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以亮译诗:当代十位犹太女诗人诗选(37首)

你知道,她说,他们给你做了件火焰的衣服。

记得杰森的妻子是怎样在衣服里火化的吗?

美狄亚,她说,是美狄亚【8】那么做的。

你一定要小心,她说,

他们给你做了件灰烬一样发光的衣服,

会像火炭一样燃烧。

你打算穿它吗?她说,不要穿。

它不是呼啸的风,它是沸腾的毒药。

你也不是公主,你能对美狄亚怎么样?

难道听不出来?她说,

它不是呼啸的风。

记得吗?我对她说,在我六岁时,

他们给我洗了头发,我走到街上。

洗发水的气味尾随在我身后就像一朵云。

然后,风和雨把我冻病了。

那时我还不知如何阅读希腊悲剧,

但香气弥漫在空气里,我病得好厉害。

现在,我可以说,香水是不自然的。

你会变成怎样的人?她说,

他们给你做了件火焰的衣服。

他们给我做了件火焰的衣服。我说,我知道。

那么你为何站在那里?她说,你要当心。

难道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一件燃烧的衣服?

我知道,我说,但是不必在意。

香水的气味令我迷惑。

我对她说:没有人必须同意我,

我不相信希腊悲剧。

但那件衣服,她说,那件衣服着火了。

你说什么?我大声叫道,你在说什么?

我根本没穿衣服,你难道看不出

燃烧的,是我本人。

肖像

连续几天她坐在房子里。

她读报。

(得了,你不读报吗?)

她并不做她想做的事情,

她感到抑郁。

她想要香草,许多的香草,

给她香草吧。

冬天,她感到冷,真的冷,

比别人更冷。

她穿紧身的衣服但依然感到冷。

这不是第一个冬天。

实际上夏天也不愉快。

她读报,比想读的还多。

在冬天,她不离取暖器半步。

有时她觉得真是受够了。

她向你要求过太多吗?

承认吧:她没有。

她想要香草。

你在意走近一些看看吗?她穿花格呢裙装。

她喜欢花格呢裙装因为看起来活泼可爱。

只要你看看她,就会发笑。

可能会说太滑稽了。

有时她自己也觉得好笑。

冬天对她真是难熬,

夏天也不好对付,

你会觉得好笑。

你也许会想到含羞草,

不会飞的鸟儿,

诸如此类的很多东西。

她总是将自己紧紧裹住

直到感觉窒息,

有时是一套花格呢裙装,有时是别的。

既然感到窒息,为何裹紧自己,你也许会问。

说起来太复杂。

冬天是寒冷的,夏天又热得过分

都不是她想要。

顺便一说,你难道忘了,她想要香草。

现在她想要哭了。

窗口

这么说,我究竟做了什么?

我——多年来,什么也没做。

仅仅望着窗外。

雨水浸透草坪,

一年又一年。

草坪柔软的草,非常高级。

黑鸟在上面散步。

后来,小花开了,精细的小草,

很可能是春天。

后来,是郁金香,

英国的水仙花,

金鱼草,

没有什么特别。

我——什么也不做。

冬夏在草叶间流转。

我尽可能多地睡觉。

窗户,如需要的那么大。

我想要什么

都能在那扇窗口看到。

低空盘旋

我不在这里。

我在东边那崎岖的

冰雪覆盖的小山上,

那里不长青草

巨大的阴影弥漫山坡。

一个小小的牧羊女

和她的羊群,

黑山羊

从一个看不见的帐篷忽然涌出。

她不会活过这一天,牧场上

那小小的牧羊女。

山洞的豁嘴里

一只红球在闪烁

它还不像是一轮太阳。

更像一个冻疮,发红、病态

转动在咽喉部位。

那小姑娘起得那么早去牧场。

她行走,并不高昂头

并不左顾右盼。

她不画眼影。

她不问,有谁帮我。

这些天我一直在山中。

阳光晒不到我。霜冻不会触及到我。

如今没有什么令我惊诧。

一生里我见过糟得多的事情。

我卷起裤腿,盘旋几乎接近地面。

她在想什么,那个小姑娘?

