没溜的和明台瞎侃。
“你说这药副作用之一是发胖,我要胖了怎么办啊女球迷得多伤心啊。”
“你能不能要点脸。”明台心说要不是冲着你是伤号简直想揍人,“人小姑娘嗷嗷叫着要喂胖你呢,说你胖点好看。还说你怎么还吃不胖是不是我大哥克扣你零食自己吃去了。”
“哎呀吃不胖嘛,我也没办法。”明诚盒盒得意地笑,笑到一半又疼的直吸气。
“阿诚哥你就不能安静养伤少说几句?”
明诚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解释,“我这不是紧张嘛。”
明台看他简直有如看侏罗纪恐龙复活的西洋景。“天哪!”他夸张的感慨,“阿诚哥你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怎么没有。明诚想,我害怕的时候多了,怕当初没打赢那场全锦赛进不了国家队,怕输外战,怕没有奖金,怕疼,怕吃药打针。只是没地儿哭去只能忍着,毕竟像明台这样随身携带大哥大姐训练的也是少数,运动员少小离家,都早就学会了一个人自己扛着疼扛着怕。
但这些他都没有说,只是偏着头埋进枕头里闷闷地哼,“怎么不怕,不信你来一针试试。真的,要我是地下党,敌特给来这么一针我什么都招。”
“潜伏看多了吧,还谍战剧呢,有空少看电视剧多看看比赛录像。”门口有人路过,看见里面明诚面色惨白嘴上也没放过他,特欠的冷笑着调侃,缺德成这样的除了王天风也没人了。
明台赶紧打圆场,“老师你也少说两句。”
王天风倒没一点儿要走的意思,倚在门框上看明诚疼的哆嗦。
“明楼开会看录像呢,嘱咐我来看看你。疼吧?放心这还不到疼的时候,今儿晚上反跳痛才够劲儿,巴黎那回小镜一晚上没睡着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第二天一看计步器我陪她走了四万步,疼习惯了就好了。”
什么才叫疼习惯呢,明诚想,疼这事儿一辈子都没法习惯。那天晚上他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王天风和明台什么时候走的,但意识又还算清晰,只好看着窗外明月,数着呼吸尽量的控制,以避免呼吸幅度大了钻心的疼痛。不能动,实在无聊,往昔的画面就一股脑的冒出来,到最后全变成了前两天明楼从更衣室里出来,一身的水汽头发搭在额前,离的很近给他擦头发的样子。
意识渐渐模糊,明诚还是没忍住叫了一声“明楼……”,惊醒的瞬间就看见刚刚想着的人出现在面前,坐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明诚以为明楼要训一句没大没小之类的,但明楼只是俯下身拿额头贴着他额头试了试温度,又重新坐回去,给他掖好被子答道,“睡吧,在的。”
“我睡不着,疼。”明诚裹着被子抱怨。
“那咱们聊聊比赛录像,高木最近的公开赛录像看完了吗,尤其和林参那场?”
明诚以最小幅度迅速的摇了摇头,“咱们就不能不聊这个吗。聊点儿别的,比方你也打过封闭吧明指导,病友交流一下呗?”
那天晚上到底聊了什么,因为药物作用,明诚已经不大记得清了,只记得明楼一直坐在他床边,身后是窗外的一轮圆月。月光是冷的,但明楼是暖的。
那次的比赛结果也很好,明诚五场外战未输一局。如果每一次封闭都像这样,其实也不是很可怕,明诚有点儿没溜的想,嘴上到底没敢实话实说。
“先尽量保守治疗吧,我努力不动……”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补充了一句,“要是实在不行再打一针封闭?”
掐指一算,今天黄道吉日,宜再刨一个坑(。)
也就是说,阿猫开始复健啦!嘿嘿嘿
1咖啡店里不放爵士判几年?
“那咱们就这么定了!年薪加三成,违约金东航出,至于竞业协议嘛——”
桌子对面的中年男人在咖啡香气和轻柔的爵士乐里向顾南亭伸出手,顾南亭微笑着伸手回握:“没问题,竞业协议我来解决。”
“我估计也没问题,你们江部不会不放人的。”男人的笑容里很有点言外之意,“小顾啊,年轻人适合更大更开放的平台,鹭航就留给他老江去折腾吧。”
这确实是顾南亭打算跳槽的原因之一,但他不愿意公开讨论鹭航的人事,只能尽量自然地转开话题:“谢谢刘总,希望下次能在东航的总部见到您...
这确实是顾南亭打算跳槽的原因之一,但他不愿意公开讨论鹭航的人事,只能尽量自然地转开话题:“谢谢刘总,希望下次能在东航的总部见到您。”
“我也很期待那一天。”刘总满意起身,又笑道,“有问题可以联系人事那边,直接找我也行。”
格外应酬了几句客气话,目送东航这位副总出了咖啡店,顾南亭重新坐回沙发上,心情颇为复杂地叹了口气——看来东航内部也有个不小的烂摊子要收拾,不然不至于惊动管业务的副总亲自出面挖人,条件又开得那么诱惑。
咖啡还剩小半杯,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感觉店里BGM的声音好像变大了些,但即便这样也盖不住隔壁座位的争吵,男女声二重奏的那种。女的反复问“难道你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吗”“我养你和你养我有什么区别”,男的话比较少,声音也低,听得不太清楚,从顾南亭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一个侧脸,相貌实在不坏。别的倒还在其次,主要是那双眼睛,又深又亮,但不知为什么总让人觉得空落落的,顾南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也终于听清了一句——
“你不能先往我心口插一刀,然后扔给我个创可贴,就让我忘了那一刀有多疼吧?”
“这种事,不自己亲身经历一次是不会明白的。”顾南亭笑得很狡黠,甚至有点坏,跟刚才对着刘总客套微笑的那个顾南亭像不是一个人似的,“问题是你这都经历了多少次了?怎么还在直男身上翻车啊?”
基友语塞两秒,破罐子破摔:“顾儿,要不咱俩凑合过呗!”
顾南亭小声笑骂道:“滚,咱俩撞号了知道吧?没前途的。”
“就做个伴嘛。”基友擤了下鼻子,“好歹咱俩不会互相伤害啊!”
隔壁的质问明显又提了一个档次,女的从“你理不理解我”直接上升到“你是不是真的爱我”,气势汹汹的,顾南亭一边听着那男的一本正经地解释“爱是种会流动的感情”,一边更加一本正经地压低了声音:“会的,回头我找个男朋友,而且是直男被我掰弯的那种,优质大猛1,你说你受不受伤害?”
基友惨叫出声:“顾儿,你不能这么对我!”
“冷静一点吧,烁冰,”唐尘看上去相当憔悴,但尚能勉强维持一些成年人的体面,至少没有大呼小叫,“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先不爱的?是谁先伤害谁的?是谁挖走我的班底赶尽杀绝的?在你做完了所有这些之后再来跟我讨论爱不爱的问题,烁冰,你不觉得这既可笑,又毫无意义吗?”
必须承认,唐尘拥有相当能打动人的声线,几句话百转千回痛彻心扉,听得顾南亭都想为他掬一捧同情之泪了——原来直男也会被感情伤得这么深。不过旁人的八卦唏嘘片刻也就算了,顾南亭起身要走,不料烁冰可能是被这番话刺激到了,一杯咖啡冲着坐在外侧的唐尘就泼了过来,唐尘根本没来得及躲,但只被泼中了一半,另一半全泼在路过的顾南亭西装上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表情都不太好。顾南亭微微皱眉,唐尘已经递过来桌上的纸巾,诚恳开口:“真对不起,太不好意思了,您看您是要干洗,还是重新买一件,”他顺手一指烁冰,“这位女士都愿意负责。”
烁冰直眉瞪眼地盯着唐尘,看起来不很像是愿意负责的样子。顾南亭抬手把纸巾又推回给唐尘:“先擦擦脸吧。我有固定的干洗店,不用麻烦……嗯,这位女士了。”他看了眼烁冰,发现她其实有张很大气也很美的脸,只是那张脸上此刻全是不甘心,就显出些许狼狈来,当然,还是没有顺着脸往下滴答咖啡的唐尘狼狈。
分手真是一门大学问啊,那天晚上入睡之前顾南亭迷迷糊糊地想。不管是和男女朋友分手,还是和老东家分手,都很容易搞出没有必要的难堪场面,那个直男,唔,叫唐尘?唐尘就分得不太好,拖泥带水的,但愿自己能一切顺利吧。
1.信息量很大的一章,塞了特别多东西,私货、主线任务一应俱全。
2.槟和三哥的感情,可以说都是吃出来的。槟有言:“爱情瘦了季三,胖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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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白妈妈当年文艺兵出身,这个年纪了,还保持着一把杨柳细腰,走起路来弱柳扶风。她长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像盛着满天里亮晶晶的星星,一笑,就两眼眯眯,目泛桃花。季白那双鹿眼就从这儿遗传而来。
季白先不好意思起来,今夜和罗槟泡吧,衬衫上沾满了酒气、烟味儿,还有夜店里特有的那种甜腻腻的香水甜香。他一面换鞋一面道:“妈,难为您等我等到这么晚,今儿别回去了,就在我这边歇着...
季白先不好意思起来,今夜和罗槟泡吧,衬衫上沾满了酒气、烟味儿,还有夜店里特有的那种甜腻腻的香水甜香。他一面换鞋一面道:“妈,难为您等我等到这么晚,今儿别回去了,就在我这边歇着吧。”
“你还知道晚呀?是不是又喝酒去了?”他母亲撇撇嘴,一把揪住季白的衣襟,“瞧这一身的味儿!”
再一瞅,隔断里还塞着些速冻馄饨饺子,挂面,好些包火腿,午餐肉罐头,抽屉里摆着几板鸡蛋。
“哟,大丰收呀,谢谢妈……”
“最近天气炎热,吴阿姨熬了红果酪,我给你送来些,顺带想看看你。”他母亲叹了口气,“哪想到你这冰箱这么大,打开以后却空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她又弯腰将橱柜门打开,里面堆着两箱方便面:“每天就吃这个?”
“也不是。我几乎都在外边吃,事情太多,回到家里来,就为睡个觉。”
“三儿,我知道你每天忙,午饭和晚饭来不及做,总能自己做顿可口的早饭吧?外面那些咖啡、面包,全是咖啡因和高糖,对身体不好。”他母亲捏捏季白的肩膀,“你周末总要休假吧?为什么不回家里吃?你大哥、二哥家每个周末都会来家里团聚……”
“爸现在见不得我。”
季白垂着头,两手撑在餐椅上,声音低低的。
“三儿。”母亲摸摸季白的头,瞅着他的脸,半晌才幽幽道,“你爸也是希望你尽早结婚。虽说你是家里老小,可也三十多了。”
“妈,我——”季白皱起眉,将脸别过去,好像身体里有什么地方在剧痛,却说不出口。
“你还惦着那个日本仔……”他母亲叹道,“你这房子里,还是原来的陈设,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呢。”
“谁说的?我实在不大会养花,一郎留下那些植物,叫我养死了好几株,只好请了人每周来打理。”
“少打岔!妈跟你说的不是这个。”
季白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又放回去了,有些落寞地说道:“之前我回去参加太婆的葬礼,大哥二哥都劝我赶紧结婚呢。可是,妈,我心里一直装着另一个人,叫人家姑娘怎么办?我不想做那缺德事儿。你们也不用替我操心了,反正上头有大哥二哥,我几个小侄子小侄女都很可爱,我一个人,也过得自在……”
他母亲还打算说什么,季白却打了个哈欠,先一步说:“我也困了。时候不早,我这就替您把客房收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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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郎的电邮
三儿:
我来中国了!
我现在住在天津的“英迪格酒店”,可有时候半夜醒来,总觉得自己还在东京,但是看看窗外那些草坪,闻一闻微风的味道,我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我问了酒店的服务生,他们告诉我,现在中国有了动车,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北京。只是我最近要处理好多好多事情——家里在这边的分公司出了些状况,派我过来看看。等我将这边的工作料理完,立刻就去北京见你。
祝
天天开心身体健康
一郎
给一郎的回信
一郎:
我也很想你,收到你的这封电邮,我的论文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了。
祝好
三儿
这头家里烦心事层出不穷,但季白在事业上一直非常得意。他自打上学那会儿就是有名的拼命三郎,学习、比赛、科研三手抓,他两个哥哥都进了部队,虽然提拔得也很快,但季家小儿子的出色确实是人尽皆知的。唯独一点:虽长于军人家庭,但季白一直是家里一块反骨,当年他父亲也希望他能够考军校,进部队,季白偏偏不喜欢部队里那种令行禁止的氛围。虽然走上了家人从未期望的路,但他的确富有成绩,在权璟,几个大案做下来,季白很快就成为了一块响亮的招牌。他带来的团队,各有千秋,配合得当。在刑辩这块儿,主要案源其实基本上都被京城几家老牌所垄断了,权璟不以这个为主,虽说也间或接些刑事案子,但无非是些交通肇事、诈骗一类。季白来权璟,率先帮任晓年扛下大风险,接着几个名震全国的大案打下来,很出风头。他自己本身就带来一批客户,如今又引得不少人登门拜访,踏破权璟门槛。
季白富于野心,同时也有自己一套思路:现在的盛景,主要靠他一个人撑着,如果真要发展权璟的刑辩,还需要培养几个和他一样能够独当一面的刑辩律师。许诩、姚檬、赵寒他们,虽然已做了授薪律师,也有了一点自己的心得,但还是年轻了些。加上本来权璟专门做刑事的人手就不够,不少助理要做的工作,常常还得派他们分担。
季白心里很清楚,目前的几起胜利,纯属天时地利人和,运气好的产物。如果真打算留在权璟细水长流,还要更费些心思。
江师兄现在已经接过了P大刑事司法研究所副所长的位置,目前算是校里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在学生和几位大佬中间都很有人气。他请季白去讲课,季白还蛮惊讶。刑法学的学术圈很兴旺,但若做实务的,选择刑法方向并不多,因为实在很难,常常吃力不讨好,风险又大。现在总讲什么多样化人才,其实招新人,还是更愿意专业对口,其次考虑名校专硕,其他专业的,毕竟还要从头慢慢学,培养起来颇费力气。如果能和江师兄那边多搭上些联系,再配合从前留校任教的同学,要想吸收些新鲜血液并不难。
暑课的安排基本定下来,季白向江师兄要来排课表,扫了一眼,师兄果然神通广大,请到各路神仙。季白心里基本有了定夺,有几节课,他是必定要去旁听不可的。
其实就在不远处,另一间办公室,罗槟也收到这么份课表,同样也和季白做着相同的心思。
重回母校,心中百感交集。现在的校园里又多了好几幢校友捐赠的高楼,暑课便在那其中之一的大楼里进行。这天早上,季白不敢怠慢,早早地就来到教室,已见到陆陆续续有些积极的学生占据了前排座位。他与江师兄交谈几句,便坐在靠窗的第一排再过一遍PPT,季白历经大小庭审无数,按理说面对公众场合早已处变不惊,但今天毕竟要面对一帮年轻孩子,体验新奇,心下不免重视了起来。
鉴定式案例分析,他们在本科时就接触过,后来到了德国留学,这样的方法实际上在德国课堂上被广泛使用。季白讲起来并不费力,深入浅出,搬来自己做过的一些比较有知名度的案例给同学们讲授,在座同学大多又有些教义学的底子在,互动频繁,比较顺利。课堂进行到三分之一时,突然教室后门一开一合,闪进一个高大身影。季白定睛一看,罗槟一身天蓝宽松T恤,难得没有背起头,额前松松垂着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位子朝他抿嘴一笑。
“这位同学,你有何高见?”
“无论是降低刑事责任年龄,还是借鉴德国进行安保处分,我都是不同意的。”罗槟扬声说,“倒是一直有呼声借鉴英美法系的恶意补足年龄,我觉得可以在中国引进。可以充分发挥刑罚的惩戒作用和预防作用,告慰受害人家属,警告潜在的犯罪人,发挥刑罚一般预防作用。”
“那么这样一来,对'恶意'的证明就很重要了,作为负有举证责任的检方,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入手呢。”季白笑道。
“唔,未成年人调查报告,心理年龄测评,都可以广泛使用。”罗槟答道,“就拿最近这起案子来说,犯罪人用缜密的计划来规划杀人行径,事后反应冷静,这一切都足以证实他足以被划入可受惩诫的范围。”
“我还是想要讨论一下现有刑事责任年龄这一制度,而非仅仅针对于个案。在这起案件的事实确清晰可见,但广大其他的未成年犯罪案件呢?如何具体分辨行为人究竟是早熟还是单纯地机械模仿?倘若是后者,那么惩戒一位并无分辨能力的未成年人有什么意义?”
“不,我的出发点还是要从一般预防出发。现在的未成年司法体制应对乏力,可见的状况是:即使现在我们具备收容教养等方式,但不仅没有起到再教育的作用,反而之后进一步滑入犯罪深渊,对社会造成更大的威胁。这已经不是个例了。”
“那么我想问问你——如果引入恶意补足年龄,将犯罪的未成年由收容教养投入监狱,刑满释放后,会不会也会变得更坏?”
“监狱与收容教养机构是截然不同的运行机制,前者有更强的惩戒教育力度,且行之有效,同时可最大限度地保护被害人的利益。”
季白这时朝着众人道:“大家听到了吗?在刚刚我与这位同学的争辩中,我们至少发现有这几个问题:第一,举证难度;第二,现有的未成年司法体制;第三,针对人群。我们无法就其中任何一个问题给予准确的回答。”
“季老师说的对。”罗槟站起来说,“无论何种法律制度,都要朝着实现社会利益最大化的方向走。任何一个制度都不是单独发挥作用,而是凭借各种既有制度资源才能发力。”
“这位同学的发言很好。”季白笑道,“我希望大家记住一点——凭借国家公权力,要惩罚一个人很容易,但是实现真正的公平正义却很难。”
十一点五十正式下课,季白从一堆来提问的同学中脱身,又和江师兄多聊了几句,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出门便看见罗槟正随意地靠在走廊栏杆上,低头划拉着手机。罗槟抬起头来,将手机抄进裤带里,有模有样地对着季白道:“季老师好!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季白又气又笑地打趣说:“你还真演上瘾了!今儿这么闲么?特意跑一趟来旁听我的课?”
