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浅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上的人已经成了自己压根没有料到的一个人,惊讶之余她又想到什么捂住了嘴,害怕那没经过大脑发出来的声音让周边的人发现出来。
她瞪大了双眼,用力捏了自己的脸一下,双唇颤了颤才开口不由地说道。
“不是……怎么会……”
华浅明明在两年前的那个雪夜中死去,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床上,身边竟还躺着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的一个人——仲溪午!
仲溪午好像是也被她吵...
仲溪午好像是也被她吵醒了一样,皱着眉起身坐了起来,只是他竟然显得冷静许多,伸出手捏了捏眉宇。
“华小姐大可以喊得再大声一点,引得左右都来观赏一番。”
华浅开始捋了一下自己的过往,自小她与仲夜阑、仲溪午一起长大,却偏执念于仲夜阑,不折手段抢去仲夜阑有幼时之约的女孩牧遥的身份,下|药让仲夜阑同床而眠,让仲夜阑娶了自己,后华家更是变本加厉,终于事情败露,华家全家死在那场大雪里。
华浅醒来后,就是现在这样一番场景——
就是身边的仲夜阑竟换成了仲溪午!
她顿时觉得头疼。
“不是,家主,我怎么会……”华浅当下竟然组织不好此时的语言,慌忙间又瞄到对面的仲溪午居然敞开着内|衣,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他里边分明的腹部和隐约在衣服里的朱玉。
她一时忘言,顺着耳根红到了脸颊。
仲溪午压下轻微上扬的唇角,沉着声音,装作严厉的模样,“放心,我会负责的。”
华浅听到这话,更加崩溃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不是,家主,不用,我真的不用您负责!”
她也没顾着多想什么,立马整理了一下身边的衣服,三下就往门口跑过去,也不敢问千芷缘由,拉着一脸茫然的千芷就走。
家人们谁懂啊!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两年前,还把家主给睡了!
仲溪午那边多次送来请帖,华浅纵着胆子大全给拒了。
当现状脱于她的可控范围,华浅当下只觉得自己想远离那个劳什子的仲家,幸亏重生在未嫁时,不用非得趟浑水。
当晚从仲宅回来,华浅不忘去警告了父亲,仔细说了被华家女使欺负误入陷阱的事情,加之以牧遥父亲的事情徐徐劝导,后来华浅终于还决定了拿了家里的钱去城西设了粥棚,日日往粥棚跑,还学习起了处理事务,后来还计划搞学堂,让贫苦人家的孩子也能够有学上——
至少要尽全力做全了,为上辈子华家的造的孽弥补些许。
“小姐小姐,仲家长公主来府里了!”
千芷着急的语气,让还在粥棚安排下属给贫苦百姓施粥的华浅差点滑倒了。
她心下一沉,追问道,“长公主来府里做什么?”
“带来了许多侍卫,说是来给小姐提亲的!”
华浅听到话就马上赶回华府,从城西回到华府有好长一段的距离,她在马车上手就不由自主地攥着了。
她的眼前闪现一堆画面,全是华浅在嫁入到仲府之后发生的事,华家的所有人在事情败露之后,她的父亲被送上断头台,她和母亲、哥哥客死他乡。
像如今这般重回过去的时机却不曾有,华浅遇到了,但华浅如今只想着远离是非纷争,而不是和仲宅的一切有任何关系。
华浅此番气势汹汹的赶回府中,直到长公主跟前才想起了礼数,只道是糯糯地低声行礼,“华浅参见长公主。”
长公主的面容还是与上辈子一样,只是比起从前看着华浅有些厌烦的模样,此时竟然有些慈爱。
慈爱?
华浅发现自己竟然从长公主眼睛里看出了慈爱的情绪,顿时觉得十分离谱。
“听闻华小姐近来多次往来城西施粥建学堂,颇为辛苦。”
从前,长公主也是觉得华浅并不是她所中意的名门贵女。
平日里总是绕在仲夜阑身旁追着,哪怕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也难有纯粹心性,直到在那件事之后——长公主并不是不知道仲溪午和华浅共睡一榻的事情。
在华浅回去了之后,长公主甚至还准备了诸多后招去阻挡仲溪午和华浅的亲事——哪怕溪午那孩子生生在祠堂跪了一宿,她也未能改变主意。
后来,仲家竟然也没有等来华府的求亲帖,连华浅也对仲宅仿佛避如蛇蝎一般。
华府对牧家手下留情,甚至还出手保下了牧遥的命,华府这丫头也像换了个魂一样,竟然在城西开了粥棚——日日都在善堂待着,还学起了不少处理事务的营生。
长公主听到这些传来的事迹时,她是全然不信,甚至让苏五娘再去查了一遍。
这一切竟都是真的。
苏五娘是她的心腹,她的话长公主自然是信的。
长公主也明白了仲溪午的心思,她自己亲生的儿子——从来都是犟得很,只要姑娘合适妥帖,她也不是不能替她去商谈一番的。
于是,仲宅便挑了好日子,就准备去华府提亲,却没想到可能实在来得突然,让华家父母兴高采烈之余,竟吓了这华家姑娘一番。
华浅脚下一抖,差点就跪下去了,只是瑟缩着低着头,“华浅绵薄之力,不劳长公主挂在心上。”
华家父母倒是开心得紧,华浅听到背后传来父亲和仲溪午从远处及近的声音,笑声爽快,只有华浅害怕得像是小狗一样,怯生生地眨巴着眼睛。
现下的情况是华浅从来都没办法去料到了,因为现在的生活轨迹已经距离她上辈子很远了,她决计不会料到上辈子与自己没有多大交集的仲溪午居然会来求娶自己。
仲溪午不是对牧遥有意嘛!
为什么仲溪午会甘愿来求娶自己!
长公主心下倒是觉得孩子应当是太激动了才这反应,上前来抓住了华浅的手,柔声说道,“没事,不用紧张,定亲的事宜本是不用你出面的,我与你父母商量一般就好。“
华浅手心冒着汗,装作沉稳地回声道,“劳烦长公主挂心。”
这话音刚落下,后面的仲溪午柔和的声音就传来,那里面似乎带着愉悦之色,“华浅。”
这位前世对于自己总是带着探究的防备的家主大人,此时居然眼带柔和地瞧着自己,让华浅只觉得隐隐不妙。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垂着眸思绪飘到昨晚——难不成核桃还余下了几块,影响了自己现下发挥?
“华浅可是身体不适?”
那边的仲溪午大约也是关心得紧,话已经到嘴边,眼神也是藏不住地直勾勾盯着。
长公主一会儿看了看自家儿子,只莞尔笑开,抚着姑娘的手背,轻柔安慰她道,“华小姐不如先去梳理一番,先前风尘仆仆从外边回来,还未来得及换件舒服的衣裳吧?”
华浅只得愣愣行了礼。
“那华浅先行告退。“
华浅回到房里,吩咐千芷给自己换了衣服,又打量着镜中的样子仔细打理了一番后,打发走了随行的人,正欲转身去后花园躲懒——
她此番并不想去处理这些超脱她能力范围内的事情,且无论她如何反对也终究是躲不过的。
既然多说无益,且长公主说这些事不用非得华浅来处理,让她就索性当个甩手掌柜,只当作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只是华浅竟是没意料到,她还未来得及走进后花园,只迎面和那仲溪午撞了个满怀。
她也是被撞得狠了些,也没看清,就连带着裙上新买的坠子勾起了仲溪午身上的扣子,手忙脚乱起来,竟差点往后倒去。
仲溪午也是身手敏捷,只是顺势绕了个弯,将华浅稳稳托在怀里,再靠在一边的柱子边。
这位平日里看起来如沐春风的家主大人此时竟露出了坏笑,正勾起唇居高临下看着华浅。
“也不知道华姑娘竟如此着急。“
华浅这下是真的急了,她想往后退,却发现身上的东西被勾得牢靠,只得红着脸支支吾吾,“家主快想点办法。“
她这一乱动,更顺着仲溪午的腹滑走。
仲溪午耳廓越来越红,只得用一只手按住她。
华浅上辈子也是嫁过仲夜阑的,只不过虽无夫妻之实,也是经过嬷嬷教过的,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老实不动了。
亏了仲溪午眼力极佳,且力气不错,摸索着直接把那坠子上边的东西扯掉了,往后退了些,两人之间才有了些距离。
这一折腾,两个人也贴着身子待了很久。
华浅当下觉得精神恍惚,低声道,“家主怎会在这?“
仲溪午此时也是孤身一人,否则他们俩方才的模样,只会让人觉得说不清道不明,这可真是非定下不可得亲事了。
“华府可有什么规定,不许我出现在这里的?“
这一句话让华浅似乎梦回了上辈子,重新见到了那个似乎十分温柔但是也十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仲溪午。
她不由地开口,想问问他为何求娶自己——
“不知家主为何今日前来提亲?“华浅正色,行了礼,这一番动作似乎与对方划清位置,”家主从前是没有听闻华浅……“
“华浅姑娘善妒,不知礼数,成日跟在师兄的身后?“
她话音还未落下,仲溪午就接过话茬,笑脸盈盈地说着,“那我想问华浅姑娘,传闻可真?“
华浅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愣愣看着他。
“说你善妒,也是女儿家心性,说你不知礼数,你却知琴棋书画且样样通,你成日跟在师兄身后,也不过是一番赤诚之心罢了。“
“可华浅姑娘,如今是否还心悦师兄?“
不愧是管理着仲氏园的家主大人,仲溪午竟字字句句都问到了关键的地方。
“华浅姑娘也知心悦一人当追之求之的道理,那如今我求亲也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不可?“
仲溪午的眼睛已逐渐泛红了起来,似乎被委屈到了,身上竟然再没有平日里在众人面前和善的温柔模样。
华浅只觉陌生,这倒像是华浅成了负心汉一般,家主却像在拈酸吃醋,问着她为什么别人可以,他仲溪午不可以?