看上去那么野蛮、没有梳洗。

有那么一会儿,她蜷伏起身体。

她的双颊柔如丝绸,

手背留着冻伤。

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

实际上她非常警惕。

她还剩下几个小时。

但很难说这是我沉思的主题。

我的思想,软如绒毛,轻轻纾解着我的不安。

我想到一个简单方法,

既不像在地上步行

也不是在空中飞翔——

低空盘旋。

但是,日近正午,

日出已经

好几个小时,

那个男人爬上了山。

看起来他非常无辜。

那小姑娘就在那里,在他身边,

周围再没有一个人。

如果她跑去寻找遮挡,或者叫喊——

山中并无躲避之处。

我在荒凉山峦的上方

在遥远的东边。

无须详述。

只有简单的投掷,盘旋在上方,

以风速旋转。

可以找个逃避的借口,并说服自己:

我什么也没看见。

而那小姑娘,她的眼珠飞出眼窝,

她的上颚干渴,如陶瓷碎片,

当一只强力的大手攥住她的头发,攥紧她

没有一丝怜悯。

众水【9】

一艘没有锚的

大船,漂浮着。

有帆,

却没有风。

大海扩展

融入大洋。

一望无涯的天际

没有遮阳处。

这艘大船古老

来自十五世纪。

没有发动机。

它的帆,驶向印度。

面包发霉。

流行病爆发。

帆被撕碎。

饮水告罄。

也许有一只当地人的小船

带来玉米

或其它可吞咽的东西。

船长绝望

跳进水中。

幸好未被淹死。

此时他漂浮在

大船的附近。

第一个伙计透过望远镜在瞭望。

没有印度也没有面包。

没有肉也没有鱼。

一名水手咬下了一块烂铺板。

饥饿是多么可怕。

这艘大船永远不会到达。

这艘大船名叫“达莉娅玛利亚”

今天她就要沉没。

今天她正在下沉。

变形记

那猫很健康。他用尾巴鞭打自己。

起初,他用右爪抓左爪,

然后伸出爪子,刺进眼睛;

再同样掘进自己另一只眼。

浑身被血浸透时,那猫感觉最好。

他撕碎右边的大腿肉,

当然,把左边那只,也猛拽出来。

很快,他的身体变成一团肉泥。

他绝不是一只非理性的猫。

他屠戮自己,却没有痛苦,

因为他一生渴望变成一只狗,

无论牧羊犬或狼犬,都是一样的。

在早晨,牙刷注视着

纳瑞特扎奇

(NuritZarchi1941-)

我在早晨,牙刷注视着我

像在陌生的房子里醒来的孩子们。

飘动的衣服,像缺少飞行的家禽。

没有哪个文明曾以这种方式与死亡斗争,

把每个细节提到一个公共事件的水平。

你留在张开的鞋子脚后跟的空气。

枕头里放松的脸。

永恒的生命并不开始于诞生,

它是屈服于各种艰难规则的结果。

即使太阳也只是穿过白天和黑夜的反射。

所以不要在他家里叫醒他。

为了心脏的外壳健康要求睡个小觉,

房子接近厨房,

为了被你留在桌上的杯子安慰,

不可否认“在很久从前”的痕迹。

收集着爱的各种刺激的床会怎么说?

为什么低语?来吧抱着我

因为我是一个空气的雕像。

以利沙

以斯帖埃廷格

(EstherEttinger1941-)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盏灯你说,

而我说以利沙。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盏灯,你说

多么必要和精确

其他的一切都是多余的。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盏灯

多么突然我的血干涸

我的脸色,像房间,

像泪水,一样苍白。

打动了我,就像天堂的澄明

犹如最深的和弦。

你什么也没有说,以利沙

也没有倚靠着我。

历史

说说我的名字:

