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ABO、清水、生子、人格分裂、有时温馨有时虐的……OOC小段子集。
私设如山下人物—属性—信息素殿下—乾元—柑橘味儿—生机勃勃优雅浪漫少帅—乾元—野榛子味儿—清新香醇微苦,来自大自然野性的味道宗主—坤泽—榛子酥味儿—清新自然香酥甜,妈妈的味道,家庭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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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宝儿晒着暖洋洋的太阳,高兴地舞动手臂。
“小宗主,小殿下,小可怜呦!你怎么摊上这么个爹!”安姐抱着宝儿,一边轻轻晃悠一边低声嘀咕。
“安姐,别瞎说了,让宗主听见,你就得回廊州了。”
黎纲探头瞧瞧软嫩可爱的小团子,忍不住伸手,“让我抱会儿!”
“明明两个亲爹都在身边,还折腾着娃儿找亲爹,这都什么事儿呀!”
“可不是啊,宗主愁得又瘦了两圈……”
“靖王殿下也瘦了啊!”
“宗主这是做的什么孽哟!”
“嘘!小点声……”
44
从金陵往琅琊山,若是快马行程不过三四天。但顾及梅长苏身子单弱,宝儿尚在襁褓之中,已出发三日,还未及一半路程。
萧景琰自然是骑马在前,梅长苏和宝儿乳母各乘一辆马车。这日午后忽然变了天,不但刮起了北风,还开始飘起零星的雪花。
“先生冷吗?宝儿怎么样了?”萧景琰终究是不放心,钻进马车车厢。
“还好。殿下不是已经送来了炭盆、手炉吗!”梅长苏神色仄仄,怀中宝儿尚在熟睡。
萧景琰伸手摸了摸梅长苏的手,“怎么还是冰冷的……”不由分说,坐到了梅长苏身边,将父子两个都拥在怀里。
“殿下!”
“等找到了小殊,自然是他来照顾你们,”萧景琰神情坦荡,“先生或许不知道,小殊从小身体就怕热不怕冷,我们都叫他‘小火人’。先生这样怕冷,跟小殊确是很般配。”
梅长苏身子一僵,忽然打了个喷嚏,却把宝儿吓醒了,“哇哇”哭起来,乳母闻声过来接了宝儿去喂奶。
“宝儿落生见不到生父,也是可怜……”萧景琰喃喃低语,“只是小殊从小对照看孩子便没什么耐心,从前林帅命他照看豫津,他不耐烦了,就把豫津绑在树上……“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也不知十几年过去,小殊有没有改了性子,只怕到时候宝儿还是要先生多操心受累。”
“我虽舍不得先生跟宝儿,可是毕竟血脉相连,林家好容易后继有人,待平反后重建宗祠,宝儿总要认祖归宗……宝儿有了亲生爹爹照拂,我也就放心了。”
梅长苏听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喉咙里热块翻滚,恨不得马上跟萧景琰坦白。
“只是,我还有一句话一直想问先生,又怕得罪了先生。”
“什么话?你问吧。”
“我知道小殊样样都比我强,先生倾心于他,也很正常。”
“不是,殿下也很好……”
“先生不必宽慰我了,我只想知道,这十几年未见,难道小殊……真的比我大……很多?”
“哎哟……”
一声惨叫后,靖王殿下从马车里滚了下来。
一旁的黎纲白了一眼,心想:宗主和殿下,还真是天生一对儿啊!
TBC
命题作文,但真的很适合画画,碎碎念一下
天庭拆迁办感觉就很适合这种状态,指哪吒,杨戬,孙悟空。
背景在魔童哪吒下,孙悟空的话马猴大圣也挺好的,但是我没有看新神榜的杨戬和哪吒,所以是全方面缝合二哥和大圣呢(bushi)
Cp倾向只有藕饼,ooc巨特么严重,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相声
1.两个互看不顺眼和一个和事佬
谁懂,虽然杨戬日常做那个和事佬,但是毕竟是天庭三灾,缺一不可,所以其实是三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呢
有什么大事天庭总指望他们三个人能互相掣肘,殊不知是三个祸害,帮忙不乐意,添乱一把好手,毕竟能够想出来让猴子去看守桃园的天庭也不是什么脑子正常的......
有什么大事天庭总指望他们三个人能互相掣肘,殊不知是三个祸害,帮忙不乐意,添乱一把好手,毕竟能够想出来让猴子去看守桃园的天庭也不是什么脑子正常的
2.总是能把毫无相似性的两人名字叫错的第三人
不止一次,明明面前站的是孙悟空,杨戬话都到嘴边了愣是叫成了李哪吒
孙悟空:?
(举起手要打人)
杨戬:其实我脑子里想的就是孙悟空,但是这嘴它不受我控制
3.世纪难题——今天谁做饭
开什么玩笑,三个人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吗
于是最后的事情都是敖丙解决的
4.酱油和醋分不清,盐和糖也分不清
说的就是李哪吒,他甚至基本的味觉都没有,孙悟空知道这件事之后大晚上的特意跑去李府的厨房把瓶瓶罐罐给互相换了一轮
然后第二天他被殷夫人暴打一顿
5.黄瓜切条切片还是切丝
李哪吒随便
孙悟空一整根直接吃
杨戬最讲究,他不喜欢吃黄瓜,他一般喂哮天犬
6.并排走谁c位
那要看看是谁的电影主场
7.见证两人黑历史的第三人被双方套问对方的黑历史
杨戬和李哪吒默契欺负猴子是最晚的那一个,把猴子在天上干过的事情做成小本子二人内部流通翻来覆去地笑
然后孙悟空通过殷夫人得知了哪吒上到是个球下到是朵莲的所有黑历史
哪吒:娘,卖儿不是好文明
8.谁偷抢来的千年人参茶
无人回应
9.唯一一张合影中三人别扭的表情
哪吒的猪猪风火轮里唯一有一张天庭三灾都在的合影
那是敖丙替他们仨拍的,事情的起因是三个人打算去偷太上老君的丹药结果被丹炉阴了一手,三个人挤在一个炉子里扭打成一团
太上老君:作孽,天庭那么多神仙为什么三个人都要逮着我薅拂尘毛
10.三人一起打双人游戏
不用说,这是灾难
所以一般是三个人一起打1V22V11V1等变着花样来的“双人游戏”
11.三种不同的忌口
哪吒荤素不忌但是喜欢吃海鲜,不过他唯一不怎么吃莲藕,据他本人描述是感觉在吃自己的尸体
杨戬唯一不吃狗肉,打死哮天犬他都不吃狗肉
孙悟空不吃肉,唯爱水果,口腔清新牙齿健康
12.莫名其妙的身高歧视
“因为你长得矮所以这活得你来干。”
“凭什么?”
“就凭你是小屁孩,凭你长得矮。”
杨戬、孙悟空:哪吒这个女娃娃,跳起来还没我膝盖高
哪吒:日月同生千灵重元天地无量乾坤圈急急如律令——
13.字迹潦草且语言别扭的嘱咐字条
开玩笑,嘱咐是不存在的,顶多在放风的时候告诉对方神殿的主人马上来了赶紧扯呼
14.互怼的两位,另一位明明是在劝和其实暗中偷笑且想添油加醋
杨戬表面:“别打了,打坏了义务劳动又是咱仨了。”
杨戬内心:“打得好!打!再打!猴子踢他!花花别落下风啊上去朝脸踹几脚,房子的事情塌了再说。”
15.武器的其他妙用
金箍棒烤野鸡
混天绫捆敖丙
三尖两刃刀插鱼
16.池子里睡着的某个人
哪吒属火,但奈何是莲花做的肉身,天天爱泡在莲花池子里,敖丙就陪着他一起泡
两个人经常就那么睡过去了
17.半夜被摇醒听某人诉苦
李哪吒曾经有过一次神仙人生都彻底难忘的记忆
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他和敖丙做梦睡得正香,被杨戬摇醒,他哭得满脸都是眼泪,还有一身的酒气,絮絮叨叨跟他说他妹妹跟凡人跑了巴拉巴拉,他不做人的玉帝舅舅巴拉巴拉,哪吒烦得要死又心疼杨二狗连带着敖丙一起不睡觉,想直接把人踹出大门的心被另外一同来的孙悟空给拦下了。
孙悟空说,这次是真的很严重,一百大缸的陈年老酿,他喝了半勺都没有,其他的全被杨戬一人喝光了
敖丙一听觉都醒了,踹着哪吒的脚让他尽一份损友的心,成全“天庭三灾”的名号。
哪吒看着敖丙的那张脸,其他什么都没听进去:行没问题。
于是三个人陪着一条狗,听他絮絮叨叨诉苦了一个晚上。
然后第二天下午醒了酒的杨戬:你们听我说,我还没跟你们说我有一个妹妹,她——
对没错,杨戬全忘了。
于是三个人合力把杨戬揍了一顿,从此“三界四害”有了隐隐约约的苗头。
18.永远不要相信“这道菜看起来还不错嘛”这种鬼话
三个人都不会做饭,但是猴子某天兴致冲冲做了一道看起来特别好看的菜端上了桌,杨戬和哪吒吃了有一种明明自己是神仙却感觉去地府几大殿都走了一圈的既视感。
问孙悟空拿什么做的,孙悟空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从花果山随便薅的花花草草。
19.在二人面前装酷结果闹出事
哪一次不是一个人在另外两个人面前装酷结果出大事的
哪吒:在小爷面前就没人能帅得起来。
20.一边嫌弃一边给感冒的二人泡药
神仙也会感冒的吗?
神仙倒是不会感冒,他们只会误吃太上老君炼丹炉的丹药
太上老君:都说了年轻神仙不要逮着老朽一个人薅拂尘
21.书接上题,二人病好了,第三人不幸遇难
杨戬和孙悟空觉得哪怕哪吒是百毒不侵的,也一定要他尝尝太上老君特意做出来对付天庭三灾的武器
22.开始研究为什么三个人的关系会变得那么好
问就是一起打过天庭的铁哥们
23.每次都说我要跟你们绝交最后还是没有绝
杨戬:我怕我走了天庭会被你们彻底拆掉
哪吒:我们留着你就是因为你不住天庭
孙悟空:哪天我们仨把天庭彻底拆了还可以下界去你那蹭吃蹭喝
杨戬:……你们真是我好兄弟
24.每天都给对方换新外号
“花花”“小莲花”“魔丸”“莲莲”“藕人”
“马猴”“猴子”“猴精”“泼猴”“漂漂”
“三眼儿”“杨二狗”“二郎”“二啊”
25.不想过七月半的三位在停电的夜晚被另外一位吓到
天庭三灾(三界四害)无所畏惧
26.盯着胡萝卜唱情歌
这是当初哪吒还没追到敖丙的时候干过的事情,殷夫人说道。
27.纪念日是一不小心煮干的汤
哪吒和敖丙的纪念日,杨戬和孙悟空送了一碗空盆
都说了不会做饭就不要硬做啦,西王母的信使在锅里无声哭泣
28.突然间集体戏精的一天
天庭三灾分则各自安好,合则鸡飞狗跳
29.过期的单程票
杨戬:你们又没说你们要马上来。
孙悟空、哪吒:……
杨戬:哦哦,这叫惊喜,是吧。
哪吒:等你回家了我们马上送一份大礼,让你明白什么叫做惊吓。
杨戬:你们真是我兄弟,铁的那种,好意心领了但是这最开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啊啊。
30.愚人节说真心话
孙悟空:花花,我是真的很不嫌弃你和杨二狗
哪吒:看在几千年前大家都闹过天庭的份上,我们仨真是酷毙了
杨戬:我爱我的狗胜过你们俩个损友
哪吒:当然,否则你为什么要叫杨二狗
31.为抢空调遥控器而发生的战争
看着已经破了洞的塑料保护膜——
敖丙:为什么不动用一下你们小小的法术呢?
32.忘带钥匙被锁在门外的人被另外的两个百般刁难
哪吒是不带钥匙的,钥匙一般都在敖丙身上,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
“说好听的就放你进来——”
“小莲花,今晚要不要吃莲藕排骨汤啊哈哈哈哈”
“因果轮回了吧,叫你一天到晚不带钥匙尽喊我们给你开门。”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大门被哪吒徒手拆了
哪吒:关得住小爷的人还没出生呢
33.买了“假一赔二”招牌运动鞋结果寄来三双假鞋,扯着一起穿假鞋出门
他们仨的心眼子比不得如今现世红尘层出不穷的诈骗手法,孙悟空着了
孙悟空:太坑了,兄弟,我们比九天玄铁还铁,所以是不是要和兄弟一起穿?
哪吒:我嫌弃,好丑
杨戬:……
孙悟空:不行,你们不穿我把你们的鞋全部丢掉
结果两个人耐不住孙悟空的折磨,反正是真是假没人看得出来,看出来了又怎么样,没见过帅哥穿假鞋啊?
34.一边双杀一边狂笑着敲键盘
然后哪吒就被孙悟空和杨戬双杀了
35.二位是在相亲吗
面对咖啡厅里不明所以的服务员,两人大骇——
杨戬抱紧了自己的狗,“不——这才是我对象。”
哪吒十分鄙夷地看了对面人一眼,“他?就这?”说着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敖丙娃娃,“这才是我对象!”
服务员:……
服务员:?
好好的俩大帅哥怎么年纪轻轻的感觉脑子不正常呢?
36.那瓶可乐我喝过了
哪吒看着敖丙:哦,那又怎么样呢,都现在了还说这些
37.一件和三人气质不搭的衣服
什么衣服敢跟天庭三灾(指李哪吒,杨戬,孙悟空)、三界四害(指李哪吒,杨戬,孙悟空,敖丙)、六道五毒(指李哪吒,杨戬,孙悟空,敖丙,刘沉香)过不去?
……这队伍是越发壮大了,不过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38.新发型和人脸识别错误
如今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有的时候不得不说一句社会进步得实在是太快了
李哪吒真的很想对机器骂声国粹,但是他不能,他的头发真的就是这么狂放不羁
哪吒:该死的什么人工智障
39.两瓶,一瓶用一半的洗发液,一瓶见底的生发水
哪吒和杨戬盯着孙悟空
孙悟空:干嘛,没见过猴子要长毛的吗?
40.大型灾难片——大扫除
文很对题,灾难片,这段不能播
41.《莎士比亚》与套壳书
孙悟空:什么是莎士,沙发的一种吗
哪吒:什么是比亚,后面加个迪的我倒是听说过,没我风火轮快
杨戬:什么是莎士比亚
敖丙:什么是套壳书
42.房东明天来
哪吒:什么房东?我们有房东吗?
孙悟空:什么房东?这不是天庭分配的房子吗?
攥紧拳头的手忍了又忍,深吸了一口气
“天庭就是我们房东。”
哪吒、孙悟空:哦
“那又有什么关系,在座的各位哪一个天庭闹得少了?”
杨戬:有道理
43.邻居深夜给三人编写三角恋狗血肥皂剧
说起来这事还是敖丙发现的,先不提哪位命格硬的凡人能待在四害(敖丙:?)——非常抱歉呢温润如玉的龙三太子,因为实在是跟仨混得太久了天庭已经开启自动默认模式了——的旁边做邻居,单就这编故事的能力、胆量,属实是能够进五毒行列,开启全新格局,构造凡间的六神花露水。
难怪那邻居每次看他们仨眼神都不太对劲,起初最开始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结果除了偶尔遇见了盯着他们然后长吁短叹外,没有其他,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哪吒脸都臭成锅底了,问编排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孙悟空笑得嘎嘎乱叫,满屋子上蹿下跳,杨戬晒干了沉默。
敖丙说不知道,他性子温柔敦厚,察觉这事已经是对方脑补得实在是过于用力且不想忍了,竹筒倒豆子跟他絮絮叨叨的,还希望他能从中周旋一二,让这三角恋破个边,免得苦恋而不得,佛说——
孙悟空:哟呵,还懂这个,斗战胜佛位置他来坐
但是敖丙知道的部分已经是,哪吒爱着杨戬的沉稳干练,杨戬爱着孙悟空的张扬跳脱,孙悟空又喜欢哪吒的爱恨分明。
一句话说干三个人
哪吒跳起来:他?沉稳干练?
当年是谁带头反他那坐稳了天帝位置的舅舅?
杨戬呛到了水咳得惊天动地:他?张扬跳脱——哦那倒是的,不是啊他就一疯猴子——
话没来得及说完被孙悟空一个桃子塞嘴巴:放屁老孙自己不爱恨分明还用得着从哪吒那分!你自个去隔壁问问他当初初中写的语文试卷上分析孙悟空的人物形象性格打头的不是爱恨分明四个大字?
敖丙说隔壁记得写的是一个黑旋风什么李逵
孙悟空金箍棒都掏出来了,要去隔壁跟人决一死战
杨戬连忙拦住:决什么一死什么战,隔壁就是个大型江流儿见你只会亮着眼睛喊大圣,就这搁你你下得去手我明天立马去述职报道守天门。
孙悟空安静乖巧坐着
后来这事不了了之
当然,不了了之的主要原因是敖丙不知道更多,他们仨也不可能撞枪口上去逮着人问都写了些啥,如果他们要是知道,哪吒怀了杨戬的孩子,孙悟空是他那爱而不得得人不得心的前夫,或者另外一篇是杨戬流了产,孙悟空对他非打即骂,他内心的白月光是十多年前操场上一个热烈的身影,或者还有一篇更强的,写出来老福特不会过审的一些黑深残东西,大概会立刻立马上马把隔壁原地毁灭拉去地府吧。
44.互相不对付的两人暂时性团结观点不一致的第三人
“敖丙——!”
45.不约而同决定假期在家旅游
神仙哪里去不得,就是不想去人挤人
46.休闲朋克英伦的对撞
这不就他们仨
47.十分钟重修旧好
最多五分钟
48.可乐瓶放酱油
孙悟空干的这个缺德事,恰好那几天敖丙特别喜欢喝冰可乐,个没心眼的小龙从冰箱里掏出可乐玻璃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吨吨吨就倒进嘴里。
之后李哪吒气得拉着孙悟空跑到沙漠里去大打出手,反正改变了地形无人在意
杨戬灵机一动,跟李哪吒合着一计,几个星期后转头回坑了齐天大圣一把
坑人者人恒坑之
49.一个三个人绝口不提的秘密
曾经,东海龙王敖广找上过哪吒,愿拿自己永世不得轮回和魂飞魄散渣都不剩的代价,恳求哪吒护好敖丙,护好东海
这件事情敖丙至今不知道
50.外号都不是人
杨二狗
李莲花
孙猴子
【番外·约会又见约会】
这周末,李哪吒带敖丙去看电影。
敖丙已经识得字了,只看电影名,就觉得不妙了,搂着大号爆米花桶,贴着李哪吒与他一起排队,小声问:“三太子大人,这个电影是接着之前那个,会画把小仙嫁给你吗?”
李哪吒也没看过,随意点头道:“多半吧,电影不画,凡人们也会写会画。”
敖丙抬手把鬓边长发拢到耳后,看前头的人往里走了,小心翼翼把手垂下,用小指苟住李哪吒的手指,轻轻拉了下,提醒他可以走了。
李哪吒把敖丙勾回来,说他:“不爱与人贴着,又喜欢争先,有什么好急的。爆米花要我给你拿着吗?你拿得稳吗?吃不了多少还偏要最大的桶。”
敖丙被他一通说,脸色顿时就红了,半转过来...
敖丙被他一通说,脸色顿时就红了,半转过来靠到李哪吒胸口上,小声认错:“小仙知错了……”
李哪吒便一手搂着敖丙,一手搂着爆米花桶,手指间夹着票递给检票员。
李哪吒有六只手。一手搂着敖丙,一手抱着爆米花桶,一手给自己戴眼镜,一手给敖丙戴眼镜,一手勾着敖丙的小手指,还有一手插在自己裤兜里。
但这是他的法相,凡人即便看见了,也是不能理解的,只会觉得奇怪,疑惑这男朋友怎么能够做到这样的高难度动作。
电影看了大半,敖丙坐立难安,冷汗淋漓。他与李哪吒座位之间的扶手被抬了上去,李哪吒一手揽过他的肩,把他死死压在座位上。敖丙早摘了眼镜,扭头看李哪吒,竟然看到他在笑,更加心慌了。
大屏幕上,有个短头发的打扮得不伦不类的敖丙说了些什么,竟然要对上李哪吒打架。
观众席上的敖丙不忍目睹,用大袖口捂住脸,埋头藏到李哪吒的颈窝里。
李哪吒轻笑出声了,看了眼身边的敖丙,又去看屏幕,说:“你看看人家。凡人瞎编的你都还有股子气,你本尊却只知道躲在我身上。”
敖丙不出声。
没一会儿,果然听到了电影中的敖丙发出惨叫。敖丙把自己缩得更小了些。
李哪吒却在这时叹了口气。
敖丙头一回听到李哪吒叹气,很是稀奇,原本心中的恐惧都散了些,抠了抠李哪吒的手心。
“三太子大人为何叹气?”
就听李哪吒说:“暴殄天物。”
好容易挨到电影散场,敖丙的里衫已经是湿了又干,站起身来一个踉跄,腿软得差点摔下去。
李哪吒把他抱住,继续搂着他走路。
敖丙当然要说开心,但终究是怕得狠了,忍不住告诉殷夫人:“母亲,那部电影好恐怖。”
那头的殷夫人语气变了,追问:“你们看了恐怖片?丙儿怕鬼怪吗?”
敖丙:“区区鬼怪有何好怕。是演三太子大人的电影,恐怖极了!”
过了会儿,慢慢安慰敖丙说:“丙儿别怕,那不过是凡人杜撰……”
“非也!”敖丙着急抢白,“前次电影里写小仙与他有了情谊,三太子大人便将小仙从紫微垣带了下来!今次画了、画了他又扒小仙一次,岂不是会……”
殷夫人:“……”她迟疑道,“这……也不至于吧……”
楼下的李哪吒直接飞上来,插入话题:“你俩聊天就聊天,偏要聊我,聊我就聊我,偏要念我的神号,傻不傻?娘,你怎么也跟着这小笨龙一起犯傻?”
殷夫人:“……”
李哪吒又看向敖丙:“怕我又扒了你的龙筋啊?”
敖丙一抖。
李哪吒伸手握住敖丙的脖子,没使劲儿,摸了摸,好似安抚:“扒你一次龙筋,要我割肉剔骨,我才懒得再来。李靖如今也不少那一根裤腰带了。”
这算是得了李哪吒金口玉言,敖丙总算是松了精神。
第二日,李哪吒又拉着敖丙出门,只见花园门口摆着一辆金红色的摩托车。
敖丙对那新电影的种种事物尤有阴影,也根本不会欣赏这种凡人发明的代步工具。龙族自己就会飞,仙人们往往也有各自的代步法宝。李哪吒的风火轮不比摩托车高贵?
哪知道李哪吒把敖丙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一步跨坐上车,拍了拍身后的空位,叫敖丙赶紧坐上去。
“这是风火轮变的。动作快点!”
敖丙就想,也是,李哪吒的工钱都被他花了个七七八八,哪儿有余力买新摩托车。他嫌弃凡人的东西,对摩托车有心理阴影,但一听是风火轮,就心甘情愿地坐了上去——侧坐。
李哪吒无言,翻了老大个白眼。
“你这么坐着,我怎么开啊?跨坐,没看见我怎么坐着的吗?”
敖丙提着裙摆下了车,支支吾吾:“小仙、小仙穿着裙子,不方便……”
因凡人女装漂亮,敖丙毅然加入了女装大佬的队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长发飘飘,肤白胜雪,腰细腿长,穿长裙美艳无双,穿短裙俏丽飒爽,直让世间万千女子愧生为女。
与李哪吒出门约会时,敖丙都会精心打扮,虽然李哪吒自己不以为意,但在敖丙的观念里,他需得给莲花圣人三太子撑面,不能堕了圣人威名。
这日也是尽心尽力,穿了条及脚踝的波西米亚长裙,最顶级的塔夫绸材质,大敞的圆领装饰着三串青金珍珠项链,手臂上也盘绕着同色珍珠臂链,一直连到手背,与戒指合在一起成一幅链戒。龙族特有的尖耳藏在长发里,珍珠与红宝石交错串联的耳坠落在肩头。甚至还捏着一个巴掌大的珍珠包包,里面放着手机和一支经典款迪奥999。
李哪吒也审视着敖丙,看他刚打扮完,只觉着美得很,现在站在自己的风火轮摩托车边时,便察觉出不配。
李哪吒,生来数千年了,头一回觉着自己的东西不配他人。他沉默了一会儿,望了望天,拿手机将敖丙的样子拍下来,发在群里问。
本群唯一脱单(李哪吒):穿成这样,我要开什么车载他?
