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我作为志愿者认识了我第一个小宝贝,他叫安安。由于脊膜膨出,这个在冬天出生的孩子被遗弃在了路边,寒风和冬日的冰雪将他包围。后来他被人送到了医院。我在上海的医院见到了安安,他屁股后面有一个硕大的肉瘤,小小的身躯脸朝里侧躺在对于他来说很大的病床上,一动不动,连衣服和尿布都不能穿。我不敢多看,拿了资料匆匆逃出病房,但那背影至今我都无法忘记。图为2010年,刚来杨隽家寄养的安安。
再次见到安安,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他做完手术,恢复得不错。我终于可以把他抱在怀里,像照顾自己儿子小时候那样给他喂奶换尿布,也许真的是有缘,安安特别喜欢我,乖乖地让我照顾,安静地趴在我身上睡觉,那个软软地散发着乳香的小宝宝从此住在了我的心里,一直都没有离开。图为2010年,安安(右)和杨隽自己的儿子在家。
终于在八个月后,我说服了家人,把安安带回了家,那时候他十一个月大。那些照顾安安的日子充满了欢乐,我像儿子小时候那样照顾他,教他认知这个世界,跟他一起疯,毫无保留地给他我全部的爱,儿子也把他当做自已的亲弟弟,也一起深爱着他。俨然,安安成为了我们家的明星,大家都围着他转,慢慢地他活泼起来了,也学会了很多东西。图为2010年的安安。
但是要照顾一个的大小便失禁,不能走路的孩子,困难是必不可少的。在他一岁生日那天,由于神经粘连,他需要再度进行手术。手术的那天,我拉着他的小手一直送他到手术室门口,一路强忍泪水,笑着安慰他:“别害怕,妈妈在外面等你。”图为2013年,在做康复的安安。
手术室门关上之前,被固定在运送床上的安安,回头看着我拼命地嚎哭,我知道他的心里是恐惧和无助的,门关上了,我趴在门缝上隐约能看见里面孤单地哭着等待护士办手续的他,这时我听见护士说:“哎呦,今天是他的生日嘛!”眼泪再也无法控制,我心如刀割。图为2014年的安安。
焦急地等待了几个小时之后,安安从手术室里出来了,正在小声地哼哼。我赶紧跑过去握着他的小手,叫着他的名字,他听到我的声音,用力睁开眼睛找到我,这才委屈地大哭,那已经嘶哑了的声音又一次刺痛了我的心,我只能强忍泪水,一遍一遍安慰他:“不怕,不怕,妈妈在的!”安安一直嘶哑地哭着,直到护士给他打了镇静剂他才安静地睡着,我坐在边上一直握住他的小手,希望能给他一点力量。图为2014年,杨隽和安安在一起。
孩子的再生能力极强,术后两天他便恢复了活力。医生关照要在床上趴一周,不能仰卧,不能坐,也不能站,可是活泼的他哪肯好好听话,一直吵着要妈妈抱,我只能用两只手托着这个快二十斤的小胖子,实在托不动的时候就让他趴在小推车里,推着他在走廊里散步。图为2015年,杨隽和儿子以及安安在一起。
然而,到出院的那一天,才发现这次手术并不成功,他脊柱裂的部位没有封堵住,屁股后面被漏出来的脑脊液顶起了一个大大的包,出院后我们每隔一天要来医院抽一次积水。可怜的安安经历着大人都无法承受的痛苦。才一岁的安安非常聪明,已经记住了我们要走的路,他知道医院最后一个转弯就是那个让他痛的地方,刚转过去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哭,而我只能紧紧地捧着他的小脸安慰。图为2015年,安安去美国前和杨隽合影。
两周之后,安安不得不又一次进了手术室,重新经历之前经历过的所有的痛。再一次出院时,他前后已经在医院呆了一个半月。但好在这一次总算有了进展,他的病得到了缓解,可以站起来了,膝盖可以弯了,很快就可以灵活地爬来爬去了。不过,依然留有后遗症:大小便不能控制,双腿自踝关节以下没有知觉,一个脚神经性内翻,一个脚神经性外翻。图为2016年,杨隽所工作的弃婴养护项目工作人员在给孩子们蒸馒头。
这意味着,安安治病的路还有很长,他的苦远没有吃完:腿打石膏,脚穿纠正鞋,长达三年的针炙电疗等康复。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治疗一项一项进行,他身体的状态也越来越好,快六岁的时候他终于等来美国的收养家庭,离开了中国。图为2016年,安安和美国家庭成员合影。
福利院在安安1岁半的时候就帮安安申请了国际收养,我和家人原本打算真正收养安安,但为了他的未来考虑,还是决定让安安接受国际收养,如果无人领养,我们便自己收养安安。一岁半的安安穿着纠正鞋已经可以走路,会自己大便,但小便仍然不能控制。图为2017年,安安在美国徒步行走。
2015年,分手的那天,我心如刀绞,我用生命去爱的孩子要远行了,出发前我忍着眼泪和安安说好我们都不能哭,要高高兴兴地跟美国爸爸妈妈走。到了机场,安安乖巧地牵住新爸爸妈妈的手,回头望了我一眼便跟着走了,而我却一路哭着回家。图为2017年,安安在美国和妹妹在一起。
孩子天性就是快乐的,也不懂什么是死亡,这样的孩子,我们就是想让他们干干净净、快快乐乐,有尊严地活着。很多人觉得他们是没价值,可是他们展现出来依然灿烂的微笑,却让接触到他们的很多人懂得了要珍惜什么。图为2019年,安安在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