我是以祖母的母亲之名来命名的

以斯帖,和我的祖父,我从未见过

他们可能会叫我埃斯特尔施韦斯特尔,而我的母亲

在我顽皮淘气,把自己弄得又脏又破时

会以责备和叹息的口吻叫我的名字

我的一年级老师念我的名字时,重音在最后一个音节

在我看来,听起来又可怕又可恶又重大,但是

在普林节之前,我会洋溢着骄傲,因为女王就

叫以斯帖,而且我发泄,以斯帖也是伊丝塔之星【10】

古代的爱情和生育女神

所以我注定要做伟大的事情

并拥有将青蛙变成蝴蝶或蟋蟀的能力。

我爱的人叫我以斯帖克,就像一只绵羊

有时叫我以斯帖卡,就像卡西米尔大帝的妃子

但我的弗拉门戈鞋认为我是以斯帖丽卡

并且坚定而快乐地在我周围跺脚。

水果商和菜贩子叫我埃蒂,

埃蒂,为什么不买一公斤果汁,南瓜,

给自己做个果盘吧。

而在我难过和哭泣的时候,我用自己

很久以前的真名嘲笑自己。

你呀,叫我以斯帖的人

请你可怜可怜我吧。

悲伤笼子

这是悲伤笼子,

前后左右不超过10步。一只母狮

在光秃秃的混凝土地面上来回走动

从一端到另一端,从一侧到另一侧,六小步

三大步、两次痛苦的跳跃。

三堵墙,钉满生锈发绿的铁饰,

雨、太阳、风和树叶,以及人们的热脸,

夜晚的灯光,穿过栅栏,那种冬天的锈迹。

她看到这一切,但她注视着刷白的地板,

她的粗糙和金色的壁画。

然后她的双腿把她带到了角落,在那里她卷起身体

卷进一个巨大的干羊毛球体里,而在另一个角落里,她

痛苦地将四肢伸展。

因为这是悲伤笼子,

流淌在她的血管里,悲伤之糖,隐藏在

她发黑的毛皮中,从一个穷途末路到另一个黑暗的末端

有时沉重,有时狂野,

她唯一的食物就是家里日常的肉。

她知道,也有人说过

栅栏是舞台布景,金属是画在纸板上的

对于一只母狮,纸板算什么,铁算什么。

一切都是开放的

而她不去草地,不去太阳底下,不去鲜花周围

在温和的温暖的人们面前,他们对她感到惊讶

他们涌进来看她,他们对她说真恶心

快起来快向前

转一转你的头

快起来快向前跑起来

奔出那个地毯似的空间那个一个小世界。

乔纳森

尤纳瓦拉

(YonaWallach1944-1985)

我在桥上跑

孩子们跟在我后面

乔纳森他们喊

一点血

只要一点血就可以了

我同意使用大头针

但孩子们还想要

他们是孩子

我是乔纳森

他们用一株剑兰砍下

我的头,用两只剑兰

夹起我的头,用沙沙作响的纸

包住我的头

乔纳森他们说

真的原谅我们

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

草莓

当你来和我睡觉的时候

穿上黑色的裙子,印着

草莓图案的裙子

戴一顶装饰着草莓的

黑色宽边帽

带上一篮子草莓

出售草莓给我

用你甜美的声音对我说

草莓,草莓

谁想要草莓?

裙子下面不要穿任何衣服

然后

几根细绳,有形或有形的

细绳将你升起

再将你降低

直接放上我的阴茎。

你来和我睡觉的时候,像我父亲一样来

你来和我睡觉的时候

像我父亲一样来

在黑暗中来

用他的声音说话

这样我就不会知道

我会匍匐着

我会说我没有的东西

你会叱骂我:

“我的小东西”

在门口

与我分开

说再见

带着全部的渴望

说一千遍

直到

上帝说:

“够了”

然后我会放手

我不会跟上帝睡觉

不会跟我的父亲

你会忽然像一个

对压抑

负责的人

我的父亲将是一个天使

东道主

而你们两个

对我做些什么

我将毫无异议

我会做你们

叫我做的任何的事情。

一方面,你将是上帝

我会等着

你不可能是权威

我会走出来

努力表现得很有礼貌

我把你分成两份

也会把我分成两份

一份灵魂

一份身体

你会看起来像两个

我也会看起来

像两只海狮

有一只受伤拖着一条鳍

或者像两个女人

一个,是一瘸一拐

你面前的女人

另一个,是一个几乎不被看见的女人。

希伯来语

对于代词和性英语的选择是开放的

实际上每个我

有着所有的选项

你是你她和他一样我

不分阴性阳性

她-你他-你之间没有区别

所有事物都是它——不是男人不是女人

无必要分性

希伯来语却是一个性别狂

希伯来语充满歧视

希伯来语宽容、给喜欢抱怨的

流放归来的人以特权

在复数里男人有这样的权利

这是一个微妙的分际线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在单数里机会是均等的

是谁说过这是一个丧失而不再拥有的例子

希伯来语是一个性别狂

它想知道谁在说话

一面镜子一幅画几乎都是

被摩西律法所禁止的

至少在涉及性时如此

希伯来语从钥匙孔里窥视

就像我窥视你和你妈

你在小屋里洗澡时

你妈有一个大屁股

但我从来没有停止想

那些像淋浴一样流过的日子

你仍然是一个瘦姑娘,用肥皂擦洗着自己

然后你们女人堵上了所有的小洞

堵上了所有的缝隙

希伯来语从锁眼里窥视你

这语言看你是赤裸裸的

我的父亲没有让我看他

他在撒尿时转过身去

我真的从来没有看到过他

他总是藏起自己的性

就像希伯来语的复数形式藏起一个女人

在希伯来语中,听众是阳性的

就像希伯来语中词这个词是阳性和阴性的

没有什么像这些甜东西的了

希伯来语是一个洗澡的女人

希伯来语是干净的巴希瓦舞蹈

是一个雕刻的肖像,不被禁止

带着小小的美人痣和胎记

越老越漂亮

她的判断有时是史前的判断

这种神经症是为了她好

以阳性形式告诉我以阴性形式告诉我

每一个我都是孩子似的都是一只未受精的蛋

你可以跳过性

你可以放弃性

谁能分辨一只小鸡的性别?