问就是华浅如今觉得仲溪午太高攀不起了!
而且仲溪午不是以后会喜欢上牧遥吗?她为何偏偏总是要和喜欢别人的男人成婚?
只是当下,她却无法想出来别的理由去反驳他。
“华浅知婚事从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真的成了,那日后当尽力帮助家主。“
她这一句话倒是说得干净漂亮,低下头去,妥帖地行了个礼。
仲溪午却更加不悦了,上前托住了华浅的腰,让姑娘的眼睛看向自己。
“阿浅这厢是不愿意对当日的事情负责了吗?“
仲溪午的声音竟变得软软糯糯。
华浅这才发现,家主大人的脸颊红得很,她还没反应过来——唇就被仲溪午亲上了,像是小兽啃咬着食物一样,小心谨慎。
为什么仲溪午的唇齿间都是酒味啊!等下!为什么仲溪午要亲她啊!
华浅推不开那习武之人的身手,正在内心崩溃的时候,家主大人终于停下来,眨巴着眼睛,红彤彤的脸格外喜人。
“那我会为阿浅负责的!“
华浅觉得脸颊烫得厉害,被不熟练咬得发红的唇上似乎还带着些微微的酒味,她没来得及细想,一时生猛竟然把仲溪午推开些。
趁着仲溪午被自己踩到了脚跟处,蹙眉发疼的时候,华浅踉跄着几步往外跑去。
那模样真是像极了被什么登徒子给调戏了一般。
华浅慌乱走开的时候,也瞧见了仲溪午的近侍往这边跑了过来,
想来仲溪午哪怕是被丢在原地,也可以有人可以照顾,华浅躲进一条小道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是华府,她知道的地方自然比其他寻常人多些,况且她现在这番模样,也是不适合被旁人所瞧见的。
华浅与仲溪午的婚事多半是定下了。
华浅用手撑着脸,懒懒地躺在窗户边的躺椅上边一边吃核桃,瞧见自家娘亲喜笑盈盈一张脸往她的房里走来,心里仔细盘算着估摸着是时候该认了这个必须得嫁去仲宅的命了。
她站起身来,往房门口的方向走去,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长叹了一下——
想来这仲溪午是堂堂仲氏园家主,应当日后也不会多为难她的。
仲氏园家主成亲,当然是需要风光大办的。
因而这段时日,华浅都跟着娘亲一起在城中四处走,一会儿是首饰,又是锦衣罗缎,一会儿又是席宴上的美食,竟然都带着她品鉴了一番。
最后,华夫人直接把一匹布缎和针线留给她。
“阿浅,这依旧制,你需在大婚前亲手缝出鸳鸯枕被上的绣样,此番便辛苦你了。”
只剩下华浅皱着一张苦脸在桌前。
这许久没有去粥棚,她许多事情都搁置下来,心下还有别的事情惦记着,哪怕是上辈子同样干过的事情,华浅也觉得十分烦闷。
“千芷,你先下去吧!”
她起声遣下千芷和其他人,正欲一个人安静会儿,却远远听到窗边角落处传来声音——是用手轻敲着木头上的闷声。
华浅抬眼往那个方向望去,正对上仲溪午那双似乎常年带着一波春水的眸子。
在那个意外之后,华浅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样突然的出现,让华浅又不由地涨红了双颊。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唇齿间仿佛还能闻见前些日子的酒味。
接下来,华浅居然瞧见那平日里最懂规矩的仲氏园家主,轻身翻了个窗,进到了她的闺房里边,随即一脸正色,抿着唇朝着她的方向径直走过来。
华浅被这动作吓得站起了身。
不是,这上辈子也不知道仲溪午这么直截了当的啊?
“家,家,家主。”
华浅声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脚下踢到了椅子,就要往后边倒去。
仲溪午也是一着急,就冲上前,揽住了华姑娘的腰身,防止她往下摔过去。
可是这么一来,这两人的身体又紧紧贴在一起。
华浅觉着腰似乎被一只大手握住,脸更加烫了起来,她愣了一下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家,家主,家主您怎么来了?”
仲溪午耳廓红得反复能够滴出血来,只垂下头轻轻咳了一声,才回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他又抬起头来,眼里仿佛笼着一层秋水一样看着华浅,“我想你了。”
“我知道这么一来是不合规矩的,母亲也叮嘱过我,”仲溪午的声音十分轻柔,“但我确实是想见你了。”
谁懂啊!上辈子长大后疏离到甚至有些刻薄的家主露出像小鹿一样的眼瞧着自己的时候,华浅只觉自己震惊到无以复加!
华浅瞪大双眼,又愣愣道,“家,家主言重了。”
仲溪午闻言柔声笑了,“阿浅不必如此疏远称呼,只余三月我俩就要成婚了。”
他刚说完,又蹙起眉,低声继续说道。
“我本不想等三月那么久的,只是母亲说还要准备颇多,我不想你受到委屈,且三月后说是极好的日子。”
“那日成婚的夫妻,说是可以长相厮守的。”
华浅从前虽然对仲溪午了解不多,但却能从这只言片语间感受到他此刻极好的心情,连着“长相厮守”这四个字,都带愉悦的尾音。
仲溪午的眼睛在看着她的时候,竟然是亮亮的,像是深夜的月儿亮着的光一样,并不刺眼,却好看得让华浅居然觉得被感染到一样。
她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来。
这笑容却突然停滞下来,华浅歪了头,眨了眨眼。
这剧本不对啊!
仲溪午真是真心想娶自己的吗?
前世他不是心悦牧遥吗?
华浅还没来得及反应,仲溪午就望着她继续说道,“近几日,我都有遣人去帮千芷姑娘顾着粥棚,阿浅不用太担心。”
他倒是极为妥帖的。
“有劳家……”
话还没说完,华浅便止住了话头,后又愣愣点头,低声说道,“谢谢。”
“阿浅,我不太方便直接过来见你”,仲溪午这一口一个阿浅叫得顺口,“现下事务繁多,我又怕顾及不到你。”
他扯下腰间系着的玉坠子,往华浅的手里一塞。
“若阿浅有处理不来的事情,遣下人去仲宅寻我,我会马上过来。”
触手生温,是极好的玉。
“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来寻你吗?”
她突然想起来——上辈子她哭求仲夜阑护住自己,护住华府,自己苦尽心思为他,却只留下一封休书以及那一抹转身后不再相认的冷清背影。
这世间有如此的真挚言语能信?
她觉着涩意上心头,后退一步,用着似乎只有自己才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如此卑劣的人怎么配有人真心以待……”
“不管什么事,阿浅,只要你所求,只要我能做到。”
仲溪午的声音掷地有声,温和却有力量。
“好。”
窗外传来了一段有节奏的敲打声,仲溪午侧过身去,敛眸轻挑眉宇,后又转过来,恢复了笑容,“阿浅,我要先走了。”
他上前走了几步,凑到了华浅的耳畔,柔声道,“我每日都会想你的。”
“阿浅,可不要忘了我。”
仲溪午好像是突然笑了,均匀的气息喷在华浅的耳上。
她顿时觉得心内发麻,是那种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血液都在翻腾的快意。
华浅攥紧了手,呼吸一滞,后牙轻咬,只睁大了眼点点头。
仲溪午又抬起手,往华浅的头上摸了下,忍不住又笑了出来,转过身去走到窗边,一个轻巧的翻身就过了去。
末了,还像是恋恋不舍一样回过头来看了眼华浅。
这家主大人,真像是爱惨了她一样。
说着情话的样子竟也不似登徒子一般轻佻,就像说着再正常不过的话一样。
终于,华浅终于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摸索着拿了块原先千芷早就备下的核桃往嘴里塞。
赶紧吃块核桃,补补近来不知道该怎么用的脑子。
“城西的粥棚目前人手还尚且够,且夫人老爷也派了人去帮忙,连长公主前些日子都捐了不少银钱,小姐不用太过担心。”
千芷递过账本,徐徐说着,“学堂和善堂都已开始施工建了,是家主亲自遣人来督办的,材料都是用最好的。”
华浅翻过一页,一手灵活地移着桌面上的算盘珠子,仔细对着上面的数,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笑着对千芷说道,“你干得很好。”
前世她竟拘泥于宅院之争,没能将千芷好好往正经路上带,连累当时才十几岁的姑娘也死于那场变化中。
千芷始终都是忠心护主的。
从始至终,都不若其他见风使舵的女使下人一样见华家失势,就远远离去,顺势还踩华家一脚。
重来一次,华浅想要千芷也有立身之能,让她有自由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哪怕自己后来无法护住她了,这小姑娘也能够靠自己立于天地之间。
“不好了,姑娘,不好了!”
