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忠爱虚弱小狗,整理了一下方便口味相同的iber们(指指点点)找粮。如有冒犯/打扰到作者太太,非常抱歉!请联系我删除!
祝我们的哲华和傲天健康平安!
含RPS、龙波各种AU,最后也有非病弱推文。
(更新日期截至2023年7月)
RPS/含非现背:
-----------2月15更新--------------
-----------2月17更新--------------
-----------2月21日更新--------------
-----------3月15日更新--------------
5555
----------4月12日更新--------------
----------5月15日更新--------------
----------7月19日更新--------------
作品AU:
------------2月15更新-------------
-----------3月17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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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非病弱主题】推几篇喜欢的文,超爱超爱!
再次,用真心,祝愿我们可爱的华子和傲天身体健康!
未来世界背景,仿生人工程师鑫*残次品仿生人华
无差,开头结尾小群像
1.4w+
梗概:“我不是很理解你的需求。”
“但先生,你是需要我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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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现在的人都是变态吧!”滕哲看着检测仪里一连串的错误信息,“哪那么大火气需要发泄?这个月修了七八个痛觉感受器过载故障的仿生人了!”
身边的吕严正在根据错误代码汇报故障感受器的编号,“哥们儿别那么悲观,才七八个,比上个月少很多了。”...
身边的吕严正在根据错误代码汇报故障感受器的编号,“哥们儿别那么悲观,才七八个,比上个月少很多了。”
“你去翻翻日历,”詹鑫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突然出声。
“哪还有那玩意?这不随便打开……”吕严边说边在自己的衣袖上擦了擦,唤醒那里的电子屏,“卧槽今天才他妈三号?大家月初就这么暴躁?”
“是不是觉得我也没有那么悲观?”滕哲接过操作台,拿到主场。
土豆拿着新的传感器进来,“先给你们这些,剩下的还在做。”
吕严走过去,搭上土豆的肩膀:“我觉得你们材料科也会对现在的人类感到失望。”
土豆正好奇地看着滕哲剥开操作台上仿生人的皮肤、左眼戴着便携扫描仪扫过每个传感器获取它们的编号,抽出空来敷衍他一句:“不过犯罪率确实有所降低。不得不说仿生人是很好的出气筒,能够吸收人类的一切负面情绪,关键是基本可以修好。”
“但修它们的不是人吗?”王天放从隔壁出来,工作服上沾着新鲜的机油,“给他们发了保养手册也没用!那仿生人让他们造的……”
“最新的报告,功能测试有三个点没过,吕严,鑫哥,你俩看看是谁的?”管乐走进来,手里拎着两杯奶茶,“快点谁过来接一下,一会儿小婉的奶茶热了!”
“忙着呢忙着呢,撂那儿吧待会儿看!”滕哲帮他们回答。
“别喊了我亲爱的同事们,”土豆被这些工程师材料师吵得头疼,转头要走,“干活,拿钱,闭嘴,这才是工作的正确流程。我先走了,给研发科送芯片去。吕严,今天该你做饭。”被点到名的人挂在男朋友身上溜出去摸鱼了。
“yoooo……”大家起哄,滕哲学土豆说话“王天放,今天该你做……”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战火波及到安安稳稳坐着写代码的詹鑫,他落荒而逃,拿着杯子去接咖啡。
他是软件工程师,对付硬件问题只知道“重启”这一万金油答案。
“那个……”他转过头去想找王天放或者滕哲帮忙,可他们俩的战争好像完全没有结束的迹象,连打带骂两个人打出了二十个人的感觉。
“有人能帮我来修一下咖啡机吗……”
意料之中的,没人理他。詹鑫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联系自己家里的仿生人。他们单位的福利之一就是免费提供居家服务型仿生人照顾这些生活废物,也随便他们鼓捣,有了创新加年终奖,搞坏了免费换新。詹鑫没搞坏过,他的仿生人还是入职的时候发的,保养得很好,每次检修都能得到王天放的夸奖。
詹鑫对这个仿生人处处满意,除了每次重启之后它都会用人类的声音机械地输出提醒“詹鑫先生,在接下来的人生中1649号仿生人张哲华会一直陪伴在您身边,除非发生不可逆的损伤。”
他听一次起一次鸡皮疙瘩。这是哪个工程师设计的?工科生也这么有浪漫细胞呢?
“哲华,你过来帮我修修咖啡机呗?”詹鑫向自己的仿生人求助。
滕哲终于从战争中抽出身来“哥们你重新给1649起个名行不?你每次叫它我都以为你叫哪个我不认识的同事呢!”
詹鑫冲他摆摆手。
“好的先生,我马上过去。需要把您早上落在家里的外套一起带过去吗?”张哲华的语音包被詹鑫调过很多遍,他现在说话有语气有感情,和人类已经很像,听起来舒服很多。
“不用了,快下班了。”
“马上下班的话我还是建议不要喝咖啡,它多半会让你失眠。”
“可我今天还没喝单位的咖啡呢……”
滕哲和王天放终于放过彼此,各自找地方开始看戏。
“哥们,他是在跟自己的仿生人撒娇吗?”滕哲找到自己的椅子,面朝椅背跨坐上去,腿别到后面,头放在颈枕上。
“真恶心啊哥们……你能不能别这么待着,大老爷们咋摆出这姿势的?”王天放从他手里抓走半把瓜子,一边嫌弃一边把自己胳膊肘搭他肩膀上。
那边詹鑫还在和张哲华扯皮。
“先生,上个月的生活预算有很大部分结余,你不需要继续薅单位的羊毛。”张哲华冷静地规劝着自己的主人,后者已经在研究咖啡豆能不能打包带走了。
“你不懂哲华,咱家的房就是我这么省出来的,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詹鑫掏出塑料袋,最终还是打算起码顺点咖啡渣回家当空气清新剂,转头发现管硬件的那边一百七十六战终于结束了,“诶诶不用你了哲华,我同事能帮我弄了。”
“先生,我的建议……”詹鑫掐断了通讯,朝看戏的两个人走过来,“嘿嘿,放哥。”
王天放开始难受,瞟着钟表看下班没有。
“帮我修一下咖啡机呗~”
“鑫仔你个大老爷们……算了我说了也没用,酷滕,过来,给我递扳手!”王天放自知没有劝同事向善的能力,只能拉着自己的小对象离他远点。
真恶心啊!
“哥那玩意除臭好用吗?”滕哲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詹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手里的咖啡渣。
“老好用了,没有化学品奇异的香味,而且不要钱。”
“行,你还有袋儿没?我去把隔壁办公室的装走回去洗袜子去。”
王天放从机器后面抬起头狰狞地盯着两个人,用脸骂完了自己会的所有脏话。
“有必要吗?咱们有必要吗?”
而且那东西能洗袜子吗??
2
詹鑫到家的时候张哲华正在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詹鑫自然地把东西递给他,“我今天坐地铁回的,天上地上都堵得死死的。你咋知道我会晚?”
张哲华帮他挂好衣服,“先生,自从我来到这,你十天里有九天都在坐地铁,”他好像微微叹了口气,“真的太节俭了。”
詹鑫得意地晃晃头,“我就当你在夸我。今天吃什么?”
张哲华领着詹鑫走到餐桌旁,给他看简单家常的菜色。他内置的菜谱被詹鑫换成了他妈妈的家传菜谱,里面的“切成指甲盖那么大”“熬一小会儿”“少放点盐”一度给他的CPU带来灾难性的计算负担。
詹鑫一边盛饭一边让张哲华把他包里的咖啡渣拿出来用口罩包上吊到衣柜里。张哲华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上仿佛写着“无语”。
“别那么看着我小机器人,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的情感装载程序成功了。”
“当然没有先生,我今天重启测试了六回,会在不同的地方报错。”张哲华很坦诚,并没有说点好听的的意思。
“……倒也没必要有话这么直说,”大米饭不香了,“吃饭的时候不说工作。”
“好的先生,”张哲华两个指头捏起詹鑫带回来的塑料袋,“那我们说说这个。我觉得这是没必要的。”
大米饭又香了。“你不懂,我妈之前就是这样的,很有用,你把这个放衣柜里,我穿的衣服就和我妈给我的是一个味了。”
张哲华接到一条警报。
他又提到他妈妈了。
“先生,我需要确认您的情绪是否正常。”张哲华放下袋子开始加热自己的皮肤,以便随时给詹鑫一个拥抱。
“很正常,没问题,”詹鑫在扒拉饭,张哲华又观察了一会儿,中断了警报。
“这很好,先生,看来这套治疗方案是有效的,”张哲华录入新的数据,他的系统输出了调整后的新方案,“看来我不用再这么草木皆兵了”。
“你都会成语了!”詹鑫惊讶,“很多年过去,我早就习惯了。等我吃完我们去工作间吧,把你的程序调一调,我再看看你的眼睛。”
公司是市场的公司,免费给员工的仿生人当然不会是最新型号,而是一些被顾客退回的、有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瑕疵的“残次品”:滕哲的那个仿真耳蜗做得不太好,不过他嗓门大,没问题;吕严的那个一只机械手臂承重有点问题,在他喝多了之后没法送他上床,土豆对此意见很大;詹鑫的张哲华眼球设计有问题,凸透镜焦距小了,导致他有点“近视”。
詹鑫试过自己打磨凸透镜到正常焦距,但他的动手能力是真的不行,最后也没修好,只能弄了副眼镜。
“先生我戴眼镜就行,别再拆我眼球了,”张哲华捂住自己的右眼。
詹鑫无语,自己怎么给他练出条件反射了?误打误撞弄了个仿生人界的“巴普洛夫和狗”出来。
大米饭又不香了。
张哲华检测到詹鑫的情绪变化,忙又走上前蹲下来安慰他“但情感载入程序的运行日志我都拷到你的电脑上了,这个可以研究,是你的强项。”
他的人造皮肤被加热到37度,暖烘烘地贴上来,好像小猫的肚皮。
詹鑫又开心了。
工作室里键盘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为什么总是这里有问题呢?”詹鑫正在处理张哲华的运行日志,转过头看了看关机的仿生人,他浑身接着各种线,整个人好像被拆解成一堆数据,“为什么总要在痛觉感受器收到信号的时候运行程序呢?”
仿生人安安静静的,如果不是知道他不用睡觉,詹鑫会轻手轻脚地出去顺便帮他把灯关上。
但他现在并没有打算离开,“你觉得疼会引起情绪吗?那不是什么好情绪,怪不得程序会报错。”
詹鑫不想让任何一个人感受痛苦和绝望,哪怕是仿生人,所以他的程序只给了张哲华感受快乐和希望的权利。但他时常怀疑自己的小管家是不是先学会了人类的愚蠢,总要突破自己给他的保护壳,愣头青一样地四处乱撞。
“你要是真的把自己搞出来不能修复的损伤了,还怎么在以后的人生里一直陪着我啊?”詹鑫想起张哲华浪漫的开机欢迎语,笑了笑,坐在椅子上滑到他身边,胳膊交叠着放在操作台上,下巴戳在小臂上。
“真好看,当时是谁给你做的头部建模?我得好好谢谢他。”詹鑫戳了戳张哲华的人造皮肤,觉得比真皮肤的手感更好一些,又软又滑,“小帅哥好好用我的程序,别总让它报错。”
“我想让你爱我。”
詹鑫趴在操作台上看了张哲华一会儿,终于打算给他开机。
“詹鑫先生,在接下来的人生中1649号仿生人张哲华……”詹鑫抱着肩膀听完。
“别损伤了,也不看看我是干啥的。”
“好久不见,先生。”张哲华还躺在操作台上,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见詹鑫,后者把他的眼镜递过去。
“……确实很久,”詹鑫看了看表,不到半小时,“我得教教你运行情感程序的时机。你不能总在觉得疼的时候重启测试,没有针对它的响应代码,在开心的时候试试呢?”
“先生,什么是开心?”张哲华眨了眨眼。
“……确实不该用你不知道的东西去解释你不知道的东西……”
“开心就是……”詹鑫坐上操作台,晃着腿,张哲华往另一侧移了移给他腾地方,“比如你一直想要某种东西,突然得到了,就会开心。”
“先生,那你现在开心吗?”张哲华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说不上开心,但也不是不开心,”詹鑫搓搓脸,“今天在单位修了很多损坏严重的仿生人,但晚饭很好吃,抵消了。”
“晚饭很好吃吗?”
“我觉得很好,这回西红柿鸡蛋糖是不是多放了点?比上回好……”詹鑫回头,看到张哲华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
“先生,这次好像成功了。”
3
詹鑫有点懵。
哲华“开心”了?这个认知让他雀跃,几乎要跳起来欢呼。他深呼吸几次,终于压制住自己的冲动。
“成功了?你这笑得也太难看了,”詹鑫用手指去扯张哲华的嘴角。
这次他的眼睛也弯起来。
“先生……这是怎么……”张哲华脸上在笑,手却微微颤抖起来:他检测到有程序在不受他控制地运行。
“正常的哲华,你已经有了情感载入,程序开启之后再接收到信号就会自动处理的。”
“不……不能有不受控程序……”
“人类的情绪也是这样,是控制不住的,”詹鑫握住张哲华的手,这是人类之间表达支持与安慰的动作,可张哲华是仿生人,接收不到动作背后的潜台词。
“哲华,我在握着你的手,”詹鑫伸出另一只手,盖住张哲华的眼睛。
“我知道,先生,”永远平静的语气中混进了颤抖。
“觉出来了吗?你的处理速度在放缓,”詹鑫盯着屏幕。
“我……我不知道……”张哲华自从被初始化之后都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他的处理器、传感器、响应程序好像都不太受他的控制,可也没有警报。
他会不会坏掉?
可今天的衣服碗筷还没有清洗,先生的床单也还没有换,他现在不能坏掉。
“刚刚那种处理速度上升但不受控的感觉,叫慌乱,”詹鑫的声音响起,张哲华又把所有的计算资源分配到处理先生的话上,暂时忘了监测自己的故障。
“在我握住你的手、盖住你的眼睛之后,这种处理速度放缓、核心温度下降的感觉,叫放松,唔……”詹鑫说到一半,又一条记录跳出来。
“你刚才还担心来着?这块我还没太改好其实……”詹鑫放开张哲华的手想给他关机调代码。
张哲华死死回握住他,詹鑫疼得嘶了一声。
“对……对不起先生!”肇事者比受害者还要慌乱,“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
“没事的,我没事的,”詹鑫这次把张哲华抱在怀里,“感觉到了吗?处理速度变慢,放松。”
“好像是……我该怎么办先生?”詹鑫甚至听到了张哲华声音里的哭腔。
服从主人是写进仿生人每一块芯片里的指令,张哲华松开手,闭上双眼。
“先生,碗筷还没洗……”然后詹鑫就按了他脊椎上的机械按钮让他休眠了。
詹鑫想拿个喇叭到小区里跑一圈,一边跑一边喊“我程序跑通了!”又怕被当成神经病,所以只是在家里赤着脚跳了两下,压着嗓子低吼了两声,然后就瘫在椅子上喘粗气了。
工作台上的张哲华眉头微蹙,好像还沉浸在休眠前的慌乱中,詹鑫凑过去给他揉开,亲了亲他没有温度的嘴唇。
“八年了,哲华,”詹鑫轻抚他的人造纤维头发,“你终于有可能爱我了。”
这个世界上终于有可能有人不带任何目的地爱他了。
詹鑫把张哲华抱到床上搂着睡了一宿,第二天因为没人叫他睡过了。
“我觉得现在起也来不及,”他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抬手给张哲华开机。后者刚刚完成开机准备就收到好几条任务未完成警报。
“先生!您……”他想找詹鑫,然后发现他就躺在他身边,愣住了。
“哲华,帮我跟老板请假,说我发烧了,”詹鑫腻腻歪歪地把脑袋埋枕头里,顺便支使张哲华干活。
“不建议,先生。这个借口上周刚刚用过。”张哲华翻身下床,从昨晚过载的情绪里缓过来,又变回了缜密细致的仿生人管家,“对不起,我本该叫你起床。”
詹鑫总能从仿生人的身上看出感情来,比如现在,他觉得张哲华在懊恼。
说不定他真在懊恼呢?毕竟人家现在是唯一拥有人类情感的仿生人。
“不怪你,我给你休眠了。帮我找个借口应付老板吧,昨晚太激动了,没睡好。”
“先生,你下次不能再让我休眠了,我要照顾你的,”张哲华说得很认真,詹鑫差点以为休了一眠把他好容易弄出来的几种感情格式化了。
“别念叨了,跟我妈似的。快点的趁着打卡前,帮我请假。”
张哲华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不说话也不动。
“先生,这是,慌乱,对吗?”不需要呼吸的仿生人看上去有些呼吸困难。
“把你警报关喽,我没事,就想睡觉,”詹鑫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握住张哲华的手,让他平静下来。
握了一会儿,张哲华同手同脚地出去了,开了通讯打给詹鑫的老板。
“王先生您好,我是1649号仿生人,詹鑫先生今早发烧了……”外面传来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可能是张哲华踢倒了垃圾桶什么的。詹鑫听见在被窝里偷笑,看来情绪的影响真的很大,快给小仿生人CPU干烧了。
堵在路上的王世昌:……
“拉倒吧让他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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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鑫把财务多打给他的全勤奖和少扣了他的工资打回公司账户。王世昌把他叫到办公室,他规规矩矩地坐着。
“你不用这样……当初……”王世昌沉默很久,终于开了口。
“当初是你对不起我妈,但我不想要你补偿,就想让你这么愧疚着,如果你会的话。”詹鑫低着头打断他。
王世昌被堵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詹鑫!”他愤怒地拍桌子,“你别以为我真不敢……”他还是忍住了。坐在对面的詹鑫微抬起头,冲他憨厚老实地笑。
王世昌咬了咬牙。詹鑫是个聪明的疯子,没有他不敢干的,没有他不会干的,在他面前失态,除了授人以柄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你是聪明人,知道这么耗下去对你我都不好,”他调整好情绪,坐回去。
詹鑫点了点头,“这倒是。但王叔您比我聪明,也知道我这个人的长处就是沉得住气,跟我爸我妈吵架三个礼拜不带主动说话的。”他甚至还害羞似的挠了挠头。
“我的建议是,你还是趁着自己还有用、我还愿意哄着你,赶紧把它交出来,收益我们可以二八分账,”王世昌的目光落在詹鑫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毕竟,你也不知道你的手还能不能让你沉住气。”
“那我好像只能祈祷王叔对我多点耐心了。”他还是那副憨厚、封闭、内向的样子,“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去和我的同事测试代码了。”他说完抬起头,好像在等待长辈的允许,在王世昌又拍了一下桌子之后起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甚至轻轻帮他带上了门。
“不想想我是干啥的,”詹鑫扯了扯工牌,“手废了也能活”,嘟嘟囔囔。
日子一如既往,詹鑫每天还是写代码、测代码、回家鼓捣张哲华,再时不时地迟个到旷个工气气王世昌。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不再在单位联系张哲华了。
仿生人不懂伪装,拥有情感的事很容易被人发现。他还不想这么早泄露自己的小秘密,毕竟王世昌的团队测算出这个小秘密能给他换来花不完的钱和安稳的后半生。
可他不想要钱。往近了说,他想要一段合意的爱情;往远了说,他想要一个答案。
他在回家的地铁上坐在一对情侣对面。这年头还坐地铁的不是闲人就是穷人,他目测那对情侣应该属于后者。男孩一只胳膊上打着石膏,头歪在女孩肩膀上昏昏沉沉地睡着;女孩尽力坐直,让恋人靠得更舒服一些,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包。他无意识地盯着两个人看,女孩被看得有些不舒服,犹犹豫豫地推醒男孩,耳语几句。刚睡醒的男孩听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被女孩拽住没受伤的一只胳膊,看她皱起眉,摇摇头,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带着她换了个地方。
“嗯?……嗯……”詹鑫哼唧起来,“哲华,你身上好软啊……”
“呃……”这问题有点超纲,张哲华最近在跟詹鑫学习人类闲聊的技能,但显然,学得还不是很好,“填充材料用的是最先进的硅胶,滕先生偷偷找出来……”
“啊呀,破坏气氛,”詹鑫气呼呼地坐起来,“你该说,”他两只手掰过张哲华的脸,深情地望着他,“那我以后多抱抱你。”
张哲华被他盯得有点难受,动了动身体想跑,“先生,晚饭凉了……”
“你会害羞了,”詹鑫更用力地拉住他不让跑,“让我亲亲。”
张哲华还不知道亲吻的含义,但他的程序不允许他反抗,所以乖乖地把嘴唇送过去。
詹鑫的唇落在他侧脸,“嘴唇只有爱人可以亲,傻瓜。”
“你爱我吗?”