“哪里,我是来虚心学习的。再忙也得来一趟。”罗槟抬手一看表,“要轮着何赛的课,我可没兴趣听。噢,要是我手头没事,可能会来拆他的台。”
“站讲台真够累的,当老师可太不容易了。”季白不仅百感交集,和罗槟并肩往楼下走,“哎,十二点多了,咱俩不如一起重温母校旧梦——农园食堂去?”
不记得前文走这里
明诚被明指导抓包在当场,当机立断装死,一副我很累很疼暂时不想聊心路历程的表情,层次演绎之丰富、情感变化之到位堪能拿下当届金鹰飞天白玉兰。
明楼没办法,训了几句把人打发回寝室,一转脸气全撒在梁仲春头上。
明诚回了寝室也不好过,肩膀从骨头缝到肌肉哪儿哪儿不对劲,还要听明台嘚啵嘚。“阿诚哥你有事儿没?”“没事儿啊?没事儿我大哥还那么紧张,我就说他对你有意思你别不信,我纵横我大哥和王天...
明诚回了寝室也不好过,肩膀从骨头缝到肌肉哪儿哪儿不对劲,还要听明台嘚啵嘚。“阿诚哥你有事儿没?”“没事儿啊?没事儿我大哥还那么紧张,我就说他对你有意思你别不信,我纵横我大哥和王天风手下二十多年,没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怎么活到现在。”“你活到现在那是靠他俩给你大姐面子。”明诚轻抚他脑门儿,露出一副再穷不能穷教育,弱智儿童要关爱状。“别弄乱我发型”明台一甩脑袋,“吹了半个小时呢。你不相信我的智商也得相信我的情商,不相信我的情商也得相信我的直觉。明诚同志,你不能因为单身二十年就这么消极的对待爱情。”“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神奇的东西。”明台干脆跳下床,扯着窗帘布深情叹惋。“男有心来郎有心,你跟他一告白一拍即合一睡就成不就得了吗,你俩怎么这么难呢。别逼我给你弄点儿情丝绕啊那玩意儿过不了尿检。”“你不明白。”明诚啪的把灯按掉,裹着被子翻身睡觉。“不明白什么?”“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天啊”明台翻了个白眼仰面倒在床上,扯了个枕头盖住脸“你就自欺欺人吧。回头后悔了别找我哭啊阿诚哥。”
给明台这么一闹,明诚一宿没睡好,上半宿梦见明楼和汪曼春坐在央视主播席上,汪曼春含羞带怯的笑说“我们今天的嘉宾解说是优秀的前奥运冠军,现国家乒乓球队教练,也是我的师哥和未婚夫明楼。”下半宿比之前还糟,梦见明楼给自己左肩缠绷带,正常的举动,气氛却莫名暧昧,鼻息交缠就快亲上了明台推门进来。
这都是些什么!明诚捂着脑袋,顶着俩黑眼圈迷迷糊糊挣扎在被窝里。今儿临时休一天,下周就要去厦门集训,得出门买点东西。其实买东西是次要的,明诚不想承认,最主要是为了躲着明楼,他毫无缘由的任性,不想被明楼押着去医院。
结果一睁眼就是明楼坐在床边。不是床边凳子上,踏踏实实就是坐在他床沿上,十分自然的和明诚问早“医院约了九点半,你现在起床还来得及避开早高峰。”
“明指导……”明诚憋了半天词儿,“您一万米跑完了?”
“跑完了。”明楼云淡风起。
明诚费了点劲儿才看出来这人应该是刚洗过澡,平常拿发胶抹得油光水滑的头发耷拉下来,浑身还带着朦胧水汽。
明诚咽了口口水,像是要掩盖自己的局促没话找话。
“您还真跑啊!”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对,更尴尬的改口“不是……我是说您这突然这么大训练量没点儿反应?”
“有什么反应?”明楼似笑非笑的看他,直接拉着明诚的手腕按在自己颈动脉上,“心跳过速了吗?”
要死要死要死。明诚手被按在明楼颈动脉上,放着也不是挣开又矫情,比摸着圣勃莱德杯的时候还要紧张,只好一遍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默念不要抖不要抖放轻松不就是数个心跳。
妈的。心理建设全都没用,明诚自爆自弃的叹了口气,心说您心跳过不过速我不知道,再这样每分钟心跳180下去我得叫救护车。
好容易深呼吸三次尽可能把语气放缓,明诚把手抽回来道“没反应就好。我收拾收拾就走。不是……我能不去吗?我真没事儿,梁仲春作证。”
“专家会诊挂号费500,MRI另算,不去没法报销。”
明诚咬咬牙,到底没舍得,“行吧,那你等会儿,桌上有水自己倒。”
明指导从善如流拿他杯子倒了水喝,只是不肯挪窝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看明诚铺床叠被换衣洗漱,目光烧得明诚手忙脚乱差点没拿洗面奶当牙膏使,平常十分钟出门的人这回活生生拖到了差一刻九点。
熬过医生问诊明诚几乎不敢看明楼脸色,去做MRI的路上急中生智,“我想喝水。”
明诚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击节赞叹。自动售货机在楼下,等明楼买完回来他早进去做核磁了,二十分钟做完明楼表情怎么也得阴转多云吧?
没想到明指导压根不买账。
“自己买去。”
“你怎么比明台事还多。”明楼拿手点点他,也许是被这个表情打动了,转身下楼去。
明诚在他转身的瞬间逃也似的狂奔向检验科,进门递病历拿号一气呵成动如脱兔。
只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大夫不在,等了五分钟才有护士递了衣服来吩咐他,“换衣服去,身上有金属首饰都摘掉啊。”
明诚接了衣服推开更衣室刚打算锁门,明楼就拿着两瓶爱夸进来了。
“不是……我换衣服,您要不出去一下?”
“喝水。”明楼把水扔给他,转身锁门丝毫没出去的意思。
明诚百般无奈只好换个套路。“多少小姑娘想参观我换衣服啊,您也不给门票钱。”
“别闹,赶紧的。”明楼直接动手解他衬衫扣子。
明诚一把按住领口,又觉得这样颇似被那啥的贞洁烈女,尴尬的不行“我都二十六了换个衣服还是能自己来的,你出去别添乱就行。”
明楼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明诚抽着气躲开“疼疼疼,伤着呢轻点儿。”
“还知道伤着呢?”明楼双手绕到他背后把明诚的衬衫袖子拽下来,又拽过来特制的病号服给明诚套上,这姿势几乎是把人整个搂在了怀里,只是又轻又快,还没来得及尴尬就结束了。
明诚趁这功夫把人往外推“我能单手换裤子,保证不动左手,动了剁手。”
“也没想给你换。手留着打球吧,赶紧换好出来。”
明诚趁势把门关上,脑袋压在门板上,冰凉的触感下明诚才意识到自己的脸有多烫。
紧张个什么啊,明诚有点儿无奈,场边换了那么多回衣服不都好好的,自作多情什么劲儿。都怪明台那小子整天在耳边叨叨韩剧台词,搞得自己也矫情了200%。
换好衣服推开门就看见明楼坐在对面椅子上,皱着眉头有些不难烦。
“怎么这么久?”
“裤腰有点儿大不好系。”明诚做完了一套心理建设,十分轻松自然的随口瞎扯。
他穿着病号服,衣服有点儿大露出一截肩颈,又因为前一晚没睡好脸色十分糟糕,乍一看真像是什么重症病人。
这模样看得明楼心里不大舒服,沉吟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拍拍他肩道,“进去吧。”愣了一秒又把刚要迈步的明诚拽回来,“金属饰品都下了吗?”
“我不带那些东西,表都没一块。”明诚笑着蹿进核磁共振室,临关门又探出头来挥挥手,“烦您等几分钟啊明指导~”
明楼好气又好笑的坐回座位上,抬手看了看表,又把钱包掏出来检点了随身的卡,坐在椅子上研究起明诚病历上医生龙飞凤舞的字。
有少量台丽/风镜
向前圈和现圈致以深沉的爱,本文所有梗一半来自安非他命太太
明诚从飞机场出来老远就看见明楼,他没站在人群里,就远远的一个人站着,灰西装没打领带,怕人认出来还戴了口罩。就算是隔着口罩,明诚也能看出来他脸上是带了笑的。
把行李交过去上了车明诚熟门熟路翻出来一包榴莲干嘎吱嘎吱嚼,精力十足的抱怨“王天风看了你又得要吐槽了,‘来机场接个人还西装革履的,要不要雇一堆小姑娘饭拍啊。’”
王天风是国乒男队的主教练,理论上说比主管教练明楼高一级,但明楼在乒羽中心还挂着职,俩人行政级别一样互相看不顺眼许久。王天风是一贯符合胖球队接地气气质的,衣服基本上都是赞助商发的李宁,也难为他四十多岁了...
王天风是国乒男队的主教练,理论上说比主管教练明楼高一级,但明楼在乒羽中心还挂着职,俩人行政级别一样互相看不顺眼许久。王天风是一贯符合胖球队接地气气质的,衣服基本上都是赞助商发的李宁,也难为他四十多岁了穿着花红柳绿设计师脑子坏了一般的T恤衫还能穿出个帅来。明楼则是王天风最看不惯的“万恶资产阶级气质”,见天儿的阿玛尼D&G,坐教练席上比足球教练还西装革履,别说小姑娘嗷嗷叫,CCTV导播都爱给教练席镜头。
“我要饭拍还用雇?再说我来的时候他正陪明台拉888大板喜迎植树节呢,哪有功夫说话。”
车堵在高架上,但明诚能感觉到明楼并不焦躁,心情愉悦得很,具体表现为看他胡吃海塞没说一句话,还见缝插针替他拧了瓶果汁儿。
要知道明楼最近发福,女球迷发了条微博“我的明楼为什么就变成了日月木娄,乒羽中心食堂你还我毒蛇!毒蛇都吃成缅甸蟒了我要退货![再见][再见]”,配图是运动员时期英俊清瘦自带反光板一样的明楼和上礼拜全锦赛双下巴都快出来了坐观众席上和明台分一块巧克力的明楼。营销号CCTV跟着一转,还上了体育热搜。
王天风毫不客气补刀“什么运动员退役发胖是正常的啊,只有自我要求不严格的人才会找这种借口。”
这种情况下明楼不得不也开始吃兔子草鸡胸肉,天天生无可恋。一个减肥的人还肯帮别人买零食,这是什么样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无产阶级情怀!
明诚一路嘴上没歇着,到了天坛公寓门口还拽了个橘子剥着吃,吃一瓣占卜一瓣“明天跑一万米,明天不跑一万米……”十二瓣橘子吃完,双数,明天跑一万米。明诚鼓着腮帮子如丧考妣跟着往里走,冷不防看见乒羽中心门口电子屏上的标语,膝盖登时一软。
明楼抬头,电子屏上滚着一行血红大字针针见血。
“特别能吃苦,有些人只做到了前四个字。”
“行了行了,明台还没膝盖疼呢你有什么好中枪的。去趟俄罗斯打联赛怎么瘦这么多,多吃点也应该。”
不说还好,一说阿诚就根本停不下滚滚吐槽之心。
“俄罗斯那饭哪是喂人,喂驴驴都不吃。我啊,心是中国心,胃更是中国胃,西餐真吃不惯。”
明楼挑眉“我去法国的时候还好吧,去支教法国队两年也没瘦啊。”
“明先生,明教练,明处长!您是去巴黎,我是去俄罗斯!能一样吗。要不过两天让你去支援英格兰国家队感受一下水深火热中对祖国美食的魂牵梦萦日夜思念?”
“敬谢不敏。”明楼绷住脸,到底绷不住笑意,“你要嫌吃多了咱俩也可以消化消化拉个666板庆祝你回国。”
明诚摇摇头,四个字如数奉还连语调都一模一样“敬谢不敏。”
说是不训练,明诚离了国内一个月也手痒的紧,跟着去训练馆瞅了一眼,居然天上下红雨碰见了能不加练绝不加练美其名曰我靠脑子打球的明台主动自觉来上晚课。再一看对面明白了,于曼丽正喝水呢。
看见明楼明诚进来,明台丝毫没有被自家大哥兼领导撞破的尴尬,倒是曼丽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解释“改塑料球之后状态不太好,我请明台吃饭求他陪我加练。”
明楼把明台从地上揪起来“没有这么瞎刻苦的,感动自己还是感动中国呢,差不多就早点休息去。”看于曼丽一脸局促又不忍心,还是放软了语气“吃了吗?没吃一块儿吃去。”
明台哪敢真跟着去受他大哥教诲,赶紧摆摆手表示食堂吃了,拽着于曼丽跑远了。
“小兔崽子球也不收,留着我给他收呢?”
明诚倒笑了“得了吧明大教练,您腰不好且坐着,我收。”
等忙完已经快奔九点了,两个人只能凑合在天坛公寓对面吃了盆水煮鱼。吃完明楼把明诚送回公寓,明楼是教练可以外宿,明镜在家他也向来是要回家的。
北京城难得的没有雾霾没有风繁星隐约,明诚就着路灯驻足,灯光底下明楼面容一点儿没清减,可明诚觉得比年轻时候的明楼帅多了。那时候他还能坐在电视机前一遍遍看明楼比赛录像,脑子里想的都是技术,现在看着真人什么正手反手接发拧拉一个字都记不起,抿了抿唇,憋出个硬邦邦的问句来“没什么事儿吧?没什么事儿我就回去了。”
“你回去……”话没出口又改了,明楼伸手按住明诚左肩“看新闻说你肩伤又犯了?”
“没事儿,就一阵疼现在好多了。”
“明天还是去找苏大夫看看吧。”明楼坚定不肯退让。
“好。”
溜回寝室的时候明台还没睡,一脸八卦要明诚讲俄罗斯轶闻,从东西好吃吗俱乐部什么模式问到俄罗斯姑娘漂亮吗。明诚给他闹得头疼,只好后发制人防守反攻“你和于曼丽怎么回事?不要命啦?王教练三令五申不许队内恋爱,是你想回上海队还是于曼丽想回湖南?”
明台给训的垂头丧气依然死鸭子嘴硬“没事儿,我天天被骂二世祖不能白担这名头啊,我大姐在女队一天他才不敢拆我和曼丽。”
明诚恨铁不成钢“把心思放球上你说不定这会儿都拿圣伯莱德杯了。还是省省整天勾搭女队小姑娘的心吧!”
明台翻个身卷进被子里“是是是队内恋爱勾搭女队员不行,勾搭男教练就行了?”
明诚chua从床上暴起坐起来,咻咻咋过去俩吉祥物玩偶“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我又不瞎,你喜欢我哥我看不出来?唉唉你别不承认!”明台一手一个抓起俩吉祥物,嗲着嗓子比划“明指导,你答应我拿了冠军可以问一个问题。我的问题是,在二队的时候循环赛一直吊车尾,你怎么就选中我了呢?”“你很好,我只选好的。”
“瞧瞧,瞧瞧,翻译一下不就是你爱我哪一点!”
明诚忍无可忍把桌上那个五彩大腰子也丢过去“你和郭骑云朱徽茵少一起看韩剧!脑子都看坏了。”
“别生气啊,不是我说,你和我哥说不定有戏。”
明诚翻个身不理他,耳朵却忍不住要听下文。
“我哥有一年去看我打全国青年锦标赛,我打半道上呢他就跑隔壁场地去了,回来就跟我大姐念叨了一下午湖北队有个左直有意思。你们湖北队八年前有几个左直?”
【文后bonus】
本文里阿诚哥没有被明家收养啦。明镜是女队主教练,明楼是男队主管教练,明台是主力队员。就像刘国梁刘国栋是兄弟刘国正只是凑巧一样,wuli阿诚哥只是凑巧姓明。
汪曼春是前国家队队员,CCTV5的解说,虽然常年被投诉解说倾向性太明显,但因为长得漂亮专业技术过硬照样稳坐直播间。私底下曾经无数次os“要不是当年队内恋爱管的太严我早和明楼成了好吗”,当然明镜对这句话的评价是“她想得美。”每到明镜做嘉宾解说就热衷于糊汪主播一脸。
因为早年和明楼配过混双拿了一届世乒赛冠军,所以解说张口闭口“我师哥”,一个大写的楼苏→_→
37二桃杀三士的某种现代版本
为了不被早高峰堵在车流里,他们起了个大早,早到路上根本看不见几辆车,所以后头不远不近一路吊着的银灰色现代就显得特别扎眼。季白看了会儿后视镜,支着下巴问他亲哥:“盯梢也就罢了,还盯得这么不专业,到底是信不过你还是看不起你?”洪少秋原本靠在后排要睡不睡地闭着眼睛,听了这话没忍住噗地笑出来,三儿有时候说话直接得让人下不来台,不过他还就觉着这一点可爱。前边路口的绿灯开始闪,要是季白开车大概一脚油踩到底就冲过去了,大哥缓缓减速停稳,扶着方向盘道:“这叫心知肚明,大家走个过场,互相都留面子。怎么,你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季白还要争辩:“这就是明摆着打咱家的脸...
主cp:楼诚。副cp:其他衍生。
Warnings:魔法世界AU
标题化用自特德姜的短篇小说《焦虑是自由引起的眩晕》。
这是季白的姑姑留给她的一栋房子,伊潇洒地出国定居了,从此十分慷慨地送给她心爱的后辈们一些礼物。房子分上下两层,进门的看到的是二楼,卧室都在楼下。姑姑共有四个孩子...
这是季白的姑姑留给她的一栋房子,伊潇洒地出国定居了,从此十分慷慨地送给她心爱的后辈们一些礼物。房子分上下两层,进门的看到的是二楼,卧室都在楼下。姑姑共有四个孩子,光楼下的卧室就有五间,那对季白而言实在太多了,于是他决定给自己请一位室友。
他在网路上贴出的招聘告示上这么写:希望室友会做饭,可包主人的早午餐,酌情减免房租。
姑姑是有品位的女人,在旧居里处处展示属于女主人的印记。季白带着庄恕,一一参观所有卧室,一面说,“有四间空卧室,你随便挑,想住哪间就住哪间。”
庄恕迟疑了片刻:“还有其他的租客?”