李嬷嬷从前院是急忙跑来的,手脚还上下挥着,脸上满是着急的神色。
“姑娘,少爷在醉香楼惹了祸了!”李嬷嬷接过千芷递过来的茶水,也没顾上喝一口,连忙道,“说是要带走那边的琵琶女,人家姑娘不愿,与楼里的侠士吵了起来,人家都说要带他去见官!”
“今日老爷有事,一大早就去了隔壁镇,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夫人也要去城外寺庙给小姐祈福,嬷嬷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只得来找小姐了!”
华浅闻言,手上动作一停,马上站了起身。
华浅攥紧了手上的帕子,加快了脚步,连忙往外走去。
也是她竟然差点把华深的问题给忘干净了。
忘了他好色又爱惹事,在外面不知以华家的名义欺负了多少姑娘。
华浅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边传来自家哥哥吵吵嚷嚷的声音。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迎面直接走进去。
华深远远就瞧见她,连忙用胖乎乎的手指向华浅。
他的脸颊边有血痕和淤青,应当是刚被揍过留下来的伤。
华深那张肉肉的圆脸上霎时转了颜色,轻扬起下巴,挣脱开旁人的束缚就往华浅的方向奔来。
“妹妹,妹妹,妹妹你可算是来了!”
这大哥似乎是找到靠山了一样,声音居然还带着些委屈,似乎还打算发挥,却被华浅一个眼刀扫过来——顿时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了。
华浅也没把眼神多停留在他身上,转过脸去就瞧见酒楼中央坐着的正哭着的琵琶女。
站在那琵琶女跟前,呈保护之姿的两位男子带着些许江湖气,让华浅不由得想起来上个辈子发生的事。
“哟,这不是华府的小娘子吗?这是来给华家的恶少撑腰来了?”蓝衣男子瞧见她过来,忙不迭地就开口嘲讽道。
他们不是单纯的局外人,分明对华浅和华家的境况格外知晓的,上辈子对着已嫁为仲夜阑的华浅极尽刻薄数落,丝毫不留情面,言语都是对仲宅的中伤和对华府的不屑。
前世华浅没能多想,且心思直,竟在众人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来被煌城中人当成谈资,说了许久,掉尽了颜面。
重来一次,华浅可懒得再与他们斡旋。
“来人——”
“把他给我抓起来!”
华浅声音带着不容言说的狠厉,冷着一张脸,手指就指着方才那个出声的蓝衣男子。
“谁给你的胆子,出言不逊辱没华家?”
华浅瞪起的杏眸让华深都被吓住了,竟一时没有注意到他妹妹这个时候转了个身,用这个可怕的眼神看着他。
“还有,把他也一同抓起来,全部送到衙门里去!”
“不是,妹妹,怎么……”
华深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看向华浅喃喃问道,终究一句话也没说完。
“指的就是你,既然你的毛病再改不了的话,就送去衙门的牢房里涨涨记性!”
华浅言语不留一点情面,周遭原本讨论的人声也小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在瞧着这华家姑娘。
那边的蓝衣男子却有些不快地快步往前走,身前的佩剑就要往华浅的方向指过来。
铮。
一阵风声急促而来,紧接着华浅只听到剑击落物件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
那挡在华浅面前的男子身着白衣,挺拔而立,面带着着急的神色,那一剑的力道震得对面的蓝衣男子只觉得手臂发疼。
他本也没想着拔出剑的。剑身甚至都没有出鞘。
他只想要吓一下华浅,顺道理论——为何要将自己送去衙门?
这突然出现的男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华浅却比起所有人都先出了声,小娘子柔软的声音与先前要发落人送去衙门的时候,格外不同。
“……家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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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尔P大工程系有一著名毕业生聊天群,名叫精英校友交流会。
在这个群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听不到的,只要瓜吃不到你头上,八卦之下众生平等。
正所谓八卦之心人人皆有,若不是某天这瓜真吃到了金珉奎头上,他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在几年前就退出这个所谓精英校友交流会实则八卦吃瓜闲散群的。所以当此群中的今日炸裂新闻,崔胜澈要结婚了这一二手消息几经数个群聊传到金珉奎那里时,已经是晚上的事了。
狐朋狗友群里的消息滚动几近光速,洗完澡出来看着kkt里几百条未读消息的金珉奎陷入了沉默,优越的动态视力让他捕捉到了“崔胜澈”和“结婚”两个重点词,某个瞬间心脏不明显地停顿了一秒,再次恢复跳动时,他看到了徐明浩发来的最新消息,语气揶揄:关于此事,元芳,你怎么看。
不需要意有所指,后面明晃晃地@着金珉奎的id。于是金珉奎就着t恤擦了擦半干的手,一本正经地回复道:关于前男友的事,我一般不看。
此言一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轮欢呼起哄,金珉奎虚空点烟,功成身退,倒扣手机把自己摔进床里,然后望着天花板,开始吾日三省吾身。
金珉奎,28岁,生物工程在职博士,众校友眼里的同辈之神。
出身行业世家,十九岁考上首尔P大,二十岁拐跑全校男女的共同白月光崔胜澈,二十一岁上主任名单,二十二岁研发方案刊登在校报首页,二十三岁保送本校研究生,二十四岁进首尔最大医药器械公司做研发。此人不到三十岁全款买车买房(父母资助),把隔壁群里的校友们都馋哭了。所以要问金珉奎二十五岁时在做什么,群友们答,二十五岁的时候,他好像在被全校催婚。
就看金珉奎全款买下市中心公寓一套的消息横空出世,群里诸位皆化身柠檬精,控诉金珉奎你有车有房还不向崔胜澈求婚你简直臭不要脸,又说金珉奎你不结婚就不要吃差皇粮不干事有种分个手让我们看看实力,后进群的校友们纷纷响应,问起当年二人的鸾凤美事,前辈们皆是思绪万千回味无穷。徐明浩看完笑得前仰后合,金珉奎看完气得当场退出群聊,最后小情侣当年的见证人(徐明浩)亲自下场澄清,说金珉奎和崔胜澈,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纵使精英校友会对八卦有呼风唤雨的能力,也鲜有人知晓金珉奎和崔胜澈的分手原因。唯一的已知情报(由热心网友徐明浩提供)是他们是在崔胜澈出国留学后分的手,群里人便顺着这条线索集体化身柯南,谁谁说一定是因为异地恋没结果,谁谁又说一定是因为有人出轨。那时金珉奎一边翻着徐明浩发来的消息记录一边气得七窍生烟,心说合着你们所有人都比我懂,个个都是情感大师,我这个当事人怎么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被分手的呢。
一个合格的前男友应该像死了一样,纵使当年爱得死去活来也要从对方现在的生活中销声匿迹。崔胜澈深谙这其中奥妙,分手时悄无声息地删好友,后来金珉奎发去的好友申请他一概当作没看见。那之后金珉奎绝望透顶,搬离两人合租的房子去到了城市的另一边。后来的日子果真如金珉奎所料,曾经推开家门就能看到的人如今成了记忆里的一片风中残烛,金珉奎不知道崔胜澈是从来没回来过,还是已经回来了,也在刻意避开他。但对此金珉奎从不探究,用他本人的话来说就是:
“太他妈爽了。自从见不到崔胜澈之后,我升职加薪,买车买房,风调雨顺,蒸蒸日上。我现在懂了,崔胜澈就是命里克我,和他在一起我就没有一天不倒霉,你是知道的,那个时候我每节课都要挂科,每节都踩着及格线过,每节课都是诶!差点毕不了业。”
在医院咖啡厅里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番言论,坐在对面的徐明浩优雅嘬一口咖啡,慢条斯理地开口说:“前面的我都认可。但后面这个,难道不是因为你当时天天一门心思谈恋爱根本不学习的原因吗?”