张哲华飞速检索所有关于“爱”的资料,在他的机械大脑里逐步建立起这个概念。
“我不知道,先生,”可他还是没太明白什么是爱,“和你在一起我会很开心,会因为你的一些行为感到无奈,会慌张,也会觉得轻松,”
“这能说明我爱你吗,先生?”
詹鑫是第一次被问“我这样算不算爱你”。他回想自己爱别人时候的感觉,和张哲华的描述基本一致,唯一的区别在于他还曾感受过灭顶的痛苦和绝望。张哲华的程序里没有这些,所以他已经感受到了所有他在爱情里能感受到的情绪。
是爱吧,应该是爱吧。没有目的的、两个人之间的、最纯粹的爱。
“我可能没太理解你的需求,”张哲华看他不出声,以为自己答错了,补充道,“先生,你是需要我爱你吗?”
“是啊,我需要。”
“来爱我吧,张哲华。”
张哲华不会谈恋爱,他只会服从,所以詹鑫成为了这段感情的绝对主导者。他教张哲华亲吻,带他在春天的微风里放风筝,给他戴上朴素的戒指,一起做饭,故意藏起他的围裙,躲在他身后看恐怖片,搂着他睡觉,告诉他爱人应该永远在一起。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先生。”
詹鑫也会调低张哲华对各种刺激的阈值,提高他对环境的感知力,让他尽可能多地体会人类各种微妙的情感,然后在他被陌生情感裹挟的时候及时拉他出来,调试他的程序,监测他的运行日志,按时给他做保养。
他很清醒,自己在和仿生人谈恋爱,自己做出来的仿生人,听话的仿生人。
但那又怎样呢?他得到爱了,接下来,他要去找那个答案。
詹鑫把张哲华的全部数据拷给了另一个仿生人。那是詹鑫在手指还没有那么麻木的时候自己偷偷做的,一直藏着,就为了这一天。
张哲华站在詹鑫身后,看着那个和自己身量相似的仿生人从操作台上坐起来,却没有说出相似的开机语。
“先生,这是……”张哲华小心地发问。今天的詹鑫有些不一样,他阴郁、冷笑、粗暴。
疯狂。
“这是我曾经的爱人,”詹鑫盯着那个“人”,“现在的仇人。”他回答了张哲华的问题,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川哥,好久不见”
5
从各种角度来说,詹鑫造出来的李川都是比张哲华更精细、更适用的仿生人:他身上的每一个零件都是詹鑫自己一点点做出来的,他程序里的每一行代码都是詹鑫敲上去的,就连语音包都是詹鑫从他们之前的语音里导出音轨生成的。
詹鑫把他们曾经的记忆全都拷给这个仿生人,把在张哲华那里已经调试、运行好的情感载入程序写进李川的芯片。
某种意义上说,他复活了李川这个人。
然后再摧毁他。
“活”过来的李川看到詹鑫,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摆,无措地往后退着。
“鑫……鑫仔”他低着头,好像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醒过来。
“川哥,这么久没见,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吗?”詹鑫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从下往上找李川闪躲的眼睛。张哲华死死贴在他身后——他本想挡在詹鑫前面的,他看见他的肩膀在颤抖,想要保护他,但被拉住了。
“我让你又活过来了,你不谢谢我吗?”李川不动,詹鑫也没动,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和前男友聊天。
“对不起,鑫仔,”李川终于抬起头,詹鑫随之直起腰,没站稳,好在张哲华及时扶住了他。
詹鑫只有过李川一个爱人。李川满足过他对爱情的一切幻想,他们都已经见过家长、定了婚期了,可就在婚前一周,詹鑫撞到他和王世昌一起打开了自己妈妈的电脑。
詹鑫妈妈也是仿生人工程师。年轻的时候,她给心上人怀了孩子,生产之后丈夫却带着他的男友跑了,只给她留下嗷嗷待哺的詹鑫和一张离婚协议书。她配合地签好字邮寄过去,抱着孩子上了阳台。坐在栏杆上的时候,她看到火烧云和楼下乱跑的小孩。
“会吓到他们吧?”
怀里的孩子好像被风吹冷了,哼哼唧唧地哭起来。她为自己的孩子打抱不平起来:未经人家同意就把他带到这世上,现在又未经他同意就要送他走,怪不合适的。
就这样,詹鑫在没断奶的时候就救了自己和母亲一命。
年轻的工程师回到岗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照着人渣的脸设计了一批仿生人出来。她胸腔中流淌着报复的快感:不是不把我们放心上吗?我就要让你伺候我们,还要卖出去伺候别人。更疯狂的,她开始研究怎么让仿生人拥有人的情感。
她当时的上司狠狠骂了她一顿,给她讲可能面临的道德审判和舆论压力,最后搬出詹鑫来劝她。
“别让自己陷入麻烦小詹,你的儿子,他只有你。”
等她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时候,事情好像已经走得太远了。
王世昌资助她继续自己的研究,她偷偷在家里的仿生人身上做测试。程序成功运行的那天詹鑫去参加夏令营不在家,“复活”的前夫跪在她面前忏悔,她又沦陷了,陷入了和自己造出来的仿生人的爱情。她觉得这样很好,一切都在按她的想法进行,直到王世昌让她把代码拿出来商用。
“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复活’或者‘永生’吗?我们把它开发出来能赚的钱这辈子都用不完!”
詹鑫妈妈不答应。她觉得复生是不公平的,对逝者不公平,对生者也不公平:从人变成仿生人,有多少人能接受呢?又有多少人能保证自己在情绪激动时、在被执念控制时做出的决定一定正确呢?她自己做不到。
所以王世昌送了李川来。他和詹鑫从初中起就是朋友,家里又有个得病的妹妹,很容易就达成了合作。李川从詹鑫那拿到代码,王世昌给他妹妹治病,各取所需。
被发现那天,詹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妈妈走上来,看到自己开着的电脑。
“拷走了?”她问他们。
李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王世昌想解释什么,刚张开嘴就被打断。
“为什么要把我儿子变得跟我一样呢?我们做错了什么呢?”
詹鑫的仿生人父亲闻声赶到,把他们母子俩挡在身后。
她不耐烦地推开他,“滚开,你也是人渣,”走到李川面前,“你觉得我会把这么多人想抢的东西放在家里吗?”她掐起李川的后颈,拖着他来到电脑前。
“你不也是学这个的吗?你看,你好好看看……”
枪声突然响起,有人袭击他们办公室。仿生人工厂遭袭是常事,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但屋子里的人都情绪激动,一时没有防备。李川最先反应过来,他把自己挡在詹鑫妈妈身前,也就最先倒下去;仿生人护住了詹鑫,王世昌推了詹鑫妈妈出去。
詹鑫还能没从上一波痛苦里缓过来,下一波痛苦接踵而至。他哭都哭不出,跌在地板上,三颗子弹射穿了他的小臂,可他好像没察觉到,手脚并用地爬到妈妈身边。
“鑫仔……鑫仔……别学我……”詹鑫死死按着妈妈锁骨下的弹孔,却止不住不断往外流的血,只能拼命摇着头,“他……”她颤抖的手指指向同样在地上挣扎的仿生人。
“拆了他……东西销毁……别……别用”
“搬走……好好活着……”
她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挣扎的仿生人也停下来,闭上了眼睛。
“李川,你死之前还没给我妈道歉,也没告诉过我,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6
“我真的对不起你们,鑫仔,”詹鑫的仿生人很成功,几乎和李川一模一样,“我很后悔,我喜欢你,想和你过日子……”他终于等到了曾经恋人的忏悔和表白。
“但我妹……要活。”
“我真的没办法,王世昌……他是我唯一的稻草……”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把你害成这样……”
詹鑫忽然想笑,他想,他算是把他妈妈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了。她当时看到曾经抛弃她的人跪在眼前的时候,心里也这么难受吗?
他和我道歉了,他说了他真的爱我了,可我为什么还是不高兴,为什么还是会疼?
张哲华的右眼忽然疼痛异常,他抬起手想揉,却不受控制地冲向詹鑫,扭住他的胳膊把他按在桌子上。
“先生!”他惊呼,可詹鑫不理他,他还在静静地看着李川,说“我爱你,川哥。”
那是他给“李川”设置的自毁程序启动命令,现在,仿生人的数据和所有代码正在被迅速删除,彻底被格式化,重新变回一堆废铁。
张哲华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死死按着詹鑫,越来越用力,疯狂重启着自己的各段程序。
所以错过了那句“我爱你”。
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詹鑫还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手下。他慌乱地开口“先生……我不知道……”
“我知道,有人在你的程序里加了东西。”詹鑫完全不挣扎,只是扭了扭,让自己的胯骨离开桌沿。
怪疼的。
“等等吧,一会儿会有人来。”
张哲华还在试图抢回身体的控制权,可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他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愤怒,忽然看到旁边闭上双眼瘫在地上的仿生人,有了主意。
“先生,我的自毁程序启动词是什么?”
“我没设那玩意。”
他终于变得绝望,“那怎么办……”我怎么救你?
“别管我,哲华,”詹鑫刚刚的阴郁癫狂消失不见,还是温温柔柔的,趴着的姿势牵扯到声带,让他发声有些困难,“我不是什么好人,利用你,伤害你,还抛弃你。我找他们拿回欠我的,也应该把欠你的还上。”
张哲华下意识想反驳,詹鑫打断他,“别说了,一起看看谁会来,我猜是王世昌。”
詹鑫猜的没错,王世昌不一会儿就到了,张哲华不受控地去给他开门,一边走一边喊詹鑫快跑。
詹鑫只是站起来,靠在桌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
“真跟我妈似的,总让我走。”你们都留在这儿了,我又能走到哪去呢?
“鑫仔还是聪明,现在是真走不了了。”王世昌操控着张哲华走回来,掐上詹鑫的脖子。
“我忍你真的忍够了,兔崽子。”
“先生……先生……怎么办?”如果能流泪,那么张哲华现在一定会哭。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亲手勒死自己的爱人了。
可詹鑫好像并没有太在意自己快断气了,还在气王世昌。
“这么多年,王叔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冷血,给我的仿生人动手脚。”
王世昌蝇营狗苟多年,刚刚亲眼看到詹鑫把李川“复活”得有多成功,内心狂喜,只把他的话当成垂死挣扎。
“是啊,可还是我这种无耻小人笑到了最后。詹鑫,我的耐心没有了,也不需要了。”
“送他去找他妈妈吧,1649。”
张哲华的手指骤然收紧,他拼了命地想松开手,但没办法反抗程序,只能眼睁睁看着詹鑫逐渐窒息。
“恭喜……王叔……你想要的……废铁……就在那儿……”
王世昌脸色一变,张哲华的手终于松开:他趁着前者怔愣短暂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他扑过去,想抱起詹鑫。
可他却再次把他按在了地上。
动弹不得,两个人都动弹不得。
“先生!”张哲华尖利地喊他,把人吵得直头疼。
“别喊,我要说话,”詹鑫抗议地动了动肩膀。
“你是不是没看到他是怎么变成废铁的啊?”詹鑫努力回过头想看看王世昌的表情,奈何被按得太死,只得作罢,“读哲华的数据,你能看到。”
“哦对了,他眼睛不太好,画质比较差,看仔细点。”
王世昌当即抓过张哲华,詹鑫没了束缚,满意地盘腿坐在地上看他的表情从焦急到愤怒再到绝望。
“你让他自毁了?你让他自毁了是吗??”王世昌揪起詹鑫的衣领,随后又疯疯癫癫地松开手,“没关系,没关系,还有他……”他抓过张哲华,“他也有感情。”
“nono,”詹鑫又在摇头晃脑了,“他可不会爱,我一次只让他体会一种情感,和人类完全不一样。”
“就是个残次品。”
张哲华迷茫地抬起头。詹鑫没给他痛苦的权利,他听到这话之后没有任何一条情绪响应语句被触发,只是呆呆地站着。
“所以,什么都没有了,王叔。”
“亲眼看看自己的失败吧。我其实想过杀你,但又觉得比起现在,直接死对你来说太幸福了。”
呆立着的张哲华冲上前,再次掐住詹鑫的脖子。
“我不信!詹鑫,我不信!”王世昌好像疯了,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着,“他怎么和人不一样,他……”
他看到张哲华面无表情地掐着詹鑫,忽然说不下去了。
这真的就是个普通的、只会遵从程序的仿生人。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詹鑫!”他暴躁地在屋内走来走去,操控着张哲华想要就此掐死詹鑫。
詹鑫觉得他快成功了。他把眼睛都闭上了。
我让李川拿命补我的伤疤,现在我也用命填补你。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哲华。
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脖子上的压迫忽然消失,喉管恢复舒张,空气源源不断地涌进来。詹鑫控制不住地咳嗽,直咳出泪来。泪眼朦胧间,他看见张哲华折断了自己的手臂,电线裸露在外,打着火花。
该有多疼?他的疼痛阈值几乎是零,程序会把痛觉感受器受到的刺激全部传输。他该有多疼?
詹鑫没来得及想张哲华是怎么脱离控制的,后者就已经把在窗边发疯的王世昌掀下去了。他拖着一截断臂走回来。
“先生,你得拆了我,”剧烈的疼痛触发了他的保护程序,他又在对抗它了,“我的程序……它很乱……修不好……。”
“不行……不行,哲华……”詹鑫的呼吸算不上平稳,“你不算仿生人了……你是人……”你不再受程序的操纵了。
人被肢解就活不了了。
“先生,别怕,我是仿生人,数据在,我就还在。”张哲华表情上看不出痛苦,但内部正在处理接二连三的报错。
处理不过来,他就学詹鑫,摆烂。
“我相信先生可以把我带回来,”他看着詹鑫,歪了歪头,眨了眨眼,“我也想要先生亲手做的身体,想要先生自己设计的代码,”可能是因为程序全乱套,张哲华看起来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索性躺在詹鑫旁边,“我也想要爱,”他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想要抱抱詹鑫,可最后还是只抓住了他的手,“先生,刚刚我应该痛苦的,在知道我不会爱的时候。”
“可你没给我这种权利。”
“那种麻木很讨厌,就像是……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仿生人……”
“先生,你修好我……让我爱你……我想要爱你……”
詹鑫的脖子上还留着青紫狰狞的指痕,他抱起不受控的张哲华,把他放到工作台上,按他所要求的,拆了他。
“我当时……也是这么拆了我的仿生人父亲的……在王世昌眼前,”他让张哲华的人声处理系统离体运行,一边拆一边和他说话。
“他让我把情感装载的代码分析出来给他,我就这么在他手底下待到现在……我总是不听我妈的话……”有警察来敲门,詹鑫及时关掉了收音器,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七零八碎的张哲华,“可能会慢一些,哲华,我的手不太好用了……”
他打开门,“但你等我,我答应你,找你回来。”
7
王世昌成为了第一个被不受控仿生人“意外”杀死的仿生人公司总裁,死后上了国际新闻,并引发了关于仿生人安全性和仿生人伦理全球的大讨论,各路专家纷纷下场,詹鑫家门口总徘徊着来打卡的网红自媒体。
公司因为不正当竞争被勒令停业接受调查。滕哲和王天放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没空手走,把能带的工具、材料都拿上了,吕严把所有项目从电脑里拷出来,就连一向正经、时而缺德的土豆都带着小婉管乐把材料科搬了个底朝天,就差连生产线一起拆走了。
他们拖着这些东西出现在詹鑫门前,身后的网红们大呼小叫。
詹鑫戴着机械辅助手,正在打磨一块凸透镜。他想给哲华一双明亮的眼睛,可手不稳,废了好多料。王天放滕哲压根没把自己当外人,进了屋直奔詹鑫的工作间,大概扫一圈两个人就开始分工了。
“你去磨他那块,我把骨架打好,吕严,问问你们家土豆还能不能把生产线搬出来了?现在这些材料可能不太够,某个不自量力的软件工程师浪费了太多。”
张小婉接过话茬“主任在后悔了,在知道鑫仔已经动过手之后,现在拆不出来了可能。”
管乐在后面抱了个大箱子,“我们把库存都带来了,你们先用,实在不行看看还能不能做……”
吕严正坐在詹鑫的电脑前翻他的代码,一边看一边感叹“鑫哥,真不愧是你鑫哥,这么好的程序那仿生人得老贵了……”
“别动我的程序,”詹鑫按了息屏,“他不想要别人的代码。你们也是,他要我亲手做好他。”
王天放已经在组装眼球了,“鑫仔你不可能亲手,起码是亲机械手。”
“有些钱还是该让别人挣,我要焊了,没面罩的赶紧跑,”滕哲举起焊枪,“这焊枪还是从我太爷爷的遗物里翻出来的,真古董,给你们家哲华加点古韵。”
只有吕严找不到事做。滕哲王天放可以拿詹鑫没有的技术嘲笑他,小婉管乐可以拿詹鑫没有的材料贿赂他,但他有的詹鑫都有。
所以他当起了树洞:他有一颗健康的心脏,这个詹鑫没有。
“多大点事啊?仿生人,坏了存好数据再做不就好了……”
“鑫仔你这颧骨做高了小一公分,我给你换了啊……”
吕严刚开始苦口婆心就被王天放打断。他气得直咬后槽牙,但看在对方在干好事的份上,决定先不吵架。
“就是就是,你看这多好……”
“王天放你这做的啥啊?这屈光也不对啊……”
“能不能让我说话?!”吕严崩溃,土豆在哪?他怎么还没来?有没有人听他说话?
詹鑫留他们晚上住在自己家,按妈妈留下的食谱给他们做了饭。
然后发现“少许”“适量”“一勺儿”真的是很难控制。他之前在拿什么东西为难仿生人?
滕哲尝了一口,微笑着点了外卖。
大家都睡下后,詹鑫回到工作间,看着已经有了形状的张哲华。滕哲还是带了最好的硅胶出来做填充料,他身上软软的。詹鑫打开收音器,和他说话。
“他们都来了,他们干活好快。”
“我想了一下,比起亲手带回你,还是想更早见到你。”
“不过你别担心,我一直看着呢,什么用的都是最好的。”
“哦,还有程序,”詹鑫打开电脑,“这个程序在李川身上试过了,你那天也看到了,几乎可以还原人类的所有情感,”他滑动着滚轮,“所以你之后就可以爱我了。”
“当然,也可能会先感到痛苦……那样的话,你也可以恨我。”
“可我会爱你的,我保证。”
什么其他的都不要了,只要爱。
张哲华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他没再机械地说开机提示语,只是茫然地环顾四周,然后一眼找到詹鑫。
詹鑫正在把一屋子人往外赶。
天放:哥们我真想给他一拳。
滕哲:别忍哥们,踹门进去。
管乐:我觉得还是要冷静……
小婉:是的,毕竟你们现在可能打不过哲华。
土豆:这很过分,这很不体面……但他俩是不是能百年了?
吕严:我相信哲华可以,但詹鑫绝对不行。这么缺德是要遭报应的!
“先生,我回来了,”爱情结界外的人在吵闹,但并不影响里面的小情侣叙旧。
“我知道。你……哪里难受吗?”