“不,没有。”季白在食指上晃着钥匙,打开讲究的白色的木门,“我不喜欢有太多陌生人,但也不喜欢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屋里。我打算改造一下几间不用的卧室,这家里居然没有书房。”
他们进入一间有两居室的屋,面积很是不小,可惜采光很差,白天待着也像黑夜,像没有窗户。能看出曾经是婴儿房,地板上铺满淡紫色的软垫,墙壁被油成米色,头顶的吊灯是彩色独角马,会叮叮地响。季白站在门口,耐心等待庄恕里里外外参观完,抱着手臂问,“喜欢这间吗?”
庄恕说:“我更喜欢隔壁那间。”
“隔壁采光很好呢。”听他这么讲,季白高兴地说,“我想把这儿改成储藏室,或者工作间。”
“改成储藏室太浪费了,工作间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庄恕笑了笑,“像教室一样,有利于保持longtimepassion。”
季白带他去了隔壁,面积不大的一间屋,却有非常宽敞的窗户,可以直接看到社区内的风景。黄昏时分光线照入,除了窗边一点儿亮,其余陈设都笼罩在阴翳内。双人床的梦幻程度让人感觉有如身在迪士尼公主的城堡主卧,白色漆身,堆叠着镶嵌蕾丝花边的鸭绒枕头。季白见庄恕仿佛已经认定了这里似的,在床上坐下,背包搁在脚边,说:“我姑姑的孩子一人一个屋,这是我大侄女的闺房。你要觉得奇怪,可以动手装修一下,我不介意的。”
庄恕笑道:“装修倒是不必,家具都看着很贵呢。”
“你不嫌别扭就成。”季白说,“那就定下要住这儿了?”
“我今晚就想搬过来。”庄恕按了按松软的床垫,“家里有现成的厨具吧?”
“抱歉,问了个蠢问题。我是说今晚我可以负责做饭。”庄恕站起身走出去,“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不挑食的。”
“我炒一个青椒肉丝好了。”
生命像一袭华美的袍,内里爬满了虱。双开门冰箱好比那袍子,里边连只虱子都没有。季白带着庄恕下楼到小区旁边的超市买菜,以认识邻居和锻炼腿脚为目的,没有乘电梯。沿着楼梯往下走,刚到了三楼,庄恕便被那门口铺设着的讲究的红地毯与一樽奇异的黑色雕塑吸引了。
季白察觉到他那探寻的目光,不待他问,便主动引起话题:“是不是很富贵?只可惜三楼的邻居我从来没见过,他们家,相当神秘。”
庄恕笑道:“怎么会没见过?难道他们家不常住在这边?”
“难说。”季白摊摊手,“我单知道住这儿的人都特别有钱,而这家人,应当是这栋楼里边最有钱的。你瞧,主人的品味不入俗流。”
“可能是个艺术家。“庄恕猜测,“艺术家总是和我们不大一样。“
“楼里两层一户,大伙儿平时直接乘电梯回自己家,几乎不碰面,不认识彼此也正常。”季白说,“但我不太喜欢坐电梯,宁愿多走走。”
“你害怕乘电梯?”
季白顿了顿,“不,我嫌电梯速度太慢了。“
明诚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从教学楼里边跑出来,远远望见明楼的背影,他把公文包挂在车把手上,正自弯下腰去,调整着自行车的座椅高低。
“大哥,你的车呢?”明诚走上前问。
“被明台骑走了,说是有急事。”明楼调好了座椅,抬腿跨了上去。明诚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欣喜的神色,侧身坐上了后座。他的腿显得有些太长了,微屈起一些,便小心翼翼踩在梁上。
“抱住我,小心掉下去。”明楼提醒道。
明楼踩动踏板,自行车摇摇晃晃地动起来了,傍晚的微风拂在面上,凉凉的。他舒服得微眯起眼,情不自禁抱紧大哥的腰。他喜欢抱着大哥,柔软的,宽厚的,像童年那只陪他入睡的大熊一样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他仰起脸,望着明楼高大的肩背与后脑勺,大哥的头发有些长了,他想。
“大哥,昨晚,我又看到了。”他突然说。
明楼问:“在哪里?”
“在阳台的窗户边。”明诚答道,“我学习到大约十二点钟,睡前去关窗户,看到有几个鬼魂在外边飘着,他们想进来,我跟他们说了会儿话。”
明楼沉默不语。
“有个老爷爷,好可怜,他原来是在街上捡破烂的,去年冬天被冻死了。”明诚的语气有些难过。
“你应该问问老爷爷被埋在什么地方,我们之后好替他上柱香,他可能没有家人来祭奠。不过阿诚啊,要少跟他们讲话,对你没好处的。”明楼说,“难怪我看你今天又感冒了。”
“我当时确实很冷,都流鼻涕了,本来想去大哥的房间,可又担心打扰你休息。”明诚吸吸鼻子,有些闷闷不乐,“与其说这是见到鬼魂的生理反应,倒不如说是心理作用的外化表现,我很替他们伤心,所以我也会感冒。”
“阿诚是个好孩子,会替别人着想。”明楼说,“今晚还是来我房间睡。”
明诚高兴地收紧了抱在明楼腰间的手臂,他在明楼看不到的地方笑得很开心,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想了想,把下巴搁在明楼的肩膀上,“大哥,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会和曼春姐结婚吗?”
“怎么想起问这个?”
“那天你和曼春姐一块儿接我放学,同学们都看到了。他们跟我说,觉得你们俩男才女貌,多般配的一对,还问我你们有没有结婚。”
明楼笑了:“你们这帮小孩子,还挺八卦的。”
自行车驶过一片破落的居民区,这些楼经年日久,看着随时有坍塌之虞,坐落在整洁繁华的市中心地带,像是崭新时装上的旧布丁,皮鞋底的口香糖。这些楼大多很窄,偏偏又建得很高,每层都穿插着无数住户。楼下一小块广场,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奔跑着一群踢球玩乐的小孩子。明诚似乎对那些孩子们的球赛很感兴趣,视线久久驻留在跳跃着的破旧皮球上,不肯挪开。
“阿诚,人与人的相处是很复杂的,喜不喜欢,能不能在一起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明楼继续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会天然地认为喜欢就要在一起,或者在一起的人一定互相喜欢。”
明楼是“中央一大”的教授,明诚呢,就在“一大”的附属中学读书。明楼研究经济,可他喜欢读哲学,会经常与明诚讨论这些玄妙的问题。久而久之,明诚便习惯了大哥这样的说话方式——他经常把关键信息藏在话语里,让明诚自己去领悟。明诚觉得那样很好玩,像猜字谜。
“我和大哥就彼此喜欢,又在一起。”明诚说。
明楼笑了一声,明诚从背后看到他侧面挺立的鼻尖,还有微笑时微凸的唇,“那是不一样的。”
“你和曼春姐,不会结婚吧?”明诚还是领悟到了明楼话里的意思。
“唔,暂时不会。”一大附中离他们家不远,骑车不过十五分钟就到了。一进入小区,明楼捏闸减速,自己先行下了车,“不过,这件事是你和大哥的秘密。”
两人远远看到一辆崭新而亮眼的黑色跑车停泊在他们家的楼下,那是汪曼春的叔父刚买给她的新款保时捷。明诚对它印象很深刻,因为它使他想起了蝙蝠侠的战车,而车上的汪曼春就是猫女,她们都涂着鲜红的嘴唇,脸色洁白无瑕。猫女开蝙蝠侠的车!这太滑稽了。
“师哥!”猫女,不,汪曼春从车上跨下来,尖尖的被擦得锃亮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虽然明诚敢肯定,为了方便开车,她刚把原本穿着的平底鞋脱下来。只不过高跟鞋显得很魅力,很高挑,适合她像现在这样亲密地挽住明楼的胳膊。
明楼笑着问:“发生了什么?你这样高兴。”
“我去了一趟魔法部。”汪曼春兴致高昂地说,“参加了月度考核,考核官说我干得不错。”
“比那些男人还要出色?”
“当然啦,师哥。”汪曼春说到一半,便松开了明楼,闻了闻自己身上,“我刚才一回到这里就赶着来见你,没有换衣服,身上没什么奇怪的气味吧?”
“我都忘了傲罗们*(注:魔法界的精英刑警,专门抓捕黑魔法师)每个月还要考核,”明楼若有所思,“怪我,不该今天请你吃饭。”
“什么话,如果没有你的邀请,我也不会超常发挥。”汪曼春说着,将刚才一直走在他们身后的明诚也揽在自己的臂弯里,“阿诚,跟我说说,今晚你们家准备做什么好吃的?”
明诚曾经幻想出一个妈妈——通常意义上幸福的家庭,要有爸爸,有妈妈,有一个或者更多的孩子。可是他们明家很怪,大哥没有爸爸妈妈了,明台没有,明诚也没有。于是分工发生了转移,大哥像他们的爸爸,大姐像妈妈,明诚和明台是一对兄弟。不过为了上学方便,大哥和他搬出来住,所以家里唯一的大人就是大哥。明诚有时会自然而然地想,如果家里有了女主人会是什么模样,最贴近现实的选择是汪曼春那样的。可他想不出眼前这个女人做母亲的样子,太年轻了。虽然如同学们所说的,她和大哥确实一样漂亮、有为,是很般配的一对。
汪曼春努力让自己变得宜室宜家,现在也跟着明楼进厨房打下手。外边一片笑语晏晏,明诚一个人待在卧室里做作业。他也做饭的,和大哥,轮流做。但今天明楼没让他插手,给他切下一块奶油蛋糕,又沏了一杯可可,要他回房里去了。明诚把门关好,摊开本子,有些无聊的闷闷不乐。
“留点肚子啊,今晚有好吃的呢。”一个声音传来,明诚抬起头,没注意贺涵什么时候溜到他的床上,他眨眨眼,弓起背,灵巧地跃上他的书桌。
“无非是些鱼罢了,你还是吃你的猫粮去。”明诚笑了笑,把眼前这头华贵漂亮的大黑猫抱进怀里,用手指蘸了点奶油给它舔。
“……薄切三文鱼,从酱子订的。“贺涵吃完奶油,舔了舔手上的毛,斜起眼睛望着明诚,“你要是欣赏不了,就留给我。这三文鱼可不能蘸醋吃啊,多浪费。”
明诚把他扔回桌子上,“瞎说什么。”
明诚瞪了他一眼,“怎么一抱你你就舔毛?嫌我的手脏啊?你瞧这落了一桌子!”
“我不是嫌你,我是嫌弃你们这个群体。整天在外边晃悠,那外边多么脏呀,我听新闻里报道,空气质量又不好……”贺涵嫌弃地皱皱鼻子,“早晚得致癌。”
“那你也幸免不了。”明诚说。
“反正我比你们讲卫生。”
“讲卫生个屁,你手脚并用在地上乱走,上完厕所连卫生纸都不用,都是自己舔干净的。”明诚不甘示弱,“常言道病从口入,你是屎从口入。”
贺涵气得不行,利声反驳:“不要这么粗俗,好不好?”
“我跟一只猫讲什么武德。”明诚挥手赶他,“去去去,一边玩去,我要做作业了。”
“武德是什么流行词?”
“说了你也不懂。”
“你让我古歌一下我就懂了呀,不要这么没耐心。”
“快,出,去。”明诚生硬地命令。
“……给我喂点鸡肉冻干,那个黑钻系列的蛮好吃。”
“没空。”
“吃了你们家的三文鱼!”
“我真的揍你!”明诚站起来。
贺涵呲溜一声地跑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夏远自觉要是再推拖下去,就不大合适了。一个念头既然已经出现,就很难再轻易打消。声哥喜欢男的。声哥对自己有意思。无论哪一点都足以令他感到震动、陌生。夏远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但其实只有一段恋爱经历,和女朋友还是那种最纯洁的青梅竹马,一切都发生得顺理成章,平淡到了乏味的地步。他却非常自然地接受了一切,并认为这也没什么不好。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什么地方,偶然间邂逅一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再爆发出一段浪漫的爱情。那实在太戏剧,太难得,更何况此情此景,没有什么能够和美好的爱情沾边儿。他每天都想着怎么推进计划,怎么瞒天过海,怎么虎口求生,根本不会恋爱脑到渴望着发生点什么不一样的。想到此处,夏远牛...
看我置顶
各位,置顶见!
(我也不知道我写啥了,明明啥也没写啊)
八今晚月色真美,可惜是个阴天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Naive!
再次登堂入室,郝晨终于参观到除了玄关走廊和主卧之外的部分,并且发出和第一次一毛一样的感慨:罗槟挺有品味。通常“有品位”可以直接理解成贵,这套大平层的装修主题是近来流行的侘寂风,初看不起眼,显得粗粝空旷,光看房子还以为这儿住了个性冷淡的清教徒,其实哪件家具摆设也不便宜——当然罗槟也不像是性冷淡,郝晨想。别人聊天聊地,到他这儿就是撩天撩地,每个话题仿佛都内藏玄机,连聊狗都不安全。
“火腿是不是到发W¥%情期了才这么闹腾?”
“可能是吧……”郝晨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腰板挺得笔直,面前一杯...
“可能是吧……”郝晨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腰板挺得笔直,面前一杯苏打水,咝咝冒着气泡。养狗和养孩子很有相同之处,瘌痢头儿子也是自家的好,刚才郝晨还恨不得拿它做火锅,现在又忍不住夸它,“平常挺乖的,这还是第一次——”
“哦,第一次。”罗槟给自己倒了点儿酒,端着酒杯坐到他身边,差不多算是紧挨着,“所以你也是第一次借住别人家里?”
“那倒不是。”郝晨轻轻一摇头,“以前没出道的时候,地下室,城中村,朋友家,哪儿都住过,能躺下就行。现在还有个客卧,已经很好了。”
罗槟抿了口酒,带点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我这儿……没有客卧。”小两百平米的大平层就一间主卧?不可能吧!郝晨圆眼睛里全是问号,罗槟放下酒杯站起身,朝他伸出一只手,是个邀请的姿势,“没骗你,来,我带你去看一眼你就知道了。”
主卧是个带卫生间的套间,在走廊尽头,上次郝晨来过,按常理主卧对面那扇门应该是客卧,然而门一推开,感应灯一亮,他彻底看傻了眼——三面墙都是衣柜。左手边西装衬衫大衣风衣领带皮鞋,右手边皮衣T恤夹克运动服球鞋,正前方是全套钓鱼竿高尔夫球杆网球拍摩托头盔拳击手套,门口半身镜下方的抽屉里并排放着好几个摇表器,打眼看过去多半都是舵飞轮的。
他又不甘心,又不敢信地问罗槟:“你——你的衣帽间怎么比我的还大?!”罗槟笑而不语,郝晨眨眨眼睛,仔细看了遍衣帽间,然后回头端详一番罗槟的脸,纠结里带点羡慕地小声嘟囔,“干脆你直接出道算了,我觉着应该也能红……”
罗槟伸手捞过门后挂着的睡袍搭在他肩膀上,笑道:“好了,再不睡觉天都快亮了,你先去洗澡,我去找床被子,想看明天慢慢看。”
不知道是有心抑或无意,那件花里胡哨的睡袍是罗槟穿过还没洗的,雄性荷尔蒙夹杂着沐浴露和须后水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缭绕在郝晨鼻端,他没意识到自己正翕动着鼻翼去闻那气味,喉结都跟着一滚。罗槟轻轻叹口气,手从郝晨肩头很慢地滑到后背上。一个尚未成型的拥抱,郝晨随时都能挣脱,然而他选择了站在原地不动。
细碎火花从罗槟掌心蔓延开来,沿着脊椎一路向上攀升,像无数次短暂的触电。理智上他知道这是肾上腺素和多巴胺正在疯狂分泌,但理智控制不了,理智解释不清楚原因,理智也从没给过他这样的感觉。罗槟又叹口气,不过这回是为自己叹的,分外货真价实:“先洗澡吧。”他在向下摸和向上摸之间犹豫片刻,抬手揉了揉郝晨的头发,嘴角抿出个笑,“新浴巾在柜子里。”
郝晨晕头转向,只觉得罗槟真的很体贴人,连浴巾这种小事都能替自己想到,等快洗完澡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光有浴巾管什么用啊!他总不能用罗槟的牙刷吧?总不能挂着空档就出去吧?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假如罗槟的意图就是想让自己挂空档呢?
霎那间郝晨恍然大悟,这事儿罗槟确实能干出来。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次性牙刷,或是新的电动牙刷头,只能退而求其次,含着漱口水来回咕噜了两分钟,然后浴巾一擦,睡袍一裹,光风霁月地推门出来了。罗槟身上也穿了件花色睡袍,正靠在床头看书,见他出来便把书放下,笑道:“你先睡,我去洗澡。”这话特别……不见外,郝晨差点没秃噜嘴冒出一句“你快点洗我等你”来。
哭得罗槟心都软了。
三丧事喜办
职场小贴士:领导的八卦千万不要听,于你没有什么好处。
郝晨被问懵了,刚想说我没打人,经纪人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胳膊一伸把眼看要塞到郝晨嘴里的自拍杆推到边上,大声说:“无可奉告哈!...
郝晨被问懵了,刚想说我没打人,经纪人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胳膊一伸把眼看要塞到郝晨嘴里的自拍杆推到边上,大声说:“无可奉告哈!无可奉告!我们晨晨还没接到法院的通知,一切以公司公告为准,各位媒体我们先focus今天杀青的新剧谢谢!”
等杀青仪式结束,郝晨黑着脸问经纪人:“谁他妈告我了?上次那个私生?”
经纪人满脸是笑地点头:“对呀就是她!说你打她了,要告你故意伤害!”他喜滋滋掰着手指头算,“她告你,一个热搜,你澄清,一个热搜,她肯定要放受伤实锤,再一个热搜,那咱们就放监控视频,又一个热搜,最后庭外和解还可以搞个热搜——再发几个通稿,上半年宣传搞定了!晨晨你要升咖了!发达了!唔我待会要和导演制片那边说一下,正好顺便把剧也炒一炒!”
郝晨脸更黑了:“她进我家,然后她还有脸告我?我他妈不告她就不错了!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要告她擅闯民宅!找最好的律师!非告倒她不可!”
“我跟你说啊这种好事真是可遇不可求——诶?”经纪人思维极其发散,立刻想到新的操作思路,嘴里喃喃自语,“对对,是得找好律师,最好是长得帅的,出律师函完全可以加上照片再买个热搜,哇晨晨你太棒了!”