目标是顶流(孙悟空):跑车。
啸天爸爸(杨戬):跑车。
秀恩爱请屏蔽我(雷震子):跑车。
退休ing(张帝):建议驾云。
本群唯一脱单(李哪吒):跑车要不要敞篷?
目标是顶流(孙悟空):敞。
啸天爸爸(杨戬):敞。
元始天尊:华盖星君果然姿容不凡哪吒需得与他相敬如宾
退休ing(张帝):天尊也有手机了?
秀恩爱请屏蔽我(雷震子):记得给他戴副墨镜,你自己也整一个。
本群唯一脱单(李哪吒):彳亍[酷]
上善若水(元始天尊):本尊这网名如何
退休ing(张帝):[拇指]
RockStar(如来):敞篷跑车。
目标是顶流(孙悟空):?大雷音寺网速这么慢的吗?
托儿所所长(观世音):法拉利,要大红色,否则其他颜色和华盖星君的口红色号不搭。
目标是顶流(孙悟空):南海网速也慢……
目标是顶流(孙悟空):哦,这车我有。怎么不是买?
本群唯一脱单(李哪吒):渡劫,买不起。
目标是顶流(孙悟空):嗷[摸头]
本群唯一脱单(李哪吒):[照片]@托儿所所长变好了,谢谢菩萨。
李哪吒开着金红色的敞篷跑车载着敖丙上街,五十米一个红灯,堵得比人家骑共享单车还慢。但心情竟然颇为舒畅。
一个路人竟然还因为盯着敖丙看撞在了灯柱上。
敖丙被盯得不爽,捋了捋长发,扭头正对着李哪吒,免得再看到凡人,眼不见心不烦。
李哪吒瞥见敖丙撅着嘴,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嘴巴,手感不错,又捏了捏他的脸颊。
敖丙便大着胆子问:“三太子大人,今日带小仙去何处玩?”
李哪吒:“看电影去。把昨天的片子再看一遍。”
敖丙顿时变了脸色,嘴唇颤抖:“不、不要……”
李哪吒:“骗你的。带你去江边兜风。”
敖丙这才放心:“哦。”
李哪吒又说:“原本想骑摩托车来着。下回你别穿裙子,这都变着花样穿了几个月了。穿一回裤子丑不到你的。”
敖丙:“……好吧。”
答应得不情不愿。
一路好容易到了江边。
敖丙靠着护栏,伸出手指点了点,一线江水挣脱了引力,升到空中,打着旋飞到敖丙手边,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变化。
李哪吒就在一旁给敖丙拍照片录视频,拍完了,还发到群里。
干看着敖丙玩了好大一会儿水,李哪吒才问他:“是不是想下水里玩儿?”
敖丙当然想,但又很迟疑。他足足有三千年没有真正入水了——天上有天河,但是李哪吒所掌天兵管辖,以前他绝不敢去。
李哪吒也没管敖丙的回答究竟是什么,直接往下说:“年假带你去南海吧。”
敖丙:“为什么不去东海?”
刚说完,就捂住嘴,心里直后悔。
李哪吒似笑非笑,摸敖丙的脸,摸到后颈,把他按过来,与他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下接吻。
“放年假的时候南海暖和。东海也不是不能去,正月初二去。”
敖丙懵懂,不知道其中深意,但李哪吒一诺绝无更改,他便心生欢喜。
#突发追加番外#
如果西天取经有一难和敖丙有关。OOC警告,私设如山,不严谨的地方请当成私设。内容和标题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虐。he,仅有少量正面描写
整个三界都知道敖丙和哪吒有仇所以当敖烈说火焰山的火没有芭蕉扇就只能找他东海的堂兄借行云布水珠的时候,不止悟空傻了连八戒都打算分行李散伙了。
“哎哎哎,都怪你,猴哥,谁让你当时钻人家铁扇公主肚子里,把人闹得肚子疼,你那好兄弟牛魔王见了直接把我们扫地出门。芭蕉扇也藏起来了。甚至连夜搬了家。”八戒坐在地上抱怨。
“你这呆子,我怎么晓得那老牛会突然回来?就算没这出,没有俺老孙你们也借不着扇子!!”悟空看着那猪头真是恨不得给他一下让...
“你这呆子,我怎么晓得那老牛会突然回来?就算没这出,没有俺老孙你们也借不着扇子!!”悟空看着那猪头真是恨不得给他一下让他闭嘴。
“小白龙,不然你去借如何?你同敖丙好歹是个堂兄弟,应该挺容易借到。”孙悟空抓耳挠腮也只能憋出这么句。
“怎么了悟空?那敖丙和你有甚么仇怨不成?”唐僧看着悟空的模样疑惑地问。
“此事说来话长!”
“嘿呀,有什么话长的?不就是你先是与那扒了敖丙龙筋的哪吒交好,后来又跑去东海龙宫找那龙王强要了你这宝贝金箍棒吗?这样的仇怨,敖丙肯定见都不见直接把他赶出来了。”八戒嘴多快呀,一下子就给他秃噜了出来。
“啊?这,这该如何是好?”唐僧没法子。
“那我便走这一遭吧!”敖烈化作龙型在悟空的掩护下溜进了南天门。
话还不曾说完,他就被敖丙一袖子拍出去了,耳边还传来敖丙冷冷的声音:“滚!莫来烦我!”
莫名奇妙的经历让被抽下凡的敖烈和听完叙述的师徒四人一脸莫名。
“莫不是敖丙不喜红色?那他为何要穿红色?又不是赶着去成亲。”悟空也摸不着头脑。
还是沙僧此时站出来说话:“我在天庭时有听过其他仙家闲话时说过这事。华盖星君平日素爱蓝装,偶尔着红装总比平时暴躁些许。不过华盖星君显少着红装。”
“唉,我先前不晓得这消息,兄长这回是给我下了禁制,这段日子不准再去他的星宫了。这该如何是好?”
“大不了我就再去寻一寻芭蕉扇。”孙悟空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话说我都没听说过敖丙的行云布雨珠能灭了这三昧真火。若是这般,那当年哪吒也没有那么轻易得手。”
“是前些日子我才晓得的,据我父王说,当时太上老君的童子睡着了,没看出火,这火差点烧了兜率宫,老君去了西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还是我兄长用行云布雨珠救下的。”
“那现在可如何是好?”唐僧也不认识什么神仙,总不能去求观音菩萨吧!
“不如猴哥去叫那哪吒帮忙,说不定让哪吒吓上一吓,那敖丙就乖乖把行云布雨珠交出来了。”猪八戒的馊主意是一个接一个。孙悟空倒是眼前一亮,倒不如去问问哪吒有什么办法。毕竟是死敌,了解恐怕还是足够的。
轻车熟路摸上天庭,刚到哪吒居所就扑了个空,多番询问下在瑶池里找到了哪吒。
“你哪吒莫不是想把自己当成藕种下去,从万世镜出来后莫不是脑子真出了些问题?”悟空哈哈大笑。
“去去去,你这猴子,莫来打趣我。不过天气燥热了些罢了。”哪吒满不在乎地把湿发烘干,踩着风火轮看着孙悟空:“你不是护送和尚取经吗?怎么有空来找我说这些闲事?”
“这不是有事相求吗?说来这孽债还和你有关,你可害苦了俺老孙。”悟空一拍大腿诉起苦来,说了那火焰山的事,也说了敖丙的行云布雨珠的事。末了还顺嘴提了那小龙一身红衣生气的事:“你说敖丙是不是脑子也在万世镜中搞坏了,走火入魔成了这样?”
“哈…哈,那大圣此番来找我是有何事?”哪吒不知为何有些尴尬。
“你怎么忽的客气了起来,还叫我大圣,俺老孙可担不起,担不起。”搓了搓鸡皮疙瘩,孙悟空接着开口:“至于找你嘛,那肯定是找你想个办法啊!对了,你的混天绫呢?好一阵没见着,我还有些不习惯呢!”
“啊?混天绫啊!我暂时放别处去了,你的事要紧,我们先来谈谈怎么借行云布雨珠吧!”哪吒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揽住孙悟空边走边说。
“你说要不然我把你捆了给敖丙送过去换行云布雨珠如何?”孙悟空眼睛一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啊?”刚发出一个音,金箍棒就朝他脑袋砸过来,一闪随后捆仙绳一出愣是把哪吒捆得严严实实。在哪吒并不努力的挣扎中,孙悟空成功把人扔在了敖丙星宫门口,果然,门开了。
“咳咳,大侄子,我扛着哪吒来给你赔罪了,你若是想要拿下哪吒,便把你那行云布雨珠借俺老孙一借。这哪吒就随你处置了。”孙悟空把哪吒往地上一扔,很快敖丙出来了,以及那颗孙悟空心心念念的行云布雨珠。
愉快地把好兄弟换给了对方的死敌后,悟空拿着珠子下了凡,果然,天空中没一会儿就下起了雨,火焰山的火也神奇地渐渐熄灭。师徒四人带着小白龙穿过火焰山继续取经去了。
还听到八戒问悟空:“猴哥怎么借到的珠子?”
“把哪吒捆了交换的。”
八戒听了怂怂一退,不愧是猴哥,心狠手辣,兄弟说送去挨打就送去挨打。
悟空白了眼八戒,冷笑一声。这叫个鬼的心狠手辣,说不定哪吒还美着呢,打架的时候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自己撞上来。他问混天绫的时候就感觉不对,一打架,得,确定了。他可不是直接找的哪吒,他可先去看了眼华盖星君。对方身上那红衣,啧,他可是和混天绫打过架的,他能认不出来?
一确认,好嘛。哪吒这小子可真有种!
还珠子的时候是由哪吒转交的,哪吒乐得要命:“真兄弟!给力!”他身上的混天绫还是没见着。
*个人理解,人物塑造偏差致歉
*短打2.5k
*是小燕子将上列车出门历练的背景
*游戏剧情看得不仔细,小细节错误滑跪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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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罗浮最大的新闻恐怕就是彦小骁卫决定登上星穹列车远行历练,不少人称赞他少年才俊,眼界开阔。但几家欢喜几家愁,比如现在站在彦卿房门前心神不宁的神策将军。
“彦卿,行李收拾好了吗。”景元轻扣几下门框,朝房间内东翻西找的金黄小人看去。
“将军放心,彦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彦卿一边费力地将冬季的厚衣服往箱子里塞,一边检查自己前几天列好的清单,“…话说将军,您手里这大包小包的是什么。”
“自然是怕你上了列车少东西。”景元将手里的...
“自然是怕你上了列车少东西。”景元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门旁的矮柜上,蹲下身帮着彦卿检查行李,轻叹一口气。为人父母,总是替孩子多操心些,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同彦卿这暧昧不清的关系还算不算得父子。堂堂神策将军,竟然也会有为处理人际关系发愁的一天。
两人谁也没表明过心意,但谁家养父会和养子在七夕亲密地手牵手逛庙会,在双手相碰时不约而同触电般收回,留下两抹耐人寻味的红晕。他倒是有意试探撩拨,可惜彦卿年岁尚浅,又是个心无杂念的小剑痴,只怕是压根没听明白景元七绕八拐的试探。当了八百年老光棍的景元心动头一遭,不免也小心翼翼了起来。
爱上自己收养的徒弟,听上去是有些荒谬了,如果父亲泉下有知,估计会恨不得从土里爬出来拿戒尺敲自己的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少年迎风飘扬的细软鬓发,亦或是身侧的一声将军,等景元回过神来,彦卿已然成为他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彦卿啊彦卿,将军的心意,你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将军…将军?”彦卿拿手在景元眼前晃啊晃,“您又走神了!”
“啊…抱歉,方才想到些事。”景元看向眼前人,抱歉地笑了笑,视线又重新回到手边一箱箱行李上,“药带了吗?手边巡镝还够不够,要不要走之前先换成信用点,出门记得看天气,别嫌麻烦不带伞又淋出一身毛病…”
“将军,彦卿真的知道了,您最近是越来越念叨了。真得让龙女大人给您瞧瞧是不是更年期提前…”
“我这是在担心你,彦卿。但你不爱听,我也就不说了,记得常回来看看独守空宅的将军。”景元说完还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将军就算不说彦卿也会这么做的,今年的罗浮戏剧节您不参演真是仙舟人民的损失。”
“好了。”景元抬手弹了弹彦卿的脑门,起身拿上东西,“别编排你家将军了,时候不早了,出发吧,帮你把东西带上列车。”
入了秋,罗浮的天气变凉了不少。迎面的秋风吹起了街旁的落叶,也吹起了神策将军心中的几分惆怅。
他自诩情绪稳定,坐镇罗浮数百年,他早已将个人置之度外。历经八百载,见过友人星散,平定过丰饶孽物,排兵布阵,巡猎四方。生死、聚散、得失,天道有常,他习惯了。
罗浮民众说他亲和温柔,可高处不胜寒,这位子上个中苦楚,也只有他自己懂。有时候,景元觉得自己仅仅是活着而已,至于活到什么时候,他并无追求。
直到战场上一声响亮的啼哭,就像严冬后的一声燕啼,唤醒了满城春色,也唤醒了景元心中对“生”的追求,他开始希望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他很期待这个孩子的未来。
燕子,燕子。
既如此,便叫这孩子“彦卿”吧。
这十几年光阴,于他充实又温暖,第一次学着叫将军的彦卿,第一次握剑的彦卿,第一次在月底眼巴巴求他的彦卿…都是那么的鲜活、生机蓬勃。
高处不胜寒,但他现在拥有太阳。
彦卿对他而言,早不是徒弟、养子可以形容的了。
只是景元不舍,他已经习惯了彦卿的陪伴。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玉界门,星穹列车已是在此等候多时。
车门处的三月七热情地将景彦二人迎上车:“彦卿师傅,马上要迎来自己的开拓之旅,激不激动!”
“那自然是激动的!彦卿也很期待仙舟之外的风景!”
“斗志昂扬是好事,对【开拓】的热情是无名客必不可少的武器。”姬子在一旁微笑道。
“若有不清楚的事,可以来智库找我。”丹恒在一旁补充着。
列车迎来了久违的新伙伴,大家你一嘴我一嘴地交谈起来,倒是给了彦卿一个不错的融入机会。
三月七绘声绘色地描绘起此前的开拓之旅,旁人对彦卿的形容总是成熟的小大人,但哪有不对冒险充满期望的少年呢?不多时,彦卿便听入了迷,思绪不断地发散,更是盼望起即将到来的旅行。
“那彦卿便拜托各位了。”景元站在彦卿身旁,边说边揉了揉彦卿的脑袋,低下头说,“彦卿,路上记得听各位无名客的话,切不可急功贸进。”
“既已交代完,景元便先行告退,祝星穹列车开拓之旅一路顺风。”景元说罢就转身打算离去。
“没事,情侣告别总是……嗯嗯唔…”星还未说完就被丹恒捂住嘴。
“你还是少说些吧。”
“彦卿要和将军讲些什么?先说好,将军年纪大了,肉麻的话听不得。”恰逢夕阳西下,景元负手而立,晚霞大片大片洒在他身上,那么温柔又那么沉重。
“彦卿…彦卿总是在想,将军活了八百多年,见过的,看过的,听过的,总是比彦卿要多上千万倍。将军见证了彦卿的一生,但彦卿似乎只是将军长生中的一隅,从符太卜、青策士长那里听来的将军的过去也不过寥寥。我想再长大些,再成熟些,想为您分担多些。”彦卿上前抱住景元的腰。
“云上五骁的故事彦卿听过,尽管将军同列车组的老师们提起时风轻云淡,但彦卿想,友人离去,将军怎么都该是难过的。只是如今的彦卿无论是见识还是观点都太浅薄了,将军恐怕到现在都还把彦卿当小孩看吧?”
“所以彦卿想出去看看,行遍星际,拓宽眼界,直到能够真正地站到您身边。将军,彦卿心悦您,可以再等等彦卿吗?您的过去我无从得知,但彦卿想成为您的未来。”彦卿说着说着反倒是把自己说不好意思了,手抱得景元越发紧。
原来彦卿是这么想的,倒是显得我矫情了。
“将军亦是喜欢彦卿。居然彦卿都开口了,我可就等着彦骁卫来搭建我的未来了。”景元安抚般轻拍彦卿的后背,笑着说,“去吧,将军一直在这里。”
言毕,景元在怀中人的额间落下一吻。
看彦卿跳上列车,扒着窗户与自己挥手告别,景元边挥手边笑出了声,心里暗自盘算着六礼的流程,就等着某个春日燕子归巢。
往事难寻,来日光明。
破镜重圆,非典型带球跑,有孩子对彦卿的“妈妈”等泥塑称呼,注意避雷
全文2w左右,本章6.8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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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所以为什么做了这个决定?抱着小枕头在去往曜青的星舰上发呆时,彦卿还有点恍惚。
罗浮的景色在他眼前逐渐缩成玩具大小的积木世界,又缩成什么都看不清楚的小黑点。连同闭上眼就能想起的那人一起,被短暂地搁在了脑后。
星际跃迁对身体还是有一定影响的,要不然怎么自己只是想要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一会儿,喉咙却抑制不住地产生想要干呕的感觉?
彦卿捂住眼睛。紧密的舱室内看不见太空中的任何景象,可能是灯光太过于刺眼,以至于他眼角被照出了不应有的湿润液体,只能慌忙用手遮掩住。
反正此刻...
反正此刻不会有人来替他擦干了。
彦卿抹干眼泪,仍是抑制不住胃部的不适,找乘务员要了个垃圾袋。
离家前签好的离婚协议书已经放在景元书桌上,景元没有来送他,估计也需要就先前的争吵冷静冷静——那样最好。
最好不是原计划来送结果被什么公务耽搁住,那样显得自己先前的吵闹与努力都过于可笑了。
彦卿皱眉,因为旅途颠簸而略显苍白的小脸在睡梦中仍是不怎么祥和的模样。这趟行程可能是自己的一次历练,在某个人眼里也可能是自找麻烦。即使脱离了婚姻关系,那个人依旧是自己从前的监护人。
户口本家庭成员关系变了又变仍然在同一册上,从前对方觉得孩子长大有这方面的需要与自己互相解决也无妨,可是孩子所要的身体欲望他能够满足,更深层次的精神上的渴望,那个人努力过后只有无奈笑笑:好像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呢。
宠着彦卿,纵着彦卿,彦卿提出的的确存在的生///理///需///要和心理需要都竭尽可能地去满足。某个深夜温存的片刻,彦卿得了趣,反反复复抱着还未从自己身///体///里///离///开的丈夫撒娇:“我爱您,爱你……”
景元抽出自己的东西,耐心给他擦干净腿///间的水///痕:“爱你,好好休息吧。”
景元是个很贴心的爱人,或者说身份转变之后,他仍然是个合格的监护人,除去多出来的定期接///吻///做///爱这些情人间的必要温存,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并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表白成功初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彦卿多多少少有些不满足。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那个被笼罩上粉色爱情氛围的午后,明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他的师长照常提问他先前的功课,包括到达法定婚龄之后的一些新加入的恋爱观和家庭观问题。
“那要是彦卿喜欢将军,只想跟将军结婚。是不是方便您日后随时抽查彦卿这门功课的掌握情况了?”
要沉住气,就充作孩子的天真来说些俏皮话,对方要拒绝也不至于太过为难。
“话是这么说,彦卿想要谈恋爱了吗?”似乎自己养大的孩子的确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所以彦卿是想找个靠谱的初恋对象?”
“整个罗浮有谁比将军大人更靠谱呢?”
也是。彦卿的暗恋对象眯起眼睛。午后正是容易犯困的时候,将军大人喜欢搀这个空考教徒弟功课,俊逸的脸上却总带着些微倦意。彦卿盯着他不断扫过眼尾小痣的碎发,恨不能亲手去把那缕头发别到他耳后将两只眼睛完整漏出来,然后仔细品读这人此刻完整的心情。
他没找到机会,景元拉他到自己身侧坐下,慵懒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彦卿是想同将军谈恋爱了?”
没收上来的话本子里面还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景元肯定不是流氓。
景元笑起来,声音清越明朗,彦卿听不出其中的半点儿暧昧。他被景元笑得脸红,知晓自己成年后的第一次告白大概要以一个笑话作为结尾。可是景元笑完,认真捧起他的脸,鎏金色眼眸里满是认真。
“那就跟将军恋爱试试?我也的确不放心把彦卿交给别人。”
02
对某些事发生之前满心怀揣着各种忐忑和憧憬,等到自己亲身体验过后才知道就是那么回事。
等到彦卿花尽心思和负责这柄剑的师傅打好关系,同景元撒娇许久终于说服自家师父为自己作保会好好对待这柄剑,一口气预支了未来几个月的薪水要买下眼馋许久的愿望。却被告知那剑并不好用也不锋利,仅仅是铸剑的人在铸造它的时候镶嵌了许多金银饰品,造就了作为观赏品的价值罢了。
景元接过剑匣,当着彦卿的面拔出剑刃随意挥动几下。学徒一声惊呼请将军大人小心,声音未落,被精心呵护了许久的装饰品宝石承受不住过快的舞动,剑柄处传来细碎的破裂声。彦卿眼睁睁看着那把华而无实的美丽的剑脱去宝石,露出宝石底下凹槽处斑驳的铜锈。
婚前整理房间预备正式入住景元卧房,彦卿在整理自己的藏品时又翻出那把剑。作为艺术收藏也好,毕竟是自己向往许久的宝贝,虽然与期望不同,彦卿还是给予了它和自己大部分二分之一藏品(吃复数入库收藏的那部分)相同的待遇。
宝石已经重新安好,漂亮的收藏品经不起任何像样的使用,但看起来还是美丽的,彦卿也依旧喜欢它。他小心翼翼将剑擦拭好——彦卿向来珍重自己的每一柄宝剑,不管是什么材质和功能。
即将成为他夫君的人喊他去定婚服的款式。彦卿赢了一声,兴冲冲将宝剑收好关门出去。景元整捧着玉兆仔细翻着,冷不防被他撞进怀里,各式花样繁复的嫁衣被简单扎起的金色发辫遮盖住。
快要成亲的年纪了,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景元顺手揉揉彦卿的脑袋,揽着他往一旁坐下。夕阳正好,景元打开灯,想要在柔和的灯光下把自己中意的几个款式指给彦卿看。偏少年人沉不住气,胡乱看过几眼就要往他怀里钻。
“将军会想象彦卿穿上它们的样子吗?”
“当然。”
“然后将军会想要亲手把它们脱下来吗?”
“别乱说。”
灯下某人白皙脸颊上上涌的血色一览无余。彦卿笑着夺下玉兆,非要亲亲蹭蹭把爱人撩出一身火气。奈何景元偏不配合,既然挣不开彦卿的动作,便托住对方臀部和腿弯,径直将人举了起来。像彦卿年幼时常玩的举高高游戏,只是被举高高的对象如今长大了许多,被托到高处的时候难免有些惊恐。
连着几次抛出去又接住的假动作后,景元终于在彦卿的连声求饶中将他放下。
“先把正事处理完。”
老顽固。彦卿趴在一旁平息着心跳,视线悄悄转到景元已经恢复平静的正拿回玉兆认真翻找着先前浏览的页面的侧脸上,最终按捺下心思没敢直接吻上去。
03
他不去主动,景元更鲜少索要过量的亲昵。
彦卿有时常常觉得他与景元的关系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可真要细数,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他的爱人体贴细致,与对方相恋更是自开了情窍之后彦卿一直渴望的,若说真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那大概是,感觉不太对?
早起锻炼,锻炼回来正好遇上将军起床在浇花,一起去吃早餐,今天也在将军的监督下乖乖把一大杯热浮羊奶都喝完了,话说自己以后还会长个子吗?彦卿咬一口包子,玉雪可爱的小脸也鼓成了包子模样,景元按捺住想在上面捏一把的冲动。
努力嚼着包子的少年却似突然想到什么,拿起玉兆冲吃了一半的早餐桌狂拍几张,飞速调好滤镜超经意露出景元搭在一旁的制服外套。
“眼中景,盘中餐,身边人。”
幸好景元提前跟飞霄交代过,安排了人来接他。否则大庭广众之下不知道自己还要出多大的糗。
扶着街边的垃圾桶吐了个天昏地暗的少年脸色苍白,十分感激地接过了来接他的影卫递过来的水。天击将军府邸暂时拜会不得了,他被带到医馆休息。先前认识的木叔叔此时被三令五申着减少工作量,听到脚步声笑着同彦卿打了个招呼。貘泽让彦卿把手腕递给他:“晕机,需不需要给他拿点药?”