人是自然所创造

在他被植入一个变位动词之前。

记忆是阳性的

创造了性别

后代是最主要的东西

因为这就是生命

无论你们女人通过女权主义的抱怨说着什么

寻找着语言之外的刺激

用一种语调赋予事物以意义

不过是一个句子里阳性或阴性的符号

都将会改变性的关系,让它们变得陌生

把每一样都标记为阴性,把另外的标记为不同的阳性

当每个动词和动词组都被标记时

男人对女人做了什么

他得到的回报是什么

她对他施加了什么权力

以及一个物体被给定了什么符号

一个抽象名词和小品词又被给定了什么符号我

们将会得到一种自然游戏

一种情感事件发生就一个新森林

一种普遍的自然力的游戏

决定了所有的细节

所有的事件都有了普遍性符号

这可能会在某一天发生

看看一种肢体语言有什么,占什么比例

爱她而不需要言语的遮盖

自慰

你又一次跟“无人先生”睡在一起

爱上了他的空洞的一瞥

拥抱了他的缺席的身体。

并不完全看着你,不在你身上,

他很年轻,但已经很刻薄了。

爱情瞬间穿透了你的肉体

以热量填满了你的身体和灵魂

从你的头发,到你的五脏六肺,

又一次你跟“无人先生”睡在一起

“无人”的手抚摸着你的身体

没有情绪没有表情的回应

每一次抚摸都没有温度——

你把这首诗给你的年轻情人看

他愤怒地回应说,太糟糕了

根本不是诗,他转过身,

也许他认为他不是一个男人,

他认为自己不是男人吗?

不懂诗,觉得

要求太多,当五分钟的做爱

便足够给一天注满所需的热量时

却要求几个小时,

“无人”冷却你的情绪,冻结

你的身体,寒气从你的四肢蔓延开来

令你的脸颊冷得发颤

从下巴直到眼睛,扑灭

情感的萌芽,生出一种痛苦的滋味

直到咽喉直到脖子不同部位直到后背。

你向你的情人解释做爱的

而在早晨去上班之前是不可能的

因为做爱三个小时就得热身,就是这样

他试过快速做完但是结果令人失望

太快对他似乎不是很爽

他想要比实际的更久更过瘾,

但是他很聪明,他知道就像这样的机会

在他短暂的一生中可能不会再来

你必须稍微改变一下你的想法,适应这种情况,

但是他仍然又一次只和他自己与你在一起

在一个短暂的早晨,想要有一个夜晚的力量。

你给“无人”一种冷漠的表情

并答应晚上再见

当然他肯定会来,他是精神上的死亡

他给人最冷漠的印象

站在你旁边,等着捕捉空气里

每一种感觉,把它变成完全的空虚,变成虚无。

你研究过你的情人的表情

他的黑眼睛,像两只浆果

威胁着要发出柔和的一瞥

柔和如想起葡萄的味道,恐惧地看着

不仅如此,盲目的神经

危害着

感觉和爱情的萌芽。

他会发疯吗,你问,他会沮丧吗?

风的运动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

你能够熟练地解读的痕迹,

你会发出伸展身体时的

欢快的声音,他配合了一会儿,露出了微笑

你带着自爱,把他带向内心

带他出来,盯着他就像盯着一颗宝石,

他从那些老歌中浮现出来他

是它们的主角之一,而且他的美

就是这样,他是那些神奇的名字之一

迷失于那些令人惊骇的东西里,焦虑于

待在社会的子宫里,

他将会从那里诞生,甚至更可怕

重新出生,并将爱你

每天早上,尽其可能地爱你,

他会习惯你的淫乱,它来自你的内在

否则它也不会出现

而根据每个可敬家庭的理解,它的庄重

消失在“什么”和“如何”、“什么时候”和“什么地方”之间,

而他的爱也会少些死亡的形式,

而你将再次向“无人先生”投降

在困难的时刻,他将冻僵你的手指

用不同的欲望来抚摸你自己,

但诗歌只是在多年的生活中

获得的一种专业性

主角将以每一种诗意的形式生活着

以第三人称或第一人称或第二人称,

他也会明白这一点

将会以第一人称,第二人称或第三人称

生活他给人的印象主要是他

以第三人称和他自己生活在一起

说到他自己,就像讨论一个你已经厌倦的人,

说他和他的性之间的种种分隔

说到他自己,就像是他,而不是他的情感

那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

他嫉妒的人,另外一个他会怕的人,

性,那就是他,他把它给了他

你是他的妈妈,你把他带大

给他自信,给他对于自己的信念

你见到“无人先生”,所以了解了

其他人了解了另一个他

尽管那个他可以是各种本性的人

你将他被分离的性和他本人结合在一起

我感觉它领会它,

我,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肉体,

他将会被培养,将会喜欢歌剧和情感,

他会更轻松地推广他的各种他者,

因为爱情的果实是短暂存在的

甚至比像这样一首诗的果实的存在还短暂。

1956年的秋天后

达沃拉阿米尔

(DvoraAmir1948-)