听闻此言,金珉奎呵呵一笑,风卷残云吃完手中的三明治,一阵风似的溜了。
隔着流动的人群相望,金珉奎有那么一瞬间错觉自己可能是文艺片男主角,模糊的行人和两个高出人群半截脑袋的帅哥遥遥对视,此刻的镜头里应该是非常唯美的场景。心跳加速是骗不了人的,万千思绪涌上心头的同时金珉奎的眼神不受控地瞟向崔胜澈身边的女人,那人正用手扶着小腹,几不可闻的隆起在金珉奎的眼里无限放大,那一刻他仿佛被人用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思绪消散,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好你个崔胜澈,你不仅男同骗婚,你还让你老婆未婚先孕。你真是个死渣男。
在首尔最大的医疗器械公司工作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繁忙。金珉奎坐着高级工程师的位置,一般过的都是很清闲的日子,只需要偶尔写写研发设计方案偶尔参与下设备整改就是全部工作。可奈何他们公司名气太大,市内的所有医院都把设备检修外包给了他们,导致公司每天都在拉壮丁。而今天很不幸,金珉奎就是那个被拉来的幸运壮丁。
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在首尔碰到崔胜澈的。
好吧,退一步讲,鉴于崔胜澈要结婚了,在首尔碰到也是有可能的。所以金珉奎决定修改一下前文内容。
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在医院里碰到崔胜澈陪他的未婚妻来产检的。偶遇忘不掉的前男友和他怀孕的现女友,此等男默女泪的场景放在医院里就应该被明令禁止,因为对人心脏不好,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拉进手术室抢救。所以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金珉奎心里一横,眼睛一闭,掉头跑了。
跑着跑着又觉得不对劲。按理说在这段关系中金珉奎才是受害人,明明当年被不明不白分手的人是金珉奎,这会儿要跑也得是崔胜澈跑。可是跑都跑了,再掉头回去又显得不上台面,于是他怀着满腔怨念,绕了半个医院的远路去妇科手术室,检修时拿着工具的手都在发抖,在开着冷气的空调房里被自己气出了一身的冷汗。
而更让人气抖冷的是连跑了三家医院,回到学校办公室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有空喘口气的时候,他惊恐地发现崔胜澈正坐在自己隔壁已经空了大半年的工位上,喝茶看报告一脸稀疏平常。
看着崔胜澈回头和他打招呼的模样,金珉奎觉得此刻整个世界都魔幻了。他在心里忏悔,虽说他每天都拉崔胜澈出来鞭尸,但他保证在此过程中崔胜澈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他从不在社交网络发表对自己前男友不利的传闻,分手后也没有对崔胜澈有过多的纠缠(顶多在发好友申请时骂了几句脏话),以他的人品,他实在想不出上天为何要如此惩罚他。
而此刻崔胜澈坐在他隔壁的工位上,一副十分理所应当的样子,见他来了,还笑着说好久不见,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望着此情此景,金珉奎无语凝噎半刻,非常狼狈地夺门而出了。
原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前任如今鲜活地站在眼前,金珉奎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可能在做梦。可是一路小跑到教务室,那教务管理尹净汉话都不说一句就直接塞了个文件过来,于是此刻金珉奎看着手里标注着人才录取的崔胜澈的简历,内心无比真实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到了这个地步办公室是绝对不能回的。金珉奎在偌大的校园里溜达了半天,最后发现能去的地方居然只有咖啡厅和实验室。于是几天后工程系里出了新传闻,说是最近金珉奎助教声称自己之前对学生们太不关心,故而发誓痛改前非,从此一心一意教导学生,旨在为生物工程培养下一代做出微不足道的贡献。这话把崔胜澈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虽然猜到了金珉奎会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他的突然出现,但属实是没想到金珉奎的应对方式会如此别具一格。半晌他略显震撼地问来和他打招呼顺便叙旧的徐明浩,你说他在干嘛?徐明浩一脸真诚答,我说他现在正在实验室里教学生怎么用AI模型诊断常见癌症。
崔胜澈:?
崔胜澈:你说他在教本科生用AI模型?
徐明浩两手一摊:看吧,你也觉得他疯了。
最后人还是被崔胜澈蹲到了。作为学校的新晋导师,崔胜澈以其优越的外貌和平易近人的性格迅速博得众学子的芳心,此人看似教子心切,实则心思全在打听金珉奎的动向。结果一打听,金珉奎这小子每天不是教室实验室就是食堂咖啡厅,活得跟端着个瓷杯子过晚年生活一样清心寡欲。所以崔胜澈只是掐了个不太准的点去了一趟实验室,就迎面撞上了一脸疲态的金珉奎。
一见来人金珉奎又要跑,崔胜澈反手把人抓住,说你每天一见到我就知道跑,我是什么瘟神吗?金珉奎一听这话脸都涨红了,半天就憋出一句,前男友和前男友授受不亲,听得崔胜澈差点气笑,刚要拽人往外走就听到金珉奎说哥,我现在没空跟你吵架,我真的太困了。
至于人是怎么到崔胜澈家里的,金珉奎发誓自己很无辜。他就记得自己困得不行,眼睛一闭一睁入眼的就是一个略显陌生的天花板,再往身边一看,那是困意全无情绪由困惑转为深深的恐惧。现在的情况是他正躺在他前男友的床上,而他前男友正睡得安详甚至脸色能透出光,可是看着对方如此柔和的睡颜金珉奎内心依旧毫无喜悦,此刻脑袋里只有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并且急需获得解答。
于是金珉奎翻出手机,打开狐朋狗友群聊,在寂静的深更半夜颤抖着手打出一个引人深思的问题:我有个朋友,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前男友的床上,关键这个前男友马上就要结婚了,他让我帮他问问现在他该怎么办。
群里很快有人响应。
徐明浩:你在胜澈哥床上?
全圆佑:你把胜澈哥强上了?
李硕珉:你要当小三了?
尹净汉:你说的这个朋友他正经吗?
崔韩率:点了宵夜,要吃的人来八楼。
金珉奎:…
当年算是瞎了眼认识了这群狼心狗肺的朋友,一到关键时刻能顶用的竟然一个都没有。深刻地明白了人生在世全靠自己的道理,于是金珉奎轻声爬出床,轻声套上外套,刚打算悄悄地出村,就听到身后一声开关响,床头灯应声亮起。那声音在他心里回荡了能有八百声,金珉奎愣在原地做足了得有八百次心理工作才敢回头,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崔胜澈正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一眼不发地看他,他当场觉得自己身体里某个沉静已久的DNA动了,立马凑回到床边,可怜巴巴地开口说哥,怎么了。
说完他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搞得好像当年被甩的是崔胜澈不是他金珉奎一样,于是他当场硬气了起来,嘴速跟装了机关枪似的,说哥虽然刚刚我在你床上但我对你已经毫无非分之想了你已经不能再诱惑我了而且你诱惑我的话就有道德问题了所以你最好不要再盯着我看了我要回家了。
还以为金珉奎狗嘴能吐出什么象牙,结果这话说的崔胜澈都愣了两秒,两秒后他一脸困惑地开口问,什么道德问题?金珉奎咬牙切齿,什么道德问题你自己不知道?崔胜澈两手一摊,说我真不知道,气得金珉奎憋了又憋,说算了,我跟你尿不到一个壶里。
说完他撂下人就要走,结果人还没走出两步就发现自己的衣角正被人拽着。他回头去看,看到崔胜澈一副被人抛弃的淋雨小狗样,正一脸失落地看着他。这一下看得金珉奎再也走不动路了,毕竟要说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那一定是骗人的,真要不在乎金珉奎也不至于每天在脑袋里拉崔胜澈出来鞭尸,此刻看着崔胜澈的表情更是让他刚刚雄起的心脏像个气球一样一溜烟地泄了气。
只是他这会儿刚要心软,就听到对方无辜地开口说,咱们就非得尿在壶里吗?我家厕所还蛮好用的。
第二天金珉奎顶了个鸡窝头配黑眼圈去学校,炸裂的造型把来给校医院拨新设备的徐明浩和李硕珉都看呆了。徐明浩说咋回事儿啊不就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前男友家里吗,分手好几年了你们还能打一架不成?金珉奎哑着嗓子说没打架,就是崔胜澈昨天说他家厕所挺好用的。听闻此言两人尚未摸到头脑,李硕珉斗胆问道,所以呢?金珉奎看了看二人眼色,把脑袋缩回了自己的卫衣帽子里,瓮声瓮气地说,所以在厕所里做了。
衣服外半晌没人说话,金珉奎疑惑地探出头,就看两个人都在那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还来不及把头再缩回去就听到李硕珉再也无法忍耐发出了如同海豚尖啸般的笑声,说真他妈有你的金珉奎,你还真成小三了。
成没成小三尚且不知,因为金珉奎义正辞严地说都是崔胜澈诱惑他,他现在对崔胜澈已经毫无非分之想了绝对不可能再上他一次当,正好推门进来的崔胜澈一听这话就笑了,说你昨晚也是这么说的还不是做了,再说我也没诱惑你啊,不是你自己把我拉进厕所的吗?徐明浩和李硕珉一看主角登场就自觉让位,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找系主任拨设备也不是不行。等他们一走那正在互相犟嘴的两个人又双双住了嘴,二人相顾无言半晌,最后还是崔胜澈先开了口,说反正都已经发生了,要不我们……
崔胜澈长得很好看,这是全校公认的。崔胜澈很难追,这也是全校公认的。当年追他的人从工程系排到了医学系,肖想他的人从女生宿舍群聊排到了男生宿舍群聊,具不完全统计及保守计算,人数至少不少于四只手能数过来的数目。所以金珉奎想过即便是现在做导师的崔胜澈也会有人喜欢,他只是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
刚刚结束一轮新设备的整改,此刻金珉奎只想回到办公室把便携小床一拉然后睡他个二十四小时,结果人还在走廊里走着就看到办公室门口站了好几个正在往里面探头探脑的人。一想到可能是崔胜澈出了什么事,金珉奎当场就不淡定了,觉也不想睡了,拔腿就立马跑了过去——站在人群后面一起看热闹。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就见崔胜澈坐在办公室里背对着窗户喝咖啡那叫一个轻松惬意。金珉奎无语地看了那几个小姑娘一眼,说你们没事搞什么围观,那几个女生本来还被吓了一跳,一看来人是她们的直系助教也不装了,说珉奎前辈你真的好幸运,每天都能看到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到底是是什么体验啊,要是换成我,我一定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听闻此等花痴言论,金珉奎张着嘴半晌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甚至还认真思考了一下,心想当年还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好像每天都睡得挺好的。几个小姑娘见他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不高兴了,赶忙七嘴八舌地说当然珉奎前辈你也很帅,只是大家的取向不同而已最近都流行尊重个人取向的噢。眼见这聊天趋势就要朝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金珉奎立马伸手叫停,酸溜溜地说别说了,你们崔胜澈导师马上结婚了,放弃吧。
此时屋内的崔胜澈还不知道屋外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早上有个腰比女人还会扭的小男生来他们办公室找金珉奎,看到只有崔胜澈在的时候还很夸张地长叹了一口气。崔胜澈忍着脾气问他有何贵干,他扭扭捏捏拿出一个小礼盒,又扭扭捏捏半天才说崔胜澈导师,等珉奎前辈回来了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给是不可能给的,只是当着学生的面不好发作,崔胜澈一脸笑面虎地收了礼物,转手塞进自己的柜子里说那我得问问他男朋友同不同意,小男生当场惊慌失措,问珉奎前辈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崔胜澈双手一摊,笑得一脸真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于是小男生哭着走了,小姑娘们尖叫着跑了。等目送那群人走远后金珉奎才放心地推开了办公室门,只是刚坐下崔胜澈就踩着他的风火轮(俗称办公椅)转了过来,金珉奎一看这架势吓得退避三舍,崔胜澈直接扯着他的衣领子拉了回来,语气咄咄逼人,说从今天开始你有男朋友了。金珉奎一愣,问哪个男朋友?崔胜澈挑了挑眉,说,你还选上了?除了你眼前这位还能有哪位?听了这话金珉奎张着的嘴半晌没合拢,说不准是高兴还是不得劲,犹豫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问,你有绿帽癖?