郝晨心累:“我干脆改名叫郝热搜得了。”
经纪人连连摇头,从技术层面否定了郝热搜的提议:“光是好热搜也没劲,得先抑后扬……”
这人彻底没救了,郝晨想。
“让何赛去。”罗槟把球踢给同事的动作十分熟练,且毫无愧疚,“他这个月就接了一宗离婚一宗司法援助,你不妨告诉他,他再不奋起工作权璟上上下下就要喝西北风。”
“人家点名找你,罗大律,罗主任。”她拨了一下胸口的卷发,“再说这是封老大之前欠下的人情……”
“笑话,封印欠的人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首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其次,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栗娜小姐一击必杀,优雅转身,“客户马上就到,我让他们直接来你办公室。”
罗槟抬抬眉毛,心想行政主管真是越来越嚣张了,月底应该扣她绩效。他起身踱到窗台边,打算做杯手冲咖啡,就在他往滤杯里倒热水的时候,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人敲响了。罗槟随口说了句“进来”,脑子里掂量开什么价才对得起自己的深明大义委曲求全,然后他一回头,发现进来的俩人里有一个上周见过。
——上门按摩手劲很大还带条田园导盲犬的那个年轻技诗。罗槟下意识地看了眼对方身后,没看见狗。
经纪人热情洋溢满脸堆笑地上前握住他的手:“罗律师您好您好,我是晨晨的经纪人,哎哟您不知道,我们晨晨这回真是无妄之灾!来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郝晨,您叫他晨晨就行千万别客气……”
这桩官司本身难度不大,权璟所里随便拎出个律师助理都能搞定,罗槟听经纪人翻来覆去絮叨半小时之后忍无可忍,抬腕看了看表,笑道:“事实到底怎么样我们还要派人去取证,这样,您二位谁是委托人,先签一下代理合同?”经济人终于闭了嘴,郝晨在合同末页签了个精心设计过的花体,还带英文的那种。罗槟收起合同,顺势使个眼色,郝晨全当没看见,逼得罗槟只能直接开口:“我有个小小的要求——我想和我的当事人单独谈谈可以吗?”
经纪人忙不迭点头:“当然可以!我也有个小小的要求,罗律师和我们晨晨合个影可以吗?”
于是两个人在经纪人的手机里留下了若干张勾肩搭背、相视而笑、亲切交谈的照片,罗槟趁经纪人修图的当儿把郝晨带到律所的档案室,门一关,低声问:“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郝晨十八线的演技瞬间超频发挥:“罗律师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上次在我家——是你吧,你不记得我了?”
“您会不会认错人了?”郝晨很困惑的样子,“罗律师,咱们刚认识不到一个小时,您别开这种玩笑……”
罗槟心想,也许上次那个真不是他。无论如何,明星也不会装盲人去给人上门按摩吧!可是真的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分不出差别,难道是双胞胎兄弟?兄弟俩一个当明星,一个在盲人按摩店,造化弄人竟一至于斯。他叹口气:“好吧,可能是我认错了,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
郝晨在困惑里又加了一点点窘迫,这倒不用演,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他能闻见罗槟用的香水,或者是须后水,总之是种暖融融的香气,没什么侵略性,但非常具有欺骗性。
“罗律师,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我家里就我一个孩子。”
罗槟说不上自己是失望还是如释重负:“我问完了。我们走吧。”
门很快被重新关上,两排档案架之后的何赛已经石化了。
走廊上,罗槟看着前方的背影,灵机一动问了一句:“你那条狗叫什么名字?”
“叫西班牙火腿。”
话刚出口郝晨就觉得要坏,脚步稍滞了一下,罗槟追上来和他并肩而行,嘴角含笑:“给你个忠告,永远不要试图骗你的律师。”
又名国产版Twilight。
Summary:13楼有三户,普通人类庄恕,吸血鬼赵启平和狼人季白。
原本想着继续让东脸当吸血鬼,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这张脸不当Bella实在暴殄天物。那就让我来写这么一个故事。
借梗广泛,片段或可散见于《暮光之城》,《生人勿近》,《黑夜传说》,《惊情四百年》及其他吸血鬼IP等。
你就假设也有这么一个类似于Forks的地方,一个类似于Bella的阴郁白美男主庄大夫,妖艳贱货吸血鬼赵启平,黑色健壮狼人季三哥。
【1】
太静了,季白站在十三楼的阳台上,出神地凝望着夜幕下的城市。窗子开着,能听到楼下传来的...
太静了,季白站在十三楼的阳台上,出神地凝望着夜幕下的城市。窗子开着,能听到楼下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它们飞速经过,带动喇叭一路悠扬而去,好像一只古老的乐队。
之所以觉得静,是因为他突然换了个居住环境,这里和从前那个城市很不相同。原来那地方固然繁华热闹,可实在井然有序,不光人类社会高度文明,就连他们这些边缘群体也等级森严。各种纠葛,盘根错节,就跟从前在巴黎一个样。
季白最烦装逼的人,他比较直接,不爱讲这讲那,拖泥带水。他出手杀死一个畜养人类女性血奴的高等吸血鬼,却被告知此人在血族社会中享有一定威望,所以他惹了这个人就等于惹了一整个利益集团,就连狼族部分群体都要受到影响。季白因此受到了严格的审查和询问,首先验证他的狼族身份,其次再看究竟是游兵散俑还是正规的猎手,是猎手的话是否有从业资格,杀这个血族究竟是个人恩怨还是确有任务在身。最后拍板确定,这个人是该被杀,不过不该由你来杀,不符合程序,所以给你个处分。在上海这个地界儿,三年别想再动手,也别想变身,至于北广深其他几个一线,可以变身,但也别想动手。
季白很无所谓:处分就处分,反正我早看不惯你们这帮人,正好想搬家呢。
兵贵神速。优秀狼族猎手季白,背着一个巨大的处分,一路从上海搬往内地某城市。
他当然也有自己的考虑:因为惹到了了不得的人物,所以他的处境也比较危险,万一被杀可就糟了。这番话,他没对别人说过。在外人看来,季白无所不能,季白无所畏惧,他不怕困难。要对人说了你想躲?怕是要被笑死。
【2】
庄恕从来不喜欢这个阴雨连绵的城。太潮,也太热,连月见不着太阳,让人心里憋闷。最关键的是这儿有着太多不那么美好的回忆,可以这么说,他这一生,有百分之八十的苦都集中在前半生,而这百分之八十就发生在这地方。
以至于他后来长大,总有人夸他从容淡定心态好,他总报之淡然一笑,因为只有他心里知道:当你见过了更难受的事儿,日后的所有磕磕绊绊都不值一提。
他申请调回国,是出于特殊的个人考虑。
大仇未报。
他没打算久留,是以只租房。同事陆晨曦,表面上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大夫,真实身份是个富有的包租婆。庄恕思前想后,觉得大家都是大夫,还是同事,生活习性相近,作息比较一致,住一块儿也好交朋友。没多犹豫,立刻大方无比地交了定金和租金,签下合同,火速拎包入住,毕竟他实在不习惯住酒店。
十三楼,有三户。
陆晨曦家,户型最优,南北通透。季白家,恰好位于楼角,是以家中阳台呈现出直角状,房型略微崎岖。
还有一户,比较引起庄恕的反感。
最开始他并不清楚情况。只是某个平凡的周末夜晚,他和陆晨曦陈绍聪正窝在各自的卧室里享受岁月静好,夜正深,却总有阵阵歌声传来,音调高昂,十分亢奋,伴随着极其强烈的鼓点,似乎连墙壁都在震动。欢呼声,尖叫声,鼓掌声,跳舞的跺脚声,仙乐飘飘处处闻。
庄恕倒还好,没有太大波动,可陆晨曦是个暴脾气。他听到屋外一摔门,陆晨曦踢踏着拖鞋走到客厅来,不满地骂道:“又来了又来了,1303的暴发户!”
庄恕放下书,走出去,也不禁皱眉,声音确实大,在客厅感受尤其明显:“谁啊?你邻居?“
“一刚搬来没多久的富二代,素质可差了,总在楼道里咋咋唬唬,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会出声儿似的。”陆晨曦开始换鞋,“我得去给个友情提示。”
庄恕也跟上:“我跟你一起去。”
陈绍聪不紧不慢地出来了:“淡定点儿啊,我看没必要,人家开派对呢,能指望有多安静?”
“开派对非要在居民楼里开?有钱就去酒店包个房间啊?”陆晨曦朝陈绍聪一瞪眼,“你少拦我啊。”
庄恕和陆晨曦一前一后出门去了。
他们俩好一顿按门铃,才在狂欢的间隙找到一点儿存在感。大概过了一个世纪,大门被气势汹汹地打开,迎出一个醉眼朦胧的娇小女郎,步履蹒跚,香风扑鼻,大着舌头说:“你、你找谁啊?”
陆晨曦一叉腰:“曲筱绡,我你邻居,你说我找谁?”
女子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并未回答。一双狐狸眼,却流转到庄恕身上,霎那间眼神一亮:“哟!新男朋友?”
庄恕有些无奈:“麻烦您,这么晚了,能不能小点声?我们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
曲筱绡牢牢盯着庄恕,那眼神绝非异性间的大胆撩拨,却让庄恕觉得自己好似一块盘中肉,特别不舒服。曲筱绡好像也不怎么醉了,风情万种地倚靠在门上,笑道:“派对就要晚上开呀,谁在白天开派对?没办法,体谅些,成么?”言说间拉上陆晨曦的手:“要不要进来一起喝几杯?”
庄恕觉得这人混不讲理,一扯陆晨曦袖子,跟曲筱绡道:“不必了,我们明天还得上班。”心道是总得跟物业讲讲,否则看这样子是惯犯了。还没来得及转身,曲筱绡就贼兮兮一笑:“帅哥,我是惯犯,留学那会儿就爱这么干,你应该早习惯了吧?”
庄恕一惊,有些说不出话来,脑子闭路,什么也不敢想了。
言说间,门后又迎出来一个人,他有一把好听的声音,鼻音略重,可是很动听。他跟曲筱绡说:“怎么啦?是谁来找?”
曲筱绡侧开身子,那个男人终于露了脸。他甫一出现,和陆晨曦同时发怔,他问:“您是仁和医院的?”
陆晨曦:“我也觉着你有点儿眼熟。”
这男的倒是彬彬有礼:“那还真是同事,我骨科赵启平。”
陆晨曦和他握手:“幸会幸会,胸外陆晨曦。”紧接着一指庄恕:“这位,您应该也有所耳闻吧?咱们院引进的新人才,庄教授。”
赵启平越过陆晨曦的肩,看了庄恕两眼,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微笑,似乎刚才的神情都是假的,这会儿才把笑融进眼底:“当然。庄恕,庄教授。”
庄恕跟他握手。
曲筱绡好像有点儿困了,打了个哈欠:“既然同事相见,那你们聊。”拍拍赵启平肩,转身进屋去了。
赵启平这会儿正抓着庄恕的手,曲筱绡要进屋,他便侧开身子,但并没有放开庄恕。庄恕感觉他的手很冷很凉,握都握不热。
陆晨曦还是有点儿愤愤不平,可同事在这儿,她不好发作,只说了句:“跟你女朋友说,下次我真的要投诉了。”回头就走。庄恕跟赵启平一点头,也正要走。赵启平却笑道:“她不是我女朋友,但我会提醒她。”仿佛是对庄恕讲的,因为陆晨曦早已进屋了,庄恕莫名其妙地关了门,赵启平还站在门口笑着望。
庄恕刚躺上床,音乐声就完全停了。
【3】
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关上,忽然有人替季白把按钮按住了,季白赶忙进了电梯间,正要道谢,就对上那双眼睛。
他走进去,站在赵启平的对角。
赵启平笑:“您住在1301室啊?”
季白嗯了一声。
赵启平:“哦,那您和小曲一样,都是新搬来的。”
季白:“这城市我还是住不惯,没有太阳。”
赵启平:“没太阳挺好的,不燥。“
季白一咧嘴:“该出太阳就得出太阳,要么多没规矩。”
赵启平:“我们怎么不守规矩啦?也是新一线呢。”
季白:“目前没看出来,希望如此。“
到一楼了,赵启平让季白先请,季白立马抬步而去。赵启平按住将要关上的电梯门,一直目睹着他消失在走廊拐角,才踏出电梯。
【4】
庄恕和陈绍聪一起打饭,边夹菜边聊。陈绍聪找话题:“你知道住1301的那个是什么人吗?”
庄恕摇摇头:“不知道,从没见过。”
陈绍聪得意地笑了:“实话跟您说,我也不太清楚。”
“啊?”
“真的,他可神秘了。也是新搬来不久,好像在家工作,所以没怎么见他出门,一个人住,也没啥动静。”俩人走到自助区,想挑点儿水果。
庄恕笑:“挺好的,互不打扰。”
陈绍聪继续卖关子:“有次我下夜班回来,大概早上六点吧,碰见他出门,长挺帅呢。”
庄恕没说话,挺有兴趣地看他一眼,悠悠道:“真的?”
“真的,就连陆晨曦那个男人都说帅。”
赵启平端着餐盘,风似的飘上来,往庄恕面前一站:“嗨!邻居们。”
陈绍聪是个自来熟,也是个油子,院里的人没他不认识的,大大方方地笑:“赵医生好!——哎,邻居是怎么回事儿?”
庄恕在一边解释:“赵医生和曲小姐是好朋友,那天也在他们家里玩呢。”
陈绍聪这会儿忽然看到新上的冰激凌机,好像发现新大陆,十分欣喜地弃庄恕而去了。
庄恕拿了个苹果要往餐盘里装。
赵启平也跟在他身边:“庄老师,那天我们打扰到您休息,真对不起。”
庄恕笑:“没关系的。”
这时候陈绍聪唉声叹气地走过来了,手里擎着个快化了的冰激凌:“哎哟,这机器怎么是坏的啊?庄大神,我先回座位去了啊,要么彻底化了。”
赵启平走过去拿了个蛋筒,不紧不慢地开始打冰激凌,他接的特别多,香草,巧克力,草莓他都接了不少,几种口味黏黏糊糊融成了一团。
庄恕好意提醒:“机器坏了,打出来的不成形。”
“没有吧。”赵启平握着蛋筒,那些稀粘粘的稠状物却开始慢慢地固定成形状,上面还粘着一层冰碴子,他一转身,把那个硕大且形状完美的冰激凌递给庄恕,“你看,我打出来的就好好的,这个送你。”
【5】
陆晨曦遇医闹,庄恕帮着去解围。刚开始还是他们吵架他劝架,后来双方开始上头,声音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病患家的女儿,伸手从别人看他爸送的鸡蛋袋子里抓出个鸡蛋,一把朝陆晨曦掷过去。
陆晨曦躲闪不及,被砸中了,哎哟一声捂着头,差点儿向后仰倒在地上。
庄恕急了,也瞪眼:“为什么要打人啊?”
女的甩着一头泡面,极具泼妇的风情:“打得就是你们这帮傻逼大夫!”
她显然有备而来,从身后窜出几个大汉来,一看就是特意找的人,开始和庄恕互相推搡。
动静太大,不少医生都来围观和劝架。有人眼尖,吓得大喊:“有刀!有刀啊!保安呢?快去报警啊!”
刀没伸出去,因为那人的手腕被赵启平一把攥住了,他想使力,但是浑身纹丝没法动。
庄恕不知道赵启平从哪儿钻出来的,心里一惊,可他反应快,害怕赵启平受伤,冲过去要把刀躲下来。
可刀已经落地了,应声而倒的还有那个握刀的人,手腕被扭成直角,泪眼婆娑,嗷嗷大叫。赵启平把刀从地上捡起来:“我就是骨科大夫,带你看病去?”
保安已经来了,一拥而上,把那帮人摁倒在地上,女的想跑,被一众大夫和护士团团围住了,还有人端着手机,坚持不懈地跟拍,嘴里喊:“都录像了啊!这就是罪证!”
赵启平看了一眼手里的刀,已经被拗弯了,正好庄恕走过来,他便笑笑:“他们拿的这刀,质量不行啊,估计也就是吓唬,捅不到人。”
庄恕长舒一口气:“刚才真是谢谢你。这刀先交给保安吧,也是罪证。”
赵启平点点头,看着庄恕已经搀扶着陆晨曦慢慢地站起来。他眼神一暗,赶忙一步上前,搀扶着陆晨曦的左胳膊,关心地问:“陆大夫,没事儿吧?”
【6】
庄恕回了家,进门便问:“邻居家养着狗啊?”
陈绍聪正毫无形象地摊在沙发上打游戏,头也不抬:“没有吧。倒是1303的那个小富二代,养着特别特别多的猫,在客厅摆了好几个笼子呢。“
庄恕掸掸裤腿上的棕色毛发,捏起来一根在灯下仔细瞧:“这不是猫毛啊。”
【7】
曲筱绡在浴室里做美容,赵启平从客厅的笼子里抱出一只小白猫,轻柔地圈在怀里,一下下地顺着毛,撅着嘴跟它说话:“小白白,怎么感觉在哪儿见过你啊?在哪儿呢?“
曲筱绡敷着面膜从浴室里飘出来了,嘴巴不方便大开大合,说话不能动嘴唇:“在哪儿见过?在我们小区楼下吧。”
赵启平举起小猫,皱着眉笑:“看着品种挺好的哈,估计之前是家养的,要么被遗弃了要么跑丢了。”
曲筱绡翻了个白眼:“没所谓,反正都是猫啦。”
赵启平把它捧起来,鼻尖凑近了闻,那小猫好像被什么震住了一样,不叫唤,也不动弹,瞳仁呆滞,定定地任由赵启平摆布。
下一秒,赵启平的牙齿刺破了它的颈动脉,那小猫哀嚎了不到三秒就不动弹了。他捧着它坐在沙发上陶醉地吸,曲筱绡在一边无动于衷地看着。
一只小猫没多少血,可是胜在新鲜,干净。赵启平吸完了,仿佛泄了力气,仰躺在沙发上喘气,曲筱绡走过去偎在他身边:“怎么样,比冷冻血浆强多了?”