彦卿苦着脸想这不是在家里,喝药还有人哄。虽然不觉得自己情况有多么严重,可两位是好心,真开了药喝了也就喝了。可狐人大夫把着把着脉,原本轻松的表情却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彦卿正忐忑莫不是前些天因为心里的纠结整宿整宿失眠这些毛病也被一同诊出来了,却见椒丘总算松开了他的手,毛茸茸的狐耳快要急得立起来。
“彦卿小兄弟,你实话告诉我。此次曜青之行,当真是受到景元将军许可才出来的吗?”
落地曜青两个时辰,天击将军府邸收拾好的一间客房内,彦卿同他在曜青仅认识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我先确认一下,彦卿是自己来的曜青,不是同什么人私奔来的吧?”
要飞霄审这种家长里短的八卦事简直是在难为人,可看看已经隐身的貘泽,连连叹气的椒丘,面对同事家疑似误入歧途的小孩,她不得不拿出长辈的姿态。
“没有,彦卿身为罗浮云骑骁卫,此次游历经由上级批准,所有的行程都是公开可查的。”
“景元一手安排的?”
是这样没错。彦卿轻轻点了点头,双手叠放在小腹上,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算了,还是直接问最重要的吧。
这都什么事,同事家小孩来我这儿游学,完事带个孩子回去?
可彦卿戒备恐慌的模样,比起先前他们在罗浮见到这孩子时,的的确确像是变了幅模样。飞霄叹息:“我记得先前在罗浮,你还不是这番模样。这是怎么了,犯了错事瞒着家长偷偷跑到曜青来,都不跟我提前透个风。你这样若是景元问起,我该如何向他交代?”
还未真正开始问孩子父亲、要不要生下这孩子之类的问题,听她提起景元,彦卿已宛若三魂丢了七魄,刚被椒丘两碗红枣茶强行灌出来的气血又似散了个干净。飞霄有点着急,但又不好发作,好在彦卿也知晓自己添了麻烦,连连道歉试图给出一个自己独自承担的解决方案来,却在听到“你准备怎么跟景元说”的时候沉默了。
孩子可以自己养,职位调动可以求着飞霄先缓着,可是就算斩去让自己幸福又苦恼的那一层婚姻关系,名义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还得喊景元一声爷爷。
彦卿答不上来了,沉默的气氛再次笼罩住整个房间,椒丘适时插进话来:“想要这孩子的话,告不告诉景元将军彦卿都得留在曜青了。他现在的身体经不得再颠簸。”
彦卿身体颤了颤,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凑近飞霄耳语几句。
大概20个月之后。
某日七天将的线上会议结束后,景元收到飞霄发来的私信,要他帮忙在罗浮采购给同事家小孩准备的母婴用品。
孩子快满周岁预备断母乳,新换的奶粉是罗浮某知名品牌。为了保证奶粉质量和少花点冤枉钱,大捷将军特地找上罗浮本地人士帮忙代购一下。
尽管对同事拿自己当免费代购的事有些微词,毕竟自己家孩子还在人家那里。根据他与彦卿为数不多的比较客气的聊天记录,曜青的诸位高层对他都很照顾。是以景元接到消息倒没什么不满,悄悄又找彦卿打听了那位“飞霄同事”的消息,把需要的东西都买齐了,才放心地托回乡探亲的素裳带过去。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素裳买呢?景元没好意思问出口。
似乎那奶粉质量不错。
飞霄给他发来孩子照片的时候,景元正在把彦卿留在屋子里的那一堆宝剑拿出来护理一下。阳光下玉兆屏幕里的影像看得不甚清晰,他不得不放下剑去调一下屏幕亮度,差一点儿把幼儿垂至耳侧的白发和白色围巾弄混。
孩子只露出一个背影,但能看出来小胳膊小腿已经相当有力。彦卿在他后面,灿金眸子里盈满紧张,一副随时预备着上去扶住那孩子的姿势,显然小宝贝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飞霄应当是远远看见拍下来这张照片,或许是和孩子父母一起?
又一段音频发过来,没有画面,点开听到了椒丘跟彦卿一起逗孩子的声音。“叔叔、姨姨”的发音并不算标准,能听得出彦卿有在努力矫正。飞霄又发过来新的录音,只有五秒,小奶音很清晰地发出“爹爹”的音调,随后又像是接到了什么提示,微微一顿,“爸爸”两个字也说得字正腔圆了。
摆了一地的宝剑顾不上收,景元神情恍惚地往房间里走,一边走一边回想。自己是不是忘记问飞霄,她说的孩子快满周岁要断母乳的同事,究竟是哪一位同事来着?
04
“立冬了,今年要不要回罗浮过年?”
好像离年关还有快两个月吧。
彦卿咬住唇,删删减减着文字消息。景元看着屏幕上“正在输入中”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才收到他简短的答复。
“不了,跟飞霄将军约好有特殊任务,将军新年快乐。”
“那等到年假,我去曜青陪你们。”
结果上班还是走神了。
彦卿回到临时租住的公寓时预备下班的保姆阿姨正带着小宝与客人拆满地的快递盒。难得飞霄也在,单手搂住好奇的奶娃娃,一个一个将地上拆开的快递指给他认。
“奶粉。”
“尿布。”
“新衣服。”
“玩具。”
“拨浪鼓。”
“妈妈!”
妈妈默默把孩子接了过来。
小朋友还留恋着飞霄手边的拨浪鼓,挣扎几下没能摆脱彦卿的怀抱,老大不乐意地伸手去拉刚还抱着他的漂亮姐姐,被彦卿用眼神喝止住,委屈巴巴地进母亲还带着冬日风霜的怀里。
小眼神颇得某人“可怜巴巴求将军”的真传。
飞霄乐了,在小朋友一头茂密的白色卷发上面揉了两把。保姆叮嘱过彦卿晚饭温在锅里还没盛,得到雇主许可后开心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这下公寓里只剩下母子俩并到现在还没商量好称呼为孩子姐姐阿姨还是奶奶的孩子爹同事,并地上没有收拾好的一大堆孩子爹从罗浮寄来的日用品。
不用问就知道是谁给景元报的信。
彦卿把孩子放在沙发上,飞快将乱糟糟的地面收拾出来——独自带孩子这么久,他对做这些已经很有经验了。
这期间倒也没忘了招呼不请自来的客人坐下喝杯水,飞霄逗着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同彦卿说着话,手里的拨浪鼓咯哒响着,彦卿记得自己小时候景元也爱弄一堆这种小玩意逗他。
“景元什么时候过来?”
“最近忙,等过年吧。”
“这么沉得住气?”
“都一年多过来了,不差这一会儿。”
“那他可得抓点紧了,小宝现在一天一个样,指不定等到新年他又要错过多少。”
“将军说他很清楚,毕竟我小时候也是这个样。”
飞霄捏在小孩脸蛋上的手停住了,彦卿已经将厨房里的菜盛出来。她不过好奇心起了下班来看看这边的反应,倒没有要留下吃晚饭的想法。不等彦卿多招呼几句,白发的将军将小朋友不知什么时候伸到自己狐耳上的小手抓下来,笑着同母子俩道别:“你们商量好就好。”
明明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偏偏要在自己面前做一副万事在握的大人的模样,即使已经知道自己早不是事事需要他照顾的小孩子了。
彦卿突然觉得这样的景元有点可爱,或许是因为快两年不见的缘故,他觉得拉开距离后自己反而能发现一些过去意想不到的对方的萌点。他们的孩子生了一头与父亲如出一辙的白发,五官样貌却更像彦卿一些,彦卿已记不清自己这么大时候的言行举止,但还是暗暗祈祷孩子的性格像景元多一些。
“唔,这是妈妈的爸爸,也是你的爸爸,来认识一下吗?”
小朋友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彦卿拽过他软乎乎的小手,同照片里微笑的景元击了个掌。
前夫还没有回复他的消息,彦卿单手托腮,把小朋友快要伸进嘴里的手指拿出来。他没想过一辈子瞒着景元,那也做不到。一年多前申请职位调动到曜青的时候,他不过是想给自己松口气,找个暂时不用和景元日日相对的理由,让两个人都好好冷静冷静。
虽然出了这么个小插曲——彦卿把他家“小插曲”喝空了的奶瓶放到桌边——好歹有惊无险地过完了这一年多,如今再想到景元,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
年轻的妈妈安顿好孩子,在继续吃没什么胃口的晚餐还是去把奶瓶立刻刷出来之间没经过多少犹豫就做好了决定。有了孩子之后,他总习惯于把对方放到自己前面,不知道景元在照顾当初的自己时是不是这样。
放在桌上的玉兆总算有了回复,彦卿余光瞥见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并不长,新手父亲(或许应该加上孩子是自己亲生的前提条件)难得言简意赅地点明了自己的要求。
“景元:开门。”
彦卿迟钝地转过身,攥着杯壁上满是乳白色奶膜的奶瓶走到门前。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门外风尘仆仆的人抬起手,极缓极闷沉的敲门声响在彦卿耳边。
彦卿想或许自己理解错了一点,可能他暂时还没有做好准备直接见到景元。
剑客的手在面对任何敌人都能保持稳健与冷静,拧开门的这一瞬间却微微颤抖了。
哈哈其实很早就勾完线了,但是一直没上完色(此图非最终版)
这么萌的将军和小彦当然每个景彦人都要吃到(˙▽˙)
以及今天许愿新一岁能吃到阿辞女神做的饭
是一个摸鱼+上色练习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画的啥意思,我究竟什么时候能学会上色(望天)
P2无滤镜版
小彦小彦你还是一只宝宝猫
简介:侠客彦卿x狐仙景元|除妖少侠和狐狸精婚后感情甚笃,如今终于被门派长辈催生。彦卿对此表示绝对不行,因为他才是景元唯一的宝宝。
预警:镜流和白珩是一对。这个系列写到现在已经ooc出了新高度,望大家海涵避雷。
前文《妖精哪里跑》,《震惊,老婆竟然是……》请看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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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彦景二人相认身份,结为连理。从此他们仗剑江湖,降妖除魔,好不快活,简直就是话本里完美的神仙眷侣。
然而四海为家一时爽,每当逢年过节回到门派里,接受师父师娘的嘘寒问暖,“神仙眷侣”的爽点就统统变成了黑点。飘在外面,不务正业,一没编制,二...
然而四海为家一时爽,每当逢年过节回到门派里,接受师父师娘的嘘寒问暖,“神仙眷侣”的爽点就统统变成了黑点。飘在外面,不务正业,一没编制,二没买房。这些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不孝有三!
昙华派的家宴桌上,气氛祥和,觥筹交错。两对剑侠加狐仙的道侣其乐融融,推杯换盏。
但这份和平只是表象。酒过三巡,图穷匕见。
白珩把酒杯一放,柔声叹道:“唉,我真是年纪大了。近年来越发觉得门派里空荡荡的,少了点活力呢。”
来了,来了。景元和彦卿交换眼神,前者自告奋勇,接下了第一招。
“师娘若是希望门派中热闹些,我和彦卿养过不少狸奴鸟雀,想必……”
景元准备了许多说辞,从灵宠饲养能聊到江湖局势。他有自信能把对话扯得离题千里。
然而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镜流一句话就结束了战斗。
“我们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啊,催生,家宴话题的流量王者。
怎么说呢?长辈们的用心固然是好的。当然这个辈分也是有点乱,景元都是跟着彦卿叫的——理论上他和“师父师娘”是同辈才对。
可是这老两位,她们自己也没生啊?!彦卿确实是在她们膝下养大的,但这个孩子不是镜流从景元手里抢过来的吗?为什么事到如今,压力又给到了景元?还有没有天理了?
彦卿恭敬道:“师父,弟子如今四方云游修行,并无精力教养幼童,唯恐照顾不周。此事还应从长计议。”
镜流淡淡地回答:“你不用担心照顾。孩子生下来,送回昙华派,我和你师娘帮着带。”
景元硬着头皮说:“还是师父考虑周全。只是,呃,我们俩都是男的。这要怎么生?”
白珩一听,两眼放光,双手合十:“哎呀,原来小元是在担心这件事吗?那就完全没问题了!你修行千年,本来就可以随意转变男女老幼。生儿育女不在话下!”
她又补充道:“你没试过吗?很简单的!如果你对化形法术不熟悉的话,这方面我可以帮忙。”
还有这事?景元确实是第一次听说。他惊讶地望向自己的道侣,金发小剑客似乎也有些意外。
白珩感到这事似乎有戏,更加快乐地说:“彦卿小时候那么软软嫩嫩,小元也是容颜如玉,哎呀!以后的宝宝不知道有多可爱呢!”
她讲得有几分道理。景元竟然感到自己内心有点被说服——彦卿小时候确实可爱得岂有此理,他当初才养了几年,胖嘟嘟的脸颊都还没吸够。要是再有那样一个奶团子,想来确实是很让人开心的事……
松动的心思还没成型,镜流一开口,又结束了比赛。
“彦卿,你好久没回来,师娘挂念得很。你们叙叙旧吧,我和景元出去转转。”
景元跟在镜流身后,沉默地走进后山林中。
明月高悬,清风竹涛。景色很美,但是气氛令人窒息。
镜流平日不苟言笑,神态冰冷,当初又结过梁子,这些年来鲜少与景元私下交谈。景元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内心十分紧张。镜流停下脚步,突然转身,景元忍不住开始运气准备金钟罩,脑子里已经快进到了雷峰塔。
剑仙沉默半晌,缓缓说:“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
景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嗯?”
镜流轻叹一声:“彼时我把彦卿从你那里带回来,只道是人妖殊途。是我误会了。彦卿……那些年一直很挂念你。其实他当年并未出师,执意下山,就是为了要去找你。”
景元挠挠头发,沉默不语。
“与我一战之后,你闭关了二十年。现在都恢复了吗?”
“早,早就恢复了。无碍的。”
镜流垂下眼睛,探拳过来。景元后退两步。她打开手掌,掌心是一枚云雾缭绕的银白仙丹。
“你拿去吧。比不上二十年的修为,但多少也有点帮助。”
“这……”景元手足无措,“剑仙,唔,师父?太客气了。真的没事。毕竟如果不是当年阴错阳差,我和他如今也不会结为道侣……”
镜流硬把丹药塞给景元,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她转而望向竹林。
“修为这件事还算容易补偿。但彦卿长大的这些年,你无法参与,终究是个遗憾。”冷冰冰的剑仙指指竹林深处的八角亭,“这竹林里记录了许多彦卿幼年修炼的日常。你想看的话,去那边启动阵法就是。”
景元坐在八角亭里,撑着脸,望向亭外竹林幻象中小小的彦卿和容颜与今无二的镜流。
彦卿看起来是刚与景元分离的年纪,圆滚滚的,身上还穿着景元给他挑选的蓝白相间的织锦绸缎衣服,一开口是小孩特有的那种南腔北调。
“我要回家!!!”
镜流耐着性子回答:“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彦卿扁扁嘴,眼睛水汪汪,还是忍住没有掉下金豆子。他大声说:“景元不在这里!我要回家找他!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彦卿的家!”
“你还小,不懂。他是妖精……”
“他不是妖精!不许你这么说他!”
彦卿气势汹汹地张牙舞爪,试图冲到镜流面前纠正她。但他太小了,胖乎乎的胳膊只能稍微高举过头顶那么一点点,腿也迈不开。
镜流睫毛微颤,就用真气把彦卿挂在了树上。彦卿后颈的衣服挂在树枝上,四肢扑腾,活像只犯了错的小奶猫。眼神倒是凶巴巴的,与镜流对视竟然似乎气势不输。
镜流冷冷道:“我的剑,你不想学,便不需学。”
彦卿迟疑道:“真的吗?那……”
“但你别忘了,你如今身在此处,是因为那狐狸与我斗法败下阵来。”镜流面无表情,“你就算回去找他了,来日再遇各色仙魔挑战,你全无武功,又能为他做什么?”
彦卿盯着镜流,一直到她消失在视野尽头,才从衣襟里掏出长命锁,紧紧攥在手中。
“你先在此处冷静片刻。半个时辰后我再回来。”
剑仙扔下不轻不重的一句话,飘然而去。
别哭呀。人家昙华剑仙是当世第一高手,别人三跪九叩求着她收徒,她还不肯呢!能够拜在她门下,有什么不好的?
话是这么说——景元望着彦卿挂在树上肩膀起伏的小小身影,有点看不下去。
这个阵法有没有……快进键?
他定睛寻找片刻,提起了石桌中心的白瓷茶壶。
环绕亭子的景象立刻如同浮光流云一般变幻起来,许多人物季节来来去去。最初的哭闹很快过去,彦卿开始在镜流的教导下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小孩长高了些,四肢细瘦,精力旺盛得像只猴子,衣服根本不合身,两脚的鞋尺寸也不一样;一脸天不怕地不怕,隔三岔五把出言不逊的同门师兄弟揍得嗷嗷叫。再后来彦卿眉目间有了几分少年的样子,剑术进境一日千里,甚至连剑仙的天河泻梦都学会了七成,门派同辈中已再无敌手。他也随之收敛锋芒,态度越发沉稳,练功反而更加刻苦。
幻境中的镜流与彦卿相视而立。
镜流神色温和。如果说平时的她在外人眼里如同块大冰坨子,那么此时此刻她只像是个小冰碴子。
“彦卿,此次仙盟大会,你登台守擂,迎接四方挑战,未尝败绩。做得很好。”
“弟子不敢。”
“无须自谦。你原本天赋极高,这些年来又修行刻苦,前途不可限量。你有没有……”
镜流大概是想问彦卿有没有想要什么奖励。但她话还没说完,年轻人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莫名其妙,伸手想要去扶,彦卿反而拜得更深。
“师父!”彦卿朗声道,“弟子不要其他奖赏,只求师父允许弟子下山云游。”
镜流眨眨眼:“你如今剑术小有所成,想要下山历练,并无不可。”
彦卿喜上眉梢:“谢师父!弟子这就去拜别师娘和诸位师兄弟,明日便动身。”
“明日?”镜流微微蹙眉,“何必如此焦急?”
彦卿移开目光。
剑仙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无声地作出了一个“狐狸精”的口型。
“事到如今你还对那妖孽念念不忘!你是想下山去找他对不对!”
小剑客已经脚底抹油开溜了。镜流说了十个字,他足足跑出几百米。年轻人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跳来甩去的,留下一串轻快的声音。
“师父您说什么?彦卿没听清楚,先走一步啦!还有好多行李要收拾呢!明天不用送了啊!”
景元看着幻象,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又稍微有点闷闷不乐。
唉。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彦卿长成了出色的大人,但也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这让景元心中产生一种异样的柔情和遗憾。
景元想:如果他有机会抚养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样呢?
剑术造诣方面,景元比不上剑仙,但他也会尽心尽力地教。除了刀剑仙法之外,景元也要教育小孩诗文歌赋,天文地理,培养出一个文武双全、风度翩翩的小公子。比武赢了就出去吃饭庆祝,输了就抱在怀里哄——总有能赢的一天。如果小孩真心喜欢剑,景元肯定会给他买很多很多剑,堆满一屋子都放不完。或者,若是有朝一日小孩要做出什么守擂之类的事,那也绝对不是怀着“请求下山”这样说来有些心酸的原由,而是万众瞩目的少年英雄一鸣惊人才对。
总之,景元希望自家的孩子除了端庄恭敬以外,还是要有些点恃宠而骄的任性。外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人家是泡在蜜糖里长大的,那才好呢!
反观他那位小相公,当年固然可爱得紧,之后养在镜流身边,已经成了……霜刃冷锋。哪有抓着他尾巴撒娇的小奶团的影子?!晚了,回不去了,现在就算再按到蜜糖里,也来不及了,腌不进味了。
怎么办,要不真的干脆生一个,重新养一遍……?
景元把瓷壶放回桌上。那个壶原地转了个圈,掉出张字条来。
“小元!心动不如行动哦!请看以下的化形心法!”
那边厢,彦卿和白珩聊了一阵,各自回房休息。彦卿挂念着景元还没回来,靠在椅子上等待道侣,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景元轻手轻脚进了门,看到金发青年在打瞌睡,怀里还抱着剑。彦卿平时眉宇间总有些凛然之色,俊朗威风,睡着了却看起来还有点幼稚的样子。景元忍不住伸手过去捏了一把那张脸蛋。彦卿哼哼唧唧地抗议两声,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握紧了,又继续睡。
彦卿半梦半醒,感受到熟悉的发丝拂过皮肤。景元终于回来了,这都几点了?他抱住道侣,突然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柔软触感。
嗯?
这波涛汹涌的是什么?
双手继续往下……怎么熟悉的东西不在,又有点不熟悉的……怎么回事???!!!
彦卿彻底醒了。
旖旎气氛一扫而空。彦卿翻身一跃,人已在五步之外。数十柄飞剑凌空而出,团团围住衣衫不整的狐狸精。
“妖孽!受死!!!”剑客脸色铁青,气得发抖。
景元连连挥手:“等等,冷静,是我,是我,你别着急。”
彦卿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美人:银发柔顺如月光,笑容明媚似春阳,金眸潋滟,眼角一颗泪痣。确实是景元。只不过平日玉树临风的书生现在成了个柳腰花态的妙龄女郎。
“你怎么变成女,女,女……”彦卿揉揉眼睛,“不是,我是说,我,我睡糊涂了吗?”
景元笑眯眯地说:“这是我今天刚学的化形法术。怎么样?”
彦卿神情复杂地看了看,闭上眼睛。
“不怎么样。还是变回去吧。”
景元看着彦卿窘迫模样,忍不住玩心大起。
当年二人甫一重逢,景元就被小剑客搞得现了原形。初次较量失了先机,此后他就一直处于落后就要挨打的状态,堂堂千年道行的狐狸精,总是哭着求饶。这像什么话?列祖列宗妲己妹喜的脸都让他丢完了!
现如今彦卿全身僵硬,双眉紧锁,眼睛都不肯睁开。毫无半分平时攻城略地的样子,活像是狐媚术课本里经典的破庙雨夜和尚苦主。
景元立刻充满凌云壮志:今天就让你明白什么叫最难消受美人恩。
“你睁眼瞧瞧我嘛。”
“道长。”
“高僧。”
“御弟哥哥。”
彦卿扶额:“别闹了。我不喜欢玩这个。”
景元吃吃笑道:“哎呀~你看你,嘴上这么说,其实真的没兴趣吗?”
随即狐狸精伸出罪恶的小黑手,向下一探虚实。
…………哦。彦卿还真是完全没兴趣。
景元大失所望。他对自己的女相造型可是满意得很,绝对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可以取消任何君王的早朝。结果遇到他家这位洁癖得有点邪门的小郎君,真是对牛弹琴!
景元换回了平日的书生造型,拉了把凳子坐下。
彦卿终于肯睁眼,艰难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景元把一束头发在手指上绕成圈:“我觉得剑仙和师娘说得有道理。”
“她们说什么了?”
“哎呀,你知道。”景元歪头,“小孩子确实很可爱。”
彦卿思索片刻,迟疑道:“你认为小孩子很可爱,动了造一个的心思,但是两个男人不能生,所以你向师娘学了这套术法,变成了女子?”
“师娘这套术法出神入化,什么都能变,我给你展示一下——”
“别别别。”彦卿抬手制止,“法术的事情不重要。你刚才说……小孩子很可爱。”
“……是啊?”
得到了道侣肯定的回答,彦卿的双眉快要拧成一个八字。
年轻人不自觉地握住了胸口的长命锁,仿佛有些忧伤地问:“你的意思是,彦卿不可爱吗?”
这什么脑回路?景元迟疑道:“彦卿当然很可爱,不过……你那么大一个人了,我说的是小宝宝。”
彦卿的神色更加凝重:“你要是喜欢小宝宝,把彦卿当小宝宝宠不就行了?”
完全不在一个频道!景元简直没了脾气。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对话的走向十分奇怪,唯恐一句话讲错,等一下就要倒大霉。
彦卿眼见平日能说会道的景元此时三缄其口,越发觉得自己十分占理,委屈得要命。
“你都有彦卿了,为什么还想要其他的宝宝?”
这能一样吗?但景元只想息事宁人,硬着头皮哄道:“哎呀,你误会了,我就是突发奇想。你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彦卿永远是,呃,我最爱的宝宝。”
彦卿目不转睛地注视景元,足足看了五分钟,活像要靠眼神就把对方吃进肚子里。他攀上狐狸精的肩膀,十指热得像炉中火炭。
“我不信。”彦卿一字一句地说,“你证明给我看。”
景元:终于还是倒了大霉。
【具体倒霉过程请看老地方,以下删节版】
“宝宝,宝宝,我错了。你行行好吧。”
彦卿歪头问道:“错在哪里?”