“完全没有。先生,现在,我和你的……额……仿生人父亲……我们一样了吗?”
詹鑫呼吸一滞,“不……不一样的哲华……我妈是……是为了报复……”
张哲华打断他的话,“先生,你没理解我的问题,”
“我是说,我现在可以像他爱你妈妈一样爱你了吗?”
詹鑫的肩膀放松下来,“也不一样,”他轻轻抚摸张哲华更加精致的脸,“他是被我妈要求爱,和你之前一样。但我不会再这么要求你,哲华。”
“爱我,或者恨我,你可以自己选。”
张哲华揉了揉眼睛,可能不太适应这么清晰的视野,“那我选那个。”
他指向一块小芯片。在詹鑫妈妈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它唤起了她的仿生人伴侣的自毁程序。
“先生,我想要那个,”张哲华的仿生眼睛里流淌着一些好似爱情的东西,“你死的时候,请带着我一起。”
詹鑫顺着他的手指回头看过去,又转回来望向张哲华。
“行啊,给你装,”他笑了,张哲华也跟着一起笑。
“给爱人的嘴唇,现在你可以亲了。”
带崽文学
俄罗斯走路不看路。今天被小石头狠狠地绊了一跤,摔在地上的时候小孩子有点呆愣地看着面前骨碌碌滚出去的一颗洁白牙齿,俄罗斯后知后觉地用舌头去舔,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他很快就查明了那颗牙齿位于下门牙往右数第三颗,牙床光裸着流淌出血来。
还有点甜。俄罗斯一边这么想,一边从地上站起来,他故作轻松地扫下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像电视剧里面很酷的大人一样。此时此刻如果有任何他人旁观,那俄罗斯势必要挤出眼泪开始哭,直到拿到他满意的补偿为止。但现在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那俄罗斯就要给自己的小天地演出一番气势来。大人从来不回头看爆炸,俄罗斯也从来不回头看被摔断的牙。他就这么在家里若无其事地生活了两......
还有点甜。俄罗斯一边这么想,一边从地上站起来,他故作轻松地扫下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像电视剧里面很酷的大人一样。此时此刻如果有任何他人旁观,那俄罗斯势必要挤出眼泪开始哭,直到拿到他满意的补偿为止。但现在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那俄罗斯就要给自己的小天地演出一番气势来。大人从来不回头看爆炸,俄罗斯也从来不回头看被摔断的牙。他就这么在家里若无其事地生活了两天,每日舔着空荡荡的牙床和铁锈味的血,小小的俄罗斯心里全是大人们健壮的肌肉,健康的体态,还有一颗钢铁一般坚强的心。
太棒了!俄罗斯!俄罗斯悄悄在被窝里握了握拳以示鼓励。
俄罗斯足够坚强,但苏联不是,苏维埃发现俄罗斯摔断了一颗牙之后几乎就要晕过去,当他发现从俄罗斯摔断牙开始到今日已经过去三天,苏维埃脑袋嗡一声闷响,眼前开始零散地出现黑色的墨迹斑点,心脏突突地几乎从胸口跳出去,俄罗斯站在他面前,若无其事地舔了舔自己的牙床,那里已经有新的牙齿悄悄冒出头来,痒痒的。
苏维埃去看心理医生,俄罗斯去看牙医。显然苏维埃的问题更大一点,他全然不相信俄罗斯的“勇敢”之类的说辞,他心里想的是俄罗斯失去了对他的信任,他绝不同意此等现实。眼神温柔又包容的医生平静地看着他,苏维埃默默用手掌捂住了脸。
“问题很大。”
“但我觉得也没有什么问题。”
苏维埃没办法开口,他在这方面上总是左右摇摆,选哪个答案都会后悔,如此就这么很轻松地治疗了自己,至少表面上是。
但苏维埃做不到,他可悲地焦虑着俄罗斯不再依赖他,不再事事都与父亲讨论,俄罗斯悄无声息地长大了,而苏维埃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个现实。
我永远都准备不好。苏维埃悲观地想,而俄罗斯跃跃欲试地想挣脱他的手掌,他想去跑去跳,想要去追蝴蝶抓野兔,但是苏维埃牢牢地牵住他,怕他又被什么小石头绊住脚,怕他的脚尖传来钝痛,怕他又摔断一颗牙齿,怕他在夜晚中舔着血入眠。俄罗斯不怕,苏维埃怕。
俄罗斯踢飞了一小块石头,这是小孩子和偶尔幼稚的大人都喜欢的游戏,在路上随机挑选一颗幸运的“足球石子”进行个人练习,一次,两次,第三次的时候石子飞到了路边,摇摇欲坠于跌落田地的可能性之中,俄罗斯抬头看了苏维埃一眼,随后低下了头。
苏维埃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石子飞得太远了,远到苏维埃得放开手,俄罗斯才能踢到它。
苏维埃反复把小孩子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一次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他收紧手指,而俄罗斯放弃了那颗“足球石子”,正在认真地跨过雨后泥土凹陷下去而留下的水坑,这个阶段他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不会对任何事物投入太多的心血与感情,远处的天空中,太阳落在了山腰的位置。
玩法介绍:海龟汤是一个脑洞推理游戏,盛行于欧美。
由出题者(煲汤人)给予一个不完整的故事,答题者(喝汤人)通过提问问题来还原故事,出题者只能回答“是”“不是”和“与此无关”。
通过逐步缩小范围确定真相,还原故事全貌(汤底)。
光光看起来是那种一般人养不起的样子
指路程小时的:
二编:指路乔苓姐的:
*全糖无刀,放心食用
*全文2200+
*ooc致歉
换毛期的鸟通常情绪敏感
炎炎夏日过去,当一场细密的雨丝打落第一片泛黄的梧桐叶的时候,璃月的人们就知道,秋天要来了
旅行者照例按照钟离先生的委托往望舒客栈给魈仙人送杏仁豆腐,但自从璃月今年的第一场秋雨之后,再见到那位仙人,他行迹过的地方在地上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了什么泛着璀璨光芒的东西,但转眼间的功夫,又好像只是看花眼一样,什么都没有
一天又一天,绕是见多识广的旅行者也不由得开始好奇
到往生堂叩响钟离房间的门时,这点疑惑还是在心...
到往生堂叩响钟离房间的门时,这点疑惑还是在心头
门一开,就是一阵袅袅的茶香,钟离正试着品尝新购置的茶叶
“原来是是旅者啊,今日的连理镇心散应该已经拜托仪倌递交给你了吧?何事来寻钟某”
旅行者向钟离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钟离听了之后只是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真是麻烦你们从荻花洲跑到璃月港来寻我了,关于那位仙人的事,钟某会自己过去一趟的”
现在派蒙和旅行者越来越一头雾水了,不过毕竟是璃月仙家的事情…或许之后钟离会解释这个现象吧?
从璃月走到荻花洲的路不长不短,将好够钟离购置一只画眉,提着鸟笼前往客栈
言笑感觉最近楼顶的那位小爷好像有点不对
往日里在楼顶的房间里摆一盘杏仁豆腐,不出两个时辰就能上来收盘子了,可最近的杏仁豆腐从早上放到晚上,居然完好无损端端正正的还摆在桌子上,使得言笑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的厨艺了
至于魈本人,最近的感觉并不很好
秋天到了的时候,最初他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起初他把这种不适归咎为了业障,可当他在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一晚上之后,在早上看到一床金灿灿的羽毛之后,便久久不能平静了
金翅鹏王再神通广大,也是先作为鸟类,再作为仙兽
到鸟类换毛的季节了啊……
看着一床金灿灿的羽毛,魈从烦躁焦虑里还读出了一点点委屈
想把自己缩起来,不想出去清理魔物,不想吃东西,杏仁豆腐也是……
…?!
魈被自己潜意识里的想法惊到了
以业障的借口剔除掉潜意识里奇怪的想法之后,魈张口念了个决,让落下来的羽毛在接触到物体表面的顷刻间消失
曲膝环抱着腿的时候,魈还是莫名的感到烦闷
一天一天过去,由此就有了旅行者见到金色不明物体的经历
今日天朗气清,魈坐在望舒客栈的屋顶上,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神游半天之后,往小径上看,竟是看到一个棕色的身影
于是魈跳到阳台上,回到房间里,跑到门口想要推门的一刹那,他突然愣住了
自己是准备干什么…?
回过头僵硬的坐到椅子上,一片脱落的金灿灿被风轻轻吹拂到了魈的鼻尖,差点激的魈打一个喷嚏,似是在为换毛期鸟类天性打败理性的耀武扬威
当钟离进了门之后,就看到了坐在座位上皱着眉头,看着有点委屈的魈
钟离进屋关上门,把装着画眉的鸟笼放在了桌子上,恰好能让魈看到
听到画眉本该令人愉悦的清脆叫声之后,魈的眉头似乎皱的更紧了,在看到钟离的时候甚至都忘了行礼
在小鸟看不到的角度,钟离的笑意似乎又深了几分
当魈终于反应过来之后,几乎是手忙脚乱的差点双膝跪地行大礼,结果刚一起身就被凳子腿绊到了腿,腿上传来的钝痛使魈倒吸一口气,心里突然又有了一种蹬翻椅子的冲动
这样摇摇晃晃下来,又是抖了不少羽毛下来,一阵大风吹过来,精致的羽毛几乎满房间的飞,钟离伸手捻住其中的一根,左右翻着看了看
如果不是钟离在的话,荻花洲的魔物大抵现在就要为仙人泄愤而遭殃了
“是到换毛期了吧”钟离几乎要笑出声来,现在在他眼里面前的这只小鸟真是可爱的不得了
“仙人能否把翅膀显形出来让钟某看看?”
“呃,如果是钟离大人的话,当然可以”
狭长的肩胛骨上缓缓舒展开了一对青金色混杂的翅膀,长的拖到地上,不自觉抖一抖的时候,又是散落了一地璀璨
钟离让魈背过身去,于是他便毫无遗虑的照做了
不多片刻,翅膀上就传来了被顺着抚摸的感觉,隔着手套粗糙的质感一下接着一下,松动的羽毛也被手套摩擦的落下来,魈舒适的眯了眯眼睛
等到钟离觉得能顺着蹭下来的羽毛没有了之后,他开始从翅尖逆着羽毛向上
等到松动的羽毛都大致清理完之后,起了坏心思的帝君还就着翅根上蓬松的绒毛轻轻掐了掐,魈顿时当场收到刺激般抖了一下,两只原本在腿上交叠的手应激性的死死捂住了嘴唇,仅有一丝细微的声音传出,仙人顿时红了耳朵,如果现在在他身边的不是钟离的话,轻则马上瞬移,重则仙人的手上已经拿起了和璞鸢
像是计谋得逞般,钟离把弄乱的羽毛抚平,捻了一根刚刚松动的羽毛,收回了手,若无其事般又端起茶杯
“仙人可否赠一根羽毛给钟某?”
魈刚刚收回翅膀,听到这句话顿时有点语无伦次,仙人最后抿了抿唇,似是豁出去般用仙法让钟离手里的羽毛消失,然后低下来头,声音
闷闷的
钟离似乎又有些不明所以,但出于对换毛期敏感小鸟的照顾,他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钟离提着鸟笼离开的背影,魈顿时有点恍惚…鸟笼意外的扎眼
在钟离刚踏上离开荻花洲的小径时,他打开了鸟笼的门,被监禁许久的画眉先是谨慎的试探般向门外探了探头,在反复确认过后,终于释然般拍打翅膀飞向了远处的天空,一小片羽毛脱落,飞到钟离的肩膀上
扬了扬肩上的羽毛,钟离背着手若无其事的走回璃月港
最终可怜的旅行者还是一头雾水
在人们刚刚烧起碳火,呼出白气的时候,那天旅行者接到了来自望舒客栈的一份从未见过的委托
菲尔戈黛特老板给了旅行者一个包裹严密的盒子,让他送到往生堂的钟离先生手里
……
等到钟离慢条斯理的拆开层层包裹,打开扣的死死的盒子后,他看到了一根金灿灿的羽毛
钟离简单回忆了一下那天他给魈换下来的羽毛
茶水的醇香似乎都厚重几分
这大概是凡人钟离一辈子见过的所有鸟儿都望尘莫及的,最漂亮的羽毛了
①你干嘛?!职场骚扰吗?!!
②所有感情线单箭头散兵中心向
③不定时掉落cp向番外
“这不是我们的第六席吗?这是发生了什么呢?居然从这里爬出来。”
那人身后带着几名愚人众,脸上扬着笑意,声音犹如古典大提琴般优雅“莫不是一时走了神,才掉进了孩童作的雪地陷阱里?还是说有什么心事,才让你这么轻易地中了招呢?”
“……”
“当然当然,你当然可以和我聊聊”见对方不说话,潘塔罗涅轻轻耸肩“身为一名优秀的银行家,参透心理也是一门学问,如果你有需要,或许我还能帮助你解开心结和烦恼?毕竟我很乐意——”
潘塔罗涅...
潘塔罗涅话还没说完,就被还趴着坑洞边缘上的第六席接下来的举动而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只见对方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脚腕,仰着头深深地望着他。
潘塔罗涅脸上挂着的微笑瞬间僵硬了下来,他努力地扯了扯自己硬邦邦不能动弹的嘴角,换下来刚才那种幸灾乐祸的语气,沉声“——斯卡拉姆齐,你最好清楚你接下来要做的事的后果——”
闻言,容貌精致的少年模样执行官就朝至冬国最伟大的银行家轻轻地笑了笑,那样子看起来是那么乖巧柔软,像极了邻家可爱的小少年。
在黑发青年有些恍惚的瞬间,国崩就露出了他本质上的恶劣,只见他狡黠地勾了勾唇角,恶劣地道。
“放心,我也很乐意开导一下你。”
“什……”
不等潘塔罗涅反应,国崩脚下用力一蹬,带着一时恍惚没有防备的对方“唰”地一下又重重地摔回了坑里,那一刻他非常灵活,甚至是可以说游刃有余地,在自己会成为垫底的情况下,在拉着对方摔下去的同时动作矫捷地翻了个身,成功让对方成为了垫在身下的那一个。
坑内发出了一声闷响,坑洞的上方,来不及拉住自己长官的愚人众纷纷低头慌张地朝坑内看去。
“潘塔罗涅老爷——散兵大人——你们没事吧——”
有了富人做肉垫,国崩当然不会摔得很惨,于是他躺在富人身上,幸灾乐祸地学着对方的语气朝头上的几人道:“当然当然,我们当然没事,感谢我们至冬国最伟大的银行家大人对我的开导,现在我心情好了不少呢——”
“斯卡拉姆齐!”被压在下面的潘塔罗涅在这一刻丢掉了自己的矜持,他的眼睛掉到了一边,被迫地沾了一脸的雪渣,微卷的黑色长发凌乱地铺在雪地上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个狼狈。
“你最好立刻现在给我滚下来!”
“当然当然,我们最伟大的银行家先生。”国崩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一个鲤鱼翻身地从潘塔罗涅身上跳起来,力道不小地在对方背上留下一道重脚,让人家又被迫扑了一脸雪渣。
原本站在上面看着的几名愚人众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目光跟随着那位脾气不太好的执行官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捡起了自己的斗笠,又若无其事地戴了回去,最后又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地走远了。
“是、是那位执行官散兵大人吧……?”
“看长相是的。”几人里最冷静的那位愚人众面无表情地合上另一个目瞪口呆的同伴的下巴“总不会有人胆大包天去冒充散兵大人,那不是闲的,是不想要命了。”
“不是说他脾气不好吗?刚才怎么像耍小孩子脾气一样把潘塔罗涅老爷拉了下去。”一个人问道。
“听说散兵大人不久前受了伤。”另一个回答。
“说不定摔坏脑子了。”
“说不准哦。”
自己手下正聊得很起劲时,富人刚好从雪坑里爬了上来。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抖了抖大披衣上的雪渣,摘下眼镜,面无表情地擦干净碎了几条裂痕的镜片,最后端端正正地戴了回去,抬起头来又重新恢复了那往常一样的表情。
随后……“唰”地一下出现在聊得热闹的手下身后,死死按着手下的肩膀,手背和额头凸起青筋,脸上挂着微笑,黑气“蹭蹭蹭”地往外冒冒冒冒冒冒冒冒冒——
“你们还有空聊天呐——”咬牙切齿的语气非常重。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对不起!潘塔罗涅老爷!!!!!!”
“这个月的工资还有奖金全部取消。”
码头上人来人往,许多工人正忙着把货物搬上船上,别看至冬常年天寒地冻,但这边的这块海域是不会结冰的,因为有暖流的经过,可以连通璃月港口和须弥的奥摩斯港。
国崩来到码头的时候就看见了那艘停在水面上的至冬商务船,这种船不是很豪华,但他没有感到意外,这次前去枫丹的任务是机关保密的,秘密的尽头……甚至涉及到了魔神残渣。
好像还说还有一个执行官会和他合作一起前往枫丹,不过他也不在意。
国崩简单地思考了一下,笃定。
反正也不熟。
几个愚人众站在船甲班上,隐隐初拥着一个人,国崩挑了挑眉,伸手微微抬起帽檐,向那人望去——
只见几名愚人众散开,露出了披着灰毛领子大衣,灰蓝发青年的背影——
多托雷。
第六席脑子极速运转,脑子飞快回忆起前天自己被博士碾压的画面,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国崩如同略过幽灵一般跳上了甲班,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俯身冲到了博士背后,握紧的拳头直直抡向博士的后脑——
愤怒的拳头在青年0.1厘米处稳稳停下,漂亮的人偶执行官面无表情地看着不无所动的灰蓝发青年,冷冷道“为什么不动?”
“嗯?啊……”博士摩挲着下巴,似乎有在思考,随后他转过身,抬起另一边手抓住了近在咫尺,可以把自己后脑勺砸出一个洞的拳头拉了下来握在了手里研磨。
“谁知道呢,我觉得你应该不会。”
国崩臭着脸挥开了对方的手“下次我会直接揍。”
“是吗?那我会伤心的。”
“……你有病?”国崩觉得背上爬过几只蚂蚁,一阵恶寒,他环起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觉得怪异感十足。
今天的博士怎么回事,说话的样子就像是蜥蜴和史莱姆凝液混合物一样令人作呕。
“有什么事?”国崩说“要是这次去枫丹是和你,我就立刻回去睡觉。”太恶心了。
“当然不是我。我有其他的任务。”博士看了看人偶裸露在外的皮肤,扭头叫来了一名愚人众“去我马车上拿件大衣过来。”
国崩皱着眉,不解地看向男人,下意识问出口“今天是哪个切片,那么多事?”