赵启平想了想:“不太一样,一个是碳水化物,一个是肉类蛋白质。”
曲筱绡锤他一拳:“可你心里知道,这些都难吃。”
“你这个人,少对我读心。”赵启平喝了血,眼球变为血红色,瞳仁化作针状,看着有点儿凶,“我也不瞒你,我当然想要更好的。”
曲筱绡了然地点头,抬手朝隔壁一指。
【8】
庄恕一个人满场追着篮球跑。
篮球是年轻人的运动,可他毕竟不年轻了。他的步伐有时候追不上球,又有时候比球跑的要快,硬邦邦的球身磕在他的指头上,他试图投篮,球遗憾地从篮筐边飞过,狠狠锤在篮板上。他仰起脸,汗水顺着额头滴落,不禁有些挫败。
篮球不知所踪,却听到了球与地面撞击的弹跳声开始重新回响,他扭过脸,远处的一个年轻人站在原地,一下下地运着球。下一秒,他抬起胳膊,没有刻意地瞄准,将球轻轻松松地抛了出去。
完美入筐。
庄恕情不自禁地叹道:“Thisisawesome!”
球又回到季白手里,他上前两步,朝庄恕笑:“我认识你,你住1302室,叫庄恕。”
庄恕和他握手:“莫非您就是1301?”
季白点点头:“我写小说儿的,平时就在家里办公,所以你们估计不太认得我。”
接着他竖起大拇指,朝另一个方向一笔划:“小区的健身房是很好的,我每天晚上都去游泳。运动有助于缓解不良情绪。”
庄恕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看出我有不良情绪?”
他动动鼻子:“噢,心情不好的人,身上都有种味儿。”
庄恕乐:“我真被你逗笑了。”
他把球扔给庄恕,拎起搁在场边的袋子,抄着口袋就要走。
“您还没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呢。”庄恕在后边问。
“季白。季节的季,白色的白。”他说这话时,头也没回。
【9】
赵启平之心,路人皆知。
他想搞庄恕。他身边的人,庄恕身边的人(其实也就陆晨曦和陈绍聪,最多加个楚珺),大家都看出来了。赵启平几乎天天找庄恕吃饭,他并不介意同桌的还有陆晨曦和陈绍聪,反正他和谁都能聊得来。他还动不动跑去胸外给庄恕送温暖,酸奶零食,咖啡奶茶,一些外卖。
楚珺也暗恋庄恕,但也因为知道的人太多,所以相当于明恋了。
曲筱绡有几次开车接赵启平下班去酒吧,好心地要帮朋友一个忙。她只需要看从正门里出来的楚珺几眼就一清二楚:“哦,她今天晚上打算陪庄大夫加班呢。”
赵启平自傲地一撇嘴:“我倒是不太担心她。”
曲筱绡眯起眼睛:“屁。”
赵启平叹了口气,拉开车门就要下车:“我也得送糖衣炮弹去。”
曲筱绡一把咧住他胳膊:“不是说好今晚要一起见证四点钟的天空吗!”
赵启平落回副驾驶:“这么久了,他都不表态,难道我打动不了他的心?这不科学啊。”
“我说我读个心吧,看看他心里有你没你,你还不让我那么干,装什么啊?”曲筱绡摇头晃脑地翻白眼儿,“你要不行,我可就上了。”
“不行,不准,不许。你要那么干我就跟你翻脸。”赵启平呲牙咧嘴,“把你冻在你家的冰箱里,关个三天三夜。”
“开玩笑,开玩笑的。”曲筱绡连忙打哈哈,“他呢,还真不是我的型,太四平八稳了,不活泼。要说也不是你的型,你……”
“我知道了。”赵启平一抬手,“他是羞怯,内向。”
庄恕晚间下班,走向车子的过程中,赵启平突然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嗨,要一起去吃宵夜吗?”
庄恕被吓了一跳:“你怎么没一点声音啊?”
赵启平低头抿嘴笑:“我早就在此等候了。”
庄恕拉开车门:“上车吧。正好我也饿了。”
赵启平喜滋滋地坐上副驾驶:“人民西路有家烤串儿,特别好吃,泡夜店的人都爱往那儿挤。”
在赵启平的指挥下,庄恕把车开到了人民西路。这地方集中体现了本市人民夜生活的精彩风貌,十点多了还人潮拥挤,家家宵夜餐馆才刚迎来第一波用餐高峰,到凌晨四五点钟,泡吧的人散场,还会有第二波高峰。各类火锅店,烤串,小龙虾,焖锅,日料,韩料,玲琅满目。庄恕即使在美国那会儿都没有泡吧的习惯,来了本地,更没有特意拜访这些去处,所以全程被赵启平带着走。
在烤串店入座,赵启平不用看菜单,就豪气千云地点了一系列必备烤羊肉串烤肉筋烤牛油烤鸡腿,本店特色烤蟹钳,烤大虾,还给两人一人点了份主食,他自己要酱油炒饭,庄恕则要炒面加个卤蛋。
他们边吃边聊,都觉得十分满足。庄恕吃饭很斯文,边慢慢地把面往嘴里无声地送,边笑道:“这么吃太不健康了。自从回了国,越来越胖。”
“庄老师你一点不胖,我看你身材正好。”赵启平贴心地替他剥了一只虾,又递了一条油乎乎的蟹钳,“你尝尝蟹钳,特别好吃。”
庄恕应着接过来,有些生疏地剥。他一个没小心,直接把手指刺破了。
赵启平一僵,连忙搁下饭勺,抽了张面巾纸擦擦手,不由分说地把庄恕的手捧过来:“没事吧?”蟹腿上的刺戳破了白皙的指尖,冒出了鲜红的血珠。
他低下头,含住了那个指尖,陶醉地吮吸起来。
【10】
庄恕这夜辗转反侧。
总觉得指尖上那块地方,火辣辣的。他无法不去回想当时的那一幕,赵启平为什么会在公众场合做出那样暧昧不堪的动作,脸上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沉醉的神情。他感到诡异,又似乎品味出着难以言喻的旖旎。虽然在回程的车上,他们都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此事,可那横亘在两人间的静默已经表明了他们都在进行着深深的思索。
他瞪着眼睛,出神地望着被月光浸透的窗外。
忽然,外面黑影一闪,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窗台上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在窗帘背后摇曳闪烁。庄恕心里一惊,差点儿吓晕过去。
敲窗户的声音。“庄老师,窗子没关,我能进来吗?”
不等他回来,窗户已经被推开了。赵启平伸手拂起在清风中浮动的窗帘,跃下了窗台。
庄恕伸手按亮台灯,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说不出话来。
赵启平神情柔和,坐在他的床畔:“你不要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对你说些话。”
庄恕还是浑身紧绷,过了半天才说:“你到底是谁?”
赵启平笑道:“你也看出来了,我和常人不一样,只是你不敢往那方面想——没关系,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对你说这个。我就是你想的那个。”
庄恕皱着眉:“你是说同$性&恋?”
他盯紧了那扇窗户。
赵启平拿起庄恕的一支笔,那支笔在他手里变成了一根晶莹剔透的冰锥,最后化为手心的一捧粉尘。他望着庄恕:“我很喜欢你。所以在与你交往前,我不希望对你隐瞒自己的身份。“
庄恕还是紧紧裹着被子:“既然吸血鬼以血液为生,如何保证你不会吃了我?”
“吃了你?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动手?”赵启平的眼睛在黑夜里开始发红。
他倾身向前,冰凉的手捧住了庄恕的脸——庄恕惊恐的发现,他没有呼吸。赵启平的鼻尖贴住他的:“因为我早就见过你,可是你把我忘了。”
TBC
好中二哦,我这么说着
一你是不是瞎
十八线小歌星也有私、生饭,一流大律师也会脖子疼,简而言之,郝晨和罗槟都觉得这一天不太美好。
行业不景气,即便大牌都不敢出专辑,纷纷上综艺当评委,郝晨的咖位混不上嘉宾席,公司也不肯给他出单曲,经纪人遂先斩后奏接了个快活儿——网剧的男四。进组第一天,导演cut了他二十多回,说他不接地气,没演出底层小人物的艰难和挣扎。郝晨心说我都上您这儿演男四了还不够艰难挣扎呢?到底没敢说出口,陪着笑脸儿继续被cut,捱到收工,累得死狗似的,回家一推门,私生饭窝在门口鞋柜那儿,嘤嘤嘤呜呜呜地向他伸出手:“晨晨!晨晨我爱你嗷!!...
行业不景气,即便大牌都不敢出专辑,纷纷上综艺当评委,郝晨的咖位混不上嘉宾席,公司也不肯给他出单曲,经纪人遂先斩后奏接了个快活儿——网剧的男四。进组第一天,导演cut了他二十多回,说他不接地气,没演出底层小人物的艰难和挣扎。郝晨心说我都上您这儿演男四了还不够艰难挣扎呢?到底没敢说出口,陪着笑脸儿继续被cut,捱到收工,累得死狗似的,回家一推门,私生饭窝在门口鞋柜那儿,嘤嘤嘤呜呜呜地向他伸出手:“晨晨!晨晨我爱你嗷!!终于等到你回家啦!!!”
罗槟自从升了律所主任,压力十分之大。别人说“千斤重担”只是个形容词,他是真觉得脖子肩膀像压着大石头似的,一转头就能听见颈椎嘎啦嘎啦直响。本着多年来形成的习惯,他绕到首席激励官兼行政主管的办公室,问她脖子疼该怎么办。栗娜小姐是罗槟认识的唯一一个能在甜笑里适当加入“你是不是傻”表情的人,她抬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一,把头砍掉;二,做个理疗按摩;三,如果你实在找不到按摩的人,我也不介意——”“你会按摩?”“不,我会砍头。”
——这就是来按摩的技诗了,不过导盲犬看着好像……不太纯。也是,纯种导盲犬多贵啊,可能就是自己养的比较听话的狗,能帮着看个车什么的也挺好。罗槟清了清嗓子:“那个,你是来2818的吧。”
“啊对。麻烦您了。”郝晨笑着说,心里却画了个问号,别的中介都是西装衬衫挂工牌带徽章,这个怎么……老头衫运动裤就出来了?
罗槟上前半步,轻轻碰了下对方的小臂:“来,往左前方拐个弯,马上就到。”
还动手动脚的!大概是认出我了!郝晨不动声色地躲开对方的手:“好的。”
罗槟更加感慨,这小伙子连别人搀一把都不愿意接受,坚持要自己走,太要强了,太不容易了,待会儿多给点小费吧。
Summary:那时谭宗明与赵启平尚处热恋期,紧接着谭宗明死掉了。凌远是个鬼。
CP:谭赵;凌赵。间或有其他衍生人物掉落。
Warnings:主要人物死亡(真的死,死透了);非唯物主义设定(包括但不限于:阴阳眼、转世投胎、神神鬼鬼等)
这个故事源自于经典爱情港片《我的左眼见到鬼》,看过的人应该会明白,没看过也不要紧,最好不要去搜剧情,否则会被剧透。
文笔好像有些艾斯比,没有太大文学价值,可以当段子看。也因为写的匆忙+有点儿困,所以比较粗糙,见谅。
结尾的歌儿一定要听!!
【0.】
赵启平他...
赵启平他回了家。
凌远,正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脖子弯下去,认真摆弄着一台扫地机器人。
赵启平把拉开的外套又穿好了:“你来了啊?我说一进屋就这么冷。”
凌远仰起脸笑笑:“这个,我帮你修好了。”
凌远问赵启平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赵启平通往卧室的脚步一顿,叹了口气,“唉,其实我看见了,有几个孩子刚下了救护车就已经没了,可是还得试着抢救。我不知道他们那个样子,去投胎的路上会不会很辛苦。”
凌远想了想:“不会,死了以后,身体很轻盈的。”
“但愿吧,希望他们下辈子能去个好人家,只是苦了那些父母。”赵启平搓搓脸,“心情不好,真去睡了。”
“扫地机器人给你搁窗边了。”凌远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轻飘飘地走了。
【1.】
提起自家宝贝儿子,赵妈妈总有些自豪。
论事业,他是一位非常体面的医生;论样貌,可谓盘靓条顺,他继承妈妈的小脸盘子与精致可爱的五官,遗传了爸爸的挺拔与高大;论品行,从小长到大,没人不说这个孩子好。
月有阴晴圆缺。赵医生之悲剧,虽然也曾发生,但转瞬即逝——因为这悲剧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悲剧,他自认为,尝到的甜头大过了苦涩。
那一年,他与谭宗明坠入爱河。
谭宗明的名字,对普通人而言有些陌生,但在相当一部分人来看,这个姓名如雷贯耳。
赵启平与谭宗明从来不在一个圈层里活动。赵启平在自己的圈子里过得无忧无虑,他有个称号,叫“才俊”。谭宗明在那个圈子里过得也不差,而这份不差在所有圈子之上,要说过的还行简直有些虚伪,通过安迪和小曲有限的描述,赵启平将此人归类为“王子”。
王子在众多文学作品里代表着爱情的意向,赵启平在尚未认识谭宗明前,就给他起了这个称号,仿佛冥冥之中,命中注定。没人叫谭宗明王子,大部分人带着敬畏,叫他谭大鳄。赵启平另辟蹊径,开辟新称谓,事实证明,他变成了他生命中的王子。
为了谭宗明,乖顺的儿子一脚踹烂柜门,向父母坦白:就他了,我的心里再容不下别人,不要再逼着我相亲了,或许日后可通过领养获得孙子,你们打我一顿吧。
赵启平他挨了他妈一顿不痛不痒的打,当谭宗明上门拜见丈人丈母娘时,那些愤怒与不解已经逐步消散了。人都是利己主义的。出柜意味着活得比别人要艰难,可是当对方是一位让你过得更容易的人,出柜也就没什么危害了。赵启平与谭宗明联手合作,让他的父母想通了这一浅显易懂的道理。
很快,赵妈妈又恢复自豪。儿子的伴侣也是卓越的,除了他与自己儿子性别一样,不能生育以外,基本没有缺点。
赵启平自以为悲剧就这么圆满落幕了。罗密欧朱丽叶演完,转眼间演员登上舞台,站在聚光灯下向观众谢幕,迎来掌声鲜花与飞吻。
父母知道结果就好,至于个中缘由过程,无需详谈,讲出来也不好听,容易让上了年纪的人血压升高,可能无法接受。比如谭宗明和赵启平第一次见面就上了床,七天内就建立了比较稳定的关系,烈火烹油,非常不符合老一代人的传统婚恋观。但爱是奇妙而不可捉摸的。
为了向老人与赵启平证明自己是一片真心而非玩玩就算,同时顾及对方时隐时现的自尊,谭宗明付诸了很多实际行动。他悄无声息地拟了一份合同,赠予赵启平一定金钱,一些房产,一群股份,以及一个医学会理事长的位置。
他们进行了浪漫的旅行。那个盛夏,谭宗明和赵启平飞往南法。在别墅里,在海滩边,他们胡天胡地整整半个月。他们品尝美食,他们游泳,他们划船出海,他们跳舞,他们在沙滩追逐,他们观潮起潮落。他们的嘴除了吃东西和说话就是接吻,他们的手总渴望互相牵着,他们的眼神总是忍不住落在对方身上,他们是世界上所有热恋中的情人。
热恋期很快届满。不是因为他们较他人而言更冷静,更不是分手(他们还在深切地相爱着),而是因为谭宗明死掉了。
【2.】
谭宗明的死很突然。
两人回国时,都晒得有些黑。不过赵启平觉得这是幸福的印记,第二天,他照常起床,与谭宗明一起吃早饭,各自去上班。赵医生不愿同事知道他的恋情,于是他拒绝了谭宗明的专车接送,宁愿自己开着车汇入早高峰。临出门前,他们依不舍地交换了吻与拥抱。
“明年过年,跟我一块儿回家,我得带你见见我家人。”他们分开,谭宗明地手指摩挲着赵启平的手腕内侧,那里的脉搏在砰砰跳动,为他而跳,他拥着赵启平,严肃而温和地与他商议此事。
赵启平有些惊讶,他知道总得有这么一天,但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天就这么来了。他有些晕眩,飘飘然化作不知所措,他只是点了点头说好,接着转身离开。
他心满自足地上了车,扣安全带时还想:刚才那样子,真像电影里的白人中产阶级夫妻啊,一般演了那种镜头,后来的剧情准没好事,不过没关系,我们俩可不是白人。
赵启平的灵感有时就在一念之间,也无意中告诉了他很多很多事,可惜他从来后知后觉。
谭宗明出事了。急性心梗,从生到死只用了几分钟,抢救无效,不幸逝世,享年三十九。
杰出的商界奇才,年轻有为的企业家,谭宗明的葬礼如此繁华而盛大。赵启平好不容易慢慢走进谭宗明的生活,仅仅一个上午,他再次出局。
或许他曾经一只脚迈进了那个世界,但那也是谭宗明伸出手来拉住了他,谭宗明死,他便从云端坠落到地面。在葬礼上,无人注意到这位普通的年轻医生,他来去匆匆,好像一个沉默不语的影子。
他需要靠谭宗明与那个世界维持联系,也是出于现实考虑——他非常清楚,地位意味着更大的不自由,阶级意味着抱团,代表不能轻易独善其身。
赵启平并不留恋云端,他只是感到非常非常非常地悲伤,为一个人的凭空消失。
即将落在屏幕上的手指猛地一顿,这才想起来:谭宗明没了。
【3.】
上海很少下雪。地表温度高,雪从天上掉,还没到地面就被蒸成了水,又冷又滑,简称冰雨。赵启平就在这么一个愁云惨雾的冰雨日,下楼取快递。
迄今为止,赵启平的身份已经和往昔不太一样了。毕竟是谭宗明,死亡战胜了他,但没能完全打败他,譬如他未卜先知高瞻远瞩,提前替赵启平做好了规划。赵启平拥有了些丰厚的财富,以至于生活状况比从前要好很多很多,爱买书的毛病却依然没改,只不过出手更大方。铛铛一搞活动他就准时下单,羊毛不薅白不薅。收到书的快感是难以言喻的,他带着猛烈的富足,扛着一个大盒子慢慢往回走,满脑子都被开箱的欲望所充斥,如同精虫上脑。人一飘飘然,就容易出现问题。踏上台阶时,他脚下一滑,跌倒在单元门口,手里的箱子飞出八丈远。
他的脑袋磕在冰冷的地面上,还没反应过来,就昏了过去。
一切好似一场梦。赵启平在梦里做着自我对话:死了当然不好,他还有大把好时光没有享受,况且父母一定会很难过(就像他为谭宗明感到难过一样),想来实在不负责任;但死了也有好处,第一,说不定能和谭宗明重逢,第二,人活着还是挺累的。
但目前的情况有些复杂,赵启平同时领会到两种结果带来的滋味。首先他醒过来,脑子嗡嗡响,耳鸣片刻不停,脑门很凉,一摸是血,所以他没死,但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以确保无恙。其次他身边蹲着个人,身材高大,但在冬天里穿着短袖,在傍晚的明黄色路灯下,他没有影子,好像一张凭空出现在这个时空的纸片。
他面容苍白,可目光关切,询问着缓缓爬起来的赵启平:“你没有事吧?”