窗户上纵横的胶带,楝树枝制作的棋盘。

像一串串的鞭炮,细线从树枝上伸出,垂下

末端挂着金色的水果似的灯笼——孩子们玩战争游戏的军火。

那年秋天后,母亲打了一盆热水来擦窗玻璃。

她来回地擦着在她眼里纵横分布的污渍

瞧见她的儿子大卫被篱笆绊住。

在包扎一个死者的伤口,似想救活他时,她低声说道:“战争结束了。”

一个人需要多少个窗口

打开自己,一个人需要多少个窗口,

才不会像尼摩船长【11】那样,被困在一个长宽协调的蛛网里

困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在所有的航海仪器里,“移动在

一个可移动的基地里。”

关在里面,好像说,让这个世界通过我的舷窗进来吧,

让它来适应我吧。

然后他给自己戴上玻璃眼罩,不让眼泪

倾泻到光明里。

他还需要若干窗户来救命。

一个很小的缝,一个极小的门,从里往外看。

就像鲸鱼肚子里的约拿,在紧闭的黑暗中

他看到一颗闪闪发光的珍珠,

紧贴在鲸鱼的瞳孔上就像一个老人

看着他门上的钥匙孔。

他看到水在流向他,并且知道:鱼和海里各种生物

像他一样,活在一个陷阱里,

而他听见他的嘴在对他的耳朵说,我还活着。

在太阳底下

奥登写到伊卡洛斯的时候

他看着幽暗的博物馆里布鲁盖尔加框的画作。

他的瞳孔没有触及光线的直射,

他的鼻孔没有去闻先贤的气味,

也没有脱去衣服去感触

每个会像蜡一样融化和滴下的感觉。

而现在,那年轻的男子从天上掉了下来。

我就在那里,在克里特岛,亲眼看到了,

就像那个农民一样,我继续耕耘,

就像那只非常优雅的大船一样,我又踏上了旅途,

就像那棵橄榄树一样,我站着,

就像那条小河一样,我流过,

就像那岩石一样,我坚定了我的心,没有

注意到他的痛苦,

我说,“一个人不会发现——也就是,不能理解——

太阳底下发生了什么。”

(1988年秋,克里特岛)

我的名字叫阿普费尔

舒拉米特阿普费尔

(ShulamitApfel1948-)

我的名字叫阿普费尔,就像萨克森州一个新纳粹头目

我受到了公开的批评因为没有使用一个希伯来语名字

我的父亲是波兰人我的母亲是罗马尼亚人我的祖母出生在俄罗斯的一个地方

那里现在属于乌克兰

我出生在塞浦路斯,我丈夫是西班牙系犹太人

我们俩的祖父辈年轻时都是共产主义者

我的爱人来自伊曼纽尔

如果他还留在那里

我的女儿们很可能被一所正统犹太人学校录取

一个犹太女人不必思考性的问题那会让她头大。

给格蕾丝的一个问题

我觉得像死了一样。我从来没有问过格雷斯【12】

一个人是否可以打开有着如此陈述的一个文本,

同时我们离开纽约去摘苹果

而在道路两边南瓜在我们周围燃烧。

我从来不曾在一只袖子里旅行

那样的橙色

当我们停下在当地一个小客栈喝苹果汁的时候

我想我看到了格蕾丝灰色的头

有着麦子似的头发的人

而在家里我读到报纸,说她死了。

因为

因为我没有表现出任何迹象,在我开始写作时,我知道如何阅读,却没有人注意。他们都不具有流利的语言能力。他只懂波兰语。这很容易理解,因为他们都死了,没有读过我写的一行诗。

母亲在莫斯科奥运会期间去世。父亲在洛杉矶奥运会期间去世,而因为我一直醒着,我突然想跟我在早上遇到的那些人说点什么。在巴塞罗那奥运会期间,我的妹妹试图打开她的坟墓,那是唯一给我造成内伤的死亡。当每个人都走了,没有人留下来和我玩的时候,我只是坐在人行道的边缘,直到一个邻居叫着我的妈妈,说:嘿,你女儿快被车撞了,而我的妈妈对着她大声叫喊,说她是骗子。

不要问

不要问我是否在写作,

这不关你的事。你就是

躲入隐喻的原因,

绝望的原因。

这可能是一个的错误,认为

你的丈夫已发现

你在秘密地

获得了对我的控制。

当我不能

再忍受它的时候

我的渴望

是被埋葬。

不能与西伯利亚相比

我压榨一只柠檬

继续抱怨着

然后喝另一杯茶

这首诗真要我的命

从早晨起我就一直坐在它上面

我的脚冻坏了

我知道这不能和西伯利亚相提并论

下雪的时候,那里的天空低垂

但我仍然感到冷

今天我还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

我还没有回到我答应写的那个故事

里面什么也没有发生

而我不准备让它溜走的

太多的死亡一直在以第三人称

与我通信。另一次的失败也不会挡住我的路。

诗(节选)