景元其实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哪知道彦卿会生气成这样!诚然,彦卿小时候,看到景元和别的小鸟说句话,都要气得跺脚,挥舞扫把将那些鸟雀赶走。但彦卿现在是大人了,怎么还闹这种脾气?眼下这个情况,景元又根本不敢抱怨,只好继续哄。
“我惹宝宝生气了,就是天大的错。”
彦卿嗤之以鼻:“你根本就觉得我无理取闹。”
大狐狸心虚道:“我……我没有……”
“没错,彦卿确实是在无理取闹。但是,你不是说小孩子很可爱吗?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啊。”
彦卿捉住景元的双手。
“蛮不讲理,贪得无厌;喜欢的东西,日日夜夜都要牢牢攥在手心。就像我这样。”
结束时已是清晨时分。这一番折腾下来,景元原地化作一张无骨狐狸大饼。彦卿终于称心如意,整个人巴到景元身上,如同一只恬不知耻的八爪鱼。
八爪鱼快乐地咬住景元的头发。
“我的。”
又啃啃他的脸。
“也是我的。”
然后彦卿手脚并用,紧紧抱住怀里的人,蹭个不停。
“全都是我的。”
彦卿立刻回答:“不要。”
这种话也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啊!景元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庞,深情又任性——终于还是拿他毫无办法。他只得叹了口气,柔声道:“好好好,我是宝宝一个人的。”
这还差不多。彦卿紧紧抱着景元,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镜流和白珩一开门,就看到庭院里挤满毛茸茸的动物。飞禽走兽,银蝶游鱼,应有尽有,简直就像是昙华派要改作御宠派了。
“弟子二人云游四方,搜寻各色灵宠,请师父师娘过目。包可爱,包热闹。”
白珩读完徒弟留下的字条,笑叹道:“看样子,抱孙子这件事,近年是指不上了。”
镜流沉默点头。
白珩附身抱起只毛绒绒的垂耳兔,圈在怀里。小兔圆滚滚得几乎看不见脖子,尾巴好像棉花毛球,白珩简直爱不释手。
“唉。我看小元好像并不反对。”白珩一边抚摸新宠兔子,一边说道,“所以肯定是彦卿坚决不愿意了。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垂耳兔在白珩怀中欢腾无比,逗得她乐不可支。
镜流瞪了一眼那只兔子。灵宠立刻老实,耷拉着耳朵,灰溜溜地自行跳走,躲到了庭院最远处的大树背后。本来活泼跳跃的各色小动物仿佛也感到某种压力,都安静地低头吃草,距离白珩有多远躲多远。
镜流威严十足地审视着院中动物,警示他们该靠近半步就会立刻变成冰鲜食品,并且对于他们的距离表示满意。她随即换了个表情,和颜悦色地揽住白珩的手臂。
End
※:奶龙出没,请注意~
哪吒与黄天化路过瑶池时看到一群小仙女叽叽喳喳的爬在池旁,不时传来几声欢愉的欢呼,他瞥过一眼嘁了一声:“恼人。”黄天化一颗八卦的心看着仙女们围的严严实实正着急,听到哪吒的声音,忙跟了上去。
结果没两步便撞在了面前的哪吒身上,原是哪吒突然听到仙女们零碎雀跃的声音里有“龙”的字眼,作为哪,爱龙人士拒不承认,吒,他不由竖了耳朵细听,就听到有仙女喊到:“啊啊我摸到小奶龙了,我死了我死了,好可爱啊!!”
黄天化也听到了那声,侧头看过去,回头疑惑问哪吒:“她们在干什么,奶龙?天庭有幼龙出生了吗?”
哪吒紧了紧手指:“我怎么知道,你走不走!”
黄天化一脸不明所以的加紧脚下步子...
黄天化一脸不明所以的加紧脚下步子跟上他:“你不去看看吗?龙哎?还是奶龙?”
哪吒冷着神色不耐烦:“不去。”他拒绝到,黄天化莫名其妙:“你不是喜欢龙?”哪吒登时横眉冷对:“谁喜欢龙了,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喜欢龙了,又蠢又笨又凶又不讲理的家伙我怎么会喜欢。”黄天化:“……”不喜欢就不喜欢,那么激动干嘛。
就在这时,听见仙女们一阵高声欢呼:“啊啊啊它起飞了。”“好萌啊啊!”
哪吒下意识一回头,就看到一条儿臂粗的小龙从人群中探出了脑袋,莹白的龙躯泛着淡淡的蓝色,鳞片细密,鬃毛水蓝柔顺,额头一对青蓝色龙角远远看不清楚,泛着柔和光泽,哪吒那一眼望去,最戳进心里的是那一双剔透莹蓝的大眼睛,哪吒看的心都似漏跳了一拍,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小龙向他的方向游走过来,下意识抬了手臂,小龙忽而顿了一下摇晃着差点掉落下去,哪吒的心一下也似随着猛掉了下去,脚下已经踏了出去,直到看到小龙安稳落在了池边的白玉栏杆上才呼出一口气。
看到仙女们已经焦急关切的围了上去,哪吒忽然反应了过来,抿了嘴低垂了眉目转身,气闷的大踏步走远,虽然吧,他很想去看看,他还没见过奶龙了。
因为前怨,哪吒千年来高居龙族黑名单的榜首,龙族见到他只有惊吓逃跑的份,毕竟扒皮抽筋听起来就吓龙。
都是因为那个烦人的敖丙,虽然吧,当年的事是他不对,但毕竟大家都封神登天这么多年了,神生漫长,许多神仙多少人间仇怨都已化解,他当年也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偏偏那个烦人的敖丙跟他怎么都不对付,次次见了,都横眉冷对,句句话里带着刀子,一言不合就开打,实在烦人烦人。
黄天化也被刚才的动静呼吸引了注意力,等反应过来,哪吒已踩了风火轮飞远。
哪吒心里想着事,嘴里低低念念叨叨,黄天化追上来看他走叉了路忙喊:“哎哎,你去哪,这边。”
哪吒冷了脸:“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回去睡觉。”说着转了身,留黄天化在原地尔康手,说好的一起去喝酒呢,这就撂了兄弟。
回去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确认了黄天化看不见后,哪吒非常不刻意的又路过了瑶池。
瑶池边上一群小仙女仍围的严严实实:“啊啊啊,好可爱!”“啊!!萌死老娘了。”“吐泡泡了,吐泡泡了,啊我死了。”说好的小仙女呢,这一群手舞足蹈没有半点天家礼仪言语粗俗的都是些什么鬼?
我们堂堂哪吒天尊能跟他们一样吗,那当然不能,于是假装路过的他高声“咳。”了一声,一众小仙女回头看到是他,吓得花容失色,哪吒冷着脸:“都没事做吗?围在这里作甚!”
仙女们鸟兽散去,东西掉了一地,哪吒站了片刻,确认无人后,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仙女们围观的地方,一只小龙小心翼翼从瑶池的莲叶下探出了脑袋,尾巴缠在莲梗上。
哪吒受到了暴击,小小的一条儿龙,细小的爪爪攀在池沿上,龙角稚嫩幼小,只有一个小小的分叉,肉肉呼呼的,鬃毛水波一样柔亮,眨着淡蓝水润的大眼睛无辜又警惕的看着他,哪吒内心瞬间:啊啊啊啊好萌啊!真是那那都长在他心上的一条小龙啊。
他忙探了手,想摸摸小龙的脑袋,小龙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抬了脑袋用湿润润的鼻头嗅着他的指尖。
忽而不知怎的瞪大了眼睛猝不及防“啊呜”一下,咬上了哪吒天尊的手,小小尖利的牙齿带来了微微的刺痛,哪吒下意识缩了一下手,看着小龙瞪着大眼睛奋力的咬着他,尾尖绒花不住的摇晃着,心里又柔软成一片。
小龙咬了片刻,看他没反应,松开了他的手,哪吒的手其实已经被咬出了血痕,湿漉漉全是龙涎,天界战神常年征战这点小伤他也无甚知觉。
他仍蜷着手试探着伸在小龙眼前,小龙歪着脑袋看了看他片刻,伸出了舌头舔了舔他手上的血迹。
带着倒刺的舌苔一下一下舔着哪吒的手,哪吒觉得舒服极了,心头痒痒着,另一只手终于如愿摸上了小龙的脑袋,龙鬃果然是想象中的顺滑,小龙幼小,鳞片娇嫩柔软,摸着冰凉中带着些许温暖,对于常年体热的哪吒来说甚是舒服,他的心里简直溢满了雀跃的粉红泡泡。
哪吒一边摸着它,一边说:“你是饿了吗?这里也没有吃的……”小龙许是被摸的舒服了,眼睛都眯了起来,细长浓密的蓝睫毛抖动着,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呼噜声,尾巴尖摇的更欢了。
哪吒顺势将它整个从莲梗上拔下来,小龙一惊,奶呼呼凶狠狠的直着脑袋冲他哈着气,尾巴几转间勒上了哪吒臂膀,哪吒一边安抚着它,一边看它似乎有些不甚灵活的盘着自己的胳膊,心中疑惑,他还未细想,小龙又一下狠狠咬上了他的手,哪吒忙摸着他的脑袋脊背顺毛:“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饿了。”
低头间,看到了地上仙女们掉落的一堆东西,他捡起来一个莲蓬,剥了莲子出来,凑到小龙嘴边:“莲子吃吗?”小龙闻到了清甜的香味,张开口啊呜一下吃的下去,片刻又吐了出来,噗噗的吐着残渣。
哪吒顺手扔进嘴里一颗莲子,清甜过后感觉到了苦涩才反应过来:“啊我忘了莲心。”
小龙才不管他,游了身子就要回瑶池,哪吒忙捉住抱在怀里:“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不吃莲子了,桂花糕吃吗?”
小龙挣扎不动,接了口边的桂花糕,哪吒看它一口一口慢慢的吞咽着,甚是喜欢,抱着它揉着它细小的爪子,他发现龙的掌心里居然有一块软软的肉垫,捏着很是舒服,他爱不释手的一边捏着,一边投喂着小龙,一边唠唠叨叨:“这个吃吗?龙爱吃什么,龙爱吃肉是吧,不对,应该是海鲜……你跟我回云楼宫吧,我给你准备好吃的。”
正说着话,哪吒忽然察觉远远有人声传来,忙抓了小龙塞进怀里飞速离开,路过一众仙时,他又怕自己太过慌乱惹人怀疑,忙缓了飞行,众仙执手拱礼:“哪吒天尊。”哪吒点头对众仙露出个僵硬的微笑,怀里小龙挣扎着抓着他的胸口要往出爬,他也顾不得许多,催了风火轮快了两步路过众仙。
“刚才是哪吒天尊?”众仙呆在原地。“他刚才是笑了?”有仙问。“还不如不笑”有仙说道,然后一众仙人哈哈大笑起来,笑了片刻又反应过来,忙都小了声。
哪吒作为莲花圣人自然耳聪目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笑声他自然听到了,但此刻他心头慌张也顾不得许多,忙捂着胸口的小龙风驰电掣的回到了自己的神殿。
回到神殿掏出小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头便看到了桌上怒张着身躯气呼呼的小龙,小龙气鼓鼓的冲他直吼,细小的龙须都带动的飞速卷飞,哪吒看着直乐,捞了它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殿前的莲池里:“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找肉吃。”
哪吒找了一圈,他也不常吃东西,就找到一扇牛腿和半筐上次杨戬带来没吃完的螃蟹。
回来时,小龙静静的飘在莲池上,他吓了一跳,忙奔过去,才发现随着小龙细小的呼吸,那鼻子上一个泡泡一缩一缩的。
哪吒看着心里满足极了,撑着脑袋静静看着池里的小龙,不时伸手拨弄两下,心里又是满足又是喜悦,不知不觉随着小龙温浅的一呼一吸就趴在池边睡着了。
待哪吒醒来时,小龙正抱着那半扇牛腿啃,连尾巴都在努力的样子,绷的直直的。哪吒看它啃的吃力,想拿过来帮他撕开方便它吃,小龙却一边啃一边怎么也不松口,哪吒一动反而凶着眉眼喉咙里咕噜噜的愤怒警告,哪吒无奈只能帮他扶着牛腿转着让他啃好啃的地方,也怕砸到它。
等小龙啃完一整扇牛腿又去钻进螃蟹篓子里,哪吒忽然有点懵,呆呆的看着那小尾巴在篓子外面晃着,他没想到这么细小一条龙居然可以吃这么多。
忽然听到一声龙吟嘶鸣,哪吒回过神来,忙将小龙掏出来,见那龙嘴上已被夹的起了一个红红的印,小龙眼里眼泪汪汪呜呜嘶鸣着,哪吒那个心疼的啊,怒火上头,一把火连笼带蟹烧成了灰,小龙泪眼看着一篓子蟹在眼前消失,看了看哪吒又看了看地上黑乎乎的一摊,眼中热泪豆大的涌了出来,一转头又狠狠咬上了哪吒的手,哪吒新伤加旧伤被咬的生疼,半天也安抚不好。
但是面对这么一条又漂亮又可爱的小龙,哪吒天尊能怎么样呢,只能取了药膏给它上药。
从此,哪吒天尊有了自己的一条小龙,整日窝在殿中喂龙,军营点卯都去的少了,有几次天帝的任务都没去,全交代给了手下或转手扔给了兄弟们。
兄弟们比如黄天化很不开心,站在任务地打开神光镜质问堂堂哪吒天尊怎么能这般不负责任不要碧莲,哪吒理直气壮:“我去不了啊,我被封印了,动不了了。”
然后毫不留情的关了神光镜,不顾生死兄弟气急败坏的丑恶嘴脸。
彼时哪吒正躺在云床上,小龙蜷成一团卧在他胸膛上睡的正香,超厉害的封印呢。
原先的时候,哪吒用最柔软的云朵为小龙做了个舒服的云窝窝,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小龙甚少光顾,哪吒在时,还是更喜欢睡在他身边。
只是令哪吒天尊郁闷的是,小龙总爱咬他,最开始哪吒也不当回事,那小牙细小尖利,自己钢筋铁骨并不怕,顶大遭点疼,说起来小龙多时也不怎么下重口,咬着咬着就松开了,还能收获小龙的舔手服务。
但后来,哪吒发现殿中仙侍偷偷投喂小龙,他才知道,小龙在旁人面前是何等的乖顺软萌。
哪吒天尊心里很不平衡,他拎起了小龙:“你怎么回事你,我对你不好吗?怎么只咬我!”他强装的凶着脸收获的是小龙一尾巴甩在了他的胳膊上,瞬间一条赤红的印,哪吒天尊很自闭,但吧,面对小龙蓝莹莹清澈倔强又懵懂的一双眼,我们哪吒天尊只能无奈又认命的拿起他专程去黄河里打的肥美的黄河鲤,片了一口一口的投喂小龙。
小龙觉得这人闻着虽然有点讨厌,但喂的东西都好好吃,喂的鱼连刺都没有,而且超会rua龙,总能摸到让它舒服的地方,手也温暖,将它身上顺的暖烘烘的,渐渐的,就很少咬他了,睡觉时,也总爱盘在哪吒身侧。
这日哪吒醒来时,看到小龙在侧清浅的呼吸着,他侧着身子挠着小龙的脑袋,小龙舒服的哼哼唧唧跟着他的手转了转脑袋迷糊的抻了抻身子。哪吒作弄的手带了恶劣的皮,顺着将小龙翻了过去,小龙睡的迷迷瞪瞪,伸着爪爪蹬了蹬,想要翻过身,哪吒揉着那白白的肚子逗弄着使它怎么也转不过身。小龙挣扎了几下竟就着这姿势又睡了过去,哪吒看着不由噗嗤笑了出来。
他将绵软成一条的小龙捞到胸前,小龙还迷糊着,哪吒顺着它的鬃毛看到那鬃毛下有根细长狰狞的红痕,还未看清楚,只见“噗”的一声白光一闪,哪吒迅速坐起,待到眼睛适应过来,只见一个奶呼呼的娃娃眨着一双大大圆圆的蓝眼睛懵懂看着他,哪吒看着那蓝色水滑的头发,额上肉小的龙角以及身后晃着尾巴尖的龙尾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你是小龙?”
奶娃娃眨了眨眼睛,吃着小手,脸儿圆圆肉肉的,哪吒看着突然想捏捏那小脸蛋,他将小龙的手从嘴里拿出来捏在手里,小手肉肉软软的,跟龙爪不尽相同,但捏在手里一样舒服。
“你叫什么名字?”作恶的手到底没忍住捏上了小龙的脸蛋,果然跟想象中一样软软绵绵的,他忍不住又捏了捏,小龙举着手想要把他的手拨拉下来,发现没用后眼中快速聚起水当当的眼泪花,哪吒慌了,忙安抚:“不哭不哭,给你吃这个。”说着从几案上捞了块枣糕递给他嘴上继续叨叨:“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想了想又问:“你会说话吗?”
小龙得了他顺手塞过来的枣糕,一边砸吧砸吧吃着,一边含含糊糊道:“我,我,丙。”
“饼?丙?这是你的名字吗?……”念着念着,突然联想到某位星君,不能够不能够,他在心里忙打断,但细细看过小龙的眉眼,他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小龙虽未张开,但眉眼上真跟某位星君有点像啊。
但那星君千把岁了形容上至少也有二十岁左右怎么可能不可能,但哪吒越看越觉得像,想了想:小龙难道是他儿子?
想到此哪吒心里不知为什么泛起一些郁闷,又想没听说那死对头结婚有仙侣啊,但想了想,他们是宿敌,人家有没有仙侣自己怎么可能知道,指不定,背着他不知道,早就跟人厮混到一处去了,越想越觉得莫名的气愤郁闷。
不想了不想了,他抱起小龙,看着他吃的满脸的渣,瞬间笑开了怀,拿过手帕替小龙仔仔细细擦干净了脸蛋,看了看又觉欢喜,没忍住“啵。”的一下亲在了小龙肉呼呼滑嫩嫩的脸蛋上。
还是小龙可爱,就算是他儿子又怎么样,我带回家了就是我的,哪怕那宿敌找上门,他也有理由:“你去跟你那情人厮混,你顾得上谁,你跟我打架都顾不上,小龙算你赔我的,以后就是我的了,我来照顾他。”他恨恨想。
片刻又反应过来,那宿敌的确好久没见了,上次见还是两月前瑶池边那人度化了一只即将成仙的鲤鱼,他还助了一把,虽然后来还是莫名其妙打了一架!难不成真有仙侣了……
哪吒愣神的功夫,小龙已经溜下了塌,垫着脚要往柜子上爬,柜子上是哪吒为他备着的鱼肉,哪吒看他撑着胳膊,肉呼呼的两个脚丫子摇摇晃晃悬空蹬着,随时要摔下来的感觉,忙三两步下了塌抱起,一手抱着,一手端起那肉,忽然犯了难:之前是小龙是龙身,他一直都给喂的是生肉,如今看着怀里小小的肉团子,他想了想还是唤了仙侍让做成鱼肉羹。顺手将桌上一个绵软多汁的蟠桃塞进了小龙手里。
哪吒抱着他,看着他吸溜的桃子汁水四流乐呵呵的笑他笨呼呼的吃的满手都是,片刻又发现了新的问题:小龙没有穿衣服,肉呼呼的小屁股在哪吒怀里扭来扭去冰冰凉凉。
这不行啊,这么小着凉了怎么办,于是哪吒当机立断,拿了件自己的衣服裹了小龙去了织女哪里。
哪吒来时,织女带着一众仙女正在忙碌,见他抱了一个奶团子,震惊的嘴都张大了许多:“哪吒天尊这,这是……”看着小龙眼蓝莹莹的眼睛滴溜溜打量着她们,那小脸肉呼呼的水蜜桃一样,特别招人的是额上那对圆润可爱的龙角,甚是喜人,织女看着忍不住就要上手。
哪吒皱着眉抱着小龙侧了身:“动手动脚的作甚,快些给我们家小龙做几身衣裳来。”
织女伸着的手就停在了当空:“你,你家?天尊啥时生的小孩,咋还有龙角……”
一众仙女手上忙活的都缓了下来,伸长了耳朵听着,窃窃小声八卦着。
哪吒有些不耐烦:“问那么多干嘛,麻溜做了衣服来。”
织女伸了手要抱过小龙,哪吒警惕的抱紧了小龙远了身:“干嘛,让你做衣服,你一个劲抢我小龙作甚。”
织女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天尊不把孩子给我,我怎么量尺寸裁衣服?”
哪吒怀疑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怀里的小龙,小龙眨巴着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把小龙往上托了托:“你等会。”
小龙还光着呢,怎么能给他们看,于是他走远了些,找到个隐蔽的地方,将小龙放下,小龙松松垮垮的挂着他的衣服,咬着手指抬头好奇的看着他,哪吒想了想,使了个缩小的法术,将自己的衣服缩成合适小龙大小的衣服,帮他拉好了肩头,远了身子打量了下,露出了个不愧是我的表情:自个的衣服穿小龙身上虽然不怎么和谐,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而后抱了小龙放在织女面前的案上,织女刚要上手,哪吒忙喊:“量就量,不要动手动脚的。”
织女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手上开始忙碌,陆续夹杂着哪吒几声不悦的呵斥:“哎,你干嘛,拉手干嘛。”“不准动我家小龙尾巴!”“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织女真的很不想理这个突然崩了人设的哪吒天尊,默默量完,在听了哪吒一堆乱七八糟大多无用的要求后,就去忙活了。
小龙手里被赛了一个拨浪鼓,这会正坐在台子上玩的兴起。
哪吒看着他摇着尾巴晃着手玩的开心忽而神游天外:话说没见那宿敌穿过红色,老一身淡蓝色或者白色,再不就是青色,都是些冷淡清雅的颜色,带的整个人看着都清清冷冷,每次见到他含霜带雪的!想到此他不由止住,呸呸呸,怎么又想他了。
他抱了小龙在怀,看着小龙满脸欢欣的笑容不由又想:那人也没见这么开怀的笑过。想想嗯……那人看他只有仇恨的份,那还会冲他笑。他见的最多的也只是冷笑,像雪山上寒烈的冷风,吹的人刺骨寒凉。
织女将一叠衣服递给他的时候,狐疑的看了眼他怀里已经睡着的小龙:“这孩子怎么越看越像华盖星君。”
哪吒低头看了怀里一眼心中蓦的一虚,夺过衣服凶巴巴:“关你屁事!”说着抱了小龙就走。
那想此后,哪吒天尊铁树开花已经有小孩的事飞速传遍了天庭,许多爱慕者纷纷扼腕痛惜:天庭顶级男神怎么就突然英年早婚早育了呢?!
各种八卦剧本轮番上演,但这些,正在殿中一件件给小龙试衣服的哪吒是不知道的。
后来听说时哪吒居然也意外笑笑而过,一群无聊的人他自不会放在心上,有时当面碰见,一火尖枪扫过去让他们闭了口舌,却不想各种传闻愈演愈烈,他如此这般反成了默认、恼羞成怒。
哪吒此时正纠结着给小龙穿什么,小小的人儿似乎穿什么都好看,那件他都爱不释手,最终选了件绣着莲纹银龙毛绒边的浅蓝色对襟小衫给他换上,小衫蝴蝶形领的尖角上坠了两颗毛茸茸的绒球,小龙甚是喜欢,伸着肉肉的小短手去抓,十分可爱。
他远了看了看,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忽然灵光一闪,抱起小龙就去了珍宝阁。
哪吒的珍宝阁,囊括了九州四海各式各样的珍宝,法器,收藏物等等。
他抱着小龙翻翻找找不方便,就把小龙放在了地上,自己去了里间。
待他心满意足的拿着选好的东西出来时,忽而呆在了原地,地上狼藉一片,他的许多珍藏破坏碎裂一地,比如那个晶莹剔透他十分喜欢的水晶雕龙,碎的那个哦,跟哪吒的心一样,再比如那个栩栩如生的龙游戏水的翡翠屏风,哪吒瞬间啊!!我的心……
看着一地的惨况,哪吒的怒火直冲颅顶,但一转头,看到罪魁祸首正坐在亮晶晶的珍宝堆里抱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夜明珠晃晃悠悠。小人短手短脚,全身去圈也抱不住,小脸小脚都使着劲挤压在圆珠上,圆圆的大眼睛带着股倔劲,哪吒的那个火气哦,瞬间烟消云散。珍藏什么的,哪有小龙重要,但转眼看了那一地,啊还是好心疼。
于是他眼一闭心一横一挥手收拾了那堆残渣,捞起小龙就冲他那小屁股拍了两下,打的当然是不重,但小龙辣么大一颗夜明珠瞬间失去,于是毫不留情的哇哇哭了起来。
哪吒看着,捏着那小脸:“你还好意思哭,你看你干的好事,小爷那么多珍藏,别的不说,单那翡翠屏风你知道多难得吗,九州四海就那么一块,那水头,那透度,那翠色,还有那雕工,你知道多难得吗你,你还好意思哭,对,那雕工师傅都死的不能再死了,再也没了没了,你还哭。”
他一路念念叨叨抱着小龙回到内室,小龙听他因为生气压抑不住的高声,一路抽抽搭搭,哭的眼儿都红红的,哪吒看了又实在不忍,取了一颗糖就塞进了小龙的嘴里。
甜甜的糖入嘴,小龙瞬间收了哭声,眼中泪花都带着光,小手抓着哪吒伸在他眼前的一个系着红绳的玉牌。
碎了就碎了吧,哪吒看着小龙软萌可爱的样子心疼的想。
哪吒手中那是一块上好的椭圆形羊脂玉牌,触手温润,皙白透亮,雕了一条盘旋游弋的龙,哪吒最喜那翘起来的龙首,仿佛随时要从玉牌上飞出一样。说起来吧,跟那宿敌还有那么一丢丢像(强调:一丢丢)。
哪吒将那玉牌并一双带着铃兰花铃铛的银镯子戴在小龙身上,他撑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只觉满意极了,其他的一切都随风吧,哪吒擦了擦眼角的湿痕想。
这日听了小仙女们的八卦,黄天化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他想到这些时日哪吒也越发过分了,酒局不去,宴会不去,下凡游玩也不去,上次去了也三心二意沿路买小孩的东西,任务也是推三阻四,那中天军营都快放羊了,他便对那八卦信了七八分,于是拉了杨戬就去了哪吒神殿。
结果刚进门,就遇见哪吒火急火燎的要出去,二人忙拦:“你这是要去哪啊。”
哪吒满脸焦急嘴上就没好气:“走开!我龙没了!”