赵启平哼了一句,没力气摇头,缓了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水,踉踉跄跄捡起地上的铛铛快递盒子:“我没事,谢谢。”
这男的跟在他后边,声调低缓而轻微,说:“我帮你叫来了保安,他们会叫车送你医院做检查。”
话音刚落,小区保安大哥赶到,围住了赵启平,赵启平不多做推辞,接过他们递上来的纸巾捂住了头,跟着上了叫来的滴滴。一番忙乱,还没来得及跟陌生人说句谢谢,一扭头,男人已经不见了。
他在医院简单处理了伤口,拍了片子,只是伤到了皮肉,其余并无大碍。赵启平觉得真是万幸。走在医院的走廊里,望窗外一瞧,天已经黑透,外面又那么冷,还是赶紧回家去。
他脚步一顿,为了确认似的,倒回到刚才的位置。
看得清清楚楚——刚才在窗外,似乎坐着一个男人。
他没看错,确实有这么一个东西。按理说这事儿他管不着,反正挨冻的又不是他,问题在于,这层楼位于医院的四楼。
实在太危险了。赵启平想伸手敲敲窗户,又害怕惊着他掉下去。他望了望走廊,还是有不少人,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视若无睹。赵启平一下有点儿心冷:现在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竟然冷漠如斯么?
他揪住了一位看上去比较面善的大哥,希望求得帮助:“哎,抱歉,您看看这人,太危险了,能不能帮我一起提醒他一下?我叫他,您帮忙看着点儿。”
大哥面露狐疑,四处张望:“哪儿呢?哪儿呢?”
赵启平急了,朝窗户猛指:“就在您眼前您看不见啊?”
大哥一下不面善了,跳开八丈远:“您眼神不好,真没人,看错了吧?”
赵启平把脸贴在玻璃上,确实有个人影,穿着薄薄的白T恤,坐在外面的寒风中——慢着,深冬腊月穿短袖?
再回过神来,那个大哥已经跑没影了。
赵启平从怀里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实在不行就以此作为证据。他打开相机,调亮度,对焦,下一步是按快门——
取景框里,空空荡荡。
赵启平把手机往下挪,人影还在,手机往上挪,人影没了。
他再次把脸贴在玻璃上,男人好像意识到了他的存在,缓缓转过身,眼眶里淌血。
赵启平嗷地大叫一声,吓得在医院的走廊上狂奔。
他就是从那时候起能见鬼的,也因此遇见了凌远。
凌远,即刚才那个好心男的,突然从屋里走出来,好像他才是这房子的主人,站在不远处静静凝视着赵启平。
赵启平一抬头就看到面前站着个大男人,吓得平地而起,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
“我靠,没完了。”他直喘粗气。
可是他并没有像刚才一样害怕,他只感到诡异。面前男人的样貌堪称英俊,身形俊梧,是个十足的美男子,只是面无血色,两眼下方带些乌青,像是久治不愈的病号。他不说话,男人也不说话,盯着他看了几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你真的能看见我。幸会,凌远。”
赵启平僵硬地点点头:“啊,幸会。”他仍然不敢看他,小心翼翼绕着走。
凌远也跟在他后边,保持着一定距离,轻声说:“你不认识我了?”
赵启平扭过脸:“你生前……你和你认识吗?”
凌远笑笑:“我知道,你是六院骨科的,我和你是同行,我在一院,肝胆外科。咱俩也是校友啊,当年在北京,你应该听过我。你再好好想想?”
一说一院和校友,赵启平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他瞪圆了眼睛,连连点头:“噢!噢噢!凌师兄!是你啊!我记得你!明明和我们差不多大,已经给老师当助教了。你当年在咱们学院。那是传奇啊!听说你前年刚提了院长,大家还议论过来着。”
凌远也不说话,只是抿嘴笑,有些自豪,也有些羞涩。
赵启平激动过了,这才问:“那你……怎么搞的?”
“胃出血,做了个小手术,结果就这么出事儿了。”凌远笑着叹口气,“医生不能给自己看病。我是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么死的,还是死在了自家地盘上。”
赵启平惋惜地哦了一声,想拍拍他以示安慰但又不敢下手。但转念想到,这么震惊朝野的事儿,为啥他没听说一点消息?便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还年轻,又有作为,人生之灿烂才展露了一个边角,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赵启平想到谭宗明,也是这样一个好年纪,偏偏突然离世。他始终过不去那个坎儿,每次想到,心总像被针扎了似的疼一下。赵启平神色一暗,扭头往屋里走,凌远继续跟在他后边。
赵启平在卫生间洗手,凌远就站在他身后,可是抬头往镜子里看,却什么都没有。赵启平问道:“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凌远还是笑着:“我见到你,纯属偶然。我只是漫无目的地逛着,接着就来到你住的小区。一看到你的脸,我就想起,这张脸,我认识,而且很有好感。”
赵启平干笑两声:“你要是个活人,说这话我还会挺高兴的,只可惜人鬼殊途啊。”
凌远靠在门上:“没关系。我并没有想到你能看见我,能这样和你呆着,我已经很知足了。”
赵启平摘下毛巾擦擦手:“别人都看不见你,应该挺寂寞吧?”
“偶尔。我不太在意一个人待着,相反,所有人都看不见我,我反而比从前要自由。”凌远说,“只是觉得每天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活人的事情,我插不上手。有时候干看着,也挺着急的。”
赵启平抬手指指窗外:“你也可以和鬼玩,我刚在医院就看到一个。”
凌远笑了:“既然你能看见我,我和鬼玩干嘛?”
【4.】
凌远对赵启平而言,是一个秘密。
他们鬼的世界是个秘密,同时,赵启平能看见凌远这件事情,也是个秘密。凌远无处不在,在家里,在窗外,在六院的走廊,在住院部大楼外的花坛边。他若无其事地跟在赵启平的身边,看他工作,吃饭,和别人谈笑,有时会对他的工作予以适当提点,每每都能帮助赵启平逢凶化吉。
他是赵启平耳边的一个声音,一句轻飘飘的耳语。他不对专业知识指手画脚,却乐意给赵启平精神鼓励和通用的生活智慧。赵启平有时候做手术,筋疲力竭。骨科就这样,好像打仗,电锯大钻,扛着骨头锯,火花与血肉四溅。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凌远出现在手术室,唯一一个没穿刷手服医务工作者,站在赵启平对面望着他。不知何故,有凌远在,赵启平就会安心下来,他想这或许是一种神秘的暗示——众所周知凌远出类拔萃,且水准绝对在赵启平之上,当你被厉害的人认可,就说明你也不差。这很好。赵启平定定神,继续全神贯注。
【5.】
赵爸赵妈,明里暗里,不止一次劝说赵启平找个对象。
表面上,他们是希望儿子赶紧跟别人家孩子一样结婚生子,过上正常稳定的生活。其实,赵启平心里很明白,他爸妈看出他对谭宗明的牵肠挂肚,总怕他想不开。有一段新恋情,应该对走出伤痛很有帮助。赵启平不想伤爸妈的心,他积极进取地活着,除了不找对象,他过的有滋有味。只不过有时候,一场午夜梦回,还是能清晰地记起和谭宗明在一起的日子,他的触碰与拥抱,他温柔而潮湿的吻。谭宗明的脸在他心里从没有模糊过,因为他天天想,在梦里就能和他见面。醒了以后,赵启平有时候会感到眼角带着泪痕,心情随之黯然神伤。这些话,他从没对第二个人说过,他知道一切已经无可挽回,讲了也无济于事。
凌远知道,但他不是人。赵启平睡着的时候,他走进房间,坐在床头凝望着那张年轻的脸,有时候赵启平会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哼与嘀咕,有时皱眉,有时张嘴傻笑。凌远挺想碰碰他,可是如果鬼碰了人,人的身体会很难受,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所以凌远很自觉地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只是远远看着,能说话已经很好了。
赵启平把花放下,静立片刻,这才问凌远:“人死了以后,是不是就立刻去投胎了?所以你们这些鬼,都是还没完全死掉的人?”
“一部分是,但大部分都是不想去投胎的人,在世界上徘徊着,希望完成未了的心愿。”凌远往四周看了看,“这儿也有不少呢。”
赵启平对这些朋友早已习以为常,他慢慢蹲下身子,望着墓碑上那张小相片:“我原来以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知道他现在投胎去了没有,生在什么样的人家,还记不记得我。”
“如果去投胎,就要喝孟婆汤,什么都记不得的。”
赵启平飞快朝凌远看了一眼,有点愤怒,眼角红红的。
“你别生气,我说的是实话。”凌远好言好语地说,“我虽然不急着投胎,可是我也去不少地方看过。来世和今生的交界,是一片和任何地方都不一样的土地。孟婆也不是个老婆婆,而是个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人们叫孟婆。那些阴间使者,一些看上去和常人无异,一些则面目可憎。”
“我觉得宗明不会就这样无牵无挂地走掉,我有预感,他肯定会想办法来看看我的。“赵启平抹了把眼睛,站起身来,“三年了。他如果变成了鬼,那为什么从来不跳到我眼前来,让我看一看?要么就是他真的去投胎,彻底把我忘掉了。”
赵启平转身走了。
【6.】
凌远经常帮赵启平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譬如说,帮他打扫打扫家里的卫生,或者弄顿饭出来。这种样子在外人看来可能比较惊悚,但凌远也不出去,就在赵启平房子里待着。
赵启平倒真的省了不少事儿。凌远要做个西红柿炒蛋,在厨房忙活。赵启平就闲坐在客厅的飘窗上,猫一样偎着,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他已经习惯了家里有这么个东西飘来飘去,神出鬼没,对于窗户外头飘着的部分魂魄,也基本能做到处变不惊。今天傍晚天色迷人,城市笼罩在一片柔软的粉色当中,赵启平也不出去,就看书,顺便数楼下的车子。
凌远从来不是个甘于寂寞的男性,他偶尔跟赵启平调情。他开玩笑,问赵启平,如果他有万分之一地几率醒来了,愿不愿意和他约会。
赵启平没说话,眼睛还是盯着外头,半天才说了句,玻璃该擦了。
【7.】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也挺快乐的。赵启平本性爱玩,钟爱新奇,在凌远的带领下,他们做了不少惊世骇俗的大事儿。譬如他们带着一位溺死在公园的小男孩回家看了看父母是不是一切都好;劝说一位失恋自杀的姑娘忘记渣男,遁入新的轮回;有时候还会去十字路口给那些孤独死去的冤魂烧点房子和小汽车,让他们在那边也能过上好日子,再开开心心地去投胎。当然,最深切的感受还是更有人文情怀了。他在医院里接触到不少新朋友,一切让他更乐意好好工作,以让自己的付出更有意义。
【8.】
蔺晨一把将谭宗明给拦住了。
谭宗明:“因果业,还没结呢,这条不符合。”
蔺晨:“不就是你那个小男朋友么?拜托,你们才认识几天啊,我就不相信,能爱成这样?”
谭宗明:“我欠他的。”
蔺晨:“呕,什么欠不欠的。你给他留下的东西可不少哈。”
谭宗明:“没完成以前,别想让我喝汤去。”
蔺晨:“汤可好喝了。我跟你说,就你这个条件,你英年早逝,上天让你完成的事儿你还没有完,都要带到下辈子去的,肯定能投个好人家。”
谭宗明:“好不好的,这也不是你说了算,你又不是阎王。”
蔺晨:“虽然不是阎王,但我和阎王关系好。”
谭宗明:“走了走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蔺晨:“给你讲个故事吧,现在在我手下,有俩人,人家活着的时候可比你传奇多了,多重身份,抗日报国,后来死的时候……嘿嘿,那真是被冤死的。可人家遵纪守法啊,在我们这儿过得照样特别好。他们两个不愿意遁入轮回,因为不想离开彼此,正好又一起来的,索性就不走了,帮我做事。你看,要是你男朋友和你一块儿来,那估计还能天长地久。可是我帮你看了看,人家的阳寿可长着呢。”
谭宗明:“阳寿……能看别的吗?”
蔺晨:“天机不可泄露。”
谭宗明:“唉。”
蔺晨:“真的,听我一句劝。如果你不肯到桥上去,我只能派我俩手下去锁你了,他们两个厉害着呢。我是因为和你关系好,才提前对你说这些的。”
谭宗明:“行,我知道了。”
【9.】
凌远突然对赵启平说:“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赵启平正在看书,把书一搁:“你说,我听着。”
凌远在他身边,慢慢坐下:“今天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我死了。”
赵启平呆呆的,有些发愣。
凌远继续说:“既然死了,又没在生前积累下什么未了因果业,所以我必须要去投胎了。”
赵启平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样。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真的很开心。”凌远站起身来,想碰碰赵启平,又把手缩回去了,“如果下辈子有缘分,我希望能和你约会。上学那会儿,我就觉得你这孩子,挺不错的。”
赵启平挠挠头:“那你当时怎么不说呢?”
“你有女朋友嘛。”凌远摆摆手,“那,我走了。”
“等一下!”赵启平突然叫住他。
“你跟我说过,那片交界之地,有很多迟迟不肯投胎的鬼,那你说,既然不肯投胎,肯定有事要做,为什么要一直徘徊?”
“因为迷茫。”凌远笑笑,“执念太强,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只会越陷越深。像我这样的,无牵无挂,反而来去自如。”
“照你这么说,宗明不回来看我,一定有他的苦衷。”赵启平背着手在客厅里踱步,“说不定他也被困在那里了。”
凌远一摊手:“这难说。”
赵启平突然转身,有些渴求:“能不能请你最后帮我个忙?你去投胎的时候,帮我找找他,看看他是不是也迷路了?你告诉他,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让他不要挂念我。如果他想我了,就回来看看我,我还住在这里。不管怎样,你告诉他这个,他就不彷徨了,否则听起来好痛苦啊。”
凌远已经走到门口了:“就这些吗?还是说你更想让他回来看看你。”
赵启平站在原地,不说话了。
凌远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我去找找看。毕竟你我朋友一场。”说着开门就要往门外走。
“你不要急嘛!”赵启平叫住他,抓过手机,“我给你看一看他的照片,要么你怎么会认出他的脸?”
凌远如梦初醒似的点点头:“对,没错,我糊涂了,差点儿就忘掉这个。”
赵启平把手机给他,上面是一张照片。那是三年前在南法的一个夏夜,两人在海边相拥,正对镜头笑着。
凌远看了一眼就还给他:“记住了。”
赵启平攥住手机:“谢谢你。抱一下吧?凌师兄。”
凌远不管不顾,和他紧紧抱在一起,赵启平冷得牙齿打颤,心脏砰砰跳。凌远赶紧松开了他。
两人告别的时候,眼角都有点湿。
【10.】
凌远最后也没回来。
赵启平也预料到了这个结局。这个世界上,徘徊在那里的人千千万万,哪里能保证一定能找得到谭宗明?况且凌远自己也要去投胎。
凌远死掉了。作为曾经的校友,短暂的朋友,赵启平觉得应该前去悼念,以示关心。正好最近他有位姨母生病住院,就在一院杏林分部。他妈早就三令五申,让赵启平抽空探望一番,赵启平决定就今天去,顺带看看他凌远的手笔。
正是春夏交接,草长莺飞,日暖风和,姨母身体康复不错,赵启平陪着在楼下散了会儿步。因为有护士看着,也不需要他做什么。他站在花坛边上,低头刷着手机,搜索关于杏林和凌远的资料。
有个人自己扶着轮椅过来,因为没控制好方向,差点儿轧到他的脚。
赵启平往后一蹦,避开了,他抬起头,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凌远,穿着病号服,额发松软,有些长。他仰起脸来,正好也在看他。
“你还活着,凌远——”
“我感觉我在哪里见过你——”
这两句话同时说出口。
【11.】
凌远康复出院,很快恢复工作。与此同时,他正式开始与赵启平约会。
“我昏迷的那会儿,一直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凌远对他说,“梦里我变成一个游魂,没人看得见我,可是我遇见了你,只有你能看见我,我们变成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也逐渐爱上了你。”
赵启平想对他说这不是梦,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听起来很奇怪吧?梦里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到底是不是梦呢?赵启平还在想。
“你昏迷了很久吗?“他问。
“其实没多久。我只是做了个小手术,我所说的昏迷期,其实就是麻醉期。”凌远笑道,“也就24小时。”
“手术挺成功的?有术后并发症么?”
“哪里的话,又不是什么大病。没有。”
赵启平懵了。
【12.】
谭宗明站在桥上,桥下一片云雾茫茫,好像是在天上,可是那河流又分明一望无际,宛如没有波涛的大海。
蔺晨笑道:“好看么?喜欢看的话,带你去坐一回渡船,回来以后就该喝汤了。”
谭宗明把碗放下:“渡船会飘向哪里?”
“反正回不了人间。”蔺晨一揣袖子,“我说,你还真是心心念念啊。担心你那个男朋友,把投胎大事耽搁到现在。这样,既然你好不容易要走了,那我作为朋友,最后帮你个忙,带你去个好地方。”
蔺晨拉着谭宗明,要往桥下走。
谭宗明问:“真要上渡船么?”
蔺晨点点头:“你们鬼魂坐渡船回不了人间,但梦里还是可以去的。”
【13.】
赵启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在温热的沙滩上醒来,眉目轻启,那天空隐隐泛了深蓝,已经冒出星星和月亮,只有海浪在耳边轻声地歌唱。
他缓缓坐起身,谭宗明就在他对面,好整以暇地坐着。
“你啊,你又想起我了。”谭宗明的眼神很温柔,温柔又哀伤。
海风柔柔吹拂到脸上来,好像即将涌下的热泪,赵启平说:“我每天都想。我想你怎么突然就走了,还想你为什么只肯在梦里见我。”
谭宗明皱眉一笑:“你确定吗?”