切片——?等等——话刚出口国崩就愣住了——原本朦胧的记忆立刻浮现出了关于执行官第二席的记忆——
[博士]多托雷,将无数年龄段的自己做成切片的实验变态。
“嗯?你想起来了吗?”博士微微一笑,抚上人偶的柔嫩光滑的脸颊“看来手术的效果还不错,接下来只要触及某些记忆的关键词就可以恢复一些了。”
“……别碰我。”国崩只觉得有些混乱,不耐烦地拍开了男人的手。
这个切片的博士没有生气,反倒乐在其中,与之前的那个博士截然相反。毕竟,在他眼里,傲娇的小猫总会拍开主人伸出的手的,这种可爱的撒娇方式他并不讨厌。
真可爱。
刚好,那名愚人众拿着大衣回来了,博士接了过去,伸手又披在了闹脾气的小猫身上。
“……做什么?”国崩满脸困惑站在原地,眉头要扭成麻花了“我不会觉得冷。你省省吧,别指望我会对你有所好感。”
“出了至冬的海变温就快了。”博士道“而且又不是‘我’打的你,除去大脑思维的大部分共享之外,我也有自己独特存在的情感,所以对我有好感也没关系哦。”
国崩感觉自己的胃在翻滚“我要吐了。”
博士不在意这个冒犯“哎呀,晕船可不好。”
“这个是给你的。”博士忽然拉起国崩的手,将一枚紫色的邪眼放至其手心“虽然比不过之前那个,但是勉强可以先用着。”
说罢,他顶着散猫猫抗议的目光撸了两把后脑勺的毛,颇为满意地离开了。
国崩只觉得离谱又尴尬到了极点,但好歹吃人嘴软,没有在刚才一拳击爆博士的面具,他看了一眼紫色的邪眼,一脸复杂地揣进了大衣的兜里,随后瞪了一眼周围吃瓜的几名愚人众,坐到了一边堆放好的木箱上。
小脚一翘,俨然像个小大人。
没过多久,就传来踩在木板上的脚步声。国崩抬起眼皮望去,看见了缓步走上船的人。
来人一头微卷的黑长发,披着黑色大衣,戴着一副眼镜,就是有一边的镜片裂开了。
但是裂开的镜片也抵挡不住眯眯眼眼底的杀意。
潘塔罗涅:笑
国崩:“………”
来个不认识的行不行?烦死了。
不要低头。
——————————
不会上色滤镜来救我尽力了
哎呀,毛家的礼仪兵标兵制服真的好好看哦(′-ω-`)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
容昊长珩
海市主的住所与水云天长珩仙君的宫殿截然不同。
这里暗无天日,没有一切与光明有关的东西,只有不透风的黑。
容昊身处浓重的黑中,心好像也能沉得更低、更重。他眯一眯眼,抿一抿嘴唇,忽然察觉到一股轻微的痛意。他后知后觉察觉,那是唇上被咬破的口子……他想到长珩。
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长珩在最后竟然是近乎纵容了他。如果长珩执意反对,他其实不能将他怎么样。
他为什么不反对,他为什么要妥协?容昊有些陷入迷思,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该再探究这个答案了。
追溯"应该"和"可能"...
追溯"应该"和"可能"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人应该正视现实,正视一切既定事实,以筹谋更好的未来。而现在的既定事实是:他涂污了水云天高不可攀的虚伪符号,他扰乱了长珩的叛道之心,让一切依旧能在必将覆亡的循规蹈矩里导向他想要的结局;他和长珩有了一个共同的、不大不小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他想,水云天的战神就要永远和他捆绑在一起,被他利用;长珩对他的信任有些超出他的判断。
容昊深呼吸了一下。他的手掌覆盖在胸前,感受得到里面有什么在跳动。明明频率没有异样,但却好像隐约发烫。
太可笑了。
在这一刻,容昊却想起长珩提及过的那个让他有了"爱人"感受的仙子。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以类聚,长珩这样的人能够青眼有加,大概也是一般的纯质。真是让人艳羡。他深恨的水云天,竟然能有如此多让他艳羡的人。
他突然想,最近还是不要见长珩了。
容昊和长珩相识的第两万九千年,长珩奉云中君命出征北溟。大军开拔那天容昊没去送他,只托人带去一只空酒壶。旁人都不明白这容昊仙君的用意,只有战神笑了一笑,将这只空酒壶收下,又托人知会容昊一声:他定会如约。
凯旋之日,要将这酒壶灌满,带好酒归来。
长珩战神这一去便是几百年。北溟苦寒,易守难攻,而长珩战神至今不过三万岁,彼时水云天唱衰之声不断。而从前经常出入涌泉宫的容昊散仙却像是消失一般不再出现于众仙眼前。传闻容昊仙君与水云天资历颇深的澧沅也关系匪浅,也不见他为长珩战神奔走。
但实际上,这些声音都毫无意义。因为长珩是云中君胞弟、东君幼子,他的肩膀上本来就肩负那样的责任。就算有人质疑他的能力,云中君也不会轻易临阵换将。
北溟战事终于连连告捷。战神有意扩大战果,却在此时接到云中君要求他尽早回归的命令。他也并不恋战,遂鸣金收兵,如此也是凯旋。
离开北溟之前,他令人寻来北溟最有名的绿焰酒,亲手舀了几勺,倾入那只酒壶中填满。
战神长珩此次归来,已是身膺大胜,一时风头无两。云中君于众仙面前嘉奖了他的功勋,并宣布了为他准备凯旋宴的决定。这一切的褒赏说尽之后,云中君告知他:昊天塔的封印亟待加固,这也是这回匆匆召他归来的缘由。
长珩加固昊天塔封印时出了一个意外,这事水云天不少仙家知晓,因为他禀明了云中君;而这事却无人在意,因为丧命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仙罢了。
战神的职责终于告一段落。长珩从云中水阁述职结束,这才得以暂歇,本正要前往凯旋宴这喧闹的名利场。侍从便是此时告知他:容昊仙君来了涌泉宫。
于是他转而去往那与凯旋宴南辕北辙的方向,不知是给他这个好友面子,还是给自己一个逃禅的借口。
长珩提着早已备好的酒,一路穿过回廊、走过重重殿宇,来到一间小轩,最后立于一架古画屏风之前。他先是细细瞧了一遭这古画,青山耸峙,曲水萦绕,一叶小舟如同一个墨点一般悬在其中。
舒畅而无拘的景色,渺小而自由的一点。
长珩竟有些愣神。那一刻,他眼前仿佛真有如斯自然,而他正身临其境。不过回过神来,眼前哪里有好山秀水、叠石巉岩;耳边又哪里有燕雀啁啾、砯砯水流呢?他黯然一叹,而后将手指点上画面。一阵柔和的光晕过后,他已立于舟上。
旧友久未相见,重逢第一眼,长珩却是先见到一个背影。容昊站在船头,悠悠然吹着尺八,曲调与他曾馈赠给长珩的那只留音螺中传出的别无二致。
长珩有意待他奏完一曲。这乐音他亦然无比熟悉,虽不是日日都听,于北溟偶有思归之心时也会拿出来聆听片刻。
等到尾音落下,回荡山间,不等这奏乐人回转身,长珩便发出了诘难:"云中水阁在大摆凯旋庆功宴,热闹非凡,你偏不去。架子不小啊。"
容昊那厢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并不急着转身,而是先将手中尺八缓缓放下。他背对着长珩,说道:"我区区一介散仙,不去也无妨。可你这个凯旋宴的主人不去,难道不怕云中君责怪吗?"
闻此言,方才还故作严肃、诘责于人的长珩也兀自笑了一笑。
容昊这才回身,二人便这样照了面。虽然是久别重逢,却并未寒暄叙旧。两人也并不问起彼此近况与往来事。对坐舟中时只长珩提起封印昊天塔那桩阴错阳差,容昊拿那张帕子打趣他,却也并不透露实际他自几百年前便察觉这手帕不一般。长珩见容昊夺取那张素帕时神情微妙,只以为他是自得于戳破自己心事,并未放在心上。
等容昊将素帕归还,这桩事告一段落。容昊手持酒壶,眼中不知瞧见什么,正要扬手一灌的动作忽而一停。他将酒壶缓缓挪移放下,一双眼睛盯着长珩的面孔打转,目光之中似乎有几分探寻、几分戏谑。
长珩被他看得不自在,皱眉问道:"你在看什么?"
容昊勾了勾嘴角,却并未直接回答问题,反而道:"我在想,战神这一趟征伐,身上淬出几分刚果之气。方才见我第一句话竟是给我的下马威,我这才反应过来。"
长珩半倚船舷,伸手拿过被容昊握在手中的酒壶,道:"我几时给过你下马威。只是你我久未相见,却得知你连我的凯旋宴都不愿前往,故有此言。"
容昊却摇摇头,笑着叹息道:"你明知道我让你来这里找我正中你的下怀。长珩啊长珩,你竟也学会故作声势了、调笑他人了。"
长珩闻言,抿了一口酒,道:"不过是我浅稚的邯郸学步,这件事你才是个中高手。有时我真羡慕你能逍遥天地,一言一行都尽是江湖气。"
说到此处,长珩转移目光,缓缓落到周遭的景色之上。因为是画中世界,这里天地皆蒙了一层尘土般的灰痕,水不会流动,山也静默而单薄。饶是如此,他还是自这样的景象中构想出真实的模样。
长珩环视四周,最终视线落到容昊的身上。
他们二人是这个画中世界唯二的真实。仙人千年万年容颜不改,容昊依旧是那副脸孔,长珩却无端觉得他较之百年之前沧桑许多。本来他们二人每次见面交谈,都甚少提及各自往事,此刻长珩却忽然想问他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在容昊的目光扫来之前,他移开视线,将这一瞬的想法按下。
留芳阁,容昊凝视手中植株,正若有所思。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因为那小仙当真是息山神女;他也感到前所未有的遗憾,同样因为那小仙当真是息山神女。
他畅快,夙愿得偿仿佛就在眼前;而他也不忍,他竟然在不忍。三万年倏忽而已,他以为自己的意志早已经坚不可摧,如今望向眼前这盆鲜活、充满生机的花草……正如息山神女将它身上祟气净化的那一刹那,翠绿自枯败中拔节而出那样,容昊感到自己如今心中也有恻隐缓缓生长。
他一挥袖,眼前的物件便无影无踪。他的心重新归于寂静,避免了被恻隐的藤蔓裹挟的结局。
在画中世界,他曾庆幸长珩在息山神女之外另有所爱。如今他炼化祟气已经将至大成,只差息山神女这一缕东风。他本已经放下些许怨愤,怀抱对故友真切的祝福而归来,如今却像是他注定要夺人所爱。
他与长珩,竟然是终将不得善终啊。
或者,他应该从即日起消失在涌泉宫。实际上,如今以他的修为,要神不知鬼不觉进入水云天并不是难事,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借长珩的好风。就当是还这三万年的知交之情,他也应该尽早让长珩远离他,以免那注定刀剑相向的一日到来之时惹人伤怀。
而他迟迟做不出这个如此正确的决定。
他忽然有些疲惫,仙人的身体膺服天地之气,是几乎没有这样的感受的。但此时此刻,他确乎有些自心而生的疲惫。他已经兀兀穷年万年之久,硕果明明就在眼前,怎能于此时惫懒?
于是他叫来蝶衣,要她探一探那小兰花与月尊的去向。
既然蝶衣失利,他便亲自、亲手去将那朵兰花折来。
他还是失败了。
榻上正在沉睡的人神色郁卒,眉头紧顣,嘴唇还在轻微地翕动,像是在念什么。容昊猜测是在呼唤那个小仙的名字,他没有侧耳去听。
他没有料到长珩对那个小仙如此倾心,竟然愿意以身犯险,拼死回护。
自己等待了上万年,不在意这片刻的争分夺秒,容昊这样劝说自己。便先放过那小仙,下一次、下一次一定。夺取息山神女,杀死东方青苍。
——但那杀人的良机,何时再有呢?
长珩在睡梦中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容昊坐在床边,伸出手,却在空中滞留了片刻,最终转为他将手肘边縠皱的布料抚平。户牖正洞开,一阵徐徐的苹风吹来,浮起他两鬓的鹤发。
一声叹息,他从榻边站起,却发觉长珩于昏沉中拉扯住了他的衣角,想必是将自己当作了那个他不愿抛舍的人。容昊垂眼低眉,俯身将他五指掰开,发觉战神的手掌凝着一握冷汗。
看来不是好梦。
他将长珩的双手妥善放好,通知殿外等候的丹音入内照料,自己要去另一个静室打坐调息。等到得知长珩醒来,他才姗姗重新踏入涌泉宫的寝殿。
长珩甫得知他舍弃半生修为相救,见他来了,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并未说出口。静默了一阵,他说自己将要再下苍盐海。容昊沉默片刻,主动提出帮助他暂压云中君所施的法力封印。
云中君的封印容昊虽能压制,但长珩身负重伤,又身中祟气,法力早已不能与鼎盛时相提并论。他深知长珩此去与送死无异。
若长珩真为所爱而死,自己又当如何呢?容昊知道,若长珩真与东方青苍在苍盐海对上,自己是绝不可能前往相救的,因为那已经远远偏离自己的计划。加之现在自己消耗半生修为,已经没有一战之力。他不会为长珩而死,至少现在不会。
他想起当初与长珩合力对抗东方青苍,那一击他本可以避开,而长珩闪身替他格挡的动作更快一步。若是易地而处,长珩未必不能为他舍命……可惜没有易地而处的可能,一切都已经被写入命簿,终会草蛇灰线般有迹可循地一一发生。
在长珩道谢离开之前,他还是出口道:"其实,你未必有那样爱她。也许那只是一时的感动,只是你从前从未感受到这样的感动而已。"
长珩没有回头,容昊看不见他的神色。
他略一驻足,只听他说道:"只要有可能,我都会一试。容昊。你这样说我,那你呢,你分得清吗?不去追寻的话,就永远等不到答案。"
容昊默然。长珩在原地站了须臾,便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他看到窗外有侍从鬼祟地从侧殿离开,向云中水阁的方向而去。容昊本可以阻拦,但正如他没有出言挽留长珩一样,他同样任由此间密谈不胫而走。
甚至在心中抱有一丝诡谲而隐秘的期冀。
长珩最终也没能下苍盐海救回那个小仙,被抓回水云天看押。容昊曾去探望过一两回,最后一次来的时候,长珩将自己准备跳下神水厅赴往人间历劫的打算告知他。
容昊自然祝他好运,虽则他已经在命簿上看到长珩还未到来的一世的谶语。
萧家二郎近来烦恼不少。
一则是求娶飞仙阁惋卿娘子不成,被身边的狐朋狗友当作一件笑料;二则他于上元夜邂逅一名佳人,如今却得知是友人之妻。他的姻缘之事,当真是相当不顺。
他现今撑着下颌,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把藤椅上,虽然面朝那马球场,却未必真正将正如火如荼的马球赛看进眼里。
正因他想得入神,没有察觉背后正有人缓缓入座。
"这位郎君,我看你在这里看了许久,不知道现在场上哪只队伍更有胜算?"
这一句援问打破了萧润此刻脑海中的天人交战,他有些不耐烦地转身,想要看又是哪个斗鸡走狗的朋友。而身后人一身月白锦袍,簪缨佩玉,腰间配了一样箫管一般的东西,萧润不甚通音律,却也猜测是某种乐器。
来人仪表不凡,眉宇之间宁静蔼然,仪态也落落大方,不像是寻常人家出身,加之谈吐面貌也颇有涵养气度,萧润对他防备霎时消解许多。
于是他开口语气还算和善,实言打发道:"我不曾看,也不知道如今战况,你问别人吧。"
来人微微一笑,却没有立即另寻门路,好像并不在意问题的结果。他仿佛不打算放过萧润,转而又问道:"郎君坐在这里半个时辰之久,也不见做别的事,没有看这马球比赛,又在看什么呢?"
来人闻言,哦了一声,接道:"莫非郎君发愁,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看来,郎君是为了窈窕淑女呀。"
萧润不想竟被人说中,面色变得羞赧。
但他本性大方,并不回避此事,恰巧东方员外不知去了哪里,他正缺个倾诉之人。
他见眼前人可亲,于是便道:"哎。虽是窈窕淑女,现在更是邻人之妇。这是一朵不属于我的花,已经长在别家的藩篱之内。我明知这是冒犯,却依旧肖想,所以才如此发愁。"
锦袍客奇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郎君不似破落门户出身,不应该有无妻的忧患才是啊。"
萧润摆摆手,道:"我只是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是为了找一个'妻子'。如果只是要一个'妻子',整日和我的大哥大嫂一样相敬如宾,那真是太没意思了。"
锦袍客仿佛被他这句逗笑,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萧润的面庞,似乎隐隐有探究的意味。等到他开口,话语里带了一丝慨然:"你竟说出'没意思'这样的话……郎君,你说你只想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又要如何认定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呢?"
萧润奇怪地乜他一眼,好像他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过了片刻,他说道:"感觉啊。兄台,我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难道就没有过那种爱一个人的感觉?"
说到此处,萧润又上下打量一番来客,好像要将他从头到尾打量清楚。锦袍客倒也任由他瞧,甚至还向他微笑致意。
突然,萧润将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神神秘秘地将他拉近。来人似乎没料到他的动作,身躯有一瞬的僵硬。
萧润老神在在地在他耳边说道:"兄台原来绕这么一个圈子,就是要问我这个。我猜你是心里有了淑女,却不能确定自己对她是什么情感,所以想知道这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虽然你我萍水相逢,我却觉得与你有缘,不妨就开导开导你。"
来客挑了挑眉,缓缓侧过面庞,与萧润对视。二人眼神交汇一阵,萧润的目光里满是鼓励与跃跃欲试;而锦袍客目光如炬,像是要从这双眼睛里找出什么。
慢慢的,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失望,最终垂下眼睑隔绝了这对视。
锦袍客说:"……郎君真是有一双慧眼,就请说来与我解惑吧。"
萧润拍一拍他肩膀,开始了他的高论:"其实呢也很简单。我见我的那位窈窕淑女的第一眼,我的心脏就砰砰砰跳个不停。紧接着,她走近了,我又开始觉得心中有东西化开一样,热烘烘的。手脚都发凉发僵地动不了,只有胸膛里暖和……呃,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锦袍客见他抓耳挠腮的模样,笑了一笑,点头道:"大概明白了,多谢郎君赐教。"
萧润得了回应,正要再说什么,却见那锦袍客一扬手,自己便觉一阵晕眩,晃悠悠仰倒在藤椅里。
容昊从座位上慢慢站起。他面上的笑容缓缓褪去,朝那昏睡过去的少年郎伸出食指,点在额心。
一刻钟后萧润会醒来,然后忘记这场短暂的交谈。
但这并不是他们在云梦泽的最后一次交谈。
后来长珩战神历劫归位,从苍盐海月尊处得知昔日故友身份成谜。若是放在往昔,他必然不会相信东方青苍的只言片语,但今时不同往日。
只有长珩自己知道,这并非仅仅因为在人间历劫时东方青苍与他关系有所缓和;萧润身死谢惋卿之手之前,他曾听到一阵凄迷的乐声。
那旷远而寂寥的尺八乐声,回荡在萧府偌大的庭院之中。
萧润最后的记忆,是丹音惊慌无措的呼唤,与那仿佛永远不会断绝的苦楚之音。
而如今,他又一次听到这悲哀的乐声。长珩抬起头,阁楼之上,立着故旧之人。
但他却觉得有些陌生,更有些迷惘起来。一丝隐痛在容昊自高而下的目光移来时于心底蔓延,迟缓而绵长。容昊对他一笑,仿佛在邀请他上楼一叙。
他闭一闭眼,不再与容昊对视,默然走入酒楼。
容昊悃愊无华地向他剖心置腹。长珩慢慢地想,也许他们二人从未相距如此之近,也从未相距如此之远。虽然自己向容昊说"相信",但也无比清楚地知晓,破镜岂能重圆,覆水本就难收。
长珩打量容昊的神情,他的模样实在虔诚,虔诚而恳切。无论是谁坐在他的席位,都无法不相信这样一番真挚的剖白,更何况坐在这里的人是他呢?