崔胜澈只当他在发神经,松开他的领子说就这么定了,然后又踩着他的风火轮转回了自己的座位。可是等了半天身边的人也没动静,崔胜澈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后知后觉地回头看去,发现金珉奎还是在盯着他看,只是和先前有些不同,两只眼睛都是通红的。
这下崔胜澈终于慌了。他想过说复合后对方的反应,高兴最好,生气也能理解,只是对方现在的表情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导致自己的表情管理也在一瞬间出现了裂缝,本来有很多想要说的话也被一同卡在了舌根。这次他略带谨慎地滑了过去,手慌里慌张地去抹金珉奎滴下来的眼泪,嘴张开了好几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软着声音说珉奎啊,这是怎么了?
“哥觉得这样对吗?”金珉奎突然问他。
崔胜澈一下脑子没转过来,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金珉奎就接着说,“你总是这样,当时也是,现在也是,总是自作主张地安排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你觉得这样对吗?”
他说完,捂着眼睛伸手想在桌上捞什么,结果捞了半天也没捞到,还是崔胜澈无言地递了两张纸巾过去。这下金珉奎更委屈了,越想越觉得难过,当年明明那么好,明明好像这辈子都分不开一样,为什么崔胜澈能那样说分手就分手呢,为什么能说结婚就结婚呢,难道只有金珉奎直到现在都还走不出来吗,他真的想不通。
这几天金珉奎忍得很难受,心里知道自己放不下崔胜澈,可是大脑又让他理智。崔胜澈要结婚了,这事实像个锤子一样每天敲着金珉奎的神经,所以要离崔胜澈越远越好,看不到他的时候自己心里才能好受点。只是金珉奎没想到崔胜澈能这么不要脸,他不仅男同骗婚,他还企图让金珉奎当他小三。合着全天下的好处都让崔胜澈一个人占了,他左拥右抱,还要让金珉奎跟个小丑一样围着他转,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好事呢。
金珉奎这次说跑就跑,留下崔胜澈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风中凌乱,隔壁办公室看热闹的徐明浩和李硕珉连连感慨,来串门的尹净汉看着金珉奎离去的背影恨铁不成钢。他说崔胜澈真有你的,这么好哄的人都能被你气走,你当年到底是怎么谈恋爱的。徐明浩说哥这次确实是你做得不好,毕竟大家都长大了,还用当年的方法糊弄人肯定行不通。李硕珉说况且哥你这个情况还想让金珉奎答应你吗,怎么可能啊,那可不就触及道德底线了吗。
本来还在深刻自我反省的崔胜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伸手喊了停,说你们一个个天天跟我在这聊道德,我到底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不就是想和前男友复个合吗?三人一听这话面面相觑,心说好你个崔胜澈,婚前出轨还让前男友做你出轨对象这还不够伤天害理吗?于是几个心有灵犀的眼神交换后,徐明浩干咳一声开口,说哥,既然你要结婚了就好好回归家庭吧,不要再继续这样了,珉奎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崔胜澈:你们说谁要结婚?
三人面面相觑。
尹净汉:呃,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崔胜澈气笑了,说搞了半天金珉奎以为我要结婚了?就看对面三人听了这话还是一副脑子转不过弯的样子,崔胜澈无语得要死,问他们我怎么结婚?都还没哄好金珉奎呢我跟谁结婚?
对面的三个人再次面面相觑,崔胜澈微笑看着他们活像在看三块砧板上的肉,此刻众人终于深刻地明白了谣言传言不可信的道理,半晌李硕珉尴尬地笑了一声,抬起手指了指门外,说哥,那你还不赶紧去追?
当年的分手确实做得不体面,但崔胜澈说,他其实是可以解释的。
去到了国外后他才发现一切都比自己想得困难,生物工程作为一个以读书写论文做实验为主的专业,本就不小的语言障碍因此被无限放大,在国内次次考试都能名列前茅的人突然变成了班级垫底,加上学校里冷漠的氛围,几乎交不到什么朋友,巨大的落差感让崔胜澈一时无法适应,从而陷入了长久又惶惶不安的焦虑。
那个时候就连给金珉奎回个消息都顾不上,只知道不停地学习不停地看书。明明心情差得要命,可又不想朝恋人输送负面情绪,所以每天都活得像个双面人一样,拿起手机是和金珉奎谈恋爱的那个开朗的崔胜澈,放下手机又变成了那个因为学习而抑郁焦虑的崔胜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厌烦起了对方发来的消息,崔胜澈羡慕金珉奎稳定的情绪,又因此厌恶自己的脆弱和反复无常,所以谈恋爱也变成了令人痛苦的事情,无法用来聊以慰藉,徒劳成了负担。
只是等自己终于整理好了情绪,觉得有勇气可以面对金珉奎的时候,崔胜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顾后果地做了一件多么自作自受的蠢事。问题已经不再是如何面对金珉奎,而是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无辜的恋人。可是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以前也不是没吵过架,毕竟情侣吵架人之常情,而且金珉奎好哄,通常给他个台阶下他就能溜出滑滑梯。但是狗好哄,被抛弃过一遍的狗就不一定好哄了。短短半个小时里崔胜澈把教室实验室食堂咖啡厅都逛了个遍也愣是没能找到金珉奎,无奈之下他发动金珉奎的狐朋狗友团全校搜索,就差要把校保安也找来一起抓人,结果在路过林荫道的时候总觉得眼角特别刺眼,他定睛一看,这金珉奎居然跟个失落小狗一样正蹲在学校林荫道的小树丛里面一动不动。
人找到了,下一步就要道歉反省一条龙。崔胜澈站在小树丛外打腹稿,打了五分钟终于把想说的话都理了干净,刚做好心理准备要进那小树丛,就听到树林深处传来了一声隐忍难耐的叫声。他当场就愣了,抬起的脚尴尬地悬在空中,慢半拍地心想最近的学生真够开放的。对面缩成一团的金珉奎也愣了,五秒钟后他慢腾腾地站起来,鼻子眼睛红成一片,手脚僵硬地迈着有些滑稽的步伐走出了小树林。
两人就这样尴尬地在林荫道上相顾无言,半晌金珉奎突然眼神坚定地开口说,刚那声是我叫的。崔胜澈无语,你什么时候变女的了?金珉奎不服气,那你不是还有绿帽癖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现在的无语,被冠名了一整天绿帽癖的崔胜澈恶向胆边生,干脆两手一摊,说对我有绿帽癖,我刚在隔壁酒店开了个房,你跟不跟我去?金珉奎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了,气急败坏地说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说这种话,要是我说我不跟你去呢?崔胜澈耸耸肩,那我就跟我未婚妻去。
金珉奎终于还是泄了气,整个人缩在座位里委屈地失去了二十厘米的身高和十厘米的肩宽。崔胜澈看他,他就把脸往旁边撇看窗外,结果一看窗户反光两张脸被映照得清清楚楚,又恼羞成怒地直接拉上帽子垂下了头。
帽子外的人叹了口气,金珉奎听到对方解开安全带然后凑了过来,把他缩着的身体整个圈在臂弯里,搞得自己活像个丧夫多年的小媳妇。沉默着抱了很久崔胜澈才开口,声音有些哑,他说,珉奎啊,当年是我对不起你,那个时候我心理负担实在太大了,没有和你好好沟通就分手是我的错。但我真的喜欢你,这么多年了就是忘不了你,所以你就给我一个跟你解释的机会吧,好吗?
金珉奎本来还缩着脑袋耍着赖,一听这话立马严肃了起来,脑袋往帽子外一伸正色问他什么心理负担,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见金珉奎终于不跑了,崔胜澈赶忙顺藤摸瓜,哄着他说只要你跟我回家我就告诉你。
他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人露出了一个略显震撼的表情,半晌又肉眼可见地局促了起来,崔胜澈还在想这人又在犯什么病呢就听对方结结巴巴地开口说,哥我确实也还喜欢你,我也忘不掉你,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真的没有绿帽癖啊。
金珉奎:你不用骗我,我看到你陪你未婚妻去产检了。
崔胜澈:那是我嫂子。
金珉奎:噢你嫂子…你嫂子??你绿了你亲哥?