过了一会儿,赵启平说:“我还在想,为什么你要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来见我?”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谭宗明站起来,“在你能看见鬼之前,我就一直在你身边。我看着你工作,上下班,和朋友见面,去探望父母,那天你跌倒,我吓坏了,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各种方面的,我希望你能好好过。我希望你能逃掉,就像我能忘掉这一切一样。”
“答应我,好吗?”谭宗明伸出手,摸摸他的脸。
赵启平已经泣不成声。
“再吻一次,我就要走了。”谭宗明把他揽到怀里,两人像从前那样接吻,潮湿的海风,晴朗的夏夜,天地空空的。
赵启平紧紧地抱住他:“有时候觉得很可惜,在一起还没多久,就要分开了。我总梦见你,梦见你有时候去六院接我下班,一起去淮海中路散步,梦里的上海,永远都那么美……”
“我都知道。”谭宗明流泪了,“我也很可惜,一直没能正式跟你说声再见。”
他松开赵启平,向大海深处走去,又仿佛消失在星空里。
【14.】
赵启平在那年夏天和凌远去了趟南法。他们租了一辆车子,飞驰在海边的公路上,车玻璃降下来,潮湿温热的海风扑面而来。赵启平戴上耳机,那首正好播到的歌,竟然是第一次和谭宗明约会时,他车里放的那首。BeeGees。如今又在这里回荡在耳边,仿佛一种命中注定。
歌词儿有点儿俗,不过旋律很上口,赵启平记得当时还笑谭宗明。耳机里唱:“我在雨中,我不想独自回家,面对冷雨夜的炙烤。你爱的人,铁石心肠。闪耀着追求光的方向,你终将自己在大海上巡航。”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风是他的手,星星是他的眼睛,注视着一切,他什么都知道。
END.
36
头七一过梁太太就预备扶灵回广州,打算到了老家再大办葬礼。
梁仲春在香港的债主多,实在不宜久留,阿诚与方孟韦也赞同。
老梁的贸易公司重新规划了股份,阿诚与方孟韦共管,赵启平与许一霖各持一成。梁太太母子不参与公司维持,约定只拿分红。
起灵时阿诚没去送,赶去了码头上约见熟人。那是个跑船混江湖的,在上海就认识的,惯做包打听赚外块,熟门熟路。
“半个月前有生人到仓库盘道,不是本地黑衫,东洋鬼子。出事前几天,还有日本学生来过,一男一女开着小车,转几圈就走了。”这位蹲在地下数钱,头也不抬:“女的梳锅盖头,一双死鱼眼,好认!”
阿诚听着他说话,少见的拿出根烟来点上。连抽了两口,苦涩的烟焦油气...
阿诚听着他说话,少见的拿出根烟来点上。连抽了两口,苦涩的烟焦油气味弥漫,他只觉心里异常安静。
阿诚已知道汪芙蕖死在了软禁处所。同样是暴死,姓汪的排场可比老梁大多了。
他这案子不复杂,报纸新闻禁不住长篇累牍的话来回说,干脆将汪家祖宗十八代的八卦传闻都挖出来写,简直要变连载小说了。
小道消息也随之跟出来,直指绊倒汪家的幕后之人就是汪老太爷当年的得意门生后来的准侄女婿明楼。正经报社虽然不敢乱编,可三流花边小报早就耐不住性子,将明大少爷负心薄幸与始乱终弃描述的绘声绘色,简直不亚于《红楼》《西厢》。
汪家倒台必定是明楼的手笔,阿诚心里有数。他知道明楼早就在等个机会,一举将汪芙蕖全家置于死地。只是没想到,老梁竟然做了导火索。
“是南田洋子和高木渐次在码头安排的刺杀。这两个我早认识,和汪家关系匪浅。”阿诚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方孟韦给他斟一杯白兰地,示意他继续说,“是藤田集团的养子,藤田集团是汪家背后的金主。”
方孟韦一面听他说,一面从大衣顶柜上取出皮箱。带消音器的手枪与弹夹,还是托杜见峰偷偷从欧洲买的。
“既然和明先生有关,是不是和他通个气?”方孟韦检查枪械,不经意的提醒,“毕竟明先生早动手。”
阿诚沉着脸帮他擦枪,半天才冷笑一声:“和他通什么气?明先生如今是大仇得报。老梁的事咱们自己搞定。这点事若还要去找他,我这几年也白混了!”
方孟韦觉得他是心情抑郁过分,温言劝慰:“别赌气。咱们进口军火与橡胶,明先生帮了很大忙,今后也还要仰仗他,到底欠他情的。”
阿诚听不得这个话,登时满脸涨红起来:“欠他的情,难道还没还完?我已经……”再说下去是不像话,他咬着牙低下头,手里枪握的紧紧的。
方孟韦看不过去,轻声道:“舅舅去世,家里公司里一团乱麻,我本意是想找明先生帮帮忙。可要去也得你去,你偏偏又这个样子。我是不好劝你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如今汪家倒台,他和汪小姐自然订不成婚,你闹什么别扭呢?现在说情还完了,将来怎么办?”
阿诚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明先生在海关总署算得上是如日中天,连洋人都要让他三分。想维持住老梁留下的生意,不去伺候他怎么能行?何况“把我自己给先生”这句话可是亲口说出来的,人情哪里就能还的完?
“高木不住学校宿舍,和几个日本男生住在丹士堂。”阿诚将地图摊在地上,“楼里四个住户,有个门房,打杂的晚上六点下班,今晚就他一个在。”
这计划他们已经确认过,只不过听着十分荒诞,且执行起来也很悬。他们抓住了高木的弱点,准备一击命中。
高木渐次有着与许多留学生一样的坏毛病——嫖。
“他真召男孩子?”方孟韦似有不解,“以前没听人说过。”
阿诚对这位校友要了解得多,嘲笑道:“早先都是嫖女孩子的。这两年觉得不够刺激,要改口味。”
方孟韦有点恶心,勉强压抑住喉咙才能避免干呕。
高木认得阿诚,只好孟韦进房去吊他,阿诚在外策应。这种计划他们不敢和杜见峰说,提前把他打发回军需驻地了。
丹士堂是教堂分租出来的,一色白石膏堆砌的尖顶建筑,正面蓝绿色水晶闪耀,大门前是绿茸茸草皮。
出租汽车在门前石子路把方孟韦放下。阿诚充当司机,将车子绕开去,停到院子背面的小路上。
孟韦穿着剪裁合体的暗红西装,五官淡淡描摹一番,打扮的野猫似的。他整了整窄窄的领带结,款步推开玻璃门。
天色已经黑了,门房大约出去吃饭,大堂空无一人。方孟韦无遮无拦径直上楼。
港大许多女孩子都骂日本男生“坏”。若问起怎么个“坏”法呢?就只好眯着眼睛不屑一顾,从嘴角低低吐出一句:“还不是去嫖”。
这帮坏男孩和女朋友再要好,往后也一定回家乡去娶妻。嫌外国女孩子不够保守温顺,不适合做妻子。因此被揶揄几句就不放在心上。
高木是藤田集团的商业间谍,在港大是肩负重任,着实过的太压抑,唯一的乐趣不过于此,久而久之心存侥幸,大意是在所难免。
方孟韦没什么经验,倒是阿诚在上海玩过仙人跳。
“不用太紧张,等不到脱衣服我就进来了。”阿诚笑道,“只记得别动枪就行。"
高木大大方方的请孟韦进去,小心翼翼将门反锁。
这次的皮条客不是常用的,他本来心怀惴惴。等看到上门的“货色”不由得暗自欣喜。这等人物竟然也出来卖,真是江河日下人心不古了。
“喝酒么?”对着自己上门来的小少爷,自然不能问姓名,只好含糊着说话。
“给我杯威士忌。”方孟韦四下看了。不大不小的套间,外面是客厅书房里面是卧室,一堂英式家具半新半旧并无奇特。
卧室里有落地窗,对着房后的小径。天已经全黑,窗帘半开半闭着。琥珀色的半杯酒递过来,孟韦随手接过。
“我们见过面么?”高木笑问,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是不是在酒会沙龙上见过?”
方孟韦提起心来。他虽然比不上梁家其他人在交际场上出名,可也时常出门周旋。高木既做这一行,自然嗅觉敏锐,总不会一来就发现了?
“记不清了。”方孟韦仿佛是窘迫害羞,微微低下头,迟疑回答:“我才出来不多时候,应该没见过的吧?”
高木大笑起来。他不过二十七八岁,说中文的时候字正腔圆的,看不出是洋鬼子。只是猛地笑起来,莫名显得老气横秋,东洋姿态也暴露出来。
方孟韦回报微笑,主动走进卧室,在窗前将帘幕拉好。
不过瞬间,高木猛地扑上来将他从背后抱住,醉醺醺的嘴唇贴在后颈上,两手从西装领口直插进去胡乱摸索,眯着眼睛喃喃低语:“多么好的人,我可真幸运!”他这一色急攻心,后半句已经是日语了。
方孟韦被他一路拖到床上,扯下领带来手里握着,不顾他在身上上下其手,笑问:“要不要绑我的手?”
“可以么?”高木惊喜异常。
“或者绑你的手也可以的。”方孟韦抿嘴一笑,闪亮的眼睛望向窗户,仿佛不好意思出口,耳语道:“这样的话,要多加五百块。”
“一会儿给你!”高木答应的很痛快。
方孟韦将他的双手绑在床头,支起身子又从腰里取出副钢制手铐。
“啊,这个?这个也是?”高木的脑子只慢了半拍,随机反应过来,可手铐已经压死。
孟韦利落的将丝绒领巾塞在他口里,刚拉下来的皮带也扣住了脚腕。
电光火石间,旁边窗帘微动,阿诚轻快的从窗台跳了下来。
“你好啊,高木君!”
高木无法开口,惊恐的看着这两个人。
“还认得我吧?”阿诚与方孟韦坐在床上,围着他附身低语:“艺术学院的明诚,梁仲春先生的侄子。这位是方孟韦,梁先生的外甥。今晚我们一起陪你。开心么?”
高木挣扎许久,额头上方才冒了冷汗。
“是你杀的梁先生?”阿诚笑问。
高木疯狂摇头,将一张铜床晃的嘎吱作响。
“怎么会不是你?我去码头问过的,有证人也有证据。为什么杀我叔叔?”阿诚只是在他耳边问,似乎不指望他回答。
孟韦有些不耐烦:“就这样吧,问不出了。让他折腾下去邻居要听见的。”
“南田洋子也参与了,是不是?”阿诚不依不饶。
高木拼命摇头,身子都跟着扭。
“一直摇头,那就只好算了。”阿诚慢条斯理从靴子里抽出匕首。
高木急了,鼻子与喉咙中发出一声长鸣,隐约听出“是她”两个字音。
“谁请你们做的?”阿诚附身在他耳畔,悄声道:“我把你的嘴松开,小声告诉我,不要叫,好不好?”
高木点头。
手帕从口里刚刚松开,这半死人就深深吸了口气,下一步自然是嚎叫呼救。
方孟韦几乎没看清从哪里抽出的绳子。阿诚左右手交错,一根细绳绞在高木脖子上。东洋人一声也没能吐出来,如同上岸的活鱼般跳了两下,最终一动不动。
高木的眼珠爆出,舌头也断了,头胀大了一圈,红的和猪头一样。阿诚并未随身带绳子,是顺手扯了床头的台灯电线。
孟韦有点想吐。
两人把房间收拾了,脚印指纹擦抹干净,依旧从卧室窗户跳出去,在黑暗中发动了汽车。
“南田洋子呢?”方孟韦拿手帕擦脖颈。高木带着酒味的嘴唇在那里亲了好几次,让他着实反胃。
“昨天把她汽车的刹车片动了,看她的造化。”阿诚开着车冷然回答。扭头看方孟韦厌恶的擦拭皮肤,只好道:“别把皮搓下来,回家去洗澡好了。就进去两三分钟,他又没怎么样你。”
“停车。”方孟韦脸色惨白的命令他,“赶快停车。”
方孟韦跳下车赶了两步,附身就吐在路旁。
阿诚拍着他的背,揶揄起来:“你在北平真当过警察?这点事儿都能吐成这个样子!”
方孟韦泪眼婆娑,红着眼睛回头瞪了他,扶着树木喘息道:“我不比你出生入死又见过大世面。以后这种破事你自己去!”
阿诚也觉十分不过意,凑过去搂着他:“要不是他认得出我,当然是我去。哪里舍得你抛头露面去伺候那畜生?”
方孟韦不听还好,一听他提起,又搜肠抖肺的吐了一场,半天方才喘过了气,靠在阿诚身上勉强道:“回去别跟杜见峰说。”
阿诚慌忙举起手来:“我当然不敢说。你哪位要是知道,还不把我活劈了。”
已经是夜半,半山的道路上杳无人迹,他们俩人停下车,顺着山路两盘的热带花丛慢慢走了几步。
转过山腰,暗蓝的天色中露出另一面海岸。不过是清风徐徐,远处的海浪却依旧翻着巨大的白色浪头,静谧中带着汹涌的暗流。
他们俩个心里都是一团乱麻,更兼晚上见了血兴奋异常,谁也不想就这么回去。干脆在路旁对着海岸坐下来。
“咱们往后怎么打算?”阿诚轻声问。
方孟韦特意穿着窄腰细腿的西装,此刻将外套与马甲都脱了,正自扯着衬衫领口,半晌方才道:“正要和你商量呢。见峰下个月就回广东述职,我打算跟他回去。”
阿诚愣住了,猛地回头盯着他:“这里生意怎么办?”
“这里不是还有你?”孟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知道我是不会打理生意的,这边全权交给你好了。广东省府的军需,往后还是给你代理,这个见峰能做主。他这次回去,十有八九要升师长了,驻地轮转在汕头。我在那边开个办事处,接你的船货。”
天色太暗,看不清方孟韦的神色,听口气是有些羞惭。他还是无法自持,究竟离不开那兵痞子,依旧要跟了他去。
阿诚万分失落,只觉得十二分委屈:“当初说好我们两个一起做的,你还说不会跟杜旅长回内地!”
方孟韦揽着他脖子苦笑:“杜见峰是一根筋,往后官做的大了,早晚让人当枪使,我是放心不下。这两年北方战事不断,他又是这不要命的脾气,我想来想去,还是去守着他吧。”
阿诚听不懂是什么意思。杜见峰凭的就是骁勇善战才能带兵,他脾气是这样,去守着他有什么用?他能听你的?
他说完,转头去看着远处暗夜里的海浪。方孟韦的侧脸白净而柔和,皎洁的颜色,融融的透着月光余韵,眼角眉梢与唇弯里依旧带着丝丝悠然的笑意,无奈又决绝的。
“你反正是要留下的。放不下舅舅的生意是假,放不下明先生才是真。”方孟韦忽然笑出来,搂着阿诚的脖子亲昵的低语:“别傻了,你这样置气根本不值得。”
阿诚沉默许久,方才幽幽开口:“凭什么他可以拿捏我,觉得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好像我生来就是给他预备的!可他有什么心里话都不肯告诉我,又当我是什么人?放在公司里能做秘书,养在别墅里能做情人,留在公馆里可以做少奶奶?我偏不肯让他如愿!”
方孟韦忙笑道:“看你说的什么话?也不知道脸红。你不过就是栽在明先生身上了,可这也没什么的。何苦和他斗这口气?”
阿诚被他这么一说,才真的脸红了,幸好天色暗淡还看不出来。
“已经四点多,快天亮了。回去换衣服吧,我还得去杜见峰那点个卯。”方孟韦拉他起来。
东方的海暗蓝之间透出淡淡灰白色,白色越来越宽,渐渐有一抹虾子红弥漫开来。阿诚回头看一眼,心中莫名的安稳静宜。这幅景致好画一幅水彩,挂在明楼的卧房的床头最适宜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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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不出来的是后续不硬写,随便翻翻去。
——鲁迅
拖更的借口是不是棒棒哒?这真是鲁迅说的!真的!
又是楼总失踪的一章。6
话说到前头,本篇全是个人观点,延续了万语千言剧评的一贯刻薄,心态脆弱的可以选择跳过。不打tag,不存在居心叵测的黑粉一说。理性讨论,谢绝撕逼。
本篇意在讨论小王和东的情感戏,但我太困了,只写了小王的部分。东的部分,随缘吧。
曾经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一对,罗槟夏远。
我比较心急地开了双律师的坑,那时候夏队没出来,可是我觉得三哥气质冷冽而精干,和罗律也挺搭调。写到现在,我觉得这个西皮还挺好玩儿的。
夏队看了几集,发现是暴躁正直小警察人设,像可爱猫猫(?)。律师,干不了,或许在权璟,他可以直接顶替戴曦,做一个才华横溢但是总是坚持自以为正义的律助。跟着罗槟干,发现自...