玛雅贝耶拉诺

(MayaBejerano1949-)

2

谁使我动弹不得

谁在踢我

他是谁

谁在改变我

谁使我着迷

谁使我升起

谁以适度的威胁陪护着我

谁在抓我的后背

谁偷偷溜进了我体内

谁让我七窍疼痛

谁在等待谁在离开

谁在我的肚子里长大

谁的头

谁的脚

谁的手

他的灵魂他的梦从何而来

4

什么时候有话可说

什么时候词语躺下休息

什么时候话语有用

什么时候词语如此漠然

什么时候我不再和它们同行

什么时候话语是无声的

什么时候它们是无效的

5

关于我,我在泛泛而谈

关于我,我在使用谜语

我谈论在幻象中的自己;

在我谈论自己的时候,我是什么

看到我自己在漫无边际的问题之中

挂在高高的树枝

以不同的音阶

我谈论自己

或低或高

或尖利或者柔和

坦率或锋利

我谈论自己好像我是谦逊的

我乘坐公交车

有时,我谈论她自己——

一个明星女士

一个任性的女人

当我谈论自己时,我装出她的精神

把自己关在她的言辞里

当我谈论自己的时候

她裹在光里。

我又泛泛谈论着我自己

愚蠢的行为和种种轻浮

我谈论着我自己

失去了对如何

谈论自己的控制

7喧闹

——给多瑞特

生活的喧闹,疾病的喧闹

快乐的喧闹悲伤的喧闹

春天的喧闹

冬天的喧闹

在我里面是多么喧闹

具体的和模糊的喧闹

一件既浪费又惬意的事

旅行的喧嚣和爱的喧嚣

虚弱的喧闹或有力的喧闹

光亮的喧嚣和黑暗的喧嚣

喧闹的聚会

渴望距离的喧闹和恐惧的喧闹

糊自己一身泥的孩子们的喧闹;

覆盖全身的亲吻的喧闹

节日的喧闹和运动的喧闹

以及听着喧嚣的言辞的喧闹

56年之后,我的母亲

多瑞特韦斯曼(DoritWeisman1950-)

岁月离她而去落,

就像在另一首诗一样,更无情,

在绿树侧立的林荫大道上,她轻轻走着,倚靠

她的手杖。妈妈,我对她说,我要你

像一个女孩一样奔跑,在林荫大道上奔跑,

我想用相机拍下你在林荫大道上跑步的身影,

但是她没有跑,我的妈妈,我拍下了她的哭泣,

树叶飘落在她的周围。56年里

什么也没有改变,她说。坐在一条岩石堆上的长椅上,

像她多年前所做的那样,忘了牙龈的炎症

膝盖的疼痛。她面庞温柔、安静,倾听着落叶的声音。

早安,我的左乳

早安给我左边的乳头。我的左乳生长将会枯萎。

还有什么可以押韵?萎缩

愿它全部萎缩,愿它全部枯萎。

也许吧,如果我可以这么说

够了,它会消失,枯萎,

干涸,枯竭,收缩,退化,

医生不会找到它,即使X射线

也找不到它。在超声波,和

数字乳腺仪里也找不到。他们会用古老的X射线

寻找它。而它将只存在于陈旧的

副本里。像旧照片一样发黄褪色。

我们不曾习惯死亡

瑞夫卡米利安姆

(RivkaMiriam1952-)