杨戬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是他那个收藏,那对哪吒来说可是大事,毕竟他那些龙的收藏碰一下都是要打人的。杨戬忙追上去:“你别着急,想想在那丢的,怎么丢的,我们帮你找,不行我唤下哮天犬。”杨戬道。
哪吒住了风火轮稍微缓和了神色:“对对对,你赶紧的找哮天犬来,我里里外外都找了,我那么可爱的小龙,被人偷藏起来怎么办,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二人这才反应过来,那传言是真的!黄天化没忍住没头脑问了句:“你不是不喜欢龙?”
哪吒眼里淬着火,凌厉的朝他看来,黄天化缩了一下忙摆手:“你自己说的啊,不赖我……”
杨戬忙捂住他嘴的嘴对哪吒道:“我这就传令喊哮天犬过来,你别急别急。”
哮天犬来的时候,杨戬仿佛看到了救星,抱住哮天犬差点哭出来,哮天犬第一次见主人这么亲热,欢喜的摇着尾巴不停的蹭着杨戬。
黄天化看着面前的火海及火海里哭天喊地的神仙们顾不得他们主仆情深,抢了哮天犬过来,忙喊了哪吒,哪吒才收了势,一群鬼哭狼嚎的神仙赶紧四散逃走。
哮天犬闻过小龙平日玩的玩具闪电般嗖的奔了出去,三人在后面急追,黄扬二人那追得上哮天犬和风火轮的速度,等他们气喘吁吁落了地一抬头。
杨戬:“不是吧?”黄天化看着他停住,拖拉着他追寻着哪吒:“啥?不过这咋跑紫薇垣来了?”说着忽然反应过来:“妈呀,真,真的啊!真的跟华盖星君有关啊?!”
杨戬:“但是这事不对啊,要是真像传言那样,哪吒那反应也不对啊,还找哮天犬干嘛。”
二人说着话听见前面一声惨叫,忙奔了过去,看见哪吒追着一个人打,那架势,招招要命的样子,二人也顾不了许多,忙祭出武器拦。
哪吒被他二人驾着,仍伸长火尖枪要揍:“我家小龙呢,你把我家小龙藏那去了,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我家小龙。”
二人一边拦着哪吒,一边扭头看对面鼻青脸肿,分辨了半天才发现是贪狼星君,瞬间都松下一口气。
贪狼此刻被揍的满身是伤,看哪吒这气势汹汹势不罢休的模样,小心翼翼道:“天尊,若,若从头到尾没,没有小龙呢?”说到没有,看了一眼哪吒要吃人的脸色,心头就是一抖。
忽而看到什么,认命般颤颤巍巍伸了手,指向了哪吒身后。
哪吒听着他的话火气蹭蹭直窜:“你胡说八道什么?”说着挥开黄扬二人手中枪就要往下刺,杨戬他们拦都拦不住,贪狼只觉得他今天死定了,绝望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就在这时,哪吒听到一声细小的铃音,不由顿住了身形,转过身去。
杨戬、黄天化跟着回身看到对面的人,相视一眼,下意识按住了哪吒。
对面不是旁人,正是哪吒那千年未消的宿敌华盖星君敖丙。
敖丙在星宫醒来,还在回神中,忽而听到了贪狼在门外哭爹喊娘的声音,顾不得许多,忙赶了出来,身后还拖着一条无法收回的尾巴。
三人回头时他脸上疑惑未消转瞬看到哪吒身后人不人鬼不鬼的贪狼,眉目就凌厉起来:“哪吒,你发什么疯,贪狼招你惹你了,你把他打成这样。”
哪吒又听到了铃音,顿了一瞬,奋力挣脱按着他的杨戬黄天化,回头看了看贪狼一眼,贪狼瑟缩着指着敖丙眼神暗示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来。
他回身火尖枪一伸:“敖丙,我,我今日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你把小龙交出来,我,我就放过你,往后咱们两恩怨一笔勾销。”
敖丙听到哪吒的话手中凝出双锤:“我不懂你个杀神在说什么,要打架便来,恩怨一笔勾销,想你的美事。”一锤伸出,已进入了备战状态。
哪吒看到随他伸出来的手上,一串铃铛叮当作响,手中颤了一下,火尖枪刺出:“好你个敖丙,你把我家小龙怎么了,他的铃铛怎么会在你手上。”
贪狼觉得自己死定了,不由哭嚎出声,心里除了后悔就是后悔。多日前,他跟敖丙去了一处仙山,采了许多仙果,谁曾想那仙果里混入了与敖丙喜食的琼浆果类似的玲珑果。
玲珑果倒无甚毒性,反而是非常好的回春神果,果子处理过碾成粉,白发老人吃一剂便可恢复青春年华。
紫薇垣最近也是混乱异常,皆因好好一个华盖星君忽然不见了踪影,华盖缺失,星象都乱成了粥,紫薇大帝最近焦头烂额,四处派人寻找,依旧遍寻无果。
他也是今日吃仙果时在琼浆里发现了玲珑果,又想起天界最近流传的关于奶龙的流言,便偷偷去了云楼宫,看到了哪吒殿外独自玩耍的小龙,贪狼忙喂了他解药,扶着尚未完全回神的敖丙回了紫薇垣。
敖丙一锤锤偏火尖枪,一锤紧跟着锤来:“什么你家小龙,我怎么知道,这破铃铛我醒来就在我手上,我寻思那个变态偷偷给我戴的,摘都摘不下来。”
哪吒应招的手一顿,敖丙的锤子就结结实实的锤在了他的身上,哐的一声。
一侧的黄天化不忍直视的捂了脸,看着在旁看好戏的杨戬:“不管么?”
杨戬撸着哮天犬,看了战局中的二人一眼:“不管,又死不了人。”
敖丙又一次锤中了哪吒,看他吐了血,不由收住了势:“我不知道你个神经病在说什么,我没见过什么小龙,你,你要是想打架就好好打,不想打架,我就回去休息了。”
哪吒看着他手腕上随风而动的铃铛和脖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绳,那都是他亲手戴在小龙身上的,材质特殊,任意伸缩,且融入了他的神力,除了他没有人能摘的下来。
他黯然收了兵器转了身,黄天化稀奇的看着他,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动了手不分输赢就收了手。
他追在哪吒身后:“哎,不打了啊,你不找龙了啊?”又看着杨戬,杨戬耸了耸肩,黄天化疑惑:“难道不是在这,哮天犬你再闻闻。”哮天犬被杨戬拖着,扭着头冲着身后汪汪叫着。
敖丙看他们一行离开,一边跟手上的镯子较劲,想摘下来,一边想去看下贪狼,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他一惊,抬头便看到哪吒笑嘻嘻看着他的样子,敖丙又是惊慌又是愤怒,奋力的挣动起来。
“哪吒,你,你干嘛,你个王八蛋想干嘛,放开我!”
哪吒依旧笑嘻嘻:“既然你藏了我家小龙,那就把你这条龙赔给我吧。”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盒子打开:“这是聘礼。”
敖丙看着那盒子里的东西,震惊的都忘记了挣动,那是一条龙筋,当年哪吒抽他的那条,他能感应到。
他紧紧盯着那筋脉,那代表的是他与哪吒那一段血腥的过往,哪吒杀了他,抽了他的龙筋,他也因此入了封神榜,如今在天上做了孤零零的一条龙。
他醒过神来,他与哪吒之间只能有恨,不能有其他。
他心头泛酸挣动的厉害,哪吒抓的越紧,他一着急,狠狠咬上了他抓着自己的手。
龙牙尖利,敖丙又咬的深重,纵使哪吒钢筋铁骨也不能抵抗,立时被咬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哪吒一痛放开了他。
敖丙疾步忙走,步履之中带了几分仓皇,哪吒颤着手反应片刻,眼看着他就要进入华盖星宫,关闭结界,忙飞身从后抱住了他。
敖丙被他箍的动不了,脚下踩着他的脚:“松开,松开!”身后尾巴一甩一甩大力抽着哪吒的后背,看那杀神似仍无知无觉笑得越发无赖放肆,他发狠用尾巴卷住了哪吒的身子,势要将他勒死:“你个神经病,天杀的,谁藏你龙了,就你这无赖不讲理只知道打杀的煞星,那条龙愿意跟你。”
收了半天劲,没把哪吒怎么样,他自己却突然使不上劲尾巴哗啦啦的落了下去,没成想却被哪吒抓在了正着,敖丙看他竟然化出六臂,上下其手的抓着他的尾巴,他心中慌乱异常,身上都泛起了热,挣动的更加厉害,着急间化了细小龙身遁走,哪吒怀中一空,抬头,便见敖丙骤然变大的巨龙原身,巨大龙目怒视着他,张着龙口冲着他嘶吼。
黄天化看到巨龙在头顶怒吼着,衬的人身的他们弱小异常。龙吼声带着飓风般的气息冲击着他们,吼声震天,黄天化转头看到哪吒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敖丙,岿然不动,可怜的贪狼已经被吹出好远,黄天化抓着他:“哪吒,你,你快让他变回来。”
哪吒却不理他,仍看着敖丙侧头问:“怎么样,我的小龙好看吧?!帅吧?!神气吧!!”巨龙龙眼巨大,莹蓝剔透,像一汪池水,此刻似卷着巨浪,翻腾着怒意。白中泛蓝的鳞片巨大,整齐的排列着,在天光照耀下粼粼闪光,龙角比幼龙和平时大了许多,像小龙摔了的那水晶一样冰透凌利,哪吒看着整条龙愤怒着美的惊心动魄喜欢极了,乐呵呵笑的更加开心,哪里还有比他的小龙还帅还美还威武神气的龙。
杨戬被震天龙吼震的耳朵嗡嗡的,忍着飓风捂着哮天犬的耳朵恨恨道:“哪吒你他妈,你当年要有这觉悟至于今天这火葬场啊。”
哪吒咧着嘴仰着头看着敖丙凌利龙爪上的银亮闪光的铃铛镯叹了句:“真好看啊。”瞥了眼杨戬说:“你才出生就能识美丑啊?再说要不是他牙尖嘴利张口就骂,我何至于下那么重的手。”
头顶的敖丙:“哪吒你*%$#^(口吐芬芳)。”
黄天化懵着满脑子问号:“这不一样牙尖嘴利?”
哪吒轻笑一声看了他一眼,不屑一顾,混天绫从他臂间飞出:“那能一样?”
黄天化不明所以“……?”
哪吒踩着风火轮飞身而上大喊道:“我长大了。”
敖丙见到混天绫飞来,惊慌忙躲,但他不灵活的龙身那里避的开这上古神器,片刻就被混天绫缠了个严实,哪吒飞身而上,趴在他龙身上,顺着龙首一处一按,敖丙不由自主化了人身,挣动间就被哪吒抱在了怀里。
黄天化看着哪吒抱着敖丙看也不看他们的飞走了,在后忙喊:“哪吒,你干嘛,你别乱来啊,你还记得他是你宿敌吗!”杨戬起身拍了拍黄天化的肩:“这会别跟这狗讲道理,哪吒这厮现在已经被浆糊糊了脑,猪油蒙了心,我算是领悟了,现在你说啥他都有理由反你。”哮天犬听罢这话不满的冲他汪汪叫了两声,杨戬嘲讽一笑,摸了摸哮天犬的脑袋:“还不如狗呢。”
哪吒一路抱着敖丙回了云楼宫,一路上仙来仙往指指点点说哪吒天尊终于把华盖星君抢回来了也不放在心上,等落了地,解了混天绫,敖丙恼怒着转身就走。
却见哪吒手一挥,九龙神火罩就罩住了神殿,敖丙看着头顶九龙虚影游弋,转身就拎起哪吒的领子:“你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哪吒抬手在他眼前,敖丙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他手上的伤口,深深翻着血肉的齿痕,哪吒看他忽而闪躲的目光笑着送了送手道:“不舔舔么?”敖丙看那血肉模糊惊心间下意识伸出了舌头去舔舐,片刻血腥气在口中漫延开来忽而反应过来,猛推了他一把转过身去:“你是不是有病。”
哪吒转到他面前又拿出那个锦盒捧到他面前:“这聘礼收吗?”这筋脉还是他最近专门从李靖哪里讨来的,李靖当时听他来寻惊的手中塔都掉了地,为此他还专门赔了李靖好几箱珠宝。
敖丙瞪着他:“我发现你真是有病,拿我自己的东西当聘礼,你的脸是补天石补的还是擎天柱塑的?!”
哪吒听出他的话里不同的意味笑道:“那拿我整个珠宝库做聘礼怎么样?”
敖丙眼睛瞬间亮起来,龙天生喜爱珍宝,尤其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哪吒那一库珍宝啊,还有那颗他超喜欢的夜明珠,光是想着就觉得好兴奋。
想着他偷偷觑着哪吒看着他专注温暖的神色,他这些时日是化为了幼龙,又不是失忆了,幼龙记忆虽然零碎,但他对哪吒的好感却是不容忽视的。
上次瑶池度化要不是哪吒及时出手相助,他差点被反噬……
但,但怎么能这样,他懊恼着冷着神色不看哪吒,哪吒看着他眼中狡黠的笑着:“天界最近流传你为我生了个小龙……”
敖丙面上赤红如血,拳头就招呼向他面上:“胡言乱语!”哪吒借势抓住他的手:“现在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你不为我生个小龙补救一下,我堂堂哪吒天尊的面子往哪里搁。”
敖丙挣脱不开,红着脸瞪着他:“你个没脸没皮的还要什么面子,谁跟你生米煮成熟饭!”
哪吒拉近了他,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现在也来得及。”
敖丙心慌着忙低下头:“你不要脸。”哪吒看着他红扑扑的脸忍着胸中悸动:“你欠我的小龙,你就得赔我。”
敖丙恼羞着抬头冲他吼:“我是男龙,男龙!谁他妈给你生小龙!”
哪吒得逞的笑了:“我说的是面前的这条小龙。”敖丙反应过来被他戏耍了脚下就要踹他。
哪吒忙一使劲,将他拉入怀中抱住了他:“对不起,为所有过往。”敖丙听到此言怔了片刻没有挣动感受着他熟悉的温暖体温,缓缓抱上了他的肩膀。
哪吒/敖丙,斜线有意义,不逆
放假没事又看了一遍魔童,随便写写……文里有很多猴哥,主要就是猴哥大闹天宫那会儿的事,跟西游记逐渐重合(。
bug很多很多,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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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赖在东海龙宫贪凉做挺尸状的哪吒接到了玉帝下的圣旨——命他前去花果山去捉拿一只最近把六界闹得天翻地覆的妖猴。
太乙念完圣旨就一屁股坐到了冰床上,随手摘了一粒葡萄扔进嘴里,特别巴适地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就被哪吒踹下了冰床。
“还有没有王...
“还有没有王法啦!啊?目无尊长!”太乙揉着屁股,一拂尘糊了哪吒一脸,“敖丙你快管管他!”
正在看书的敖丙点点头,然后轻声道:“哪吒,别闹。”
哪吒呸呸两声吐掉嘴里的毛,一翻白眼:“哦。”
紧接着一个继续赖在床上做挺尸状,一个坐在桌边喝茶看书。
太乙震惊:“……这就完啦?”
“你还想咋地?”哪吒掀了掀眼皮。
太乙恨不得将圣旨上面的字一个个抠下来统统摔到哪吒脸上去。
“要死啦,这可是圣旨啊!还不赶紧给我滚到花果山去抓那只猴子!”太乙气到跳脚,“你爹也接到圣旨了,赶紧过去!”
“那玉帝老儿也忒无能,就知道使唤人,连一只猴子都抓不住,还不如早日退位换个有能耐的人上去。”哪吒叹气,痛心疾首,“我看那猴子就挺好的,真的。”
“哪吒,休要胡言,若是让旁人听到便糟了。”敖丙卷起书敲打身边人的脑袋,“圣旨不可不听,快些去找你爹。”
“那你和我一起去。”
“不要。”
“一起去。”
“……不要。”
“……”
“好勒,走喽!”
被风火轮扫了一脸灰的太乙捶胸顿足。
这这这,这就走啦?哪吒你好歹也是个上千岁的神仙了能不能不要这么说一出是一出?还有敖丙小子,你这拒绝的力道还真是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啊,夫唱夫随要不要这么熟练啊?!
“据说那猴子挺厉害的。”哪吒躺在敖丙膝上,突然啧了一声,“你说,他真的有那么厉害么?喊上我爹和我,天庭多久没出这么大阵仗了。等等,他叫啥来着?”
“孙悟空。前些日子他刚被招上天庭,被玉帝封为弼马温,因不满这个官职又再次返下界。”敖丙回答,手指覆在哪吒额上,“你也该负起你的责任啦,整天往我那儿跑像什么话。”
“弼马温?那难怪他要闹,要换我我也闹。”哪吒将额上那只手往下拉了拉,盖住眼睛遮光,那只手掌心很凉,修习水属法术就是这点好,夏天时相当好使,“我不往你那儿跑那往哪儿跑,难道跟着我爹整日蹲在天河训练天兵天将么?”
“那本便是你该做的。”敖丙揪住手中毛刺刺的头发,“我说,等会你小心点,这些话不要对外人说。我知道你一直对天庭不满,但是……”
“知道啦,我又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哪吒抓住了那只冰凉的手仔细把玩,末了亲了一口掌心,“这不还有你在呢么,你办事,我放心咯。”
“……”敖丙抽回手缩进衣袖,不自在地看了看周围,然后缓缓降下彩云,“南天门快到了,你,你正经点,众位仙家都在凌霄宝殿候着呢,我就在这里等你。”
眼见对方白玉似的脸染上一层薄红,哪吒看得好笑,上手捏了一把敖丙的脸,又吧唧亲了一口,紧接着迅速变回当初那个熊孩子形象一溜烟跑远了。
敖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脸却更红了。
他转过身,正好瞧见守在南天门的千里眼和顺风耳,这两位靠着门柱哼小曲,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是不看正前方那么大一只的龙族青年,满满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敖丙:“……”
敖丙抱拳:“让二位见笑了。”
于是千里眼和顺风耳一齐做惊讶状。
“哎呀原来是敖丙大人!”
“大人似乎好久没来玩了啊!”
“哎呦可真是,您看看,我二人刚刚光顾着看下界那只妖猴了,哪吒三太子干了啥我们都没看到啊!”
“就是就是哈哈哈哈哈哈……”
敖丙:“…………”
您二位这演技也太差了!
哪吒打着哈欠重又来到南天门时,敖丙正坐在台阶上用冰变出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千里眼顺风耳坐在他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两人肩头各有一只用冰做成的胖嘟嘟的小猪,正哼哼唧唧地打着呼噜。
敖丙冲着那只仙鹤吹了口气,缩小迷你版的鸟儿嘎吱嘎吱的挥着翅膀自他手中飞起,不多会儿便能自由飞行,还不甚嘹亮地鸣叫一声,闪闪发光。它绕着敖丙转了几圈,最终扑棱着翅膀停到了哪吒面前。
“哪吒?”敖丙站起身,拍了拍衣摆迎了上去,“怎么样?”
熊孩子形态的哪吒又冲着仙鹤吹了一口气,巴掌大的仙鹤瞬间变成正常仙鹤那般大小。他蹦跶着跳到仙鹤背上,叹气道:“等下我爹就和我带兵一同下去呗,把那猴子带上来——敖丙,我看玉帝老儿那桌上有几只桃子,个大圆润看起来好吃得很,等把那猴子带上来了咱俩去蟠桃园遛一遭如何?”
敖丙差点给气笑:“作死不要带上我。”
“哪儿有,我跟那土地老儿混得可熟了,还有那七仙女,我打个招呼她们肯定愿意帮我蒙混过去。”哪吒笑嘻嘻地,“不就几个桃子,虽说珍贵了点儿,但是蟠桃会一直以来也就那么些人,肯定吃不完嘛。”
敖丙挑眉:“哦?那么三太子跟仙女们很熟?”
“那是,上次七公主私自下界会情郎还是我帮她施了个障眼法,要不是我的话早就被王母逮个正着。还有那四公主,丢了一枚华胜是我给她找到的,你别说,那四公主哭起来可真是我见犹怜。哦对了还有大公主……”
哪吒正掰着手指头滔滔不绝,余光突然瞥见千里眼顺风耳铁青着脸不停向他使眼色,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止了话头,顿时背后凉飕飕的,战战兢兢地看向敖丙。
敖丙拢着衣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不说了?继续啊。”
再借哪吒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继续下去了。他干咳一声,道我这就下界去抓那只猴子。
敖丙嗯了一声:“好,那你小心些。我去广寒宫一趟,嫦娥仙子上次邀我赏月,还说玉兔一直想见我——那玉兔确实冰雪可爱。”
说完他一挥衣袖,那只冰做成的仙鹤嘭的一声化为一滩水,坐在上面的哪吒措手不及,结结实实地砸到地面,被水淋了个透。
哪吒懵逼的看着敖丙施施然离开不带一丝留恋的背影,琢磨了一下对方留给他的眼神。
——好像,翻了个白眼。
千里眼朝敖丙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道:“三太子,敖丙大人确实是往广寒宫的方向去了。”
顺风耳仔细听了听,接口道:“敖丙大人还很生气的样子,三太子,您看……”
靠!嫦娥自己就住在广寒宫赏个屁的月!画个圈圈来赏月么!还有那只兔子到底哪里可爱了,胖成个球样,上次在凌霄宝殿还咬着混天绫不放呢,没被咬个洞都算好的了!个小白眼狼,喂它吃的胡萝卜都白喂了,现在竟然跟我抢人!
哪吒越想越气,刚想追上去,李靖就带着巨灵神等天将列阵去往了天河方向。
“吒儿,我们这便去捉拿妖猴,你快些跟上。”
哪吒咬牙,想了想还是掉头跟上了李靖。
“爹,如果,我是说如果,娘突然去别的仙家那里做客,性别男,您怎么想?”
“……你跟敖丙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他去了广寒宫,说要跟嫦娥赏月。”
“……去广寒宫赏个屁的月,那兔子上次还咬了我一口。”
“就是说啊。”
“……先把那猴子捉了。”
“哦。”
哪吒蹲在云端撑着下巴看巨灵神被孙悟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肿着脸颊惨兮兮地上来汇报军情。
“那猴子下手也忒狠了,净冲着我脸打……”
李靖抽了抽嘴角,抬手示意巨灵神回去养伤。
“老君的丹药还剩多少?”
“爹你放心,这么多天将都下去让那孙悟空揍一顿然后回来给他们疗伤的丹药还是有的。”
“……是挺让我放心的,不知道现在让老君多炼些药还来不来得及。”
“是个厉害人物。”哪吒站起身,“我下去会会他,好久都没和人打个痛快了。”
李靖很是震惊。
“上次我进去山河社稷图,里面被你和敖丙打得乱七八糟的,不少荷叶都枯掉了,你告诉我没打痛快?”