夏队看了几集,发现是暴躁正直小警察人设,像可爱猫猫(?)。律师,干不了,或许在权璟,他可以直接顶替戴曦,做一个才华横溢但是总是坚持自以为正义的律助。跟着罗槟干,发现自己太轴,不适合走这条路。可是爱情已然萌发,罗槟看到了,这个男孩,宛如当年的我!噼里啪啦搞到一起。
但我厌倦了遵循原剧的套路写师徒情深,若论养成系,楼诚and贺涵已然登峰造极。而罗槟角色略单薄一点,我想写出来是比较无趣的。
回到夏远这边,能看到的情况是同时在播小王的两部剧,都在不约而同谈恋爱。猎狐里恋爱戏是佐餐,不多讨论,就拿他和女友的戏份来讲,很日常。他在现代戏里的恋爱,抛却经常跟喝大了一样的赵曲夫妇,其他的表现都和这部有相似之处。小王气质温润,帅,但是绝对不是那种惊世骇俗的帅,像是生活中那种比较受女生欢迎的帅哥。所以他演现代恋爱戏也会连带着很日常,让人觉得挺不错,但缺乏激情那种,处久了的小年轻情侣的模式。你也可以得到,只不过男朋友的脸不是王凯。
赵曲的感情很特殊,不用讨论那些人设和剧情令人不适的地方,赵医生的人设还算是好玩儿的。我个人觉得他有意思,就是因为赵医生间或的装逼翻车,让我觉得又尬又好笑(不带恶意的那种)。譬如交响音乐会听卡农,在音像店买CD长篇大论地介绍音乐家,看王小波和漫画都要比比半天,带小曲见家长时和他妈旁若无人玩生僻字,喜欢把聪明人挂嘴上,等等。这是剧本的问题,但我就觉得这种时而尴尬的装逼感特别逗乐,十全十美的泥塑最没劲,反之,长得美丽的臭老九掉书袋,还可驻足一看。
赵医生脾气一般,事儿逼,自恋,还喜欢在公众场合和曲亲热。算是个有趣的活人,愿意和他吵一架,看看有什么效果。
这种日常感带入到了古装里。只可惜,清平乐的本子如同剧名一般,洋溢着无忧无虑的乏味。我曾经想过,杀机四伏、暗潮涌动的朝堂戏能拍出大学思政课的痛苦感(用我朋友的话来说:仿佛在看一场不能快进的思政课),砍掉这个,把谈情说爱演出彩了也是好的。但看了这么些天,一个认识在我心中逐步形成了:编剧没谈过恋爱,或者说她连爱情片都不感兴趣。后宫历来是前朝的一面镜子,有多凶险,甄嬛传,金枝欲孽这些经典已经强调了太多次。杀人,流产,秘术,扎小人儿,这些始终能给人刺激。
抛开这部分,情比金坚,海誓山盟的部分呢?这绝对不是拉出来俩女的,念几句古诗词,相拥而泣就能营造出来的了。古代言情说演好演,说不好演也不好演,古人含蓄些,需要大量铺垫,节奏便缓慢些。慢慢积累到爆发点,发挥得当,就可名垂影史。甄嬛和皇上定情之前,经历了一系列乌龙、误解、相互试探、探讨文艺(还奉献出一个让人难忘的炮灰余答应),观众的兴奋点始终在线,于是定情后,兴奋点攀上高峰。同样,我也相信没人能忘记皇帝驾崩后,已经成为熹妃的甄嬛独自走出大殿,说了一句“皇上驾崩”,眼泪落下来。这滴泪,包含了多少爱情和憎恨,着实空前绝后。
我不太喜欢清平乐的帝后线,为啥这么说,它基本一个路子:皇后牛逼——皇帝挺欣赏——皇后装逼——皇帝挫败,反复几次,玩儿多了也就烦了。除了让我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矫情外,一无所获。以上那个公式里,皇后牛逼和装逼这俩元素,其实挺不好演的,把控不了火候,很容易弄的观众产生“就你厉害你上天”的心态,况且国产剧向来不会写女人。马尔泰若曦,甄嬛这些经典古装女主,按理说够优秀了,照样因为优秀而被不少人喷过。
最可悲的是,皇后的执着和悲伤,被演绎得如此浅尝辄止。宫廷女子的寂寞伤悲,不是比比两句话就能表现出来的。江疏影的眼神很空,像是戴了很多年眼镜的近视高中生,下巴太尖而缩短,唇薄,深情感近乎于零。所以她演的很费劲,我看的也很费劲。
至于其他妃嫔,不想写了,感觉都是为了给剧集注水的工具人。(推动剧情这个词我也不想用,因为剧情没怎么动)
手握一把烂牌,小王要想以一己之力为剧情奉献爆点,很难。宋仁宗在大部分宋代电视剧里都是辅助性NPC,个性一般鲜明,但他对女色还是很感兴趣的。照说是个大猪蹄子,而女性观众是喜欢大猪蹄子的,又爱又恨,欲罢不能才会有收视。
只是很可惜,小王身上不具备蹄子感,太纯太好男人了。眼睛大而圆,容易显得懵懂无知,而不易营造欲语还说,千沟万壑之感。他作为一个皇帝,搞女人,让人感觉不是因为好色,而是因为“生活太无聊了,我也要定期搞搞对象才是”。
他要一心只爱一个人,还可以说服我。而要朝三暮四,很难让人相信。
本剧致力于将一个皇帝打造成大宋学雷锋道德模范,这一点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当坏人不可耻,当有阴暗面的好人也不可耻,只有摆一个无趣的好人出来才是最无聊的。帝王心术,也有,浅尝辄止,还是很平。
所以小王,你啥时候演一个渣男?
啊哈哈哈哈,一看这个格式就是被论文荼毒过的!
还有,啥叫学步车?我沈阿猫,从来都是超速无照酒后勇闯双黄线,什么学步车,不存在!
感谢长评,喵喵喵!我在加油写了!
第一部分:四组大事
四组大事是小辉和李川奇感情的四个发展阶段。
第一件大事,是买房。
嘉园是两人的“家园”,是爱开始的地方。但是一开始的爱并不纯粹。李川奇刻意引诱,宋运辉“救厂卖身”。在这一个阶段,...
嘉园是两人的“家园”,是爱开始的地方。但是一开始的爱并不纯粹。李川奇刻意引诱,宋运辉“救厂卖身”。在这一个阶段,宋运辉一边被李川奇的个人魅力折服,一边初尝情爱欲望,但是内心是有些委屈的,有沙发上的那两滴泪作证。同时,浪漫大胆的“夜奔”又使得他在心怀愧疚的同时开始感到李川奇在自己心里的重要性。这一阶段,用原文中的语言来总结,就是:只要你能给他的好处永远比别人更多,他就永远不会出卖你。
第二件大事,是治水。
李川奇无疑是个好领导,不论是“人在堤在”还是“洪水可不管你是不是市长。”可是人人都当他是领导,没人问他冷不冷累不累。宋运辉原本打算就此和李川奇断掉,可是一时觉得门在响,一直看着有李川奇的新闻,直到记者撤回,新闻重复播放已经播过的镜头(小辉你看的很仔细嘛),宋运辉终于坐不住,冒着大雨开车去见他,拿着干衣服,拿着指甲钳。所以李川奇感动的几乎失态。
在一阶段,用原文中的语言来总结,就是:不用解释了。真也好,假也好,有什么要紧的。与第一阶段互相试探的真真假假对比,已经更近了一步。
第三件大事,是入狱+宋母去世
第四件大事,非典+李父去世
至此,两人的感情升华,无坚不摧。
第二部分:文中的学步车自行车摩托车小汽车高铁飞机宇宙飞船们。
我一直反对为了开车而开车,但是乱云飞渡中的车,少一次不够,多一次嫌腻,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每次开车都是与情节融合完美。不同的车也正好能反应出来两人的感情阶段和态度。
最开始,宋运辉是打算:就当被狗咬一口,到原来doi这么好,以前都白活了。
后来就成了李川奇的俘虏,同样也是青(情)鱼(欲)的俘虏,开始主动黏着李川奇,还学会了很多的技术(kouhuo什么的)。
最后两个人情感交融,灵肉合一,生命大和谐。
第三部分语言风格和叙事
乱云飞渡的叙事结构合理,语言活泼轻松而且到位。
所有的人物都不是平白出现,行文草灰蛇线,一伏千里。一开始的退伍的军人的司机,生活秘书王姨,喜欢宋运辉的梁小姐,都在后文出场并发挥了合理的作用。除了主角以外,配角的人物描写同样丰富多彩,克服了很多小说中人物脸谱化,刻板化的问题。
宋母疼爱小辉,但是一直催促他结婚生娃,甚至有些不顾小辉的个人心情感情。宋父医者仁心,但又情绪激烈偏执。姐夫雷东宝善良孝顺,但是又懦弱不识时务。梁小姐多年在美国浸淫,思维东方西方全看是不是符合自身利益。李前妻温婉和顺(至少对李川奇),又拜高踩低。李父疼爱李川奇,“屈尊降贵”敲打宋运辉,与李川奇冷战,给李川奇上课,等等。不一而足,这些人物都是丰满立体的。
语言风格轻松活泼,什么黄泥糊在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主观能动性什么的,充分体现了我国文化的博大精深(狗头)。这部分得看原文方能体会其妙处所在啊。
第四部分:对喵太的彩虹屁
我觉得,喵太作品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真实。
不论是写官场,写刑侦,还是地域人情,一粥一饭,都能瞬间把读者带入场景。喵太的作品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乱云飞渡和洪季两部半曲(太太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新罗风云吗?)而澜沧江上有非常鲜明的特色,一读就让我置身于水汽弥漫,热气蒸腾的边境。读皇城根下,同样的人物又让我觉得我已经在北京城里了。作品里最能体现喵太文化功底的我觉得是得意缘,封建糟粕的非常到位。
从文字中,我感觉喵太是一个热爱生活,经历丰富,精神饱满,有耐心又温柔善良的人。愿您一切顺利!
预警:
0.cp:彻祯,楼诚,荣祯,楼祯,沈祯
2.本系列应该可以叫《假如我来写xx剧本》,那么这篇就是《假如我来写清平乐剧本》(这剧节奏太温吞啦!)。剧本体,实验性闯作。
3.因为姓氏不统一,比较麻烦,所以是架空朝代。
4.部分情节有参照《大明宫词》、《莎乐美》。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春光明媚,在繁花似锦的游园里,后宫的妃嫔们正领着各自的皇子公主赏花。皇后刘娥端居其位,一面品茶,一面与坐在周围的妃子们...
春光明媚,在繁花似锦的游园里,后宫的妃嫔们正领着各自的皇子公主赏花。皇后刘娥端居其位,一面品茶,一面与坐在周围的妃子们交谈着。在花厅外的园子中,皇子公主正在花园中肆意地奔跑、游玩,宫人们小心翼翼地跟在后边。
年幼的祯面容苍白,漆黑的大眼睛缀在脸庞上,对一切充满了好奇。他并不与其他人一同玩乐,而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凝视着坐在皇后旁侧的李宸妃。
彻正在一边和几个宫女玩踢毽子,他注意到了发呆的祯,一转身,将毽子踢给了祯。
彻(大笑):弟弟,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玩儿?
祯(朝彻招招手,等彻走近,他攀着彻的脖子耳语):我饿了,想吃那个(指指李宸妃手边的蜜饯梅子)。
彻:那就跟宸妃娘娘说呀!
祯(摇头):母后嘱咐过我们,不能吃别人给的东西。
彻:无妨,方才我见众位娘娘已经品尝了宸妃的梅子,都赞不绝口呢。唉……你若想吃,哥哥就帮你跟母后讲一讲。
彻拉起祯的手,大步朝花厅走去。
皇后:你们两个刚刚在窃窃私语什么呢?那么高兴。
彻:母后,是祯儿,他又累又饿,想吃些东西。
皇后(伸开双臂,摸摸祯的脸颊,对着旁侧仕女):端一叠芙蓉糕来。
彻:天气炎热,还是让祯儿吃些生津止渴的东西吧。
祯看看李宸妃手边红溜溜的梅子,咽咽口水,可是又不敢说话。李宸妃那双多愁善感的眼睛,也爱怜地望向了祯,欲言又止。
彻(把手背起来,笑):母后,祯儿是见到宸妃娘娘做了蜜饯梅子给大家吃,他也馋啦!
众妃嫔愣了一愣,随即纷纷笑了起来。李宸妃连忙从盘中执起一枚梅子,微笑着递给了祯。祯眉开眼笑,离开皇后的怀抱,朝着李宸妃那边走去。
大家都笑着,望着小皇子可爱的模样。彻立在一边,看到皇后的微笑变得越发淡漠。
彻(立刻对着祯):好啦,吃一个就足够了,省得贪甜,坏了嗓子。(拉着祯远去)
夜晚,永安宫内,彻端坐在桌案前静静地读书。皇后由众人簇拥着回到殿内,并退了左右。
皇后:今天上午实在太不像话了,你为什么要带着祯去吃李宸妃的梅子?
彻:母后,我见祯儿望了那盘东西好久,才决定那么做的。如果我们总是刻意不让祯儿接近于她,反而更显得古怪。
皇后:话虽如此,但你不该总是那么纵容祯。
彻:您说的是,今天的确是儿臣鲁莽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皇后:很好!你一向聪明机警,同样的错误,绝对不会再犯。(叹气)我刚从你福宁宫回来,你父皇的头痛病又犯了。
彻:我明天一大早就去探望。
皇后:你最近不能再贪玩了,要多替你父皇分忧解难,他不能过多地批阅奏章,你便要适当地向他提出意见,表达你的见解!让他明白自己当时的抉择是多么明智,能够在他困难的时候做出最合适的安排。
彻:您说的这些,儿臣都记在心里了。
皇后:你明日要去福宁宫,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彻:是。(后退出宫)
寝殿内,祯躺在彻的身边,迟迟没有入睡,翻来覆去,趴在枕上,凝望着窗外。
彻:祯儿,你在想什么?
祯:我在想李娘娘!
彻(连忙翻身而起,警觉地望了一眼门口,低声):声音低些,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还没有睡觉,会被母后责怪的。
祯:哥哥,我是说真的。李娘娘她是多么美丽啊,她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她注视我的时候,我感受到了母亲一样的柔情。
彻:李娘娘性情温柔,大家都很喜欢她。
彻(严肃):祯儿,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祯:为什么?
彻:李娘娘虽待人和蔼,但她对所有人都是这般;母后虽严格,但她仅仅对你我如此,因为我们是她的孩子,同时也是这天下的皇子,她不得不用规矩来教导我们,避免我们犯错。她想要坦率地去爱我们,可是身为皇后,她要首先负担起对于天下的职责。而这一切,对于一位母亲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默默地爬回被子里。
祯:哥,还是你对我最好。
彻:你是我的弟弟。
祯:可是我听闻你马上就要搬去东宫了。
彻:这是父皇的命令。
祯(抱住彻的胳膊):咱们两个是不是就不能一起睡觉了?
彻(摸摸祯的头):日后你我都要娶妻生子的。
祯:我不太懂。
彻:意思就是我们不能一直像这样住在一起了。
旁白(祯):那时我太过年幼,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一切,始终只有一个朦胧的概念。母亲的威仪和严厉,彻哥哥的欲言又止,还有李宸妃那双永远充满忧虑的澄澈双眼,让我的童年始终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疑惑与孤独。彻哥哥成为太子监国之后,便终日奔忙于身份所带来的事务,我不再像往日那般与他朝夕共处,但我总是想他……
赛场上,彻一席红衣,带领着同穿着红衣的队伍,与穿着黑衣的荣家大少荣石,正杀的难舍难分。
皇后:皇上,您看这局该当如何呀?
皇帝:目前看来,似是荣石占据了上风。这孩子,进退有方,又不失铤而走险、破釜沉舟的霸气,相比之下,彻总有些瞻前顾后,反而因为犹豫失了不少好机会。
皇后(微笑):臣妾倒不这么认为,彻虽然比分不如荣石,但始终不慌不忙,以不变应万变,大有种不到最后关头誓不罢休的韧性!
皇帝(大笑):好!彻儿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最了解不过了。倒不如今日设个彩头,与皇后赌上一赌!
皇后:皇上这么说,反而让臣妾有些拿不准了。臣妾记得荣石十五岁就跟随他父亲出征,据说在战场上百步穿杨,直取金人将领的首级。彻儿一直生活在宫里,虽说骑射的功夫一直没有落下,毕竟是比不得这真正上过战场的荣石。
祯(听到父母的对话,不由地望向了荣石,自言自语):十五岁就上过战场!想必武功高强。我可真不希望彻哥哥败给别人……(看了一眼乳母,悄悄地退下)
彻又进一球,将比分追到五比六,在众人的欢呼喝彩中,他在马上挺直脊背,脸上沉静如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荣石的眼睛。
荣石盛气凌人地笑了,毫不避讳地望了回去。
彻(向着荣石伸出球杆):荣少果然厉害!我在宫中这么久,你是第一个能占我上风的对手。
荣石:还请太子恕我不敬之罪,接下来,我可要使出全力了!
彻:就怕你刻意谦让,畏手畏脚!驾!(一夹马肚,重新驾马飞奔起来)
看台上的众人神情紧张,长吁短叹,期待着最终胜负的到来。突然,在尘土之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赛场上少年们的马来回奔跑,来不及躲闪,所有人大惊失色。
皇帝(猛然站起,一脸担忧):祯儿!太危险了!
皇后(回头怒视乳母):这是怎么回事?
荣石的马追逐着球冲到祯的跟前,但是荣石收起球杆,没有再去理会那只球,紧要关头,他一把抱起了祯,放在自己的马鞍上。
还没来得及赶来的彻欣慰地笑了,他一挥手,命令所有人中止比赛。
祯窝在荣石的怀里,神魂未定,当荣石驾着马下场时,他突然爆发出了惊恐的哭声。
荣石(摸了摸祯的头,柔声):你这小家伙,怎么想起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好了好了,不要怕,已经没事了。
荣石下马,将哭闹的祯递给了乳母,一撩衣襟的下摆,随着赶来的荣国公,半跪在皇上皇后面前行礼谢罪。
荣国公:小儿鲁莽,险些伤到小皇子,酿成大错,望皇上皇后恕罪!
皇上(微笑):荣国公,你这位公子,实在了不得呀。今日朕不仅不会怪罪,还要感谢于他,如果不是他将祯儿抱上马,恐怕真的要酿成大祸了。(转向祯,面色严肃)祯儿,你太没规矩了!
祯(小声哭泣):我只是见彻哥哥要输了,想去帮帮他……
皇后:祯儿是好孩子,从小就懂得替兄长排忧解难。只是赛场上有输有赢,即使彻哥哥输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呀。
彻这时骑着马归来,担心地瞧了瞧祯,见祯相安无事才长舒一口气。
彻(朝着荣石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今日荣公子的本领,我算是领教了!方才那最后一球,你本有机会抢到,但为了救祯儿,放弃了进球的机会。这一分,原本就应当是你的。
荣石:太子殿下过誉了,荣某愧不敢当。
皇帝:好!今日虽出了些小插曲,但好在有惊无险。荣石,你救小皇子有功,赏赐龙骨球杆一柄!
旁白(祯):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荣石。我们的第一次相遇,就发生得如此惊天动地。深宫中长不出这劲草一般的男子,他身上的那种自信骄傲,始终令我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