崔胜澈:?金珉奎你气死我算了。
第二天精英交流会里炸开了锅,原因是有人夜跑时拍到了金珉奎和崔胜澈在江边散步,具爆料者称两位当事人不仅举止亲密,甚至还仿若无人地亲了个嘴。此消息再配上几天前崔胜澈要结婚的新闻属实是把众人都创了个遍,当年的校友们纷纷送上祝福,说金珉奎出走多年归来竟是小三,我就知道他俩当年分手一定是因为有人有绿帽癖。徐明浩看完笑得前仰后合,金珉奎看完气得差点要摔手机,最后事件的知情人(徐明浩)亲自下场澄清,说大家误会了,不是崔胜澈要结婚是崔胜澈他亲哥要结婚,至于他俩是不是真的有绿帽癖,这件事确实有待商榷。
虽然金珉奎极力澄清自己绝对没有绿帽癖,但鉴于几天过去了崔胜澈和金珉奎都还没有复合迹象,金珉奎的狐朋狗友们便直接默认了金珉奎这种行为不是有绿帽癖就是有寡妇癖。对此金珉奎的解释是他还没原谅崔胜澈,因为对方当年的分手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创伤,因为对方当年明明过得不好还一句话也不和他说让他感受到了钻心的痛苦。对此崔胜澈表示自己没什么好辩解的,当年确实是他的错,所以最近正在看金珉奎的眼色行事,一切以金珉奎开心为标准。
话说得好听的不得了,金珉奎那群狐朋狗友们还真以为金珉奎终于转性硬气了起来,结果转头就听说他早就提着大包小包住进了崔胜澈家,众人当即恨铁不成钢,在群聊里群情激奋,徐明浩说金珉奎你简直没志气说好的不原谅呢说好的不复合呢?李硕珉说金珉奎我看不起你当年哭着说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崔胜澈的人到底是谁呢?出差两周错过了所有故事剧情的全圆佑发了一连串的问号求瓜,只有群里唯一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的尹净汉出来帮金珉奎说了句话,说你们快别骂珉奎了,他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会犯的错,这怎么能怪他呢?
群里的消息滚动几近光速,洗完澡出来看到kkt里几百条未读消息的金珉奎陷入了沉默。旁边的崔胜澈好奇地凑了过来,在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侧头亲了一口金珉奎的脸,说珉奎啊哥真的知道错了,别听你那群狐朋狗友说的,你就原谅我吧。
其实金珉奎早就原谅了崔胜澈,此刻还要玩点矜持也主要是为了不要让崔胜澈太膨胀。崔胜澈当然也懂得金珉奎那点小心思,知道此刻正是给台阶下的好时机,于是他趁人愣神之际迅速从口袋里掏了个东西出来套在金珉奎的无名指上,金珉奎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莫名其妙被刚重逢两周的前男友求婚了,表情管理都有点不受控制,结果他低头一看,哪有什么戒指,就一用生锈铁丝做成的破铁环。
惊喜成了无语,金珉奎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笑了,当场就要甩开崔胜澈的手闹别扭。于是崔胜澈笑着把人捞回来,凑上去亲一口,然后歪头看着化身珉不乐的金珉奎说:“只要你原谅我,明天我就去把这个戒指换成真的,怎么样?”
Fin.
我又回来了!
本章主121,71,51,简而言之是泡S+三队长专场!
有对prettyU作曲的大量杜撰,介意者误入,全部都是我瞎编的!李老师是kpop最伟大的制作人!
撒花恭喜助攻路人小哥下线~
预警看(1)
都可以的话就向下看吧~
3
崔胜澈单方面切断了所有成员的联系。
尹净汉和李硕珉的通讯?不接。洪知秀和金珉奎的消息?已读不回。全圆佑改了游戏名(‘对不起’)发起的组排邀请?拒绝。
甚至男人还发来了KKT。
【表明心意了吗?】
崔胜澈恨不得钻进屏幕打对方一拳:【你故意的?】
【你不是在透过我看他吗?】对方很快回复:【他看你的眼神......
【你不是在透过我看他吗?】对方很快回复:【他看你的眼神,那没有注意过吧?】
崔胜澈想直接拉黑,却被男人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什么?】
【你在挑杯面的时候,他一直在悄悄看你。】
【冰面下藏着火焰呢。】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都觉得自己的回复透着心虚。
【爱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
崔胜澈更加烦躁。他爽快把人拉黑,手机扔远。
最近组合有很长的一段真空期,崔胜澈干脆彻底摆烂,除了和woozihoshi保持日常通讯外,他还让权顺荣利用舞蹈队长实权给自己清场地,独自一人对着权顺荣的舞蹈教学视频进行日常练习。
他鲜少有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似乎从自己从车站接回第一个弟弟开始,他就永远在担心,最开始是弟弟们的健康和每一次考核,出道后变成了团体的发展和队员们的关系,
S·Coups和生命和seventeen紧紧相连,和‘崔胜澈’这个个体已经密不可分。
一个人练舞真的很寂寞,没有队友嬉闹的声音,没有十几双鞋踏在地板上的整齐脚步声,镜子里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脱离团队仿佛在他的胸口用利器生生剜出了一个大洞,他再用力地奔跑,也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和刺骨的寒冷。
不是早就明白的吗。
不是seventeen离不开崔胜澈,而是崔胜澈离不开seventeen。
可是自己的爱好……崔胜澈烦躁地揉揉头发。
那是不正常的,畸形的爱恋。他不敢面对队友震惊或者厌恶的眼神,想象一下就会让他心口发紧。
练完舞后,有时候崔胜澈离开时会遇到大忙人李知勋,偶尔还会加上一个权顺荣靠在墙边,卫衣帽子让人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崔胜澈尽量不与他们有眼神接触,径直走过。
他甚至感谢两位队长的体贴。如果自己看到任何队员的脸,可能决心就会崩溃。
李知勋永远如此考虑周到。
仍然保持联系的两位队长日常通讯没有什么异样,他们甚至没有对崔胜澈单方面的切断其他成员的联系有任何疑问,没有任何‘谁谁谁托我给你带句话’的请求。
对不起啊,因为我的原因,给大家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吧?
有时也会后悔。自己当时纯粹是冲动之下的发言,脑子一热甚至说出了那样伤人的话,圆佑会很伤心吧。
可全圆佑冷着脸在手机上打字的样子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崔胜澈无数次地回忆他打字的键位,试图拼凑起信息内容。
问题不在于全圆佑,崔胜澈心里清楚。
在于他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成员们。
欲擒故纵当然是无用的浪费,崔胜澈想。但当那些人已经成为你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人自然是会瞻前顾后的。
他像鸵鸟一样,将脑袋埋入沙子中,对风暴不闻不问。
最先打破局面的,竟然是崔韩率。
那天上午崔胜澈出去遛狗,回家时看见弟弟戴着帽子和口罩坐在楼下,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崔胜澈只是瞟了一眼上楼。
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头晕脑胀,隔半小时就从窗户上往下看。崔韩率一直坐在长椅上,偶尔离开买些饮料和饭团,在座位上安静地吃掉。
有人询问他什么,只见弟弟轻轻地摇头,稳稳地坐着。
他甚至很少看手机,只是沉默地盯着崔胜澈家的方向。
到傍晚,崔胜澈再也沉不住气,他怒气冲冲地拿着衣服下楼,兜头给崔韩率罩上。
“呀,我们不是在演偶像剧,穿厚点。”他故意冷着声音说完,伸手把崔韩率拉起来,
手好凉。
废话,在外面坐了一天能不冷吗!
崔胜澈狠狠瞪了崔韩率一眼,想把他塞进自己的车里。
崔韩率站在原地没有动。
崔胜澈又用力拽了一下。
他硬拉不是白练的,崔韩率踉跄了一下,还是执拗地站在原地。
“Vernon,别逼我把你塞进去。”崔胜澈的声音很冷。
“哥终于下来看我了。”
对着这句话,崔胜澈原本暴涨的怒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就消失了。
“呀,真的……”他叹了口气,问:“尹净汉让你来的?”
知道弟弟们最能让我心软,故意让你们来的吗?
“是我自己想来看哥。为什么我就不能自己想哥呢?”
Vernon这句话直接把崔胜澈砸没声了。
好像弟弟们都在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时候长大了。他看着眼前的弟弟,比自己还要大的身材和成熟的态度,相比之下,自己才像一个闹脾气的弟弟。
呀,明明不久之前还是个小孩子呢。
“……上来吧。”
崔韩率很安静。
他安静地跟着崔胜澈上楼,安静的看着崔胜澈煮泡菜汤,安静地吃光泡菜汤,安静地抚摸着摇着尾巴凑过来的红薯,安静地拒绝崔胜澈的命令。
“你今晚要回家。”崔胜澈宣布。
“不。”
崔胜澈瞪着崔韩率,悲哀地发现自己真的对他没什么办法,泄气地翻找起替换床品。
“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别装傻。”崔胜澈铺好床,吸了吸鼻子:“圆佑应该都说了吧。”
“哥是因为圆佑哥才不来训练的吗?”
“不许这样说圆佑。”崔胜澈条件反射地反驳,回头对上崔韩率直直的眼神,声音不自觉的掉下来:“我很好,只是——”
“那为什么哥不来看我们呢?”崔韩率打断。
“我说了——”
“我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哥了。哥不来练习室,我们写rap词你也没来,没有哥的队伍根本不能叫hip-pop队。”
“为什么哥要把怒火撒到我们每个人身上?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崔胜澈最拿这个弟弟没办法。
Vernon是外国人,年龄又小,还是泡队的忙内,崔胜澈自然对他多几分关照。小孩不爱表达自己的情绪,家里浓厚的韩国氛围让他融入大家也并不困难,就连在showmethemoney里面受了嘲讽,也只是回来盖着被子哭,他去追问还一句话不说。
他什么时候见过Vernon伤心的样子?