“那哪能一样,怎么能跟他较真,那就是手痒了比划比划,再说了,他也不会跟我较真啊。”哪吒手中的火尖枪转出一个大风车,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还有,不全是打架,嘿嘿嘿。”
李靖:“……”
他儿子真的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哪吒在半空中仔细打量了花果山,大概在他们来之前这里有什么聚会,地上有不少打翻的瓜果美酒,他看的直摇头,一边感叹暴殄天物,一边捡了个桃子擦了擦咔嚓咬一口,然后满意地评价。
“花果山的桃子,有点甜。”
云端观战的李靖险些一跟头栽进天河。
哪吒继续往洞府走去,待到水帘洞跟前时停了脚步,眯了眯眼,手中的火尖枪忽地发出铮鸣,枪头往前横扫一片带起重重火光,冷兵器相撞时令人牙酸的声响令半空中的李靖都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耳朵,只看到底下的水帘洞前火光绚烂宛若红莲,山石飞尘间只能略略看到两个身影一来一回缠斗数个回合,然后便一同消失了。
药叉将和鱼肚将看得稀奇,问李靖这是怎么回事,李靖摇了摇头,叹气道:“眼下就等着吧,吒儿或许有什么办法。”
水帘洞里,哪吒正咬着半个桃子跟孙悟空对峙。
他觉得这孙悟空确实了不得,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不过呢……
“死猴子,你他妈喊谁小屁孩呢,老子活了几千年了你那俩眼睛出气儿用的?!”
“靠,你这黄口小儿牙都还没长全就敢来跟你孙爷爷叫阵,你爷爷我都不舍得打你,快些回去找你爹过来跟俺老孙过两招,省得你到时候嗷嗷哭!”
“呸!你他妈的,老子今天非把你揍服不可!”
“嘿孙爷爷我还怕你不成!”
哪吒险些将嘴里的桃核咬碎。
“……哎你还别说,你这儿的桃子还挺好吃的。”
“好吃你就多吃点,花果山别的不敢保证,桃子管够。”
“这酒也不错,你自己酿的?”
“我这边有个小猴酿的,桃子酒,好喝吧?”
“是不错,比天上那些仙酿也差不到哪去,你还挺会享受。“
“区区山村野夫,只能自给自足,比不得你们天上那些大老爷,上次我偷老君的那些酒味道就不错,这桃子酒终究还是绵软了些。”
“那我下次带些给你呗,我也喜欢老君的酒,就是敖丙总不让我多喝,说是饮酒伤身,唉,都神仙了,什么伤不伤身的。”
“呵,管那许多干嘛!”
“——孙悟空,我且问你,你可愿上天庭领罪?”
“这便奇了,俺老孙何罪之有?”
水帘洞内尘土飞扬,桌椅床凳几乎全部被打翻,洞前瀑布飞流直下落入山涧溅起滚滚白沫,隆隆声响将洞内对峙二人的声音彻底掩盖。哪吒被金箍棒抵住了喉咙,而火尖枪枪尖直指孙悟空胸口,各自再往前一寸,便只能以两败俱伤而收场。
孙悟空突然笑了一下。
“小娃儿,有点意思。”
“你也不赖。”
“早知道天庭有你这号人物俺老孙也不至于这么无聊——再来打过?”
“现在知道也不迟——再来!”
敖丙并没有去广寒宫。
哪吒去往下界之后他也跟了上去,只不过没让他发现。他躲在暗处看着哪吒用小孩的身体与那孙悟空斗了数个回合,渐渐落在下风,刚要担心地冲上去帮忙,就听见那二人中气十足又乱七八糟的“你爷爷”和“你老子”的互相叫阵,没过一会儿这两人甚至一边打一边闲聊起来,还重又开了个战局。
——敖丙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家伙根本就是臭味相投,打到兴起就什么都不顾了,这要让天上的玉帝老儿瞧见了指不定得一口老血糊李天王一脸。
敖丙拢着袖口一时无言,忽地看到有一只小猴正躲在树上,地动山摇中艰难地抱着树枝维持平衡。前方还在打斗的二人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赶紧飞身上前抱起小猴免得被误伤,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花果山,一阵无奈。
“哪吒,够了!”
正打得开心的哪吒恍然间似乎听到了敖丙的声音,本来还以为听错了打算继续打,转念一想万一真的是敖丙的话只怕到时候情况会更糟,便一个闪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金箍棒,招呼都不打一声地踩着风火轮迅速跑开了。
孙悟空:“???”
他收起金箍棒追出水帘洞外,就见方才还一副日天日地老子天下第一的小屁孩眼下正低眉顺眼地站在一个穿白衣的青年面前说着话。
“哎哟这不是——那老龙王的儿子,我去取金箍棒时你是不是也在那儿?叫那个,敖什么来着……”孙悟空挠了挠后脑勺,“敖乙?”
敖丙嘴角一抽:“在下敖丙。”
“……得嘞,那老龙王起名儿品味也忒差……你大哥是不是叫敖甲?”
哪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在敖丙的死亡凝视下迅速闭嘴,用严肃的眼神看着孙悟空。
“说谁品味差呢,那是我岳父!”
敖丙险些一个趔趄摔下瀑布,他怀里的小猴叫了一声,抱紧了他的胳膊。
孙悟空:“……”
敖丙还记得这猴王一路闯进龙宫取了定海神针还诈另三位叔叔奉上一副披挂,眼下身着黄金锁子甲扛着金箍棒威风凛凛看起来比当时确实要体面许多。四海龙王受了委屈稍一合计就直接向玉帝参了这猴子一本,又遇上秦广王委屈兮兮地上奏——巧了不是,也是骂那花果山猴子的。
说起来,他当时便已觉不妙,本以为把那猴子招上天来给个一官半职便能平息此事,却没想到这弼马温居然再次打下界。
“弼马温?我呸!即便是招安也得奉上些诚意,结果居然哄孙爷爷给那玉帝老儿养马?美得他!”孙悟空翻着白眼,“俺老孙在花果山当大王当的好好的凭什么去天上做这种下贱事?玉帝老儿未免欺人太甚!”
哪吒终于完整听完原委,撑着下巴瞅敖丙。
“我觉得他说的对。”他将心比心,“本来吃好喝好有人供着突然没了香火不说还得给人牵马执鞭看人脸色,换做是我,我也得搞个大事。”
敖丙说:“你闭嘴。”
哪吒想起这次下界身负的任务,立马闭上了嘴。
孙悟空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敖丙道:“上次去龙宫对不住了,伤了你们不少虾兵蟹将,有个海带精被我顺手打了个死结也不知道有没有掰回来……”
哪吒迟疑地问:“……海带……精?”那是什么东西?
敖丙又一抱拳:“孙……大人——”
“别叫大人,这给孙爷爷寒碜的,弼马温这称呼可担待不起。”孙悟空摆摆手,对这个称呼嫌弃地要死,“叫大王就行。”
“……好,大王。”敖丙抬手作揖,“可否请大王随我二人一道去往天庭?”
孙悟空嗤笑一声:“去了作甚,还做那弼马温?这可折煞俺老孙了,不去,不去!”
哪吒抱着火尖枪,道了一声好。敖丙微微叹气,对这次任务便也有了底。
“那不知大王有何打算,天庭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二人此行虽说失败,可天河尚有天将严阵以待,纵然大王有滔天神通,怕也是讨不了好。”
“那倒也简单。敖丙小儿,你回天上告诉那玉帝老儿,若是封俺老孙为‘齐天大圣’,万事俱休,否则,哼,休怪我打到那凌霄宝殿!”
“齐天大圣”,当真好大口气!
敖丙竦然抬头,十万天将镇守天河,黑云压城般以花果山为中心将其层层围住,纵是爬虫怕也难逃出去,可就在这摧城气势中有旗杆屹立在山石间,风吹旗面猎猎作响,“齐天大圣”这四个鲜红大字怕是连云头的李靖都能看到。
“如此……”
敖丙轻声喃喃,有些恍了神。他突然想起当初哪吒以三头六臂破了他的冰玉九天,混天绫死死纠缠他的原身令他无法逃脱,火尖枪再进一寸便可取他性命。那时候的哪吒与现在的孙悟空有些相似,而前者现在已然……
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哪吒,那张稚气的脸上慢慢扬起的笑容令他后背一凉。
果然还是那个哪吒,这几千年来他们二人安逸久了难免变得佛系,可骨子里依然还是最初的样子,哪吒是这样,敖丙也是这样。
双手发抖,仿佛血液都开始燃烧,哪怕粉身碎骨,哪怕往后的千万年都将囚禁于一处!
“孙悟空——”哪吒突然拉长了音调,安抚地拍了拍咬着嘴唇有点发抖的敖丙,道,“你的要求,我知道了。”
“哪吒?”敖丙一时不解。
“何必撞得头破血流,那不划算。”哪吒捏住他的掌心晃了晃,“未到穷途末路,孤注一掷并不可取。天庭手段孙悟空或许不甚清楚,可你我二人皆有所了解,眼下不如各退一步,从长计议。孙悟空,我可以回天庭回禀玉帝,你待如何?”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闻言呵呵一笑。
“小娃儿,还是你精明。”
敖丙叹气,低头看着抱着他腿的小猴,摸了摸那只毛绒绒的脑袋,示意他快些回去大王身边。
“那猴子呢?”守在云端的李靖诧异地看着一同出现的哪吒与敖丙,“敖丙怎会在此?你不是去广寒宫跟嫦娥仙子赏月去了么?”
哪吒赶紧踢了他老爹一脚。敖丙都懒得跟这对父子计较许多,单刀直入地说明了孙悟空的要求。
“齐天大圣?这猴子在想桃子吃。”李靖咋舌,“哪吒,他本事如何?”
“当得起齐天大圣之名。”哪吒说得平静。
李靖皱起眉:“这……”
“目前就按照他所说的吧。”敖丙摇头道,“天庭若有心要拿他,恐怕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就看玉帝舍不舍得了。”
“玉帝老儿可不傻,凌霄殿里站的那些个仙翁更是一个比一个精。爹,回去复命吧,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哪吒笑了笑,“可别耽误了敖丙跟嫦娥赏花弄月。”
敖丙恨不得将哪吒一脚踹下界与那孙悟空作伴。
仅是三日后,哪吒便从敖广口中得知孙悟空如愿上天做了那齐天大圣。
“……蟠桃园右首,起齐天大圣府,府内设二司:一名安静司,一名宁神司,俱有仙吏,左右扶持……外赐御酒二瓶,金花十朵……哼,这泼猴好大脸面!”敖广黑着脸,“不过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野猴子,连个人样都没,一朝得道连我都需得尊称一声大圣,气煞我也!”
哪吒扭头看敖丙:“唉,你家老头子这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啊。”
“……被敲诈了定海神针还毁坏龙宫的又不是你。”
“怎么说这东海龙宫也算是我第二个家了。敖丙,你说我要不要意思意思也骂那猴子两句?”
敖丙看着自家老爹脸色由白转青再转黑,语重心长地对哪吒道:“你闭嘴就可以了。”
“其实也算是意料之中了。”哪吒又道,“天庭只求不生事保六界安宁,孙悟空不过争口气一雪前耻,这样互不打扰也挺好的。只可惜……”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眼下这种情况的确是最好的。”敖丙放下笔,“你之前说过,玉石俱焚两败俱伤并不划算。庶乾坤安靖,海宇得清宁,正所谓‘有官无禄’,玉帝打的便是这个算盘,我相信孙悟空也懂。”
“……啧。”哪吒盯着桌面那枚玉麒麟镇纸,“区区浮华虚名,真当我放在眼里?”
他声音放的很低,宛若一缕青烟很快便消散干净,也不知道是在说孙悟空还是说他自己。
当年的事历历在目,收服那些海底大妖着实让陈塘关李家与四海龙王吃尽了苦头,到头来众人凌霄宝殿肉身成圣计功行赏得了个神仙的名头,而龙族也终于位列仙班。眨眼间千年过去,沧海桑田,世事多变,最好的日子是行军打仗夜不能寐还是躺在床上一夜好眠,谁也说不清。偶尔哪吒也会提起那只险些让他见了十殿阎王的九头蛇,但在看到陈塘关一派欣欣向荣时又欣慰地想一切都值得。
敖丙却听到了哪吒这句话,笑了笑。
“孙悟空也是这般想法。”他吹了吹面前的宣纸,“都为争口气罢了。”
哪吒一惊,看着敖丙,蓦地又叹气道:“等过些日子,咱也去那齐天大圣府瞧瞧。”
“好。”
敖广还不知两个小辈躲在那里说些什么,依然气呼呼地来回踱步。哪吒瞧见了,想了想,就道:“岳父大人,海带精是什么玩意儿?”
敖广挥着袖子一副被酸倒牙的模样:“别叫我岳父!”
“哦,那,父亲大人?”
敖广牙更酸了:“李靖知道你这么叫我么!”
哪吒诚恳地说:“其实,就是我爹让我这么叫的。”
敖广:“……滚出去。”
哪吒:“好的岳父大人!”
敖丙赶紧拉着哪吒离开了龙宫。
又几日过后,在陈塘关溜达的哪吒收到了齐天府小厮送来的礼,他正待客套一番,那小厮就将提篮往他怀里一塞撒腿就跑,屁股着火似的生怕这礼送不出去。
哪吒一句“不必”卡在嗓子眼里,无比郁闷地拎着篮子回到东海龙宫。敖丙疑惑地翻了翻,发现这篮内施了法术暗藏乾坤,不止表面那几个个大圆润香气袭人的仙桃,还有其他许多东西。
“金星的藏酒,老君的仙丹,普贤的白玉象,文殊的捆妖绳,噫怎么还有广目大叔的蛇……这是,太乙那老东西的酒葫芦?”哪吒嫌弃地将那葫芦扔到一边,“这孙悟空在天上混得不错啊,我那几个师叔就不说了,跟二十四诸仙都混成了兄弟,还有普贤师叔那抠门劲儿,他居然能坑一只白玉象来。”
敖丙嘴角一抽,那可不是咋的,孙悟空都把四海龙王坑了,还坑不了一个普贤真人?
他捡起一只仙桃问哪吒:“这是蟠桃?”
哪吒翻着眼睛想了想,好像是听敖广说过大圣府就在蟠桃园隔壁,玉帝索性就让孙悟空看管蟠桃园。
“有热闹看了!”哪吒笑起来,“哪个猴儿不爱桃,就算孙悟空也一样!”
敖丙忧心忡忡:“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事儿,孙悟空不是好惹的,你我就当乐子人看着吧。”哪吒倒是无所谓,“玉帝老儿若是再命我爹和我捉拿那猴子,我就躲起来看戏。”
敖丙无言半晌,干脆甩着袖子走人。
“唉你干嘛去?你不是答应我陪我去杨二哥那儿讨一只小狗吗?那哮天犬见着我老是咬,可一见你就蹭你脚跟。”
“你老是用混天绫逗它不咬你咬谁。”敖丙拢着袖子便要踏云离开,“嫦娥仙子说是新研究了桂花鲜肉口味的月饼邀我前去品尝,我先走了。”
“……怎么老是嫦娥嫦娥的,天蓬一直在追她也不见她搭理,跟你倒是亲热。她做的月饼哮天犬都不吃,你吃了还能得了?”哪吒赶紧追上去牵起敖丙的手,“不如随我去灌江口,杨二哥那儿的月饼比较地道,做了这些年的神仙,还是人间的东西美味。”
“我已经答应嫦娥仙子会去赴约了。”
“那就说——被被哮天犬咬了。”
“谁被咬了?”敖丙似笑非笑。
“……”哪吒顿时被噎住,转念一想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哮天犬对不住了这锅还得你背,“我被咬了。”
敖丙被哪吒那副先憋屈后坦然的模样逗笑了,无奈地回握住对方的手。
“算了,那便去灌江口吧。嫦娥仙子那我差人送个信,回头带些礼去道歉。”
哪吒应了一声,驾云往川蜀方向赶去。
“回来时再到昆仑山向寿星佬讨些鲜笋,我娘念叨许久了,非说仙家福地的东西吃着对身体好,她也不想想都是神仙了吃什么不都一个样。”
“娘是要下厨?”
“是啊,下月的家宴她准备好久了,咱另一个老爹也会去。”
“哦,好,那这次顺便再买些新鲜食材带回去。”
“嗯。”
哪吒再次听到孙悟空的消息已是约半年后,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转眼便又是百年。他接到李靖的消息赶到凌霄宝殿就见玉帝正吹胡子瞪眼地调遣近十万天兵去往花果山。
“靠,怎么比上次阵势还大,那猴子又干啥了?”
“摘蟠桃,偷丹药,饮仙酒,吃仙肴,还哄骗上仙逃回下界,这猴子可真了不得。”李靖直摇头。
哪吒转眼一瞧,七仙女正在王母身边泪眼盈盈,赤脚大仙和太上老君执着手互吐苦水,仙官仙吏们皆是捶胸顿足,场面很是热闹,想来瑶池被孙悟空闹了个天翻地覆,向来庄严的王母都铁青了脸。
“爹,真一个大桃都没啊?”哪吒偷偷问李靖。
“没。”李靖低声道。
“厉害。”哪吒嘀咕一声,遭到他老爹的一个白眼。
哪吒想起就在前几天大圣府还给送来了些大桃,顿时心虚得很。
敖丙随着哪吒一同去了花果山,百年前他救下的那只小猴居然也还认得他,蹦跳着就钻到了他怀里。他抬眼望去,就见那孙悟空已然褪去猴形修成人身,身着黄金锁子甲立在山头,一双金色眸子目光灼灼,紧盯天河边十万天将,看来毫无惧色,只等着能痛快一战。
敖丙抿着唇,千年前他和哪吒违背天命也曾与天将对峙近一月。
“真打?”他低声问哪吒。后者摇头,轻声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还欠那猴子几篮桃子呢。”
罢了,那就一起划水吧,一十八架天罗地网,是生是死,且看孙悟空的造化了。
“你当时在想些什么?”哪吒突然问。
敖丙一愣,又很快意识到哪吒指的是与天兵天将对阵那次。他低笑一声,道:“山河大地,日月星辰,与你同走这一遭,是以无憾。”
哪吒摸索着捉住敖丙手腕,又缓缓下滑,十指相扣。
三百年后的某个月明风清的夜晚,哪吒和敖丙带着一坛好酒去了五指山。山林微响,月洒清辉,被压在山下的孙悟空正无聊的抬头数星星。还未等他们走近,孙悟空便知道他们来似的忽地开了口。
“你们说嫦娥仙子现在在做什么?”
“削萝卜给那胖兔子吃。”哪吒道。
“那兔子有次咬了我一口。”孙悟空又道。
敖丙苦笑:“你们到底是怎么与玉兔相处的,它从没咬过我。”
孙悟空乐了,看着敖丙道:“是敖丙小子面善。”
敖丙摆摆手表示承受不起这番夸赞,想了想道:“前些日子王母生辰,天蓬元帅酒后失态轻薄了嫦娥仙子,去往轮回台投了畜生道。”
“哦?”孙悟空更乐了,“就他那身材,也只有猪适合他了。”
“还有卷帘大将,失手打碎琉璃盏也被贬下了界。”哪吒又道。
“玉帝老儿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鸟样,小肚鸡肠得很。”孙悟空啐了一口,“罢了,也不关我事,这次蟠桃会没了俺老孙想必天上那些个神仙高兴得很。”
“也不见得,老君就跟我嘀咕过说大圣在下界怕是会无聊,就托我带了坛酒和几个桃子过来。”哪吒道,“不过再有两百年,很快的,等那金蝉子转世你就可以出来了。”
孙悟空没说话,就着敖丙的手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酒。
月上中天后哪吒与敖丙向孙悟空告别,回陈塘关的路上哪吒突然道:“早知道我就应该帮着孙悟空一起砸凌霄宝殿的。”
敖丙瞅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善时成佛与成仙,恶处披毛并带角。”
“是善是恶凭他作?”哪吒笑起来,“怕那孙悟空只觉得没一棒子砸了玉帝那把椅子怪可惜的。”
“他要是真砸了,我龙族会为他叫好。”
“拉倒吧,你当我没看到孙悟空大闹天宫时那几个老龙王在一边暗爽。”哪吒直摇头,“算了,等五百年过去,咱们再带酒来看看他吧。”
“过几天中秋记得把你家那老头子喊来,还有你那几个哥哥和妹妹,今年再不来的话,我娘肯定要发飙,到时候还不是我爹和我倒霉。”
“……好。”
完.
(有参考)
白珩宝宝你是一只萌萌的宝宝
就爱画些各种paro
动作服饰有参考小红书博主:熊小雅雅··*
√非典型带球跑生蛋文学
√失忆藕和主动撩人饼
三太子回云楼宫时太急,风火轮险些燎着了外头的一株仙桃树。仙侍们还没回过神来,就见那位难伺候的主儿一头撞破了厨房的大门,不由纷纷在心里猜测这又是哪一出。
“吒儿!你这急冲冲的是做什么?”
殷夫人正亲自在厨房里头揉面,打算做些凡间小点,见了这阵仗,已是不慌不忙,头也不抬,但瞥见那门板倒在脚边,仍有些嗔怪。
哪吒手里紧紧攥着那一方喜袍上撕下来绣着金莲的红布,咬着牙喘了口气,哑声道:“娘,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殷夫人的动作停了,转过头去,这才见自己儿子浑身绷得紧紧...
殷夫人的动作停了,转过头去,这才见自己儿子浑身绷得紧紧的,好似一根快要被拉断的弓弦。
她打量那方被用力捏得皱巴巴的碎布,目光停顿片刻,又落回青年脸上,看那憋得微红的眼圈和抿得紧紧的唇,半晌,似是叹息又似是欣慰地轻声道:“傻孩子。”
这便是肯定的答案了。
“娘……”哪吒仿佛泄了口气般蹲坐在地上,抱住脑袋:“我是忘了他……是我忘记他了……”
哪吒盯着腕上的金圈,目光沉沉,片刻,问道:“那为什么……谁都不告诉我?”
殷夫人摇了摇头,道:“丙儿也不愿我们告知你,你应当好好同他谈谈才是。”
哪吒闭目将乾坤圈抵在额间略微发烫的魔丸印记上,沉默了一会儿,睁开眼,眸中幽幽地燃气一簇滚烫的烈火来——
“是啊。”
三太子回程时已然冷静得多,甚至随手折了一支桃花。
从他方才差点烧掉的那棵仙桃树上。
他在凡间的记忆,确实有些模糊不清的地方,但当初太乙说成圣为神,缺点七情六欲无伤大雅,常有的事罢了,他便也没有多想,毕竟他对父母师长的记忆似乎并无任何缺失之处。
可原来,他忘记了他的灵珠。
千年万年,沧海桑田,相伴不离的半身。
整整五百年,他无知无觉,直到此时,才觉出血肉分离的痛楚来。
哪吒回到华盖星宫,那雾气缭绕的仙池已没了小龙王的踪影。他抓了个洒扫的仙童盘问,才知那人是去了正殿会客。
会客?
哪吒心里隐隐有些预感,便不动声色,屏息敛神地来到正殿外,用变身术化作只蝴蝶,翩然停在窗棱上。
只见殿内,客座上坐着个紫衣红妆的女子,身姿妖娆,额生双角,竟是个龙族之人。
那龙女支着额头,品了一口桌上袅袅生烟的茶,道:“殿下如今这么做,可是忘了昔日大哥说的话?”
敖丙着一身星君的衣袍,正襟端坐,淡淡道:“父王的教诲,敖丙自然不敢忘,只是,我亦有自己的坚持,任何人不能左右。”
“啊呀,你小时候可没有这么不可爱呢。”那龙女葱白的指点了点额角,勾着唇似笑非笑:“果然无论是妖还是神,最难对抗的便是岁月啊。龙游六合,身及八荒,终有归于深海一日,那便是想开了吧。”
听了那话,敖丙似乎微微一怔,片刻,方道:“多谢。”
紫衣龙女笑着摆了摆手,又呷了口茶,便起身告辞,化龙穿云而去。
敖丙起身走至窗边,目光落在那蝴蝶上,等了片刻,问:“三太子还要装多久?”
哪吒解除了变身术,从窗棱跳下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猜。”小龙王微微一笑,从他手里拈过那一支桃花,道:“半个时辰不见人影,原来是去‘采花’?”
哪吒不语,只突然将他抱进怀里,双臂用力,铁箍似的扣着小龙的腰。
敖丙微讶,随即抬起胳膊回抱着他,手轻轻拍他的后背:“怎么了?”