这样的认知忽然骇了他自己一跳。这样的网开一面,不够公允不阿,也不够光明正大,甚至不够像战神长珩。
他做战神三万年之久,庇佑过无数人。水云天的所有人敬畏他、拥戴他;职责与规矩桎梏他、盘剥他。仙家们爱那三万年战无不胜的仙界战神,并不爱仙君长珩。但他接受这样的宿命,因为他已经从那份敬爱中得到许多。无上的荣誉、斐然的名声、尊贵的身份……他以为他应该报偿这些战利品,却从未想过自己是否真正需要这一切。
三万年里,只有两个人将他从这冗长的矇昧中惊醒:容昊邀他把酒临风,狡黠地质问他是否真需要感恩戴德地领受兄君赐予他的功勋与徽绳,从没有人如此直击他隐秘而悖逆的狂想,他却只能在那揶揄眼神之下默然饮酒;小兰花为他治伤止血,天真地夸口要保护他不受伤害,他从未享受过被人庇佑的滋味,在那一刹那愣神,自此目眩神迷百年。
他从前并不明白,当年的那个把酒共饮的夜晚,自己为何会昏沉之中放任容昊的放肆;往后千年,长珩将那归于自己一时的错误,一件偶然而已。而在如今,他却忽然了悟,实则世上并没有太多偶然。就像世人的命运都早早被写进命格树的叶片之中一样,行为也早已由思想先导决定。有所想,而后有所为。
他在容昊身上攫取了自己,所以他们有了今日;他也在小兰花身上攫取了类似的幻象,虽则这幻象短暂而渺茫,他也愿意抓住一试。
想到这里,长珩忽然觉得心绪混乱。他突然有些不愿对上眼前人的目光,更不敢再继续思考下去。
楼下是云梦泽庸庸碌碌的凡人众生,这些人的一生,在水云天的仙人看来,无异于蜉蝣朝生暮死;而长珩经历凡间萧润一世之后,再看凡人,不免生出几分悲怆。这悲怆将他原先心中杂念中诞出的悲哀冲散,反而让他沉下心来。
长珩正欲结束这对谈,却听容昊那厢忽然发问了:"长珩。你在人世的一生过得如何,有没有遇到有趣的人物与景色?"
他默了一默,答道:"很短的人生,但声色犬马俱已见过;结友良多,稂莠不齐,有趣之人也可数上三四;至于景色……萧润从未踏出鹿城,便只是此方天地了。"
容昊好像是笑了。他最后说:"原来如此。那样也很好。"
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阴谋。
在云梦泽乡野的茶肆喝过第三碗茶的容昊无声地咂了咂舌。人界的粗茶俗尘味道太重,舌苔碾过去全是粗糙的颗粒。他喝茶,并不为解渴,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像一个行脚的旅人。他一双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时时都在注意周围的动向——说是周围,倒也并不准确。他只是在此守株,等待早已定好的那只野兔闯进自己的陷阱。
在他咽下嘴里那口不能更粗糙的茶水的一瞬间,蝶衣低声说:"来了。"
他不动声色,慢慢撂下手里的茶杯。
如同墨...
如同墨汁一般黢黑的飓风突兀地刮过这本来平静、祥和的茶肆,将桌椅板凳全部掀了个翻。怕事的老板娘大呼见鬼,落荒而逃之前不忘收走灶台上剩下的两个茶饼。随那飓风一同席卷而来的还有被裹挟其中的沙砾、枯草、石子,这些一并卷到面前,容昊皱一皱眉,闭眼伸手一挥,便将那黑漆漆的一团撞到一边去。
"小心!"
一声男子的惊呼接踵传入耳中,容昊睁开眼,与新来的不速之客对视。
那人似乎没想到容昊如此泰然自若,神色肉眼可见地怔愣了片刻。不过他没有多做滞留,持于掌中的利剑在其奔前的过程中已经刺出,扎入那团漆黑之中的某处。只听得碎裂一般的声音,那黑风爆出一阵恶臭熏天的气味,又是嘶哑的一阵惊叫,片刻便化得烟消云散,不见踪影了。
不速之客收剑,光芒一闪,剑便不知去了何处。他犹豫了片刻,走上前来,合掌躬身行了一礼,道谢道:"多谢相助。"
容昊挑一挑眉,面上带了几分笑意。他的手还虚握着茶杯,脆弱的瓷杯在他的掌握之下,在刚刚那样的距离也未被飓风震碎。他食指搭上杯沿,缓缓摩挲起来,口中道:"哦?我助你什么了?"
那人眼观鼻、鼻观心,道:"你看准了我出剑的走势,将那秽物的要害推到我的剑尖之上。"
得了答案,容昊突然抬眼,细细打量起眼前容貌年轻的人来。年轻人也并不被这直白的审视目光看得发怵,姿态泰然地任由他觑看,平静地与他对视。
容昊缓缓抚掌,笑了两声。他从板凳上站起,走到那不速之客的身前,向他陈展自己的来历:"不足挂齿。没有我,你对付那种东西也易如反掌。容昊,一介散仙。"
那厢的年轻人大概没有想到这萍水相逢的同族人会如此快地自曝身份,又或者他本身并未想过要告诉眼前人自己的身份。他沉默了片刻,像是思忖了什么,而后才简短道:"我叫……长珩。"
"哎呀,原来是战神。那我可真是多管闲事了,"容昊的话虽讶异,语气却波澜不惊,好像在说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古井无波。他瞧了一眼长珩的神色,又道,"不过战神怎么在追杀一个低级地妖?仙尊应当不至杀鸡用牛刀。"
长珩听他这样问,像是想到什么,面上脸色黑了一黑。少顷,他道:"机缘巧合,不说也罢。你的修为不在我之下,想必也是化外高人,不必叫我战神,叫我长珩即可。"
长珩不说,容昊自己心里却清楚来龙去脉。
那地妖是他找来的,别的不会,偷盗是个中好手。他掐准今日长珩前往饕餮部平乱耗费许多精力,归来途中经过此地,于是让那地妖取走长珩战神腰间的定灵佩。这东西仙家基本人人都有一块,平日里也就是个摆件,不过到了灵力虚弱的时候却大有作用——能帮助维持人形。虽然变回原形对战斗力没什么损害,但作为仙家,多多少少都要体面,还是要维持一下端庄的仪表。
要说以长珩的修为,镇压一个饕餮部,灵力再虚弱也不会落入变回原形的窘境。但堂堂战神竟被一个地妖偷袭了囊中之物,大概他这辈子没受过这种羞辱。
尊贵的天之骄子也许并不明白一个道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老鼠有时也能吃掉大象。
想到这里,容昊兀自笑了一下,长珩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两人又草草聊了两句,无非是初相识的一些客套话题。末了,容昊不忘主动索恩,说什么既然你觉得我帮了你,我不是个不求回报的人,你也得报答我点什么。长珩也不觉得此人无礼,思索片刻,说自己新得了一壶好酒,改日邀请容昊同饮。
容昊远远望着长珩离去的背影,像是在思索什么,目光渐渐变得幽微,脸上刚刚还春风和煦的表情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蝶衣从后方走到他身侧,她眉头紧锁,似乎为什么而担忧。她询问道:"主上,您之前许诺那地妖的法宝……"
容昊略略侧首,乜了她一眼,便让蝶衣悚然地垂下了问询的视线。随后,他的目光慢慢移动,来到那地妖魂飞魄散的空地,缓缓露出讽刺的笑意。
只听他漠然道:"海市从来不会失信。就把他要的东西埋在这里吧。"
水云天都知道,一个叫容昊的、籍籍无名的散仙成了涌泉宫的常客。
没人知道一个散仙是怎么和大名鼎鼎的战神交上朋友的,如果容昊是位仙子,那么她一定遭仙嫉妒。虽然他是一个仙君,但也让不少倾心长珩的仙子柔肠寸断,因为万年以来,长珩身边不止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
第一个走到他身边的容昊无疑会引起众仙的好奇。
正常一些的仙子,会说能够让长珩战神引为知交的,恐怕也是一个厉害的神仙;疯癫一点的仙子,会说坏了,这长珩战神不会喜欢男的吧。
但这些平日里都被当作水云天闲话里最夸张的那部分,没人真的当回事。云中君不准战神谈恋爱,却还是准战神交朋友的。
和战神交朋友的好处很多,容昊对这一点深有体会,特别是做酒友。长珩酒量不差,从他每次都能拿出不一样的酒招待容昊这一点来看,就知道这战神也是个老酒鬼。
不过,如果清醒就能过得很舒坦,是没有人会喜欢喝酒的。所以容昊很快便猜到,这位风光无限的战神恐怕私底下有很多不称意的事。
那可就太好了,容昊想。长珩这人几千年没什么朋友,有苦水也是找不到人吐的。只要自己稍微努把力,他必然什么都和自己说。人与人之间一旦交换过秘密,便成了同盟,慢慢就会交换更多秘密。
而容昊需要做的,就是用假秘密交换真秘密。
真是太险恶了,但这就是他会做的事。
果然,在第三回造访涌泉宫时,酒过三杯,一向沉默寡言的长珩突然主动展开了话题:"……你爱上过谁吗?"
"……啊?"
容昊想过很多种长珩打开话匣的开头,但没想到是这个。因此,他真情实感地愣了一下,并发出了一个只有疑问意义的音节。神色有些忧悒的长珩仿佛如梦初醒,抿一抿嘴,眼神黯然,像是在追忆什么。半晌,他说:"没什么,喝酒。"
容昊却看得出这可不是没什么,放过了这一遭,下次等长珩主动倾诉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于是他抓紧机会的尾巴亡羊补牢,续上刚刚的话题:"不是我卖老。我长你万岁,又没有一个管这管那的兄君,当然也是尝过爱情滋味的。你问这个干嘛?对哪个仙子动心了?"
长珩闻言,轻微地叹了一口气。他缓缓说道:"不是。我一直与息兰族的息山神女有婚约。"
容昊听闻那个名号,端起酒樽的手臂滞停了片刻,不过未被对面的人发觉。他将酒水送进口中,衣袖遮掩面孔的一瞬间,眼神变得无比冷漠;等到手臂放下之时,又是一派笑意融融的模样。
他的神色染上几分精心扮演的疑惑,道:"息山神女……我听说过这个名号。她不是已经……"
长珩在听闻此言后神色愈发郁郁,闷声饮了一杯。他道:"已经出走,数千年杳无音讯。"
容昊脸上的关切更加真切,他追问道:"你与她有婚约,她没留书给你?"
长珩的脸上浮现出岑寂的落寞,艰涩道:"她……不认识我。"
容昊道:"别开玩笑了,谁会不认识三界战神?"
长珩摇摇头,道:"她真的不认识。容昊,你说你爱上过一个人,那究竟是什么感觉?"
先前的话其实是为了套长珩说话随口拈来的。容昊从小就被赤地女子捡回息山教养,先战神深入简出,连见过他这个战神徒弟的仙家都寥寥。也正因如此,他随意出入水云天,也无人会凭借他想起那位殉道的战神。
现在的水云天,只需要一位战神,现在正坐在他的眼前。容昊觉得讽刺极了。
要说爱,大概只有他的师父担得起这个字眼。可他犹然觉得有辱她的圣名……他不愿意称自己爱她,也许没有人配得上爱她。那么,他其实没有爱过任何人,他纯粹地欺骗了长珩。
不过,情爱也就是那么一回事。长珩也压根没有机会爱上谁,他说什么,长珩也根本不能提出质疑。
于是容昊笑了一笑,道:"大概是见的第一面,便觉得天地之间别无他物了。"
长珩像是在思考他的话,很久不再开口,只是喝酒。许久,他忽而道:"哦?听起来很特别。有些不甘心了。"
容昊奇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珩这才解释道:"前几日,我殿前洒扫的小仙向我表露心意,兄君知道了这件事,赐了她天雷之刑。"
容昊这回的惊讶真心实意。他道:"虽然神仙禁欲有益于修行,但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吧。"
长珩却像被戳中了痛点,神色又败下来。他摇头,道:"我与神女有婚约。事关水云天的体面,我不能有二心。"
听到"体面"二字,容昊难以察觉地嗤笑了一声。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常色,端起酒樽抿了一口,只道:"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
你那位兄君是尊活泥像。容昊心中谑想,云中君其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水云天第一大外强中干的伪君子。当初赤地女子是为三界出征,水云天众仙哪个不是千恩万谢。后来月尊被封印,云中君扶持自己的弟弟坐上了战神的位置,此后天下再鲜有赤地女子的传说。他当初要息兰族交出息山神女,复活三界的英雄、他的师父,却好像在做什么天地不容的事一样。忘恩负义,揽权专制,这样的水云天,还好意思维持那些无聊的体面。
想到这里,他收了收漫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到面前年轻的战神身上。长珩,如今也不过刚过万岁,实在是个很年轻的神仙。虽然长珩这千年来东西征战,收复诸多土地,威名远扬;然而,如果他不是东君之子、云中君之弟,大概是不能在这个年纪登上这个座位的。
他承袭着那个人的名号,于是容昊试图将他与先战神对比。
他就是在这一刻发现长珩与赤地女子的眼神很像的。一种悲悯、哀伤的目光仿佛永恒地悬挂于那双眼睛之前,被这样的目光扫过,大概会疑心目光的主人所看着的到底是不是自己。
不过,长珩无疑也是与赤地女子天差地别的。长珩看了过来,在这位新战神的视线之下,容昊并不会觉得自己渺小、虔诚。相反,他的恶念正在跃升。眼前神祗是最爱体面的云中君的弟弟,是那个早就该死的息山神女的未婚夫婿,更是三界新的战神。他被水云天那群令人讨厌的神仙视为一个强大、神圣的符号。
他突然想,他应该涂掉这个符号。
长珩杯中酒尽,伸手要斟。容昊忽然握住他的手腕,看向他的眼神亮得可怖。他慢慢笑了,毫不避讳的直视带着一股悚人、也诱人的蛊惑。容昊的口型开开合合,像在对年轻的战神下什么诡谲的咒语:"长珩仙君,想知道爱是什么感觉吗?"
长珩沉默片刻,道:"……我不能。"
长珩看向他的眼睛,像是要从其中找到他卖关子的答案。不过显然并没有成功。这样的对视僵持了少顷,长珩终于道:"说来听——"
战神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容昊在他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倾身凑了过来,他毫无防备。长珩作为战神,是少有让人近身的,更遑论是迫近面门这样呼吸相闻的距离,是以第一反应是挥掌逼退。谁知忘记了惯用的右手此刻正被人捏在手里,要抽回已经太迟,于是只能眼看着容昊来到自己面前。他甚至清晰地看到容昊在低下头触碰他的嘴唇之前停了一瞬,抬眼似笑非笑地与他短暂地对视。
长珩虽然没有什么感情经历,却也不是三岁小孩,知道眼下容昊是在与他接吻,而这个动作无疑是极旖旎暧昧的。容昊碾过来时动作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了唇上,然后慢慢压重。长珩嗅到酒气,明明是同一壶酒,容昊身上的酒气却与他所熟悉的并不相同。他意识到这一点,呼吸的节奏便不自觉地加快。他在思考,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做出这样的反应,这是前所未有的。正因为陷入这样的沉思之中,就连容昊松开了他的手也没有察觉。
容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长珩的脑后。摩挲转为噬咬的过程如同温水煮青蛙,他很擅长这种悄无声息的得寸进尺。
在这冗长亲吻的罅隙,他对长珩说:"长珩,这个时候应该闭眼。"
这一声提醒却把年轻的战神从重重困扰中惊醒了。他猛地推开身前的容昊,神色有些错愕。容昊被推回座位上,面上倒也没什么情绪,只是依旧直直看向他。长珩一时心乱如麻,头一次避开了这目光。
他平息了一下吐息,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今天贪杯了。"
容昊爽快地从座位上起身。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合掌行了一礼,道的是辞别话:"战神的酒确实不同凡响,多谢款待。"
这小插曲并没有让二人的关系变得生分。一则,长珩每有好酒,便会想到容昊,除他之外也不知道找谁共享;二则,容昊十分领情,有约必至。后来长珩邀约,也不见得都是为喝酒,偶尔也相约游游山玩玩水。容昊对山水也很有热情,且其人博文广知,有时说的东西就连长珩也不甚了解。
现下,容昊便负手俯瞰脚下翕动的云流。他慨叹般地回身问道,语气有些自得:"战神,知道这天谷是怎么来的吗?"
这个问题难不倒长珩,他缓慢几步走上前和容昊并肩,也垂眸睥睨脚下的奔流。他如同默诵早已烂熟于心的篇章,语调没有什么起伏:"盘古开天之时,盘古斧脱手而出,其锋刃落到盘古脚背,割开一道裂谷。也就是如今的天谷,就在你我的脚下。"
容昊却直摆手,脸色好像在怪长珩古板。他说:"那是古籍里的记载,顶没意思。我说的是,你知道为什么盘古斧会脱手而出吗?"
这长珩便答不出来了,因为他回忆一遍从前看过的仙家古籍,没有一本写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他侧了侧首,望向容昊,诚实道:"我不知道。"
容昊露出了早已料到的笑意,开始老神在在地为他这位新收的学生答疑:"传说盘古开天,混沌初开,始有阴阳,才生万物。生灵在那一瞬间诞生于崭新的天地间。而就在盘古的掌中,诞生了蓬莱部,也就是如今水云天的雏形。蓬莱部最早的居民获得了灵识,在盘古的掌中欢呼雀跃。不料这却导致盘古感到异样,一时疏忽,便失了持斧的力道,斧头脱手而出。"
容昊讲到这里,也斜眼瞥了一眼长珩,笑意有些微妙。他接着说道:"原本这天谷所在之处,也可以孕育一处生灵聚落。不过因为盘古斧的锐气太盛,经久不散,这里亿万年维持这般荒凉的景象。如此看来,说是蓬莱部人扼杀了一个族群也不为过。"
长珩无言,许久,才问道:"这些,你是从哪里看来的?"
容昊道:"我从前也有师门,有些藏书。大概在这种旁门左道的故事搜集上,要比水云天的书库还全上一些。"
长珩点点头,并不接着追问,而是道:"我是头一回知道。如果是真的,你说得不错。"
这回轮到容昊沉默了。片刻后,他说:"你觉得我说得不错?"
长珩还是点一点头,他的目光又一次放在了脚下好像永远不会停歇的云流之上,语调也变得平缓、渺远:"不错。此地如此广袤,却寸草不生、生灵不予。对于造成这结局的罪魁,这确实是值得一记的罪过。"
容昊头一次觉得被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上许多的战神上了一课。长珩的口气像个上了年纪的老神仙,说话的时候大概会摸着自己花白的、拖地的胡须。但长珩的脸上干干净净,压根没有什么胡须。
容昊寻摸了很久,最终却只是说道:"你可不要让你的兄君听到你这样说。"
听到容昊提起自己的兄长,长珩的眼神变了一变。他道:"我尊敬我的兄君。但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我不是兄君的弟弟,大概会更好一些。"
容昊不动声色,以玩笑的语气接下话来:"因为他对你的倾慕者太铁石心肠?"
长珩缓缓摇头,道:"我只是觉得,我与他的想法总是不投契。我想要为兄君分忧。但有时接下命令的那一刻我会想'为什么',有这种感觉的次数越来越多。而对于命令,我不应该问为什么。"
容昊悄悄打量了一眼身边人的脸色。长珩面上的郁色毫不遮掩,近乎怔忡地凝视足下的万丈深渊。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心软。
不过那也只是转瞬。下一瞬,容昊说:"你是战神,大概是不能像我这个散仙一样为所欲为的。你的兄君就是要你为了使命而死,你也会立刻挺剑自杀,对吗?"
长珩竟然微微笑了。他转头来看容昊,又转身迈开腿,一面走,一面道:"是啊。走吧,在使命需要我去死之前,我请你多喝几种上品好酒。"
长珩一向说到做到,这天他与容昊在这荒僻的天弃之地饮南海圣品佳酿碧无情。长珩说,传说这酒最妙的一点,是能随人心境而品出不同味道,他此刻口中有如啖过酸枣,口感实在不算很好。容昊抿了一口,却说这酒劲头藏锋。回味起来,喉头才后知后觉如有火燎。
神仙的岁月是很无聊的,千年万年,一成不变。
而战神长珩最近有些魂不守舍。
容昊以盅饮酒,抬眼瞧出对面人又陷入了沉思,遂伸手将酒瓶与对面一撞。等到长珩的视线移了过来,他抬了抬下颚,道:"在想什么?"