“我自己来这里想看哥,哥还要怀疑是净汉哥让我来的。”
“我不是任何人的木偶啊。”
“……别这样说自己。”崔胜澈犹豫了一下,还是抱了上去。
“Vernon啊,请千万不要讨厌哥呀。”他轻轻地说。
请不要离开我。
“不会的,哥。”崔韩率的声音冷静又坚定:“我那么喜欢哥,无论什么样的哥我都喜欢。”
在暗示什么吗?
崔胜澈看着Vernon深邃的面容,咽下了这句话。
“一起看个电影,早点睡吧。”
他们看了电影,又一起通关了游戏,崔韩率安静且听指挥,让崔胜澈长官无比满意,拍板决定崔韩率是自己的第二任游戏搭子。
那第一任游戏搭子全圆佑呢?
崔胜澈在发现自己想到全圆佑的那一秒,苦笑了一下。
“哥也一定要好好睡觉,我会监督哥的。”
“……哥?”
“Vernon……”崔胜澈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声音嘶哑。
他想爬起来,身体一个踉跄差点平地摔,眼前一片白光。
“哥不要动。”一双手按住他的身体,杯子被递到嘴边:“哥在发烧。”
高温让崔胜澈的神经都变得愚钝:“为什么Vernon昨天一天在外面,不发烧呢……”
“因为我穿了羽绒服。”崔韩率的声音飘在半空中,弯弯绕绕地钻进崔胜澈的耳朵。后者头晕的厉害,自暴自弃地把头埋进枕头里。
难受,想睡觉。
“我订了汤饭,哥吃点再睡。”崔胜澈昏昏沉沉地吞下去半碗汤饭,重新倒回床上。
“韩率啊……”
“怎么了?”
“不许告诉别人啊。”
“不会的。”
听到这句保证,崔胜澈的意识才放心地坠入黑暗。
崔韩率去厨房刷碗,他盯着手机屏幕,在狂轰滥炸的消息中艰难地选择联络人,最后发给了woozi和hoshi。
“哥发烧了,有我在,放心。”
他想了想,又在黑泡队的群聊里发了一条。
“已进入Coups哥的家,哥发烧了,速来。”
哥只说不许告诉别人,没说不许告诉别人什么事情。崔韩率理直气壮地想。他可没把自己偷偷跑到胜澈哥家里的事直接告诉队友。
崔胜澈是被牛骨汤的香味唤醒的。
崔韩率正坐在他对面啃骨头,看着崔胜澈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还要努力瞪他,赶忙捧起桌子上的碗送过去,两个人面对面喝汤。
牛骨汤炖得入味,上面还点缀了翠绿的葱丝,崔胜澈一口气喝完,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
“珉奎还在这里吗?”
崔韩率的筷子停顿了一下。
“哥在说什么呀。”
“黑胡椒粉放得很多,是珉奎的爱好和口味,我家楼下那家外卖从来只放白胡椒粉。”
门外传来推搡的声音,不知道什么东西‘咚’地一声磕在门上。
“进来吧。”崔胜澈声音不大,可崔韩率下意识地就站起来去开门。
金珉奎最先摸着脑袋进来,脸上挂着过于灿烂的笑容。全圆佑跟在后面,没有戴眼镜,眯着一双近视眼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崔胜澈。
麻烦死了。崔胜澈又瞪了崔韩率一眼,深觉自己昨天心软就是个错误。
“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然后走人。”他定了定心,靠在墙边,尽量不去看两人。
“……明天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金珉奎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
崔胜澈懒得理他,直接转向视线疯狂跑酷的全圆佑:“你没什么想说的?”
“……哥喜欢我的眼睛吗?”
“喜欢。”崔胜澈非常干脆地点头,看见全圆佑震惊的神色,烧的神志不清的大脑里还有点大仇得报的快感。“我也喜欢珉奎的脸和身材,不管珉奎染什么颜色的头发都很好看。Vernon眼睛那么深邃,鼻子那么挺拔,也很漂亮。”
“所有成员身上,我都有喜欢的地方。”
“那为什么——”
“圆佑啊,‘他’会紧紧地,像世界末日一样抱住我,你会这样做吗?”崔胜澈静静地看着这几个弟弟。
“哥很喜欢那个人吗?”金珉奎忍不住打断,非常委屈:“可圆佑哥说那个人除了长得高以外没有什么优点,声音也很难听。”
怎么这么不会抓重点!
金珉奎平时有这么笨吗?
该发烧不是自己是他吧!
“怎么可能!”崔胜澈气得给了金珉奎脑袋一下,闭了闭眼睛减轻头脑的晕眩。
“很困扰吧?有我这样的队长。”他突然说。
崔胜澈不是没有见过纯粹商业关系的团队,他们能在镜头前摆出最有团队爱的样子,黏糊得让人以为队友之间在谈恋爱,但在休息室擦肩而过的时候,每个人都面无表情。
但商业同事关系的团体也可以火很多年。
他也应该这样做的,崔胜澈想。
不自信的尹净汉现在也可以摆出游刃有余的样子,一边练习一边哭的李灿现在也是舞台上耀眼的存在,刚来时韩语不好,有些拘谨的洪知秀,文俊辉和徐明浩,现在甚至可以在逻辑之夜大杀四方了。
所有人都好好地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野心和好恶,那么在他们明确表现出不喜欢的时候,自己远离应该是识趣的高情商举动吧。
稍微拉开一点距离,是不是更符合现代的社交法则?
可崔胜澈又的确是个渴求爱意的怪物,总还想亲密地抱着他们,可以随时随地挂在别人身上。
似乎所有人都走出了小绿屋的日子,只有崔胜澈,只有最年长的,看着每个弟弟成长为大人的崔胜澈,永远走不出小绿屋。
“怎么可能!”大声反对的居然是崔韩率。
他站起来握住崔胜澈的手,难得冲最大的哥哥大声说话:“我不允许哥说这样的话!”
“明明哥已经非常努力了!一开始,我们的休息日都需要哥去帮我们争取!S·coups是世界上最好的队长,我就算在汉江边喊出这句话,也不会有任何人反驳我。”
“那对你们来说,我是个好队长吗?”
这回全圆佑动了。他走上去,紧紧地,像世界末日一样抱住崔胜澈,用力地几乎要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
“哥是最珍贵的。”全圆佑的声音很坚定。
“骗人。”头疼得厉害,崔胜澈缩进被子里,强撑着说完堵在胸口的几句话。
“如果真的珍惜我,为什么要推开我?”
“爱意从来都不是可以隐藏的东西。”
“不爱我也可以的,但请不要讨厌……”
他的意识坠入黑暗。
崔胜澈的话一丝不落地顺着电流,传进远处的会议室内。
“Coups哥怎么会这么看我们!”夫胜宽气得站起来,扫视了一圈队友们,气势稍稍下降了一些:“我们真的有……”
“所有人都这么做过。”尹净汉脸色难看,声音像浸着冷水:“因为……”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早在队员们察觉到彼此对队长不可言说的心意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
在李知勋的压制下,团队维持了微妙的平衡,但他们总会因为崔胜澈的一个小动作而争风吃醋。今天胜澈哥搂你了,为什么不搂我?今天胜澈哥又护着圆佑,我也很需要维护呀,圆佑游戏玩得那么好,根本不需要保护吧?为什么只能看见圆佑呢?呀!夫胜宽这小子居然装乖撒娇,the8你也跟着撒娇!以为这样我就会嫉妒吗?
胜澈哥并不在乎我吧?总是搂完所有人,最后才轮到我。
我才不要对哥笑呢。
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到他们以为崔胜澈真的有读心术,能够感受到藏在每一个别扭动作下的喜欢。但却忘记了,总是表达爱的人,自然也希望收到爱的回馈。
欲擒故纵是最大的感情浪费。
在无意识的互相较劲中,崔胜澈的感受就被放在了后面。
“挺幼稚的。”徐明浩总结。
“所以。”李硕珉敲敲桌子让大家安静,他瞟了一眼尹净汉阴云密布的脸,询问:“Coups哥认为我们不爱他,认为自己被讨厌了,对吗?”
“阿西……”尹净汉撩了一把额发,喃喃:“笨蛋。”
怎么会有人讨厌你。
“再次让他知道不就好了?”权顺荣惊讶地发觉会议室内的低气压,兴冲冲地站起来:“我有一个提议!”
崔胜澈回归了团队,照常和队友们一起练舞,之前短暂失联的日子默契地被所有人遗忘,再没有人提起。
直到李知勋打破这一切。
他直接在练习室堵截崔胜澈,和权顺荣一左一右把他压向宇宙工厂。崔胜澈不明所以,以为i有什么紧急事件,提心吊胆地问了一路。
“Woozi,有什么困难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解决。”
“我受够了。”李知勋只是简单的这样说。他示意权顺荣关上门,敲击了几下键盘,缓缓的前奏从音响里流淌出来。
崔胜澈以为是新曲子,正要竖起耳朵听,但听到第一个词就舒展开了眉头:“怎么会突然想起重制PrettyU?”