我们不曾习惯死亡,尽管我们的死亡,像一个老丈夫

躺我们身边,而他的手臂,好像睡着

随便地拥着我们宽厚的臀部

而在我们转身的时候,问着什么问题

继尔含含糊糊的回答,打一个哈欠

直到我们与他在欲望的快乐中肢体纠缠在一起

他粗重地呼吸就像一个求战的人

而骨头与骨头挨近,发出响音

直到沉寂下来。

关于我们家族的诗

这些是关于我们家族的诗,一个部落的边界仍然未知的

家族,很小,逐渐扩大

我们的村落,像沙一样,死亡不能主宰它

而且,在它死后,仍然像星星一样闪耀。

这里,在我们中间,约瑟夫脱去了他的外衣。这里也是他的兄弟。

那个叠起的凹陷在约瑟夫的背上。那个他从未一起睡过的渴望的女人。

铭刻在这里的诗也关于我的。我,没有人知道我从哪里来

也没有人知道我要到哪里去。

关于我们的神,他显现自己又藏起,为了隐瞒他仍在统治一切。

关于这腹部,浑圆,它就是所有的愉悦

这腹部,陆地本身窥视着为了研究它的季节

懂得它的秘密。

关于我们的恐惧,它就住在院子里像一只忠诚的小狗欢快地吠叫着,

如果我们在它耳后挠一挠,它就会放纵地躺下。

还有,关于那可怕不会停止的痛苦。

还有,关于那一扇不会有人打开的门,

关于这个身体,它将自己裹在床单里,有时是出于恩典,有时是出于厄运。

所有你的肉中之肉,乔纳森说

都将自你脱落,像一个壳——

分离,脱落,像处女膜,像伤口的结痂

像蛇皮。

每一层里子都在剥落,乔纳森说,成为外面

以给新的里层腾出空间。

一个男孩脱落成一个青年。毛毛虫脱落成茧。

茧成为蛾。

即使我,在你里面运动

也会脱落,然后倒下。

就像过时的皮肤,我慢慢地凋落、枯萎。

但我不会忘记你。我要伪装成一顶帽子,偷偷溜进

你的衣柜,外套

珍珠领针

这样你就能别在你的翻领上。

阿吉米斯赫尔

(AgiMishol1946-)

那个把我拉出母腹的邻居,

她割断了我与你的联系,

好像在说:是一个女孩!

我大口、大口地吮吸你,

在你双眸下雪的屏幕上搜寻我自己。

与此同时,我的父亲在一家电影院里

以一架老旧的钢琴,给一部默片伴奏。

秋天的太阳照射在西拉基查。

一只鹅作为交换,一个吉普赛女人说出她的预言

说我会看得很远,但没有人懂得她的预言。

啊,我朝着房间喊出的希伯来语第一个字母

久久没有散去。在这之后,你缩小成一节大拇指

变成铅笔顶端的一块橡皮擦,

我吮吸它

直到我将铅笔倒过来

开始写诗,

而诗,反过来,成了

一位母亲。

你在我的爱上撒尿仿佛

它是一堆篝火,你一点

一点地熄灭它,带着完美之罪的

傲慢,然后

你哭泣,在夜晚,在一件空长袍,

一件带刺的铁丝衣架上的衬衫前——

你在想什么?

你的马车变成了南瓜,

你的马变成了老鼠,

褴褛的破布开始显露出来。

你们两个,裹在无花果的树叶里,

吃进智慧果,

知道了如何出入规范

你不害怕吗?

你从来没听说过没有神的

神?

你将成为生活的现金流中的

游荡者,没有颈圈的狗。

你永远不会轻松下来,

永远不再会听到心的爆炸声——

一只猪头搁在托盘上,

一只绿苹果塞进它的嘴里——

你将与这相伴——

上帝如是说。

夜幕落下,你还只有二十岁。

内森奥特曼,在午后的市场上

你还只有二十岁

而你的第一次怀孕是一枚炸弹。

宽大的衣裙下,你怀着炸药

和金属碎屑。就这样你走过市场,

在人群中滴答作响,你,安达勒布塔卡特卡。

有人修理了你的头脑

将你向那座城市发射;

虽然你来自伯利恒

那面包之家,你却选择了一家面包店。

然后你从自己身上扣下了扳机,

然后,与安息日的面包,

芝麻和罂粟种子一起,

你使自己飞向了天空。

与丽贝卡芬克一起,你飞上了天空

与高加索的叶莲娜科雷耶夫一起

与阿富汗的尼西姆科恩一起

与伊朗的苏伊拉胡希伊一起

以及两名中国人一起裹挟着

走向死亡。

自那以后,许多其它的事情

模糊你的故事,

而我一直在说它

却没有什么可以说出来。

没有人把他统计在内,

照片上

那头小驴

在大字标题下。

一头白色的驴,

他的生命被铁片缚住了

还有西瓜

全都一动不动。

他们将炸药的

鞍,绑在他身上

拍拍他的屁股

以真主阿拉的名义激励他

冲向敌人的防线——

那时

在中途

他是否看到暗淡的青草

在石头之间萌生

而他却迷路了

出于阴谋

为了贪吃

那独属于他的东西

在滴答作响的沉默里。

没有报道,是谁开了火:

那些担心他会调头的人

或者,那些拒绝到来的礼物的人

但是,当他升上天堂时

在烈火中

那头驴子被提升到了

一个爆炸性的弥赛亚的高度

七十二只纯朴的母驴

舔舐着他的伤口。

女人间的谈话

诺姆帕托姆

(NoamPartom1986-)

西尔维娅,

现在许多人给你写诗,我不比他们更擅长。

但是,如果可以,我想最后一次打断你的休息

谈谈泰德。

我也有一个泰德。

一个有胖胖的天使脸的泰德,眼中的星光交织

像纽扣和钩针出的花朵。

泰德很聪明。像魔鬼一样聪明,还有一个大音乐家

和滴着蜜的天才的伟大野心。

他躺在床上,柔软成糊状,像一个肉桂卷,

后来在我里面整天带着他甜蜜的汗味——

夹在笔记本里的干枯的水仙花。

他是我的男性的一半,完美无瑕、抱负满满。

我的血液的猩红丝线与他的精神交织在一起,而我,也愿意

被埋葬在一个小女人的围裙里,为他淹死在

一片南瓜派和牛大腿的海中。

我用黄油搅拌蛋黄,用普通的日常语言炮制诗

意的蛋黄酱,

将白糖和蛋清混合,用孤独制作

爱情。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赤身裸体地和他在一起,就像我们躺在撒哈拉沙漠炽热沙上