哪吒将脑袋埋在他颈窝处,用力嗅着那温暖柔和的气息,半晌,道:“丙,我让你等得太久了……你、你真傻,为什么五百年都不来找我,为什么见了我都不告诉我?你……”
敖丙停住了,半晌,听着他剖白的话,却又是低低一笑,说:“不傻,谁会同你……在一起。”
哪吒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又还有些陌生,他眼眶一热,不肯抬头,磨牙似的在那白嫩的颈窝咬了一口,控诉般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都要成亲了不是吗?我失忆了你便不要我了么?”
敖丙在他后脑拍了一下,道:“这便是你胡思乱想的成果?五百年前我们只是朋友,何来的成亲。”
“怎么可能!”哪吒猛的抬头,抓着他的肩,盯着那双眼,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要你。”
小龙王被那直白的话击得面上发烫,略微偏移了视线,轻咳一声,道:“你第一次见我才三岁,还没到我腰……”
哪吒:“……”
敖丙将笑意忍下,看着备受打击的堂堂三太子,主动凑上去,在那紧抿的唇上亲了一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当时龙族被困在深海炼狱,你却不在乎我妖怪的身份,我们彼此信任,并肩作战……”
哪吒捧着他的脸亲了回去,在那软绵绵的唇上轻轻地咬:“你还是当我媳妇比较好。”
敖丙推了推他,目光微闪:“可确然是我对不起你的。你第二回丢失乾坤圈入魔的事,也是我师父设计……”
“你师父?”哪吒对这一段几乎没有记忆,皱着眉头道:“既是你师父做的,与你有什么相干。”
“我……”敖丙低了眼,细白的指无意识地揉弄手中那一支无辜的桃花,唇上略失血色,颊边却又飞起两片潮红:“你失去意识,只有灵珠的气息可以安抚你的魔气,所以,太乙师父让我带你进入山河社稷图,避免伤及无辜。头几日是无事的,可不巧……我初次经历情期,控制不住自己,勾引你同我欢好……”
他不敢去看哪吒的神色,低着头直将那桃花拨弄得落了一地残瓣:“太乙师父他们夺回乾坤圈后,在社稷图中见你我情状,皆以为是你强迫于我……夫人制了喜袍,想成我两的婚事,我同她解释原委,虽自觉无颜再面对你,但还是想待你清醒后,求你原谅的……只是没料到,你竟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以你就跑了?”哪吒捏着他的下颌,将小龙儿微白的脸抬起来,凑近了盯着那双水色的眸,沉声道:“一跑便是五百年,偷偷生了个蛋,也不叫爷见一面。”
小龙王眼里盈盈的泛了水光,轻声道:“你入魔失去意识,我却诱惑你做那事,还如何配做你最好的朋友?”
“说不定爷本来就想让你做媳妇呢?”哪吒放开他,思索片刻,道:“等着,爷想起来再同你算账。”
“我……可以帮你想起来。”敖丙抬手揪住他的衣袖,道:“太乙师父给过你一卷净灵心经,对吗?”
“不错,胖子说只要练满十重,摘下乾坤圈亦不会再被魔气控制神智,但他那心经分明只有九重。”哪吒撇了下唇角,道:“他还说第十重得看机缘,我看是他不晓得扔到哪个角落去了。”
“……不可对太乙师父这般不敬。”敖丙从袖中取出一片玉笺,道:“第十重……乃是双修之法。”
“哦?”哪吒不去瞧那玉笺,只自上而下地打量红了耳根不肯抬头的小龙,手臂一伸,将人横抱在怀:“那便要劳烦夫人教教我。”
“……胡闹!”敖丙抓着他的衣襟,无甚气势地驳道:“这是正经的双修法门……还有,不许叫‘夫人’。”
哪吒抱着他便往内室去,哼笑道:“那叫什么?”
小龙王脸儿红红地坚持:“夫君。”
哪吒低头亲他一口:“乖。”
“……”敖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魔头耍弄了,还未想好如何发作,便被放在软绵绵的云榻上。哪吒伏在他上方,双手撑在他脑袋两边,低声问:“要怎么做?”
敖丙抬手探向他的手腕,握住那一环金圈,道:“先将乾坤圈除下。”
哪吒呼吸微沉,薄唇抿着,似有些踌躇。
敖丙轻轻一笑,道:“放心罢,你是魔丸,我是灵珠,我会帮你,你更是……绝不会伤害我的。”
“好。”哪吒终于应下,念动咒诀,腕上的乾坤圈化作数道金光飞离。
一刹,他的魂魄仿佛被抽离,抛入混沌未开的莽荒,于是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浑噩之间,任凭魔气主掌身体。
然而下一瞬,一阵清冷的灵息渗入四肢百骸,他于黑暗之中睁开了眼,目之所及,乃是无尽的星河,属于他的那颗星,散着温柔的光辉,轻轻牵着他的手,缓缓靠近,与他额头相抵。
火红与冰蓝的印记倏忽间融合,他于心海之中见桑田,见沧海,见海枯石烂,见天地洪荒。
见他心爱之人。
他们在绚烂夕阳下成为彼此唯一的朋友,在天雷咒中碎去肉身仅剩魂魄相依,在宝莲里日日夜夜相伴修炼,在战场上默契并肩浴血前行……
这是他心爱之人,他早已爱他数百年,只是初时少年不识情滋味,后来却又患得患失有口难开,想好了封神那日定要将这爱悦说出口,却不料先一步入了魔。
他失却清醒的意识,被困在那山河社稷图中,敖丙便牵着他的手,缓缓渡来灵珠之息。他像是被安抚了,只要牵着那只手,被那清灵的气息包围着,便不再有杀伐与毁灭的凶戾之气。
可不知为何,有一日那小龙却不见了踪影。
他几乎毁了半张宝图,终于在一个幽深冰洞里寻到那灵珠儿的身影,便立时过去,将人紧紧箍在怀里。
敖丙被他吓了一跳,抬手想要推开他。他感觉到小龙儿的抗拒,顿时暴怒起来,将人死死地压在冰面上,如同护食一般,将身体当做铁笼,把人困锁在自己怀里,半分不能反抗。
那小龙起初是抗拒的,偏着脸咬着唇不肯看他,慢慢的,那双水色的眼却迷离起来,眼尾一抹嫣红,好似不意间扫了半笔胭脂。而那被他箍着掐着的腰肢渐渐软得像水,仿佛要从他掌心里滑出来。
他疑惑地睁着一双浅金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怀里的人,却打定了主意死不放手。
那人喉咙里噎着半声哽咽,被欺负了一般抬起双迷蒙的泪眼,颤颤地低声叫他:“哪吒、哪吒……”一边这么叫着,那小龙还一边扭动着温凉柔软的身体,似怯似怕,却又还仿佛引诱一般蹭他。
“哪吒……你、你救救我……你要我吧……”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将灵珠儿变成了自己的所属物。
小龙被欺负得泪流得更凶,下头的也止不住,仿佛控诉他似的。
他知道灵珠儿是真的在哭,那哭是与前些日子不同的。
他听敖丙小声的,仿似绝望地说:“哪吒,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可以这样……”
他不知他的灵珠儿为何要哭。
再后来,他忘却了前事。
封神登天那日,隔着熙攘的人群,有人深深的,又仿佛是轻轻的,看了他一眼,他回头,却只见得一个披着斗篷的背影。
……
“哪吒,敛息凝神,心魂归位。”
散失的回忆自此而终,净灵心经第十重亦成,敖丙欲收回神息,自他的心海抽离,却不料那人抬手抓住他,不由分说地按到了地上,沉着声音一字字道:“灵珠,给我看你的记忆。”
“……别看。”敖丙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睁大了眼,抬手想将人推开——
这五百年,原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沉寂的深海,滚热的炼狱,连同无形的枷锁罢了……
“乖一点。”金眸的杀神扣住他的双手按到了头顶,闭目抵上他的前额,再度让两人的印记贴在一处:“心海之内,不要妄图反抗我。”
太乙说过哪吒乃是天纵奇才,确实是不错的,这般轻易就反过来夺取了主动权。
敖丙咬着唇,眉头微微蹙起,眼睫轻颤,片刻,终是顺服地合上了眸,任凭那人侵入自己的心魂。
五百年,哪吒目之所及,最初乃是深海之中无数的困龙柱。中央最为坚不可摧的那一根石柱上,龙王带着强大的威压向下望来,声音似压抑着满腔怒火:“吾儿敖丙,大业未成,你竟——”
那巨大的龙目饱含惊与恨,似要将人盯穿一般怒睁着:“罢了,趁着时日尚短,速速将那……孽种除去,就当做此事从未发生。至于李哪吒,这一回,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敖丙垂目跪在地上,略略捏紧了拳头,片刻,抬起头来,道:“父王,恕儿臣难以从命。一则,那事是我……对不起哪吒,与他无关。二则,这是我的孩儿,他的生死,不由任何人决定。”
“你——!”
“龙族的使命,儿臣不敢忘,从此以后,定当事事以龙族为先,封神登天,不惜代价让族人重得自由。只我与哪吒之事,任何人不能左右!”
“这便是那魔丸教你的?!”
“……是。”
尚且年少的小龙仰着头,明澈的眼里满是坚定:“敖丙该当为龙族而活,但亦有自己想做的事。”
之后正如敖丙所说的那样,他换取了处置海底炼狱的权力,以灵珠之力净化其中煞气,与部分具备灵智的妖物拉锯谈判,同时剿灭那些不通人性残忍暴烈的妖兽。数不清的战斗中,他伤痕累累,却又独力支撑,最严重的一次,小龙腰腹间撕裂了一道深深的爪痕,美丽的龙尾上血肉模糊,几乎剥落了一半的鳞片。那一回,他险些失去了腹中尚且脆弱柔软的龙蛋,养伤时疼得几度昏死,却又坚持着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护着那个小小的尚未成型的生命。
龙族蕴育生命的过程十分漫长,唯一一点好的是,化作人形并不显怀,故而这个秘密少有人知。只是因为体内魔丸的气息,随着那小生命的成长,小龙面上竟生出莲花般的红痕,故而,出现在族人面前时,他们的新王永远披着遮面的斗篷,只露出一双清冷如冰的眼。
直到后来,敖丙的力量愈发强大,海底其他妖族给予的助力也越来越多,炼狱终于全然净化完成,龙族得以释放,接下来,便是建立新的秩序,争取平等的权利。
五百年,一路荆棘满地,可那龙族少年一步步走到如今,越发坚韧,也越发坚定,为了他的责任,也为了,与所爱之人那一点儿缥缈如妄念似的可能。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自怜自伤,也没有觉得多么波澜壮阔,可哪吒回头去看,却觉得一颗心都丢入炼狱里去,烫伤了,搅碎了,几乎化成飞灰。
他咬牙挟着那毫不自知的灵珠离开心海,两人在云榻上同时睁开眼,哪吒便用力将小龙王抱紧了,仿佛想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再重新化作一颗混元珠才好。
“哪吒……”敖丙叫他搂得呼吸都不顺,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声道:“轻点,疼……”
“敖丙!”哪吒松开他,又复狠狠地将他按进云榻里,几乎是怒吼般道:“你还知道疼?!”
可恶,这小龙若是知道疼,为何不来找他?
在那炼狱里受了那么多的伤,甚至一个人在冰洞里产下龙蛋……
整整五百年,他竟敢从不来找他!
魔丸怒得煞气冲天,却又不能真伤了眼前人,直憋得一双眼都通红,金眸里痛得滚出泪来。
见他这模样,敖丙又怎能不懂,只抬手轻轻抱住他,沉默片刻,却是弯了唇角微微笑道:“哪吒,这是我龙族之事,原就不该拖累你的。”
谁知那金眸的杀神听了这话怒气更甚,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压下些火,一边落泪又一边恶狠狠地掐着小龙的下巴,道:“你是我的,再敢说这话,爷就、就……”
“哪吒。”敖丙并不怕他,双手捧住他的面颊揉了揉,打断了那没说完的狠话:“于情爱,我原是浑噩的,只知自己喜欢你,对你逾了矩……可这五百年,叫我知道,我只爱你,我永爱你。原本的我,想到未来便觉压抑与恐惧,可现在的我,想到的一切都是好的,我已为龙族做了所有我该做的,以后,我可以爱你万万年。”
哪吒愣住了,好似全然要为这炽烈的剖白融化一般,怔怔然看着身下的人,看他那云淡风轻的笑,看他那浓烈温柔的爱,眼泪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直把小龙的脸颊都打湿了。
半晌,他反应过来,蓦地坐起来,背过身去,一手遮住了通红的眼,恨恨道:“又丢人了,为什么爷总在你面前丢人……”
敖丙亦坐起来,笑着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身上,轻声道:“你怎么样我都喜欢的。如果……如果知道你我原是两情相悦,我一定会早些来找回你。”
在那温柔宁静的怀抱里,哪吒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捉着那双环抱自己的手,道:“你再也不能离开我,爷要把你娶回云楼宫去,从此以后,日夜都不分。爷还能给你把蛋孵了,将小龙崽养得白白胖胖,屋外种一池子莲花,春夏秋冬都开,还有,从前你喜欢吃我娘做的荷叶酥桂花糕,我也能给你做……”
“好啊。”敖丙听着听着,眼里也泛了一层盈盈的水光,他低头悄悄在那人背脊上亲了一下,欢喜而虔诚。
哪吒回身来,将他抱进怀里。
他想,海底没有月亮,这人便是那漆黑冰冷深海中的一轮清晖。但从此之后,他把月亮带回了天上,抱在了怀里。
那明月便只属于他一人。
如此,他们终于又拥有了对方,如同一颗混元珠得以圆满。
且万万年不变。
——END——
完结啦~感谢陪伴我的大家!
PS有些部分觉得不必要就没有描绘太多,比如龙姑姑的话,实际上是代表龙爹终于松动服软了。
如果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给我留言,有灵感就写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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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曲降世/太岁星君
阴暗爬行武王/钢铁直男太子
Summary:殷郊弑父之后,执念已全。太岁成神,却仍留在人间。直到武王崩逝,武曲归位。
01.
朝歌已经陷落。
浸入硝烟烽火中的殷商王城,不再有殷郊模糊而久远记忆中的巍峨庄严,亦被洗去了帝辛在位年间弥漫起来的纸醉金迷、声色浮华。
它虽然仍可见庞然壮观,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殷郊面前倒塌倾落。
旧日的殷商太子看着这座城池毁灭如同看着自己的血亲步向死亡。
“殷郊!殷郊!——”
殷郊回头,看到纷乱战火之后,在万军阵前厉声呼唤自己的姬发。
姬发高坐骏马之上,似将要向他奔来,却又被左右亲信劝挡阻拦...
姬发高坐骏马之上,似将要向他奔来,却又被左右亲信劝挡阻拦。远隔烽烟蔽日,犹可见姬发面色焦急万分,神情似怒似恨,竟流露悲色。
……为何要流露出这种神情呢?
殷郊哂然。忽而又记起当日午门被斩首之时,远望观刑台上姬发与殷寿缠斗的模糊身影。不过当时他仍是肉体凡胎,便是知姬发来救他亦望不见那时姬发的表情。
凡人啊。
殷郊心中只转过瞬息怅然,便被另一件事攥取心神。城破如山峦倾倒,远方宫殿处燃起滚滚浓烟,似将被大火吞没。
殷郊再看姬发一眼,便转首向前。并不再如凡人兵将那般纵马入城,而是直接使起道术,身影随风而起,直向宫城掠去。
他身影迅捷如风如电,掠过四起的硝烟、掠过纷乱的人群、掠过毁灭中的朝歌、掠过一场战争将会有的血火纷飞刀光剑影,如箭矢般扎入摘星阁的大火之中。
宫人四散逃窜,圈养鹿群不见踪迹,烈火焚烧梁木、浓烟充塞厅堂。这高过百尺、登临其上似能手摘星辰的楼阁在烈火中发出阵阵哀泣。
繁复搭建的木梁、织绣纹彩的帘幔、刻着玄鸟与饕餮纹的垂饰、浮雕烈祖功绩的栋柱……一应皆在火中渐化虚无,伴随殷商五百年基业终成灰烬。
殷郊于烈火焚楼中一步步登上高处。火焰攀附他衣角向上,终徒劳无力,不能将他也吞没作烈火中的祭品。
烈火之中,帝辛醉意醺然,颓唐倒卧,似醉似醒。妲己穿戴王后的华冠繁服,在帝辛身边以兽类入眠的姿态伏地。但她现在不像白狐,也不像妖孽,她竟然只像一个王朝被覆灭时的王后。
殷商最后的王见得一道突兀出现的身影,挣扎抬头,睁大睡意与醉意皆浓重的眼睛。
“你来了。”殷寿声音嘶哑至极,“你这孽子,果然来了。”
殷郊散发披衣,手中执剑,一如当年夜闯摘星楼欲为母报仇、为父诛妖之时。——他那时真的认为一切由狐妖引起,诛杀妖孽,万事便皆恢复平静。
“你杀不了我。我将自焚祭天,以祈天佑。天会很乐意有一位王做祂的祭品。”
殷寿挣扎着起身,也想在身边找出一把剑。他寝时身边常常会留剑。但此时殷寿一无所获。他相信妲己能与他长生不老,一个长生不老的王不需要太子,身边有白狐相伴似乎也不再需要刀剑防身。混乱迷蒙之中,殷寿再次倒在地上,他感受着烈火的灼烫与烟尘缠绕肺腑的痛苦,喘息着,神情仍是癫狂。
梁柱带着火焰猛然倒塌,妲己惊醒,将殷寿自梁柱下推开。她的衣摆燃起大片大片的火焰。火焰一如血的颜色。妲己在梁柱下发出痛苦的嘶鸣声,声音与摘星楼摇摇欲坠的哭泣相应和。
倒在烈火中的殷寿哈哈大笑:“你是我的儿子,是殷商的太子。我死之后,你就是新的王。你舍得吗?!自成汤而始,五百年的殷商基业。你舍得拱手让人?”
殷商,殷商。只听起这两个字殷郊便感觉自己的血脉正在因此而震颤。
他听到摘星楼在哭泣,听到朝歌在哭泣,听到朝歌城中的殷商子民在哭泣。远古的魂魄也自幽冥中挣扎回头,环绕在烈火中询问他为何武汤打下的基业败落至如此结局。玄鸟何在?是会在烈火中消弭,还是已经抛下他们回归天上?
他的脖颈处似传来刺痛。
“我已经死了。”殷商的太子回答他的父王,“你忘了。”
殷郊走向他的父亲。妲己挣扎起被压在烈火下的身体,用尖利的爪尖攀住他、阻拦他,从喉头滚出的嘶声痛苦中强撑起恐吓与威慑。
她是一位与王站在一起的王后。殷郊想,他的母亲亦非贪生怕死之辈,要是她还在,殷商覆灭,她又怎不会与朝歌同死?于是殷郊低头,从王后的华冠中拔出了一根长簪。他仍记得梦中那个沾着血的身影。血从脖颈上涌出来,那样微小的血洞,可有一颗枣核大小?竟然会放干一具身体所有的生机。
留在人间太久的尸体在长簪刺入时发出无声的尖啸。她倒伏在地,血液终于又开始汩汩流淌。火焰的颜色也是血的颜色。魂灵在烈火中享用开场的欢宴。
殷郊跨过烈火与尸骨,走到殷寿面前。
“你真的,你真的愿意——”殷寿挣扎着,不肯迎来最后的结局,且终于又在此时想起了列祖列宗、血脉基业,“你是殷商的太子——”
“我已经死了。”殷郊说。
他砍下了父亲的头颅。
02.
烈火中飞舞的灰屑是玄鸟的绒羽,涌动的浓烟是它尾后拖拽的华光。
姬发在摘星楼的废墟上找到了殷郊。
断壁残垣、焦土废墟,殷郊躺在乌色的浓烟与赤色的火中。他披着白绸的丝衣,衣角的金纹仍然闪烁旧日的辉光。散开的头发在灰烬中流淌,如陈年的污血再次被赋予生机。
武王的兵卒不敢靠近未燃尽的大火,也不敢靠近旧日的殷商太子,他们围在渐渐沦亡的烈火边,姿态竟也似祭祀时分列在旁的侍卫,正肃穆地等待魂灵们享用完毕血食供奉的盛宴。
姬发闯过他的士兵围成的屏障,枉顾他的臣子畏惧不安的劝阻,扑向殷郊身边。他颤抖着手指去碰殷郊的颈侧,然后才发现躺在火中的人毫发无伤。姬发总是忘了殷郊在昆仑习得了仙术。
“殷郊。”姬发放松下来,轻声呼唤着这个名字,“殷郊。你怎么样?”
殷郊说:“我杀了我的父亲。”
他举起手边的头颅,一个沾着灰烬的、染着污血的、蓬头垢面的头颅。这头颅死不瞑目,断裂脖颈下仍有血液蜿流似毒蛇攀附殷郊的手臂。殷郊看着头顶灰霾的苍穹,他总觉得身边烽烟无边无际,将天穹也染作血泊的赤色。殷商的血液在烽烟中流淌,魂灵睁着血色的双眼哭泣。殷郊笑起来。
“我杀了他。”殷郊笑着,转头与姬发对视,“他说他欲自焚祭天。那我又拿什么去祭奠我的母亲?”
殷郊说他的母亲是最好的母亲,最好的王妃与王后。她能为劝谏自己的君主、自己的丈夫而死,她能为了殷商与朝歌而死,那么殷寿就应该对她等同。殷寿有过机会成为献给上天的祭品,可能天与地的灵会因此让康宁从天而降,庇佑丰年穰穰、福耇无疆;但他没有抓住那个机会。所以现在这个头颅将会用来祭祀姜王后,他会呼唤母亲的灵魄,请她自幽冥现身,来人间享用仇恨得报的欢愉与天地间最高规格的人牲。
“但我不知道她被埋葬在哪里。”殷郊说,“姬发,姬发,你知不知道?”
姬发抱起殷郊的肩膀,他搂住殷郊,让殷郊的额头贴着自己的心脏。武王投入朝歌渐渐熄灭的烈火中,那些火焰柔顺地环绕在他的周身,玄鸟已享用飨宴,不再渴求新的血肉。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姬发说,他抱着殷郊。用力要将殷郊与他揉合在一起,所有人都是女娲抟土而造,为何不能交融一处?但他害怕殷郊脖颈上的那处疤痕再次断裂,于是用力也只是虚虚地拥着一团火或一阵风。
姬发告诉殷郊:“她就在朝歌,就在这里。你在朝歌祭祀,你在殷商的土地上祭祀。她会听到的,她会从幽冥回来。”
“她当然会回来。”殷郊说,声音里盈满欢愉与欣悦,“她是我的母亲,她听到我的呼唤就会回来。”
姬发察觉到胸膛处冰凉的液体正在洇开,怀中的躯体正在颤抖。火焰欢欣地吞噬剩下能吞噬的一切,玄鸟的影子在焰光深处闪烁,它已享尽人间的所有,也将回归天上。姬发听到一只鸟儿最后的清鸣。殷郊是否也要随之回到天上?
武王的臣子远远看着他们,不安而惶然,窃窃低语着王是否会因太过靠近殷商的太子而死。新的王竟然为旧时的太子置身于烈火中,苍天是否又会因此发怒?王为何又要慷慨允诺这一场祭祀,弑杀君父的人用君父的头颅祭奠自己的母亲,世间又何时有过这样的祭祀?
姬发拥着殷郊的肩膀与脊背,手臂不敢靠近殷郊的脖颈,他只听见殷郊的心跳声、殷郊的呼吸声。他的太子在他怀中颤抖。他以为殷郊在哭泣。姬发很少看见殷郊哭泣。上一次还是在朝歌的宗庙,殷郊眼底涌出鲜血一般的泪,然后撞向殷寿的剑刃。他撞开殷郊,以为救下了他,最后却仍然失去了。
“姬发,你和我去祭祀母亲。”殷郊说。他没有在问。
姬发回应他:“好。”
眼泪还在浸润姬发襟前的衣衫。殷郊闭上眼睛,把脸压在姬发的胸前,他的手抓着父亲的头颅,血液绕着他的指尖蜿蜒。他的父亲杀死了他的母亲,他便杀死了他的父亲。殷寿竟然没有说错。殷郊想。儿子总要弑父的,子不弑父,父总有一天会杀了儿子。他果然是要弑父。
埋藏在久远记忆中的,他的叔祖如谶言般的话语再次响起在殷郊耳边:以子弑父、以臣弑君,大商已不配再做天下共主。殷郊回忆着、回忆着,闭着眼睛,脸压在姬发怀中。他的咽喉深处扑腾着一只骨翅尽皆断折的玄鸟,玄鸟为死亡来临而发出的尖锐哀泣,滚出殷郊的喉咙却变作了撕心裂肺的低笑。
姬发听到了殷郊似带血的笑声。他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原来也在流泪。
03.