长珩搁下手中酒盅,容昊注意到他此刻另一只手握了握,似乎攥着什么东西。他余光有意扫了一扫,又去觑长珩的神色:战神的视线也有意无意扫过自己握中,显然是在意此物。无奈他握得严实,让人的视线难以触及。
半晌,长珩说道:"兄君提起昊天塔的封印近年有松动的迹象。"
容昊哦了一声,目光捕捉到长珩手中一刹那泄出的一角青绿丝织边角。他不动声色地饮一口酒,道:"原来是担忧公事,我还以为又有哪个仙子向你诉说情衷了。"
听到容昊这样说,长珩愕然抬眼看他,像是想要从他眼中确认自己有没有行迹暴露一般。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姿态太过刻意,又故作无事般挪开视线。他抿一抿嘴,道:"两万多年前,你同我说爱上一个人,是第一面眼里再无其他。我最近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回轮到容昊惊讶了。他本打算仰头饮酒,动作也像被打断一般停滞了下来。他的神情也滞涩了片刻,笑容才缓缓重新爬上面颊。过了一阵,只听他说道:"哟。是哪位仙子能得到大战神的垂青?"
长珩悄然将手中素帕收起,黯然道:"抱歉,容昊。我不能确定,我的心意对任何人都是负担……所以不能告诉你她的名字。"
长珩动情了,容昊在心里判断。
他们认识将近三万年,长珩是第一次露出这种神情,他竟然真的尝到了爱上一个人的滋味。
容昊忽而感到一种岑寂的冰冷从肺腑里缓慢地蔓延,正在冻结他的血液。
这么多年来,他是有些可怜长珩的。
这个人荣光无限,却无师无友,自己这个唯一的朋友也心怀鬼胎。爱不得恨不能,只会给爱自己的人带去厄运,故而畏首畏尾,如履薄冰。他看见长珩,就会觉得自己这副身处鬼蜮、满口谎言的模样也不那么可悲。
但现在,长珩常年忧愁的神色里居然诞生了一种安逸的释然。长珩在尝试去爱人,他也许要解脱了。
容昊的心中警铃大作。
他猜自己神色大概不算好看,于是低头喝酒来遮掩。冷酒吞下喉咙,有如冰炭坠地,他忽然道:"其实……如果你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我有个办法帮你试试。"
长珩侧目过来,道:"什么办法?"
他实在是很信任自己,容昊想。
可是长珩啊,你是云中君的弟弟,是水云天的战神,是息山神女的婚约者。你是注定要进我的杀局之中的,这盘棋才下到哪一步?你还不可以得到解脱。你要继续畏缩不前,继续循规蹈矩,继续做你兄君最好的一把刀。
而刀怎么会爱呢?
容昊有些不自禁地笑了,笑意幽微。他凑过去,在长珩耳边说:"要不要试一试我和你说过的替代品?"
长珩退开一些,容昊靠得太近了。他想要拒绝,转头时却发觉容昊正静谧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的选择。他的胸腔里忽然塌陷了一角,而后慢慢涌起隐秘的热流,裹挟他那颗万年恒常的心脏。脑海里的声音告诉他:站起来;而心脏的律动在阻碍他的行动,他感到自己在与自己作对,这从未有过。
他知道容昊的意思,他们有过一个不算短暂的亲吻,虽然那已经过去很久。但他知道容昊的意思。
也许容昊看待他如同看待一个稚子,但他知道自己不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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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长珩醒来时,容昊已经离开了。
桌上留了字条,他捡来展开一看,写的是:小小歉意,冀君莫嫌。
他的视线再次来到桌上,见到一只留音螺。
长珩将它放在耳边,听到渺远如天外的尺八乐音。
私设贵族少爷赛×兽人族提
7k8,无逻辑勿深究
“我要我的爱和死一样伟大。”
嗖。
一支箭矢从弦上奔离,划破空气准确无误地扎在五十米开外的箭靶上。是非常精彩的一箭,却没有任何声音为它喝彩。射出这箭的人手已经微微有些颤抖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向身后的箭篓摸去。
——箭篓又空了。提纳里轻轻闭了闭眼。
又要挨打了。
“提纳里,你的箭呢?”
听到空气被划破的声音时才反应过来躲的话就太晚了,那样的话下一刻就是皮鞭抽在血肉上的声音。这是提纳里得到的教训。
于是牛皮鞭重重甩在他的背上,他...
于是牛皮鞭重重甩在他的背上,他感觉整个人陡然一沉,胸口碰撞大地的时候脑子里都会有“轰”的一声巨响,脊背处溅出些许殷红的血,砸到地上像开了花。
——这是他今天挨的第十三鞭。
“低贱的兽人。”肥头大耳的家仆朝地上啐了一口,“给你们提供吃住已经是老爷最大的仁慈了,还敢怠慢老爷布置的任务,真是有够不知廉耻。”
嗯对对对,提供吃住指十几个兽人挤在不到二十平米的地下室,每天能沾到的食物是三餐剩饭搅成的未名料理,时不时被拉出去跟牲畜一样被使唤,贵族稍微有点不顺心,皮鞭就会挥得啪啪作响,这就是你们贵族的仁慈。提纳里挣扎着站起来,身体还在发抖,脑海里思索着如何把面前这个人反驳到屁都憋不出一个。
“真是肮脏。”家仆又啐了一口,“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恶心法子让小少爷看上了……”
“把自己清理干净了再过来!要不是兽人瘟爆发,哪还轮得到你们这些东西……”
提纳里是一名兽人。兽人是不被当今社会所承认的存在。在人们眼中,他们代表着低陋、卑贱、不干净。
“兽人是世界法则紊乱的产物。”那个胡子拉碴的老祭司用他特有的破碎嗓音宣告兽人的命运,“理应肃清,理应肃清!”
直到兽人瘟爆发。
这种病本不应该用兽人命名,起源分明是森林深处不知名的野兽,被那种野兽伤到的人类会全身起黑斑而死,唯一的治疗方法只有用兽人的新鲜血液做药引。于是贵族不杀了,用了点手段诱骗了一个兽人幼崽,以此为要挟让兽人乖乖来做药引。
他们迎来了第二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被抓住的兽人被关押在地下室里,漆黑不见一点光。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当做一种药材对待。
“只要保证不死就好了。”贵族们所敬仰的「博士」是这样说的,“我需要大量新鲜的兽人血液作为实验材料,可千万要保证他们的数量足够。”
不如去死。这是某个兽人在地下室里爆出来的一句不理智的发言——即使包括提纳里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中肯且正确的——但显然他们没有自己选择去死的权利,手脚上沉重的镣铐限制着他们的一切行动,他们成了囚徒。
隔几天兽人便会被采取一次血液样本,采血工具是一把不怎么新的小刀。后来估计是被什么人斥责了,换了一堆还算干净的针管。除此之外,他们还会被当成奴隶使唤,比如垃圾清扫这种又脏又臭的活。
所以每次提纳里都会主动要求来打扫,他是那十几个兽人里看上去最逆来顺受的那个,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骨头比钢板还硬。
宴会接近尾声时,这些人还莫名其妙弄出来一个挑选侍从的仪式。兽人不被允许在这种宴会上抬头,于是提纳里悄悄看了一眼,就在离他不算很远的地方,一排身穿白色衣袍的人跪了一地,他们面前站着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贵族少爷。
“我想要这个。”
“少、少爷?”管家的声音听起来慌里慌张,也不知道那个赛诺少爷指了个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您要这个干嘛啊,应该在那边选啊。”
“我说了,我想要这个。”
“好好好,少爷想要什么哪能不给呢。”
真是没有立场。提纳里在心里打了个哈欠。今晚还饿着肚子,不知道回去的时候还有没有剩的吃的。
“说你呢,过来!”似乎是管家在使唤什么人,声音似乎还是对着他这个方向的。提纳里下意识抬眼,却发现全场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人群正中间,那个小少爷赛诺的手直直地指向他。
提纳里:?
他身后站着的一个兽人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被牵连还是单纯地想要提醒一下提纳里,使狠劲推了他一把。
那一下刚好推在提纳里未愈的鞭伤上,疼得提纳里一个没站稳,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直接栽倒在地。
那个瞬间他是恐惧的。他见过无数在这种场合出糗的兽人下场有多么凄惨,贵族会为了他们所谓的面子将兽人打到半死,丢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让其自生自灭。
「听到空气被划破的声音时才反应过来躲的话就太晚了。」于是提纳里想躲,却发现因为旧伤的原因根本没办法动弹,伤口重新崩裂,能感觉到有鲜血涌出。
他听见周围贵族厌恶的惊呼,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那些家伙不会当着这么多贵族的面挥舞皮鞭的。
然后呢?现在他该怎么办?爬起来吗?然后呢?之后会怎么样?他也会被打成半残扔进地牢里腐烂发臭吗?
有人走到他面前。提纳里能感觉到有阴影投下来像是他内心的恐惧实体化,莫名压的他喘不过气。
“站的起来吗?”入耳不是难听的贵族管家的谩骂,而是好听的少年音。
提纳里恍然抬头。
他看见那个指着他的小少爷在他面前蹲下,朝他伸出一只手,他看见那只红色的眼瞳里面清晰地映出他的样子。
他说:“能站起来吗?”
“哦天哪,我的小少爷!”管家慌忙把赛诺拉走,“您怎么能跟这家伙靠的这么近啊?”
“不能吗?”赛诺仰头看着管家,“可是我希望他从今天开始变成我的侍从。”
管家愣住了。提纳里愣住了。在场所有人不分阶级身份地愣住了。
后来发生的事提纳里也不太看得懂,管家一脸神似便秘地在赛诺耳边说了十几分钟,赛诺却不为所动,丢下一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然后拽着提纳里离开了大厅,提纳里在茫然中回头,还能看到管家气急败坏但是还得憋着送客的样子。
……莫名其妙有点爽。
赛诺的房间。
“你多大了?”
“记不太清,应该是十八。”
提纳里很久没跟人这样正常地交流了,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可能会说着说着就打结,那就太丢人了。
“为什么会记不清自己的年纪?”赛诺表示困惑,“这不应该是很明朗的信息吗?”
“因为……”
提纳里卡了一下,还是没能把那些话说出来。说到底面前的只是一个贵族少爷而已,他怎么会有跟这人共情的想法啊。
然后房间里再没有人说话了,赛诺好像在翻找什么东西。提纳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背上火灼般的痛感让他没办法好好思考这件事。
直到赛诺朝他丢来一捆干净的纱布和一些外伤药:“我这里暂时就这么多,你先上药,等会我去找件干净衣服你记得换上。”
提纳里突然发现这种不正常的感觉是什么了。
贵族少爷和兽人的相处方式,应该是他们这样吗?
“等、等等……”提纳里抱着一大堆东西不知所措,“这些东西是……”
赛诺回头看他:“不会用吗?”
怎么可能不会用啊拜托!提纳里被这个少爷奇怪的思维逻辑整噎住了。他看着那位少爷一本正经打算给他详细讲解一番的架势,抢在之前开了口:“我是想问……为什么要给我这些?”
“受了伤包扎上药不是常识吗?”赛诺似乎比他还困惑。
提纳里又被罕见地噎住了。说的确实没什么毛病,于是提纳里乖乖地拆开绷带包扎自己的伤口,从被粗竹签扎破的脚背,到被闷棍打得青紫的手臂。背后大片大片的鞭痕够不着,提纳里正想着应该怎么办,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拿走了那瓶药。
提纳里惊得大耳朵一抖,转头看到那小少爷先是看了看瓶子又看了看他的背,蹦出来一句:“是不是有点不太够?”
“但是我也就这么些,先凑合一下吧。”赛诺说着说着拧开药瓶,抓着棉签就要给提纳里上药。
“等等等等!”提纳里猛地推开半个身位,“赛诺少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赛诺举着药瓶一脸疑惑:“你自己难道能涂到后背?”
“……可我是兽人啊?”
“大耳朵很可爱,然后?”
三次。这是提纳里第三次被噎住。至此他基本确定这赛诺少爷脑子应该是不太好使,傻得有点单纯。
然后他稀里糊涂地被赛诺喝令不要乱动,仔仔细细上了药后裹了一层纱布,最后套上了赛诺给他找的衣服。
“赛诺少爷……”
“你直接叫我赛诺就行。”赛诺说,“那些麻烦的家伙怎么说也不肯改口,整天少爷少爷念得人头大。”
“那……赛诺?”提纳里试探着开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你为什么要选我当你的侍从?”
赛诺没有立即回答,他背对着提纳里在捣鼓些什么。提纳里本身是缺乏安全感的人,一个问题迟迟没有明确的答案,他会觉得如坐针毡。
“……赛诺?”
“如果真要给你一个答案的话,”赛诺回过身,手上抓着一叠纸牌,表情十分认真,“你是在场那么多人里,看起来最会玩七圣召唤的那一个。”
提纳里:“……”
提纳里:“啊?”
赛诺是个很奇怪的人。不管是在兽人里还是贵族里,提纳里从来就没见识过这一号人物。他似乎完全不在乎身份差别,估计也压根没把侍从当成侍从,不然也不会整天拉着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玩七圣召唤。
“你要是输了,就让我摸一下耳朵。
“尾巴也行。”
赛诺甚至会一脸认真地提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提纳里虽然答应了,但是依旧不能理解这少爷到底在想些什么。
赛诺捏捏提纳里的耳朵尖,想了想说:“因为在我看来兽人不过就是比我多了一点外观特征,完全没有必要去分什么高贵或者卑贱。”
太理想了。提纳里做梦都不敢梦到的言论。和赛诺共处的一分一秒都让提纳里感觉在做梦,是那种阳光倾泻花香漫山遍野的梦,一旦结束今天的工作走出这个房间,美梦变得支离破碎,黑暗中的魔鬼伸出尖利的爪牙抓住美梦的碎片,一点不落地全部吞下去。
贵族庄园的其他仆从会为难他,说为了保护赛诺少爷,让他去学点本事。他接过木质的弓箭以及只有三支箭矢的箭筒,在赛诺见不到的地方咬紧牙关。
但是有什么被改变了。每次见到赛诺的时候,提纳里就会觉得身体一松。他本不该对贵族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但……
但那些都是很真实的轻松,他从没想过他有一天可以和别人像朋友一样共处,可以听他讲一些并不好笑的冷笑话,可以被人关心身上多出来的伤口。
这是他这么些年来想都不敢想的事。
于是他从未有过地渴望自由,想要抛掉禁锢手脚的锁链,想要在尘埃落定的阳光下去拥抱那个人。
美梦没有消逝干净的碎片在心里找到了一片沃土,生根发芽然后开花。
提纳里想,他要去见见母亲了。
“你做了他们小少爷的侍从?可我至今没有听到有关贵族少爷逝世的消息。”
母亲单独待在地下室的一个角落里,知道他来了,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提纳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提纳里垂着头,看着自己脚上干净的绷带,他想开口说,赛诺少爷对我很好,我做不到。
但实际说出来的话却是:“没有那个必要,我不想为了一个贵族少爷搭上自己的命。”
提纳里,你可真是没有一点良心。
他听到母亲轻哼一声:“倒也有点道理。”
“你来是不是有其他的话要说?”母亲问。
提纳里吐出一口气,说:“是的。”
“我想反抗。”
他看见母亲的身影颤了一下,然后听见她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不是所有人都对兽人抱着恶意的,只要我们去反抗,去争斗,至少可以向世界证明,兽人并不是不堪的不是吗?”提纳里说。
似乎不管在什么时代,十七八岁的少年总会有冲动热血的时候,去拯救什么,去改变什么,去撕碎什么。
母亲似乎并不意外他会这样说:“那个小少爷让你改变想法了?”
“你要不先看看自己有什么?是镣铐,鞭痕,还是无力的双手?”
“我是兽人,我当然知道兽人没有他们说的那样不堪,哪又怎么样呢?我们还保不住自己的命,你怎么去争取,你拿什么去争取?你想要自由?当然可以啊,往窗外一跃不就好了?!”
她变得歇斯底里。提纳里没见过母亲这样的一面,她手上的镣铐哐啷作响,听得人心口发麻。
“活着是一件很疲惫的事,提纳里。”母亲又恢复了那样颓然的样子,“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呢?图什么呢?图我被那些傻逼扯着耳朵拖在地上走吗?”
提纳里沉默着。外面的天空好像飞过了几只夜鸦,喑哑的嘶鸣划破茫茫长夜,代替他吼出声。
他们都长久地沉默着,似乎这样的死寂才是兽人往常的交流状况。
或许不该来打扰母亲。提纳里站起来,缓了缓小腿的麻劲,打算离开,却在转身前一刻无意瞥见母亲的脸。
她睁开眼睛了。
女人抬头看着那一扇很小很小的铁窗,她的眼睛因为被贵族恶意戏弄戳瞎,里面没有任何色彩和光泽,像是没被开采过的铁块。提纳里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母亲?”
“……”母亲张了张她干裂的双唇,“提纳里。”
“我把眼睛睁开了,也还是看不见太阳啊。”
母亲死掉了,在和提纳里说完话的十分钟以后。
那些家仆动作真是慢的要死。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跪了不知多久的提纳里这样想。他现在有点脱力,怀里的母亲早就没有了一点温度,他感觉自己抱着一尊石像。闯进来一群人先是把他踢翻在地,然后踢了两脚石像,大声骂了一句晦气,然后拖着石像离开。期间提纳里想要伸手去抓一下冰冷石像的衣角,又被狠狠踢了一脚。
“大晚上的真是晦气死了,要不是怕招虫子,谁管这些家伙死在哪啊。”
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就算是在兽人里活得好一点也无济于事,最后的最后连母亲的衣角也抓不住。
母亲说的对,活着就是苦难。
“话说这家伙怎么办,看这样子不会也要死了吧?”
“干脆也拖去埋了算了,反正多一个少一个老爷们也不会在意。”
有人开始扯他的耳朵,很痛。母亲当时也是被人这样拖在地上虐待的吗。
“你们在干什么?”
有人猛然松开了他的耳朵,他重新摔回地上。他刚才是不是听见了赛诺的声音。
“少、少爷!?您怎么跑这来了?”
“我来找我的朋友。”赛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跟你们有关系吗?”
“朋、朋友?少爷你在说什么啊,这里怎么会有你的朋友啊?”
有什么东西被破坏掉了。
一些从小筑起的阴暗深邃的高墙逐渐分崩离析,落下的石块卷起大片灰色的尘埃,破碎高墙与漫天尘埃的那边,是从未见过的太阳。
是赛诺。
白发红瞳的少年喝退了那些仆从,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下,仔细查看着他的伤势,语气中带着歉意:“抱歉,现在才找到你。”
提纳里突然抱住赛诺,双手紧紧攀住面前人的后背,眼泪仿佛洪水决堤一般汹涌,鼻子是酸的,眼睛是胀的,胸口是滚烫的。
这算是人们常说的救赎吗?我这样的人,居然也会被救赎吗?
“如果……”提纳里的声音很哑,像昏黄烛光映照的老报纸,“如果下次我能活着见到你的话……”
“我们就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爱情还是友情?那都不重要了。赛诺对提纳里来说是吹散浓雾的风,是点燃长夜的火把,是打破寂静的雷鸣,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次洪水海啸和地裂山崩。
他们一定会再次见面。
“少爷说你今天不需要过去了。”来人顶着一张欠揍的嘴脸,带着幸灾乐祸的笑,“低贱的兽人不会还真以为自己被重视了吧?”
提纳里选择性地只听前半句,于是点点头致意:“我知道了。”
那人见无法激怒提纳里,翻了个白眼吐了口唾沫便也离开了,毕竟这地下室的恶劣环境不是一般人能呆得住的。
提纳里在他离开后皱了皱眉。
这两天他感觉周围有些东西在悄悄变化。比如听说为了防小偷而加强的警备却全部安置在了地下室或远或近的位置,还有地下室的门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把大锁,以及那些家仆最近殴打兽人的频率好像变得频繁了……
好像有什么在他眼前溜走,但是他怎么也抓不住那个线头。
直到他听见兽人们的谈话。
“我听说兽人瘟被根治了……”女孩小声地啜泣着,“那我们是不是……对他们不再有价值了……”
“你从哪里听说的啊?提纳里那小子都没说过有这回事呢,你别自己吓自己啊。”
提纳里没能——或者说没敢理解那段对话的意思,而后他突然听到门口有异样的动静,身体动的比大脑快,开门果然是赛诺那张脸。
“提纳里!”赛诺好像对能见到他这件事十分惊喜,“你果然还活着!”