他用身体和声音的面包,喂给。这就是

幸福的图画。

实际上他躺在那里,一只阳光下的飞龙蜥蜴,

一个远离我的不和谐的空间

爬上一只弯曲的彩色的钥匙到达一个遥远的地方。

轻易地忘记我的存在。

不会考虑我的幸福,在我生病或洗涤一套内衣时

永不,从不,从不赞美我的美丽

但会赞美我的诗作,

你能发自肺腑地拥抱他吗。

(你肯定认为这伟大的渴望是一种美德)

但是,西尔维娅,原谅我,

为了一个男人,把你的头伸进那个他妈的火炉是毫无意义的!

我们是白痴。

我们俩都是这样可怕的白痴。

————

【诗人简介】

3.尤纳瓦拉(YonaWallach1944-1985),诗人、歌手、女权主义者。出生于特拉维夫附近的小城基里亚诺。她的父亲在1948年阿以战争中牺牲,当时她还只有四岁。在1960年代,尤纳瓦拉一直活跃于“特拉维夫诗人圈”。她不仅为摇滚乐队写歌词,还经常参加他们的演出,并在1982年发行过唱片专辑。尤纳瓦拉身前出版过4部诗集,去世后出版了《1960-1985诗选》。1997年诗集《野光》被译成英语在美国出版,另外有部分诗作被译成世界其他语言。她不仅以其大胆的诗歌表达而闻名,也因其惊世骇俗人的女权主义言行而广为人知。1985年因患乳腺癌去世。

5.舒拉米特阿普费尔(ShulamitApfel1948-),出生于塞浦路斯为大屠杀中俄罗斯和罗马尼亚幸存者建立的一个难民营,随父母移居到了建国前的以色列。她在海法和拉马特甘长大。17岁出版第一本诗集,24岁出版了第二本诗集。1975年创建了名为“尼尼微”的艺术画廊和文学沙龙。沉默了15年后才能出版另两部诗集。阿普费尔获得过“库格尔奖”(1982)和总理奖(1987)。

6.玛雅贝耶拉诺(MayaBejerano1949-),诗人。出版过十余部诗集,作品被译为阿拉伯语、汉语、英语、法语、德语、希腊语、意大利语、波兰语、罗马尼亚语、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西班牙语和越南语等。参加过许多国际诗歌节,并被授予以色列总理奖、伯恩斯坦奖等。

7.多瑞特韦斯曼(DoritWeisman1950-),诗人、翻译家。1950年4月出生于以色列的卡法萨巴,现生活于耶路撒冷,主持着一个诗歌创意写作中心。1998年获得切尔尼科夫斯基奖、耶路撒冷文学奖。1999年获得本-古里安文学奖。2003年获得以色列作家总理奖和耶胡达阿米亥奖。2005年,她以《你在哪里遭遇到癌症》获得文化艺术奖。

8.瑞夫卡米利安姆(RivkaMiriam1952-),诗人、作家、画家。出生于耶路撒冷,父母是大屠杀幸存的波兰犹太人。她著述甚丰,出版有五部小说和多本儿童读物和诗集。获得的荣誉包括夏皮罗宗教文学奖、丽娅戈德伯格奖和霍伦奖等。

9.阿吉米斯赫尔(AgiMishol1946-),以色列著名女诗人。她父母是纳粹对犹太人大屠杀幸存的匈牙利人。她在罗马尼亚的特兰西瓦尼亚出生,随即同父母移居英国托管下的巴勒斯坦地区。在耶路撒冷希伯莱大学取得硕士学位后,先后在特拉维夫大学和耶路撒冷希伯莱大学教授创意写作课。迄今出版过16部诗集,并被翻译成多国语言。获得过以色列多种诗歌奖,包括阿米亥诗歌奖、以色列总理奖等。2015年,她被提名担任特拉维夫大学荣誉教授。同年,获意大利勒里奇皮亚诗歌奖。阿吉米斯赫尔现居特拉维夫郊区一个农庄,并担任赫利孔诗歌学校校长。中译根据丽萨凯兹、乔安娜陈的英译译出。

10.诺姆帕托姆(NoamPartom1986-),诗人、翻译家和表演艺术家。毕业于特拉维夫大学创意写作班、赫利孔诗歌学校、里蒙当代爵士乐音乐和舞蹈学院。2014年获得拉玛特甘奖(处女诗集奖)。2015年获以色列文化部长颁发的新秀诗人奖。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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