他跪在尚未被破坏的宗庙里呼唤母亲的魂魄。
他不知道她在哪里,只知道她应该留在朝歌,留在殷商。被摧毁的王城仍然辽阔,殷郊不知道母亲是否能听到他的呼唤。
姜子牙带来了好消息。他说殷郊的母亲、帝辛的王后,她被妲己与殷寿杀死,魂魄仍未曾散去。她现在在朝歌,以后会在殷郊身边。
“就在那儿。”
姜子牙指了指天穹,薄而虚幻的明月悬挂在暮色冥冥的天际。当殷郊抬头注视她时,暮色的幻雾畏葸散去,露出一轮明月挂在天际,温柔薄白,似一位母亲的目光。
“我以为你已经看出来了。”武王伐纣的元勋说。
殷郊抬头,对着母亲的目光,声音放轻如喃喃自语:“我本来看不到。现在已经渐渐能看出来了。”
姜子牙捋了捋胡须。以前昆仑的道人、现在姬周的国师,乐此不疲地学起凡人老者有的动作,这能让他看上去显得阅历广大、高深莫测。“你还看出了什么?”姜子牙问,他向殷郊倾身,却又不愿意离桌面的祭品太近。
殷郊说:“很多。”
朝歌的夜风带着血与烟尘的气味,被毁灭的王城停止哭泣,但殷商的遗民仍然在夜色内惊惶不安。他们的王死了,他们的国被毁去了,他们的先祖没有应和他们的呼唤,连玄鸟都不再垂怜。有人混沌模糊地记起他们还有一位太子,似乎王也曾愤怒那位太子对着自己的王朝倒戈相向。
但太子似乎很早就已经死了。他们恐惧而茫然:我看到过王下令斩杀太子,我看到了那场刑罚,王早已经斩下了太子的头颅。
姜子牙再次捋了捋胡须:“本次归国,我将在岐山建台,一应战死之将士、臣子、仙人之魂魄皆入封神台……”他神色中流露出疑虑与深意,目光扫过殷郊脖颈上的那一圈断痕。在姜子牙真的说出、问出什么之前,姬发的身影出现在渐渐黯淡的暮色中。
武王目光沉沉,看着殷商先祖密密麻麻的灵位与灵位后悬挂的玄鸟图腾,它们都有被火焚烧的痕迹。没有帝辛的灵位,殷商最后一位王的头颅摆放在祭品的位置。姜子牙叹了口气,他站起身,向殷郊与姬发告辞。
“这是天命。”践行着天命的老人离开前叹息。
姬发走向殷郊,跪在殷郊身边。
“我知道天命。我也经受祂的摆布。”殷郊说,他看着宗庙外的月亮,忽略魂灵在虚幻中向他投来的注视。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多少目光带着憎恨。最多的也仅是惆怅。或许是因为并没有多少人觉得这真的是天命:他们唱着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紧接着歌颂的却是武汤征伐四方九州。
如果真的有天命,殷郊想,为何天命不永远留驻在虞、留驻在夏。
所以亡国的太子、新生的神灵说:“但我不是很在乎。”
姬发握住他的手,周朝的武王向殷商的太子许诺:“我会让殷商的遗民仍然留在殷地,留在朝歌。我会让殷商血脉的贵族继续统治他们,他们会延续殷商的祭祀,为殷商的宗祖奉上血食,他们依旧会歌颂玄鸟的神异,也会继续实行盘庚的德政。”
殷郊看向姬发。殷郊有一双过于深邃的、殷商血脉雕刻的眼睛。暮色笼罩他的面庞,将他的双目藏匿于黑暗。唯一清晰的竟然只有脖颈处那道红痕,在晦暗茫茫中鲜妍似仍在滴血。姬发垂下视线,躲避起殷郊的注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与殷郊交握。殷郊穿着商人尊崇的白衣,衣边用金线绣织出饕餮与玄鸟的纹路。已死的玄鸟平静地注视着新生的凤。
殷郊问:“那我呢?”
姬发说:“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他等着殷郊向他发怒。他知道殷商的王孙天性纯赤良善间底色仍带着骄纵暴烈。殷郊的先祖是征伐四方的成汤,祖父是僇辱天神的武乙,父亲是暴虐不仁的帝辛。殷郊很少发怒,但他是王孙、是太子,没有王族的子嗣会不因他现在的话而暴怒。
殷郊会向他挥剑吗?或许还不至于挥剑,只是叱骂他,亦或是拂袖而去?姬发想。殷郊肯定会想留在朝歌,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他的母亲也在这里。不在朝歌,便去往昆仑或天界?能用什么东西留下他?是殷商遗民?宗庙祭祀?还是向他直接述说自己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又能让殷郊用什么身份留下?是留在王身边的臣民,是旧朝已亡国的太子,还是他离不开的爱人?——那些臣子亦必定会向他询问。姬发思绪混沌。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殷郊留在自己身边。
“可以。”殷郊回答。
姬发抬起眼睛,神色愕然。“什么?”他轻声问,害怕惊动了这一场梦境。
“我留在你身边,去沣水、去镐京、去你想带我去的任何地方。”殷郊平静地对武王说出诺言,一手被姬发握住,另一只手抓起父亲的头颅,“我要你在你的都城边,给我搭建一座神庙。”
04.
武王要在沣水边建立一座神庙。
也许其实是一座宫殿?臣子们忧心忡忡、窃窃私语。他们已经想起了帝辛建造的鹿台。
前商的王在刚登基时似乎也是材力过人、资辩捷疾的帝王,在未登基前更是身经百战的将军。登基后却大兴土木,厚赋税、发徭役,建起宫苑高千尺、广三里,益收奇物、广取珍宝、慢待天神,视天谴警示于不顾。最终百姓怨恨、诸侯叛乱。
他们的王莫非也志得意满如此?还是那位殷商的太子蛊惑了他们的君主?
他们去向王谏言,总能见到那位旧朝的太子伴在王的身边。
他身形颀长高大,面容俊美锋利至极。惯常穿着商人尊崇的白色绸衣,衣角用金线绣织出华美的金纹,看上去已经与周的宫城格格不入。当他偶尔换回殷商太子的装束,繁复的遍布金纹的白衣,笼束在发顶的金冠,垂坠在大团金色纹路上的玉饰,皆在周的烈日下闪烁璀璨的光辉,殷商的旧日就回到了周朝臣子的面前。
他出没在姬发的身边,就在王的宫廷,与他们的王日夜相伴。偶尔经过臣子的身边,仍像一位太子漠然走过戍卫着他的宫城的兵卒,亦像是一位神明经过他自云端下望时见到的渺小似蝼蚁的凡人,坚硬、冷淡、且似乎带着傲慢,衣袍上的金纹浮动锐利如剑锋的华光。
朝歌好像就随着这华光回来了。他们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恢弘、壮美、巍峨绮丽的旧朝王城,带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降临在了沣水畔的镐京。但他们目睹了朝歌被火焚毁的宫城,也就开始对这令人心旌起伏的幻象尤为恐惧。
更令人恐惧的是王对他们的言论默然不应、置若罔闻。
姬发只解释那座将在沣水畔拔地而起的神庙:“那是一位神灵的庙宇。它会供奉主宰着人间罪福的天神。每甲子是一个轮回,在那位天神的统领下轮流值守每一年岁、掌管着那一年吉凶祸福的神灵也有六十位。所以我需要为祂搭建起一座恢弘壮观的神庙,让我的臣民都能去祭拜祂,祈求祂赐予福运、消除灾祸。”
臣子们知道在翦商时战死的文臣武将会被封作天上的神明,但没有其他的神在此刻就已经得到了王的供奉。所以臣子们又开始询问他们的王:“这位神灵是谁?祂的权柄听起来如此重要,祂的神力听来如此浩大,我们从未在之前听说过有这样一位神灵,想来是与我们共同讨伐商纣的同袍。这位神灵是谁?”
姬发却不再回答他们,也同样忽视他们的劝说、他们的谏言与他们的恳求。他闭上眼睛不去看臣子跪俯在地叩首时额头流出的鲜血,转开耳朵不去听他们已经嘶哑的喉咙挣扎发出的泣血之音。宫廷内的宦者适时地出现在王的身旁,向王低声述说有关那位殷商太子的一切。
宦者禀告说:“殿下说要去看那座在建起的神庙。”
“当然可以。”姬发终于露出短暂的欢欣,他站起身,已意欲向宫廷内走去,“他是否说过要让我陪着他?”
于是臣子们发觉了他们的王仍用旧时的称呼对待殷商的太子。这是错误的,不合礼仪的。所有人都知道。亡国的太子不应该再是太子,更不应该会是新王的太子。但他们的王对此不甚在意,或者说,刻意忽略。
宦者对王说:“殿下已经去了,去时并没有提起陛下,但若是陛下去到殿下身边,想来殿下一定会高兴。”
姬发停下脚步,手指在袖摆遮掩下蜷缩。他回头看向他的臣子,想起的是被他的臣子们畏惧排斥的朝歌。那是殷郊的故土,那里有殷商的宗庙、有殷商的生民,肯定也有一处埋葬着殷郊的母亲。
“他为什么会因为我在他身边而高兴?”姬发问着这个问题。如果他此刻去问殷郊,想来会得到一个确切答案。但他没有去到殷郊身边,所有现在没人回答他,没人能回答他。
臣子们的额头紧紧贴在地面。
05.
武王的宫殿,殷郊独坐在月下抚琴。
他的琴边放着头骨制成的酒器,里面盛着用朝歌城外农田生产的谷芽与淇水酿制成的醴酒。月光明晃晃地洒落,倒映在酒器中的那轮明月安静地倾听着殷郊的琴声。
姬发靠近他,却又停在远处。他看着月光笼罩在殷郊身上,衣袍上的金纹被染就晶莹明净的银色。于是殷郊看上去也如同月光一般虚幻,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化作缥缈的雾气,随着清风离开他回到天穹之上。
琴声停下。“姬发?过来。”殷郊没有看他,用的仍然是很久以前与他说话的语气。
于是姬发走近殷郊,坐在殷郊的对面。殷郊只扫了他一眼,然后又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那似乎是朝歌的方向?姬发混乱地想着。殷郊的手指按住琴弦,指间本应该有的伤痕、瘢茧被柔和的月光抹平。于是姬发便又开始恐惧殷郊也会在月光下融化。
姬发屈服在这种恐惧之下,向殷郊伸手,轻轻将殷郊的手拢在掌心。殷郊下意识地挣开,姬发没有放开,仍然用力握紧。殷郊终于从月上回神,他转头看向姬发,眉心皱起,眉骨沉沉地压在眼上,神色被月光与阴影染就晦暗不明。但他放任了姬发的动作。
良久,殷郊近乎叹息了一声:“姬发,我的神庙什么时候才能建好?”
建造神庙的木梁不需要奴隶与工匠去砍伐,神的法术已经将淇水畔的巨木运至沣水的岸边。搭建它们亦有神灵的帮助,那些能够充作寻常房屋栋梁的巨大木材扛起来轻过一根苇草。武王下令减轻这些为神灵建造庙宇而服徭役的人的赋税,也赏赐他们钱币与酒食,但神庙依然修建缓慢,直至现在也仍未搭建出雏形。
“我想为你建造一座与你相称的神庙。”姬发说,给出自己早已经想好的理由,“修建那样庞大的建筑不能心急,我也无法过度役使我的臣民百姓。”
殷郊看着他,望着他的眼睛,也像是直接看向他的心底,“这是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姬发。”殷郊的嘴角勾起,那张俊美、锋利而显得坚硬的面容忽然显得柔软而纯澈,“你不能欺骗神灵。姬发。你知道欺骗神灵会有什么后果。”
姬发抓着殷郊的手,手指与手指交缠,皮肉与皮肉密不可分,“我不会欺骗你。”他不与殷郊对视,“我永远不会欺骗你。”
姬发不知道殷郊为什么需要一座神庙——不,他当然知道神庙有何用处。会有人在神庙内为神灵奉上酒食、令祂们享有香火与祭祀,从而庇佑凡人得偿所愿,万事无忧。
但殷郊似乎还不需要那些祭品与香料。
神灵们享用的是祭祀之物无形无相的精华,享用一场祭祀之后那些祭品还留有原来的模样。但姬发能将那些瓜果、那些血肉、那些醴酒、那些香料全部供给到殷郊的面前。他的太子享用着一位太子、一位王能享用的一切,为何还需要神庙来多此一举?
“如果……如果我现在就供奉你。”姬发目光沉沉,紧紧抓住殷郊的双手,“我需要多少祭品,才能让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月光照耀着万物,温柔地在他们的发间留下一层霜雪之色。这也像是鬓发皆白。在姬发的注视下,殷郊的神情中蔓延上些许疑惑。他对这个问题并不反感,但也似乎并不因为姬发想要与他永远相伴而有多少欢喜。这已经足够令姬发痛苦。
“我看不到这些。”殷郊说,“这也不是能归岁神掌管的事情。”
姬发便换了一种说法,他把殷郊扣在怀中,低声在殷郊耳边呢喃重复:“我想要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我想让你永远陪着我。”
殷郊抬头看向高悬在夜空上的月亮。月亮也在无声而温柔地看着他。于是殷郊的手挣开姬发的禁锢,在姬发身体僵硬之际,迟疑地,抬手轻轻拍了拍姬发的脊背。
06.
神庙仍未建好,但神已经开始履行职责。
那些无形的竹简出现在殷郊的桌案上,日复一日地增多、加重。在术法的操控下不同的刻字在竹简下显现,批示完毕后便化作流光飘飞向远处。
某天姬发终于再次见到他的太子发怒。
“你必须建好一尊神像。我知道你已经让匠人制好了神像,把它放进神庙。至少放一尊。”殷郊披着白绸衣,脖颈的红痕在白衣映衬下鲜妍刺目,他在殿内转动时衣角飘舞如雾气,姬发听到鬼侯剑不安铮鸣的声音。“让你在镐京的臣民里所有希望洗去厄运的,去祭拜祂。”
姬发早已经习惯了他的王孙、他的太子用这种带着命令意味的语气与他说话,倘若不是,他才会觉得不安惊愕。但殷郊的话语令他不适。
“我的臣民?那也是你的臣民。”姬发说,“你一直在我的身边,我以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殷郊转头看向他,黑沉的眼中似乎燃烧着烈火。
“什么都好,让他们去祭拜。本应该天下所有冲撞值守岁神的人都去祭拜岁神消灾解厄,但一切尚开始,我便只需要镐京的凡人这样做。”
殷郊朝他生气:“可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姬发,那座神庙你还没有建造完毕。那不是摘星楼,也不是祭天高台,每一根梁木上都附着我的术法,搭建它实在比一只鸟搭建巢穴还要简单。”
在宫殿里的宦者与宫婢因为他们的争吵而战战兢兢、敛声屏息。他们的王并是不一个过于宽仁的人,想来也应该不会容许有人太过冒犯王的威严。或许殷商的太子对他们的王来说有所不同,但又能有多么特殊?他们果然等到他们的王暴怒: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殷郊?摘星楼?祭天台?——”
殷郊的手搭在武王的肩膀上摇晃,他能无视武王的愤怒因为显然他的怒火比姬发燃烧得要更剧烈:“姬发,如果你不愿意再为我搭建庙宇,我可以现在就直接建好有六十一座神像的神庙。现在让所有遭受厄运的人去祭拜今年值守的岁神!”
武王抿起嘴角,冷笑着,手掌摩挲着腰间兀自铮鸣的鬼侯剑剑柄:“厄运?我也要去?”
“你如果想要祭拜太岁,回来祭拜我,你想要什么福运我都给你。”殷郊耐心尽失,暴躁烦闷,“现在我看不到你有什么厄运。快去!”
他们的王不知道因为哪一句话复又展露笑颜。是因为福运还是看不到厄运?
“回来……好,你等我回来。”姬发说,极快地拉住殷郊的手腕,低语声如将要分离很久的恋人在依依惜别,“你别生气了,我很快就回来。”
鬼侯剑震颤不已,殷郊直接用手臂将武王向宫殿出口推去。姬发的神情染着莫名的喜色,这令殷郊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剧烈。
殷商血脉铸就的王孙与他的父祖有一样的习惯,会在怒气翻涌时饮下美酒,或许是想用甘甜醇美的酒液消除心头的怒火?殷郊执起头骨镶嵌玉石制成的酒器,大口大口地饮下醴酒,仰起头时他脖颈上的红痕愈发瞩目。宦者与宫婢悄悄抬起眼睛看着这位被他们的王留在凡间的神灵,又被这俊美锋利的神明手中的头颅酒樽所震慑。
他看起来确实像是一位妖孽。有人混乱不堪地思量着。那些大臣们所说的,左右、蛊惑着他们王的妖孽。就算不是妖孽,那也不是一位慈爱仁善的神明。
07.
可以俸给岁神最珍贵的香料,最肥美的羊羔与牛犊,加上醇美甘澈的美酒可能更能取悦神灵。
也可以向祂献祭一捧麦谷,来自西岐或朝歌的田野。一些人间的食物也能博得天君的欢欣。——姬发知道他的神灵喜欢什么,那些没有多余粮食钱币的平民当然可以端上一碗饼面作为祭品,但其他人,那些贵族、大臣、诸侯,姬发很乐意看到他们向他的神奉上珍贵的祭物。
姬发身上萦绕着檀香与沉香的气息,他的臣子不会在祭祀上批评他焚烧香料如焚烧一捧柴禾。夜风吹不散这馥郁浓腻的香气,反倒助它肆意扩散传播。今夜没有月亮,深黑苍穹上繁星密布。姬发回到殷郊所在的宫殿,看到殷郊坐在院落中看着天边饮酒。
“殷郊,殷郊。我回来了。”姬发走过去,终于将这问题询问出口:“你是不是在看着朝歌?”
殷郊没有回头,举着酒樽对着天边。“不是。”他的回答出乎姬发预料,“这是朝歌的方向,但我看的不是朝歌。”
半醉的太岁天君让姬发坐到身边,手中的酒樽无法拿稳因此酒液尽皆泼洒而出,沾湿了殷郊与姬发的衣襟。殷郊的额角抵着姬发的肩头,向天穹上的繁星举起酒樽。“我们的故人已成天上的星宿。我也是一颗星宿。”殷郊说,“你记不记得他们变成了什么?”
姬发对他撒谎:“我记得。”
——他当然不记得。怎么会有人自作自受,故意去记他永远离去的故人会在何方与他相隔万里不得再见?
“你不记得。”殷郊说,他毫不留情地戳破姬发的谎言,“如果你记得,你就会知道我现在干什么。我的母亲是月亮,所以我会在月光下为她抚琴。我的父亲是一颗星星。现在就能看到。”他举起父亲头颅做的酒樽,遥遥与天边的一颗亮星对视。“你的臣子会斥我为大逆不道的妖孽,因为我就在我父亲的魂灵所化星辰之下,用我父亲的头颅制成的酒器饮酒。”
姬发说:“我知道你不是妖孽,你是神灵。”
他的太子醉倒在他的怀中,织着金纹的白衣在星光下闪烁华美的光彩,衣角如同雾气蔓延,随着风便能回到天上。姬发伸手,指尖轻轻触到殷郊脖颈处那道红痕,他总觉得疼痛随着接触一并缠绕到他的指尖、肢骨与肺腑。“没有永远留在人间的神。”殷郊低声说,“姬发,我会离开,不管你有没有建好我的神庙。”
“也没有真的能活千秋万载的王。”姬发笑起来,似乎真的能够释然,“我总有一天会与你分离。我只是想让那天来得晚一点。”
殷郊盯着他,眼睛里扭曲闪过的神情混沌似最深的暗夜。“快了。姬发。”殷郊的声音里不无痛苦,言语如作出谶言,“姬发,已经快了。”
08.
姬发平静地面对这一切。
这是伐纣后的第二年,天下仍不算有多安宁。沣水畔的神庙建立许久也仍然只有雏形,匆匆入驻了泥胎木塑的神像,祭拜后果然能得神灵消灾解厄。
“这是太岁。”姬发告诉他的臣民,“每六十年一个甲子是一次轮回,每一年都有对应的太岁神管辖着一岁的吉凶祸福。而这六十位太岁神皆由一位天君统管。”
王的臣民询问这位神灵的名字。
王告诉他们:“祂是殷郊。是殷商的太子,是伐纣的先锋,现在也是你们的神灵。祂砍下过纣王的头颅,你们应该知晓他的功绩。他也是我的王后。即使你们从不知晓,他也不曾承认。”
凡间的人管不了神明的事,臣子们并不知晓该如何劝说,武王也不愿意再听到劝说的话语。
“祂不是会长久留在人间的神明。”姬发说,“在我死后,或在我死之前,祂会回到天上。我要建起他的神庙,这是我在他答应我来镐京那天就已经应下的事。”
武王就催促他的臣民开始继续建造那一座神庙。在沣水的河畔边、在周朝的王都外。神庙一天比一天壮观,一天比一天完美,六十尊神像已经被放入,每一尊都有了一个名字与一个对应的年岁。臣民看到殷商的太子、他们的神灵出现在神庙处与宫殿处,王的目光随着他的衣角而徘徊,这让他们知道或许不是祂跟随着王,而是王跟随着祂。
一位臣民向祂祈祷:“你是我们的王后,也是我们的神灵,我请您能保佑王的平安。”
祂冷淡而坚硬地拒绝他们:“我是殷商的太子,或许是你们王的爱人,但不是你们的王后。我是你们的神灵,掌管着你们的吉凶祸福,但不干涉人类的寿命。”
一个宫婢悄悄对祂说:“我以为您爱我们的王。会因为他在您身边而高兴。”
祂回答:“我确实爱你们的王。当我在他身边的时候,我确实会高兴。”
于是他们知道了连神明都对生与死无能为力。
姬发知道了他们与殷郊的对话。并没有命犯太岁的姬发在这一年奉上天君喜欢的贡品:一碗手艺相当粗陋的面,或许在过去都不会送到殷商王孙的眼前。
姬发看着殷郊端着他做的面,向殷郊祈祷:“我希望在我死前,你能留在我身边。”
殷郊问他:“你有没有在建造我的神庙?”
姬发回答他:“我在建造你的神庙。”
于是殷郊许诺他:“我会在你死前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神庙的最后一块砖石终于被放上。
太岁星君的神像并不太像殷商的太子。那道塑像更接近殷郊的法相,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祂看上去凶恶而狰狞,确实更像妖孽,至少也是一位凶神。
王对祂的神像并不满意,但殷郊觉得这相当完美。
姬发对祂说:“我不想有人想起你只能想到一位面目狰狞的凶神。”
祂对此并不在意:“姬发,我并不在意这件事情。”
姬发问:“那你在意什么?”
“我在意我看到的东西。”殷郊说,“比如我在意现在的你。”
姬发已经感觉自己的生机日渐枯竭。大概是他见过太多别离,经历过太多战争,且日日夜夜心神紧绷、不得安宁。“其实你在我身边,我也会恐惧你是否会有一天仍离我而去。”武王对岁神说,“我恐惧一切,发生在过去的、未来的,在现实的与在梦里的。”
殷郊安抚他:“我答应过你,会在你死前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09.
死亡对于姬发而言竟然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他安排了一位王需要在死亡前对他的国度、他的臣民安排的一切。
他纠缠于是否应该让他的爱人记住他,最后选择一切随缘皆可。但他想像不出殷郊会有忘记他的一天。
在他真正死亡时痛苦与恐惧已经不再追随着他。他也成为了与他的故人一般的亡者,不再忍受生的世界永恒无尽的折磨。肉体凡胎能感受到的一切痛苦也离他远去,最终剩下的只有平静。
他平静地赶赴死亡后的世界。意识上浮,魂魄飘悠。他的臣民的哭泣声已经越来越远,留给他的只有安宁与寂静——
在漫长的安宁之后,姬发睁开眼。
他所有的故人都站在他面前。
“武曲星归位了。”肉身成圣的哪吒仍然是孩童的模样,对着星宿与神明们大吵大嚷,“他死的时候拖着太岁那个肉麻劲,你们看到没有?”
有些人在哄笑,有些人在对周王露出阴阳怪气的嘴脸,有的人眼神柔和地注视着他,似在为阔别多时而问好。姬发在神明中找他的太子。
九曜中有神对他翻白眼:“在你后面!你死了一回眼睛也瞎了。”
他回头。
“你早就知道了?”归位的武曲星轻声问。
“也没有很早。”他想了想,“在我让你给我建神庙的时候。”
“我已经给你在王都边建了神庙。”姬发说:“你要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