“……什么叫我果然还活着?”提纳里觉得不太对。
……难怪庄园四周全是带着武器的仆从,难怪地下室的大门又被加了一把锁,难怪最近几天兽人们又多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
他突然觉得手脚冰凉。
“……没有。”提纳里喃喃道。
“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了。”
“不。”
赛诺说。
“或许有一个办法可行。”
赛诺有一件照着阿努比斯外貌缝制的外袍,戴上后很像拥有了兽人的那对大耳朵。
“我可以穿着那件外袍假装成兽人想要逃跑,等他们去追我的时候,你们就可以从守卫薄弱的地方逃走。”
“很危险。”提纳里否决了,“对于兽人,他们不会有半分怜悯,不会去确认你究竟是假扮的还是真正的。而且你就一个人,他们也不会派出很多人出追你,换言之我们还是走不掉。”
“……我们一起或许可以。”
当天晚上,庄园的北边一个瘦高的守卫昏昏欲睡时,突然被一阵骚乱惊醒,尖厉的声音传进耳朵:“兽人想要逃跑!抓住他们!”
守卫揉了揉眼睛,看见两个身形相仿的兽人直直朝这边冲过来,吓得他左摸右摸想找到自己的武器,但还没来得及找到就被人一脚踹翻,然后扬长而去。
气急败坏的追兵身后,有一小伙人左看右看,紧接着快步离开了。
“你真的不和他们一起走吗?”赛诺看向身边如释重负的人,“在这里留着真的会死的。”
“无所谓了。”提纳里第一次笑了,像温润的春风,“对兽人来说,我的死是伟大的,这就够了。”
“不行。”赛诺说,“你得活下去。”
“我不要紧的,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赛诺冷静地扯着谎,或许他觉得自己骗人的技术很高超,“故技重施就好了,我去引开他们,你快从那边离开。”
傻子,还故技重施,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一瞬间就会被乱箭扎死吧。
可是赛诺说的很认真,他甚至比提纳里自己都希望提纳里活下去。
可是提纳里摇了摇头。
“走不了没关系的,赛诺。”
我这一生应该会很短,所以我可以至死都热烈地爱着你,如果逃走的那夜有暴风雨,我或许还会在空旷无际的原野上大喊你的名字,让你的名字和劈开天地的雷电一样刻在我的血肉里。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明明我可以喊着你的名字得到回应,去比过荒原上长啸而过的鹰,我要我不再只是我,我要我成为我们。
我要我的爱和死一样伟大。
“——我们在一起就够了。”
提纳里看见赛诺红色的双眸好像被点燃了一样,像深夜里被点燃的火种,那样的光芒一定可以像雷霆一般划破这漫无边际的长夜。
提纳里深信这一点。
于是他们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的人是贵族的家仆,语气轻浮戏谑,为了甩出他手上无处安放的长鞭而随意找的问句。
这一次问他这个问题的人是赛诺,语气坚定硬朗,为了……
为了和他一起走。
提纳里拿过他背在背上的木弓,抽出一根做工粗糙的箭矢。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挽弓搭箭。
离弦的箭破空而去,正中迷茫未来的靶心。
*厨房天使小绿×putonweight小蓝。
*《今天又忙了一天于是乎更个小甜饼》。
*小绿逗猫警告。
“以后我不吃你做的饭了。”
小蓝站到正在客厅沙发坐着上看书的小绿旁边,非常严肃地开口道。
“…为什么?”小绿抬头看了他一眼,推了推从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把手里的那本《烹饪大全》合上,放到一旁。
小蓝似乎就是在等着他这句话,立刻掀起自己T恤的下摆,气鼓鼓地指着自己明显能看出来的小肚子说:“我都长了五斤肉了!五斤!”
小绿看着他,半晌没说话,又突然低下头去,盯着那团因为呼吸而......
小绿看着他,半晌没说话,又突然低下头去,盯着那团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软肉,忍不住把手贴上去摸了摸,然后又捏了几下。
“我觉得,”他突然开口,用一种很严肃很郑重的语气说,“这样挺好的。”
“把你的手收回去!我认真的!”小蓝拍开那只贴在自己肚子的肥肉上的手,脸上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生气(或者二者兼得)而浮现出一抹红晕,气急败坏地朝他呲牙:“这哪儿好了!我去年的裤子都显紧了!!”
“诶。”
小绿明显因为他生气炸毛的样子而愉悦了起来,逗猫一样又把手缓缓伸过去,在小蓝变得更加恼火,一边扭着身子往后躲一边小声嘀咕“讨厌”的时候才停下来,弯起起眼睛看着他,用一种带有安抚意味,却没有掩饰住笑意的语气道:“我觉得这个理由并不那么充分。”
“毕竟你之前说过…”
“我说过什么?”小蓝警觉地抬起头看着他,仿佛下一秒小绿就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摊手:“你说,你一天都离不开我做的饭。”
小绿怎么知道他说过这句话!!!
他从哪儿听到的!?
这是很久以前他在公司上班,中午坐在工位上一脸痛苦地啃着公司盒饭时和同事小亚麻说过的话。
“真的,小亚麻,我不骗你。”小蓝皱着眉头尽力往嘴里塞一颗小得可怜的西兰花,含糊不清地说:“小绿做的饭是真的好吃,我一天都离不开他做的饭,真的。”
后来小亚麻提议“那你为什么不让你家小绿给你做便当呢”,小蓝就结束了啃盒饭的悲惨生活,自然也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话,每天都非常快乐的吃着小绿亲手做的爱心便当(小蓝当时和小绿支支吾吾了好久才说出来,然后小绿很爽快的答应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次小亚麻与小绿的谈话。
“我人脉很广的。”小绿朝他狡猾地眨眨眼,又笑了起来。
“不过你可以试着说服我,也许我会选择听从你的意见。”
小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双手叉腰站在原地,虽然知道小绿是在逗他玩,但还是很认真地开始思考比较合理的,可以说服小绿的理由。
“呃,”小蓝以一种非常没有底气地声音开口,“我觉得,”他艰难地咽了一口不存在的唾沫,“有损,唔、我的公司的形象?”
非常非常非常离谱的理由。他在心里给自己点评到。
“嗯哼。”
他看见小绿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很轻的气音作为回应,明显对这个连他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理由满不在乎,只是非常敷衍地点了点头,又拿起了那本《烹饪大全》。
“呃、你给我买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我还可以买新的嘛。”
“哦……”
小蓝眼见着他翻过了三页,终于着急了起来。
再让他看下去,自己胖的可就不止五斤了!那就不是小蓝了!成大蓝了!!
针对目前这种危险的处境,聪明绝顶的小蓝师傅选择暂时抛弃自己的羞耻心,决定使出他的杀手锏。
“好吧,我认输,”小蓝低下头,似乎这句话难以启齿,连耳根子也烧得通红,一路蔓延到脖颈,以至于全身的皮肤都泛起粉色来。
他小声地呢喃着、声音低到叫人难以察觉,像是小时候做了错事,低着头细声细气地朝父母解释原因,紧张而怯懦,但又知道其实对方到最后并不会真的生自己气生气而又胆大地说:“会…会有损我和我男朋友的外出形象之类……的。”
小蓝说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尾音颤抖着消失在空气中,似乎是小动物发出的呜咽般微不可察。
他在原地陷入一种巨大的害羞和羞耻中,这让他忍不住想把自己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只塞到某个小角落里。
哦,天哪。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麻木地想。他简直不敢抬头去看小绿的表情。
这真的会有用吗?他自暴自弃地想。
然而这次小绿没有犹豫地放下了他的书,随便丢到沙发上,把眼镜摘下来,在小蓝能反应过来前就单手非常干脆利索地把他一把搂进了自己怀里。两人间一下子就拉近到一种“下一秒就可以发生点什么”的距离。
“……”小蓝捂着脸砸到他身上,把自己埋进对方的胸口,怎么说也不肯抬头。
“唔,”小绿看着蜷在自己身上装鸵鸟的人,轻轻啄了啄他的耳垂,轻声说,“我宣布你说服你的男朋友了。”
“你最好说到做到。”小蓝闷声闷气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蓝又哼了一声,挣扎着想从他身上起来,给他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却被人一把拽住了手腕拉了回来。
“小蓝。”小绿的声音再次严肃起来,他对上他的视线,极其理所当然、义正言辞地说:“身为你的男朋友,我也有义务来维护我们的外出形象。”
小蓝心中直呼大事不妙,但为时已晚。小绿的手早顺着衣摆贴上来,温热的呼吸落在颈间,带起一阵让人酥麻的痒意。
“我觉得有必要加强一下你的‘运动量’。”
所以这果然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陷阱。在被亲得晕晕乎乎前,小蓝这么想着。
END.
画怖真的绝绝子啊啊啊啊
无限流yyds!
私设成山,废话连篇
我流背景,逻辑死
想尝试写剧情差点把自己整死×
比起谈恋爱剧情更像是狮子的个人群像!
白鸟后期出场但不妨碍他占据绝对优势
霞谷or云之王国各位全走友情亲情向,大家长即视感!!!
只有鸟狮一个cp!狮子潜意识团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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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一声,便利店门上挂着的铃铛随着来人应声而响。
初春有时还带着点凉意,白衬衫配马甲倒是不错的搭配,袖口微微卷上露出少年细白如玉的手腕,稍稍上挑的眉眼似乎含着一汪春水,看谁似乎都有几分笑意,如沐春风。
少年就这么施施然走进了店内,连带着店面都明亮顺眼了许多,空气还掺杂着户...
少年就这么施施然走进了店内,连带着店面都明亮顺眼了许多,空气还掺杂着户外桃花初放的甜香味。
“哟,狮子来了。”
便利店老板见到来人后放下正在看的报纸,带着一张笑脸,冲着少年打了打招呼。
“早上好啊,叔。”温和清冽的嗓音,带有着少年人的独特。
狮子笑着回应,他家就在这附近,经常来这便利店买东西,跟老板早就混熟了。
狮子选好东西来柜台结账,老板有个爱跟熟客唠嗑的习惯,反正又是清晨一大早,便利店现在除了狮子根本没人,拉着狮子扯了两句家常。
“说起来狮子你快毕业了吧?打算找个什么工作”
“还没想好......等我去几家公司应聘看看。”狮子扬起一个笑,盘算着几家公司给他的offer。
“也是,你这孩子一向省心。”老板也算从小看着狮子长大,狮子是个多优秀的孩子他也清楚,看向狮子的目光像老父亲般慈爱。
“诶呦,我家那个要是像你这样就好咯。”
想起自家那个小祖宗,老板都头疼。
狮子想起来老板跟他女儿的搞笑日常,乐了,还没来得及搭话,就见小姑娘从屋门后缓缓走出来,不轻不重地拍了她爹一下。
“爸你又说我什么呢?”小姑娘嗔怪地说,左手举着平板,右手向狮子招了招手,咧嘴冲着狮子问好。
“嗨狮子哥。”
“说你要是像你狮子哥这样好好学习就好了,你看看你多让你爹我操心...”老板笑着在一旁叭叭地损自家姑娘,倒也不是责怪,互损成了这父女俩的日常。
“我以为你大早起来是要好好学习,给你爹感动坏了,结果你在抱着个平板追剧,女儿啊你多伤你爹的心。”老板这张碎嘴仍然在持续输出。
小姑娘背着她爹翻了个白眼,反正她今天放假,心安理得追剧。
“唉,哥,你说我要是也能穿越就好了。”小姑娘懒得搭理她爸,举着平板给狮子看她最近追的上头的电视剧,是一直很流行的穿越大剧,女主自强的逆袭套路。
“你狮子哥才不相信穿越这种事呢,”老板见缝插针道,“也就你们这种小女生爱看这种剧情了。”
狮子笑到不行,一张笑颜比花开更艳更娇,觉得这父女俩处得这关系真有意思。
微风拂面,天气正好。狮子闲庭信步走在郁郁葱葱的小路上,悠哉悠哉。
想起刚刚老板无意间说出来的话,狮子歪了歪头,心中暗道:
他是相信穿越的。
因为他真真切切地穿越过一次,那是一段于他而言的奇遇经历。
从在云之王国降生到他离开,也是不短的年头,算得上是二次人生。
又或者是大梦一场空,但狮子能感知到自己是真的参与进了那个奇幻的世界。
斗篷翻飞,星光璀璨,流火挂在夜幕上,碎银河的耀眼。
修建云之王国的过程是难以想象的艰难坎坷,遍地生长的黑暗植物以及阴沉迷雾的环境,好在有狮子等一众人的坚持,终于让云之王国迈步走入了正轨,蒸蒸日上。
温润精致的少年回想起这些,嘴唇抿起,敛起了笑意。
不同于狮子在现实生活的按部就班,感情淡凉如水,父母对于工作事业的专注明显大于他,这也导致了狮子在小时候就有超出同龄人的独立与成熟。
想起在云之王国和一众人打打闹闹,谈笑风生的快活日子,生活虽苦,但是狮子也是真的快乐。
只不过,在云之王国建成后,一次梦中的天旋地转,再一睁眼,狮子又回到了他在现实中熟悉的家中。
宛若云之王国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次任性幻想与虚幻。
狮子的思绪被抽空,眼神暗淡晦涩,现在距离他回到现实中已经有将近一年之久,他明知道自己应该放下,去继续追求自己的人生。
触碰了一篇开出淡黄明媚小花的花枝,聆听远处枝头鸟儿清脆的呼唤,意识回拢。狮子轻轻甩了甩头,暗笑道自己什么时候染上了感时伤怀的毛病。
回望过去蹉跎不前可不是他的处事风格。
既然回来了,那就得过且过,贵得活在当下。
脚步不免轻快了许些。
为放松心情,狮子提着购物袋在楼下的公园转了几圈散步,这个时令的景色着实漂亮,花香弥漫,令人心情舒畅。
回到家中,狮子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着并不烫手的陶瓷杯,狮子窝在沙发里享受人生。
但是,刚才还没觉得有什么,突然一下子开始头昏脑胀的。
眼前隐隐发黑。
是自己下楼走了一圈后着凉了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弱不禁风了。
狮子的头沉沉,迷迷糊糊地想。
墙上挂着的古董式钟表,时针指向了整点时刻......
秒针一顿一顿地继续走着......
狮子按着额头,从沙发上起身,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热,吐出的气烫的灼人,他都能想象出来自己的脸现在红得不像个样子。
实在是头痛难忍,狮子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摇摇晃晃地进了卧室。
自己这是得什么病了,症状来得这么快。
狮子躺在床上,拉过来被子盖住一半脸。
意识如在海面漂浮,不一会儿就慢慢沉沦,堕入深渊......
墙壁上挂着几排烛火,是这黑暗封闭的禁室中唯一的光亮。
狮子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盯着这熊熊燃烧的烛火,再一次地怀疑人生。
脑海中断断续续的片段式记忆,大抵让狮子了解现在的情况。
一向波澜不惊冷静处事如狮子,也产生了想骂人吐槽的无力感。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让他接受无能。
狮子怀疑自己中了头奖,穿越这种事情,一次不够,还能再来第二次。
穿回来就穿回来,狮子眼角抽搐,不是很想面对这现实。
为什么他穿回来后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
狮子换了个姿势坐着,长腿屈起,手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在狮子穿回地球后,云之王国的这个“狮子”被一个陌生灵魂占据了壳子。
这夺舍者可没少给他惹事。
顶撞前辈,目无尊长,出言不逊,任性妄为......似乎什么坏事他都干过了。
所以一醒来就在禁室中狮子也不觉得奇怪了。
好像是私自跑去了暮土边境,把用来防御黑暗的结界差点搞毁。
狮子叹息,他从混乱的记忆中疏理出来的信息少之又少。但总结出来的是:
他现在,是非常非常的不招人待见。
甚至说的上是厌恶,极其厌恶,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那种。
狮子摸了摸与自己在现实世界中一般无二的脸,再次欲哭无泪:
顶着这样一张脸,还能把我的人缘败坏成这样,这夺舍者也真是个人才。
盯着禁室跟监狱一样的铁护栏,狮子想着他要不然还是一头撞死算了。
黑黝黝的禁室外轻轻传来响动,狮子抬眼看去,云菇头的小姑娘披着淡粉的斗篷,端着点吃食,水汪汪的大眼睛胆怯又好奇地看着狮子。
又害怕惹狮子生气,只看了两眼又赶忙低下头。
狮子一时语塞,再一次对自己的人缘有了更清晰的体验。
云菇年龄还小,没见过狮子,但是在许多前辈口中,听到了许多关于狮子的描述,给小姑娘差点留下了心理阴影。
云菇不能想象,在云之王国这样温暖友好的氛围下,还能出现像狮子那样恶劣的人。
简直...简直不可饶恕!
狮子不知道,那个夺舍者跑去暮土险些酿成大祸,结界松动,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加紧部署人员,暮土全员戒备,云之王国又增派了其他境内前去支援。
霞谷有能力的前辈大多被派了过去,平菇长老回想起被关在禁室中的罪魁祸首,没有人愿意过去,最后指派给了云菇。
云菇还念着各位前辈对她的苦口婆心:
“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你过去送了饭就赶紧回来,别被欺负了,知道了吗?”
云菇点点头,捏着食盒的手紧了紧。
禁室的光亮还是太暗了些,云菇看不清狮子的神色,透着护栏能看出有个人坐在地上。
她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跟对方搭话,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
“我...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话还没说完,云菇见狮子站了起来,紧张到闭了口。
狮子悠悠走到护栏边上,他能感受到小姑娘对他害怕的态度,可他现在确实饿了,脑瓜子还乱乱的。
“谢谢你,辛苦了。”狮子温声道,伸手接过了食盒。
小姑娘愣住原地,这次她终于看清了狮子的样貌。
唰的一下脸红了大半。
狮子就地坐下,打开食盒,抬眼看向小姑娘似乎石化在了原地,惊异的同时还有些意料之中,但心里仍然有些不甘心:
我现在已经惹人讨厌成这样了吗。
俊秀青年身材颀长,就算是在黑暗的禁室内,他那一双金瞳也丝毫没有因此黯淡,甚至比世间万物都要耀眼。
细瘦的一双手打开了食盒,过于简朴的吃食让云菇皱了皱眉。
因为是给受到处罚的狮子送饭,厨房内根本不想接这个活,不如让那个糟心鬼就这么饿死在禁室里算了。
可是命令难违,总归不能真让人饿死,本着怎么简单随便怎么来的态度。
一份寡淡无味又难以下咽的饭菜就呈现在了狮子的面前。
对此狮子抱以无所谓的态度。
他现在啥都能吃的进去,至少大家没有真的做到不管不顾的态度,还愿意来送饭就已经是他意料之外的惊喜。
云菇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就连那饭,都是隔夜剩下的,又凉又硬,狮子委屈到坐在地上吃饭的模样,云菇怎么看怎么气急。
不应该这样的......云菇心里没由来的这么想,但是这想法却愈演愈烈: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怎么能够被这样对待。
狮子吃了两口,瞅着小姑娘站着没动,看模样像是陷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才意识到什么的狮子连忙把饭菜端出来,把食盒收好,递给云菇,再次低声道一声谢。
云菇接过,却依然执着地站着没动。
前辈对她说的话已经成了耳旁风,她打死都不相信这样一个模样出众又谦卑懂礼的狮子会是大家口中的那样不学无术为非作歹!
流言蜚语的力量,真是好生吓人!
云菇恶狠狠地想,又愈发开始怜惜狮子。
“那个...今天的食物不是那么好...我明天再来给你带好吃的!”
云菇蹲下身来跟狮子对话,语气诚恳。
这小姑娘的眼神怎么一下子怪异了起来,狮子嚼嚼,纳闷地想。
“没事,这些就可以了。”咽下那干瘪瘪的菜,狮子回复道。
还是那句话,狮子清楚现在他是个啥样地位,不能奢求太多了。
云菇默默地等着狮子吃完,才开口说话,斗篷沾到灰了都没在意,
“我叫云菇...现在隶属霞谷后勤部...”
“虽然听说过狮子前辈一些事情,但我觉得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我觉得狮子前辈,是个好人。”
云菇目光坚定的说,语气温软,她看人很准,得益于女性的第六感。
狮子吃过东西后才觉得难受的身体稍微有点好受,听到云菇这一番话,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垂下头让过长的发丝遮住了眉眼,他低垂着头,眼中含笑,唇角上扬。
他该夸这小姑娘是太过于天真还是要夸她慧眼识珠呢。
忍不住想逗逗她呢。
“不,”狮子抬起头,心情愉悦到连难受的身子都可以先忽略掉,他摆出一份阴沉抑郁的脸色,继续道:
“你说错了,那些事情都是我干的。”
空气凝滞了,狮子暗道小姑娘会不会被他吓到。
四目相对,显出尴尬的意味在。
云菇面露复杂,她不知道有一句话当讲不当讲。
狮子前辈,你的演技可不太行啊。
————————————
一连好几天,都是云菇来给狮子送饭,还愿意留下了陪着狮子说说话。
强行腻着厨房要求给狮子做点好吃的,再不济,她就只能自己动手做了,厨房工作的表示不可思议,但是被缠的没办法,再不情愿但做出来至少像那么回事。
狮子对此感恩戴德,小姑娘愿意聊天也就陪着她聊上几句,顺便还能了解一下现在云之王国的现状。
听到以前那几个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混球都混成了长老,狮子挑眉,有些不太能想象那些不正经的家伙一本正经工作的样子。
而且外面的情况不容乐观...
狮子捏着下巴,思绪万千。
他的身体经过几天的调整也恢复了不少,那么,是否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出去呢。
“小云菇,”狮子喊了一声。
“狮子前辈,有什么事吗?”已经成为狮子迷妹的云菇朗声道。
“长老们有说我的紧闭关到什么时候吗?”狮子懒懒打一个哈欠。
云菇歪歪头想,一般规定的禁闭大概是在三四天左右,有特别告知的情况除外。
那就当一般情况处理啦!
云菇晃晃脑袋,头上的呆毛一跳一跳,想通了这一点,云菇的笑容扩大几分,她连忙走到禁室的门禁那边,把自己的心火递了上去。
火光触碰到冰冷的石锁,上面雕刻的两只眼睛发出了光,只听“格愣格愣”几声,石锁自己镶嵌进了门内,铁护栏口朝外就缓慢地打开......
狮子这下是真的震惊到了。
原来无论是谁都可以把他放出去的吗。
霞谷境内常年冰雪覆盖,落日余晖如胭脂给天空熏出了红色,与狮子记忆中的差别不大,只是一些新装潢的建筑令他眼前一新。
巍峨的高塔耸在远处,远远的只能窥见一个黑影。
一切是又熟悉与陌生,在禁室关了几天的青年丝毫不见狼狈,被风吹得飞扬起的发丝露出了他昳丽的五官。
空中的遥鲲音调高昂的鸣叫几声,是在高兴与他的久别重逢,又是在庆祝狮子迎来了他的新生。
狮子告别了想要跟他一起同行的云菇,在小姑娘恋恋不舍的目光下,自己动身前去找现在霞谷的掌权者——平菇。
总归是回来了,老朋友总要见个面啊。
就是不清楚他们想不想见到自己了,狮子一边走一边思索。
明明有斗篷可以飞,但狮子更愿意趁此机会好好看一看阔别已久的霞谷。
正好一路走来没遇到人,狮子也乐得清闲自在,只不过这份平静在下一秒就被打断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谁把你从禁室内放出来的!”伴随着一声怒喝,悠哉走路的狮子被一把提起了衣领。
狮子:OK,l'mfine.
虽然好气啊但还是要保持微笑,谁让他现在是个人见人恨的小可怜呢。
英俊帅气的刺头青年像是看到了什么惹人厌的脏东西,事实上对于他也的确如此,没有丝毫体贴可言的粗暴地抓起对方的领子。
卡卡从暮土前线归来准备向他哥复命的途中,在空中低头一看就见这个让自己讨厌到牙痒痒的人。
而且他现在应该是被关在禁室内,怎么会跑出来
怕对方再闯出来点惊天大祸,卡卡一个俯冲就把狮子从地上提溜起来。
皱着眉头冷着脸还想再质问几句,狮子扭过头一看他,那熟悉的眼神让卡卡浑身一颤,一个不留意,手指脱力,把提溜到空中的狮子又手滑地扔了下去。
狮子瞪大眼睛,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没想到已经讨厌我到这地步了,甚至还置我于死地。
高空坠落的感觉可不好受,狮子在坠落的途中猛然想起自己也能飞的,振起斗篷又飞了回去,斗篷一挥,扬了卡卡一脸雪。
狮子满意的笑了,报复过后心情好了很多。
卡卡却罕见的没有在意,他仍是皱着眉,总觉得现在这个狮子很不对劲,以前带着的讨人厌的气息一下子散的一干二净。
倒是有点像...云之王国建成之前的狮子了。
卡卡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把狮子划出这样的界限来,但他潜意识就觉得是这样。
但明明狮子是一个人啊......
狮子扬了那一斗篷雪之后,又见对方就那么杵在空中一直瞅他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应该是玩大了。
他还是没有把自己代入一个“被人厌恶”的角色里,见到以前一起玩闹的伙伴就不由自主的这样干了......
这可怎么办狮子懊恼。
不会一个生气又把他关回禁室吧。
“你要去哪”
听到卡卡的冷言询问,狮子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正色回道:
“我去找一趟大长老。”
“你找我哥做什么还想去跟他吵架”
卡卡本来就郁结的心,听到这话后又添了一把火,生气的点在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怪得很。
“不是不是,”狮子连忙否认,感叹这夺舍者还敢跟平菇吵架,不得不说也真是够勇的。
“我就是想去请个命...顺便再道个歉。”
卡卡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他这套说辞,不过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俩人就达成了一致那样,一起向着霞谷神殿飞去。
过分宽敞的议事厅,平菇神色疏离平淡,显出矜傲的贵气在,不近人情的意味很浓,用力捏着文件的手显示出主人的心情不怎么明媚,眼底里藏着几分狠戾,漂亮的眼瞳仿佛凝了层霜。
“哒哒...”两声,是长靴碰撞在瓷砖上发出的清脆响声。
平菇头也不抬,敢不通报就走进来的人除了他弟卡卡还能有谁。
“哥......”卡卡喊了他一声。
平菇烦的无暇顾及他,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刚呈上来的文件,不言语的动作表示的意思很明显——有话快说,有事说事。
卡卡语气平平地汇报了暮土的情况,前线还是有几分棘手,伤员人数增加,人手不够还是一个亟待解决的大问题,暮土那位长老仍然在询问平菇是否还有合适的人员增派过去。
平菇听了就来气,可又无可奈何,只能自己生一肚子闷气,毕竟事是他们霞谷人搞出来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也过意不去,但霞谷毕竟不是战斗系出身的领域,平菇把有能力战斗的人几乎派了个遍,似乎效果不是那么明显。
连卡卡都过去支援了,还能怎么办
他自己上
搞笑呢,霞谷没人坐镇不得乱了套。
“我知道了。”平菇冷淡道,摆了摆手示意卡卡可以离开了。
但似乎人还是站着没动。
平菇抬眼,“你还有什么事......”
就跟望过来的金色眼眸视线相撞。
狮子看着气氛不对,也没敢说话,就怕一个惹火烧身,他还记着他还是那个祸根源头呢。
就一直站在卡卡身后,学习木头人。
卡卡说完了事情,就侧过头看他,连平菇摆手让自己离开的动作都没看到。
平菇暗地里倒吸一口凉气,面上还是神色不显的冷淡模样,他心中存疑,做表面功夫一样的开口:
“你怎么会在这”
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也没有发火的预兆。
狮子看着他说,“我禁闭结束了,就过来找您......”
“找我做什么”平菇心跳有点快,但还是努力克制,他把微微发颤的手移到了办公桌下。
“来给您...道个歉”狮子斟酌着措辞道,牙口发酸,他可从来没有用这么恭敬的语气跟这兄弟俩说话。
“啪嗒”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归位了。
平菇闭了闭眼,强忍自己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又有无数烟花在脑中炸开,令他难以做出什么反应来面对狮子。
没错,错不了......
也许他睁着那双琉璃般的金瞳望过来的那一瞬间,平菇就应该确认了。
他们霞谷耀眼的小太阳,
平菇和卡卡最疼爱的后辈,
那个能在战场上以一己之力逼退敌人的狮子,
回来了。
再次睁开眼,平菇冷静下来,稀奇地扯出几分笑意,惹得卡卡一脸怪异地看他。
“回来了”
极其突兀的一句话,让卡卡丈二摸不到头脑,狮子意识到了,眼底一亮,看着平菇的眼神带着些许激动。
平菇笑意更甚。
千言万语,抵不过一个眼神的交汇。
狮子点点头,这份莫大的惊喜真是让他欢欣雀跃。
“身体怎么样”平菇继续问。
“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有些事情记不起来了。”狮子在斗篷下搓搓自己的手。
“以前的还是现在的”
没有明说,但俩人都心知肚明。
狮子嘿嘿一笑,“现在的。”
平菇了然,只觉这几天胸口赌的气一下子畅通了。
不知道为什么俩人开启了加密对话的卡卡:......
他还没有想明白,但有什么东西已经呼之欲出了。
翻出来那份让平菇心梗的文件,看着上面暮土请求的支援名单,修长的手指拿起羽毛笔,勾起一个笑,对狮子说:
“暮土的事,知道不”
“知道个大概。”狮子老老实实回答。
“没问题吧。”已经不再是疑问句了,狮子的战斗能力,他们是清楚的很。
“那肯定。”青年飞扬起的神色是如此艳丽。
平菇抬手,大笔一挥,狮子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名单之列。
“有什么事,等你回来再说。”平菇柔声道,顿了顿又继续说“你的那把长枪,在神殿深处的房间存着。”
在狮子离开的几年中,未曾有人移动,一直完好无损的保留着。
狮子心一动,想起了陪伴自己征战无数的长枪,被激起的几分战意又被放大了许多,顺着平菇所指的方向,脚步加快,兴冲冲跑了过去。
留下平菇跟卡卡面面相觑。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平菇颇为恶劣的看着自己弟弟纠结的模样,心里好笑。
卡卡原本平静的脸上出现了几道裂缝,咬着牙问他哥:
“这是怎么一回事”
平菇心情好,还有闲心跟他开玩笑,眨了眨眼,故作疑惑,
“你自己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是有了答案,可是这答案也太过让人难以置信,可这不是卡卡气愤的点。
他生气的是,这么大个事,将近三年过去了,他哥从来没有告诉他!
他自己一直蒙在鼓里,还因为狮子性情大变不愿意与自己亲近而暗自伤心了好久,直到最后迫不得已接受了狮子与自己渐行渐远的事实。
他还清楚地记得,刚开始他气不过,想冲去找狮子打一架质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平菇一脸冷静地拦下了他,只对着自己摇了摇头,说了声:
“没必要。”
感情一直在看他热闹啊,卡卡气得攥紧了拳。
“哈哈...别生气。”平菇知道不能再逗了,赶紧把杯子放下去赔笑几声。
如果卡卡知道了自己是他们几个人之中最后知道的那个,会不会气昏过去。
丝毫没有半点抱歉的平菇捏着下巴暗自琢磨。
这件事是需要坐下来长谈一下的。
卡卡拉开平菇一旁的凳子,表情凝重下来,顺着回忆摸索着道:
“你一开始就知道”
这点戳到了平菇的痛处,他脸一黑,用力一拍桌案,力度之大差点把杯子震下去。
卡卡一惊,反思自己好像没有说什么惹怒他哥吧。
平菇深呼气几次,呼出一口浊气,才缓缓道:“不...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事...”
这件事说出来蛮讽刺的,明明他们才是陪伴狮子长大的胜似亲人的存在吧。
最后却比不上一个外族人了解狮子的多。
那天是狮子第一次显示出不对劲。
云之王国才刚刚建成,本该是皆大欢喜普天同庆的日子。
起初是狮子的各种不配合。
拒绝工作,拒绝命令,痞里痞气没个正形地倚靠在城墙边,在众人多次劝说无果后,无奈地拎过来交给了平菇处置。
平菇一开始只觉得是孩子在闹什么脾气,没多大在意,尽管心里有点古怪,狮子一向很乖,可能是叛逆期到了
可事情却一发不可收拾。
狮子多次叛逃无果后,情绪阴沉愤怒,不受控制地开始攻击着身边的人。
众人怕把狮子受伤,一言不发地都没有还手。
“狮子!你冷静一点!”
一直沉默不语的平菇爆发了。
拿来根绳子就把狮子捆了个结实。
被束缚手脚的狮子仍然在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还不快给我松开!”
平菇气红了眼,不知道狮子为什么几天之内变成了这副样子。
议事厅内,平菇遣散了所有人。本着家丑不可外扬,平菇本想认认真真跟狮子谈个心。
兴许孩子是受什么委屈或刺激了。
可明显的对方并遂他的意。
粗鄙低俗的脏话一句一句地喷出。
即便平菇有再高的涵养,也快忍不下去了。
一个手刃打晕了对方,耳边终于贪得几分清净。
地上昏睡的青年,模样还是平菇所熟悉的样子,可周身气质突然一下子差别那么大,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平菇愣愣坐在椅子上,双眼微红,盯着地上躺着的狮子发呆。
“霞谷长老,别来无恙。”
冰雪的气息让周围温度骤降,带着雪味的俊秀青年眉目含冰,语气更冷。
过长的晶莹发丝在脑后扎起,厚重的棉衣裤穿在他身上却不显丝毫臃肿,反而把他过份出色的身材勾勒出来。
澄澈的蓝眸下隐着看不懂的情愫,他话是对平菇说的,可视线一直注视着躺在地上的狮子。
冰霜在他眼里,似乎已经凝结成了块。
“凛冬使者怎么有空到访?”
心烦意乱归心烦,平菇再怎么气急,该有的礼数面子上还是要做一做。
“来得突然,没有事先打招呼,霞谷长老不会怪罪吧。”
白鸟向来随性自由,他的行踪飘忽不定,飞鸟一般的轻盈快活,出现在哪里都算不得上奇怪。
平菇跟凛冬使者算不上熟悉,他认识白鸟的途径还是通过狮子,向来心大的小少年把白鸟领入了王国境域,笑着跟他们说这是他在外面认识的好朋友。
白鸟当时笑得跟偷了腥的狐狸一样。
如果平菇仔细一看,就会发现,白鸟注视狮子的眼神是无尽的暴虐。
阴狠戾气,要把人活活撕碎的恐怖眼神,在那短短几秒都出现在了白鸟的蓝色眼瞳中。
白鸟捏出血痕的手掩在了宽袍大袖中。
平菇诡异沉默,不知道刚刚的那一幕,身边这人看到了多少。
白鸟看出他心中所想,淡淡道:
“来得比较早,一直没出声,不小心看了个全过程。”
“让凛冬使者见笑了......”平菇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霞谷家丑,狮子刚刚所说的话如果有什么脏了您的耳朵,平菇在这给您赔不是。”
像寻常的大家长一样,孩子犯了错总想给孩子担着点。
不成想白鸟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
笑意未达眼底,嘲讽轻蔑的意味很浓。
高高在上的凛冬使者微抬起头,两边的鬓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霞谷长老不会还真的以为,地上的那个人,还是你所认为的狮子吧?”
以白鸟为中心地带向外溢出的寒气,所到之处全然已被冰冻。
蓝莹色的冰晶反映出了主人暴怒的内心。
不再美轮美奂,唯有刺骨的森寒。
白鸟把平菇办公的地方,全然冻成了冰雕。
“难为你们云之王国的人从小和狮子一起长大......”白鸟直戳心窝子的话依然在平菇耳边嗡嗡作响,
“芯子都换了一个,还看不出来”
平菇怨气颇深地喝干了杯子里的水,但白鸟说的没错,狮子的反常的确是他先看出来的。
而且是一眼笃定。
啧,真让人觉得不爽。
三言两句交代完了事情的全过程,平菇说完后就继续处理着堆积起来的文件。
留卡卡一人在一旁怀疑人生。
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卡卡神情恍惚,依旧不可置信。
难怪呢......
难怪狮子反常的这些年,他哥对狮子的态度一直冷冷淡淡,却没有做到不管不顾。
在狮子犯了忌讳后也只是将人关进禁室里反省。
从来没有做任何身体上的体罚。
也没有开口道驱逐出境的事情。
也难怪从前一直爱往霞谷跑的白鸟,近三年来霞谷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等等,不对劲。
卡卡的思绪诡异的一停,他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表情扭曲。
狮子的事情,白鸟来凑什么热闹他又不是霞谷人,即使白鸟之前跑霞谷跑的再勤,卡卡也能跟他划出一条清晰的界限。
“白鸟那家伙.....”
私底下聊天就直呼白鸟名字了,卡卡想问他哥却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怎么他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下倒是让平菇有些惊讶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弟弟神经有点大条,可也不至于不开窍到这个地步吧。
哦不对,还有一个更不开窍的狮子。平菇平心静气,思考是自己养孩子的问题吗。
“白鸟喜欢狮子,你别跟我讲你一直没发现。”
平菇淡淡地对卡卡讲,那小子跟着狮子进霞谷第一天他就感觉不对劲了。
一天连听两个惊天大秘密,卡卡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呛不住了。
没忍住拿过平菇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压压惊。
等狮子拿着自己的宝贝长枪出来,就见这霞谷双子坐在一起友好喝水的画面。
平菇对他笑笑,把一旁坐着思考人生的卡卡拍起来,吩咐道:“卡卡你带狮子去暮土吧。”
狮子在卡卡面前站定,“二长老......”
卡卡拉下脸,一个暴栗弹在狮子的脑瓜上。
“叫什么长老,你小子可从来没对我这么有礼貌过!”
闻言狮子噗嗤一声乐了,哥俩好的揽过卡卡的肩膀,想说点什么眼眶却湿润下来,最后只能干巴巴来一句:“好久不见。”
卡卡一把呼撸他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分明也是有些颤抖,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这俩人都不是走深情那一路线的,这煽情让他们都有点不知所措。
平菇笑着看他们,连忙摆手让他们赶紧走。
狮子转过身来对着平菇敬了个礼,身姿挺拔,张扬骄傲,是平菇最为熟悉的模样。
“是!保证完成任务!”
等卡卡带着狮子已经飞远后,直到消失不见,独当一面的霞谷一把手极力克制下,还是没忍住落下几滴眼泪。
站在窗外看远处的天空,几年如一日的落日晚霞,平菇却觉得没有一天的景色比今天更好看了。
百转千肠,最后抵不过一句:“回来了就好。”
至于那个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凛冬使者,平菇感动之余想起白鸟后,将欢欣的情绪收了收,扯出一个冷笑。
哼,冻办公室这个仇平菇可是还给他记得。
白鸟你最好有点骨气,最好一辈子也别踏入霞谷境内一步。
远离尘嚣的凛冬境内,身披浅蓝斗篷的凛冬掌权者在点燃的灯火下漫不经心地翻看一本古籍。
上面密密麻麻的古老字符,和看着就让人眼前发晕的条纹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