就算崔胜澈忘记所有关于seventeen的一切,他也不会忘记这首曲子。
“好好听。”肩上搭上权顺荣的手,将他的肩膀捏的很紧:“Coups,听一听吧。”
崔胜澈便闭上眼,轻轻跟着歌哼唱。
想说的话有很多,无法整理好思绪。
崔胜澈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获得一位时所有的细节。
从出道第一天起,三个队长就练习了获奖感言,其中,崔胜澈是练习得最多的,到后来,他都能闭着眼睛把要感谢的工作人员和理事名单倒着背。但在那个小小的舞台上,第一次听到seventeen的名字时,崔胜澈拿到话筒,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愣在那里很久,看着下面欢呼的观众,听着弟弟们在他身后抱成一团欢呼,权顺荣在他旁边哭得像个傻瓜,他张张嘴,背得滚瓜烂熟的人名一个个飞出脑海,只有一个个画面在闪现。
小绿屋盼着出道的日子;和圆佑一起拼车上学,在颠簸中看到弟弟少年肥的侧脸;顺荣因为学校远,每天睡眼惺忪还要强打精神的样子;一群男孩分吃一条紫菜包饭的窘迫;尹净汉对自己出道造型不满意的皱眉;李知勋一次次对着电脑抓耳挠腮,一杯杯美式灌下去,熬夜到天明。
要用怎样的表现方法,才能传达我的内心呢?
他们已经走了这么长的路了啊。
原来他们也是可以获得一位的。
未来真的会越来越好的。
他手抖得握不住话筒,慌忙塞给刚直起身的顺荣。听他磕磕巴巴地把背诵的人名说了一半出去,又传来夫胜宽的声音,也是说不了几句就被传到下一人手里。
而他在徐明浩的臂弯里失声痛哭。
未来会好吗?
崔胜澈曾经无数次这样怀疑过。看着权顺荣一遍遍地修改动线,纠正动作,看着李知勋几乎要将自己过劳死在录音室,在一次次和公司沟通接洽还要受一肚子气的时候,崔胜澈都这样疑惑过:未来会好吗?
他一次次这样问自己。
直到这一刻,直到他们真的站在台上,金色的彩带挂在他们身上,崔胜澈才那样确信。
只要所有人一起,一切都会好的。
就在美好的一天里,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大家的声音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呢。”崔胜澈闭着眼睛,轻声说。
“我倒是觉得知勋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变哦。”
“Hoshi也一样。”他微微抬头对上权顺荣的眼睛,笑着去戳对方的脸颊肉:“一直都这么可爱。”
“知勋和顺荣,一直在支撑着大家呢,我也受了很多恩惠呢。”他轻轻地说。
对于这两个弟弟,崔胜澈总觉得亏欠良多。
明明还是那么小的年纪,李知勋刚来的时候更是小小一只,就要承担起那么重的责任,甚至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总管队长,在初得一位时还要把话筒塞给Hoshi。
“一直以来都很感谢啊。”
“呀,崔胜澈,还是那么看不起自己做的事情吗?”权顺荣的声音那么温柔,他的手指轻轻摸着崔胜澈的下颌线条,后者回过神来,才发现李知勋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对面的桌子上,双腿岔开包围住自己的。
抢夺了我的视线,你真是贪心。
“我没有谈过恋爱,一开始,写情歌怎么都找不到感觉。”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当舞蹈队长的。”权顺荣的声音带着笑意。
“……对不起?”崔胜澈不解。
“Coups从来不需要道歉。”李知勋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望过来,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细长的双眼,看不清他的神情。
“歌词很难写的,曲子我想了很久,才选定了曲调。”
“但让我融化的人,让我窒息的人,让我凌晨喝水还在想念的人,早已和我选定彼此的人,一直都存在。”
李知勋俯下身来,露出一点胸肌的沟壑。他认真地看着崔胜澈,正如同多年以前在破旧的录音室里,他想象着哥哥带笑的眼睛,心脏偶尔失控的跳动,自己总是粘在他身上的思绪一般。
崔胜澈瞪大眼睛,他不自在地想活动一下身体,却被权顺荣按在椅子上,只能看着李知勋逐渐靠近。
想将我的一切呈现给你,我们互相选择了彼此。
李知勋的手抚上崔胜澈的侧脸。
那么多人摸过,掐过崔胜澈的脸,seventeen的成员们从来都是这样亲密,队长更是不会对任何一个弟弟发火,但李知勋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制作人的身份让他在团队内的地位总是隐隐超然,没人敢去闹他,他也乐得清闲。
无人知晓他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他跟随着音乐轻轻开口。
“需要把心掏出来,复印一份给你吗?”
他看着崔胜澈的眼睛,仿佛看到一直以来瞻前顾后的自己。
为什么会写出这样酸涩的歌?为什么……说不出那一句‘你真漂亮’?
“你早就抢夺走我的心了,崔胜澈。”最后,李知勋轻声说。
“这首歌,从来都是为你而做的。”
崔胜澈张了张嘴,音乐在快到末尾的部分加上了大提琴的低音,仿佛夜光下缓缓褪去的潮水。
全部都说出口,你真的很漂亮。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齿间时,他的双眼被手掌轻轻盖住,两个如同羽毛一般的吻,落在嘴角和额头上。
花瓣会给我什么样的答案呢?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Coups认为是什么意思呢?”权顺荣没有移开自己的手掌,崔胜澈的脑袋贴着他的小腹,一片黑暗中,他每说一个词,崔胜澈都能感觉到小小的震动。
“我,知勋,其他所有的,来录音室重新录这首歌的孩子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呢?”
“我们真正想告诉你的话,你听到了吗?”
“我、你、不是、西八、啊不对、”崔胜澈磕磕绊绊了半天也拼凑不起一句完整的话。
“我也好喜欢,好喜欢胜澈的,说是爱也不为过吧。”权顺荣的声音带着柔软的笑意,他趴在崔胜澈的耳边,轻轻说。
“跳world时,我可是特意把哥和我安排在一起的哦,可惜哥每次只顾得上笑,有没有好好看过我呢?”
“我……”
“哥来找我和知勋,说你自己的困难时,我真的好高兴。如果我能帮到胜澈,哪怕是一点点,我都会很高兴。”
“seventeen是我们的seventeen,哥不用一直坚强的,偶尔撒娇也很可爱啊。”
“世界上有很多人在爱哥呀,哥一定要知道这个。”
“可我……”
权顺荣感觉到手心的湿润。
他和李知勋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种似抗拒又不抗拒的情绪在他们预料之内。
“这首歌是送给你的。”李知勋再次点击了播放键,让崔胜澈听到一段空白的音轨。
“准备好的时候,来录音吧。”
TBC
woozi&hoshi这个场景我脑洞的时候是很浪漫的!希望你们也感受到了浪漫!在十七的歌曲里面选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prettyU,因为歌词比较贴合暗恋的心情,第一次一位也会比较难忘。我个人最喜欢的就是那句:要把我的心复印出来吗?
这里简单说明一下1听到告白的心情:这章里,用了很大篇幅描写崔胜澈对于小绿屋的回忆,作为小绿屋里面的最年长者,1从那时候开始就需要考虑很多。弟弟们虽然现在长大了,但在1心中,他们还是需要自己保护的对象。所以当1在察觉到自己对弟弟们有爱恋的需求时,他是真心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正常人谁会爱上弟弟!
欲情故纵是无用的感情浪费,但对于1而言,将这份变态(?)的爱恋说出口的风险,是失去如同家人一般的弟弟们,他承受不起这个潜在风险,宁愿自己受到伤害,费力找代餐,也不愿意伤害弟弟们。
1是真的没有想过弟弟们会爱上自己的可能性,而这个事实,被两个队长用歌曲的形式戳破了。
我一直觉得1和5,7之间看似没有很多黏黏糊糊的举动,但1总是非常信任5,7,总是无条件的把他们划进自己的阵营,也基本上看不到1对57说什么重话,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尊重和默契挺戳我的,感觉他们之间会有很多平等的交流。所以让两位队长来戳破这个事实,也是告诉1,大家都很认真。
而1感到无措。知道5,7对自己抱有爱意就够惊讶的了,更何况还有另外10个。
之后的篇章会着重写,1如何逐渐意识到,弟弟们都长大了,并逐渐接受爱意,意识到自己在被珍惜着的现实。我其实不太会描写温情场景,只能说尽力吧233
以及所有关于prettyU的作曲剧情都是我瞎编的!李老师对不起!(滑跪
希望大家喜欢这样的剧情!
FirstLoss(初恋)
朴成训×李羲承
现背5k+
A.小狗
朴成训在认识李羲承以前没有喜欢过别人。
归结起来,在喜欢与被喜欢之间,朴成训更熟悉后者。
于是...
他是哥哥,是你未来会喜欢的人。
朴成训出道后住在集体宿舍里,因为不适应新的环境,夜里偶尔会做噩梦。但惊醒后,反而觉得自己所在的空间才虚幻得像是平行时空。
这里仍然充满着欢呼声、台下座无虚席地坐满了好整以暇等待他的漂亮女生……所以一切真的发生什么变化了吗?
他习惯性地看向李羲承的位置——哥哥睡相总是很好,被角好好地掖着,几乎没有什么褶皱。朴成训想,如果他的世界是一个不停旋转的漩涡,那么李羲承是一片平静的海滩。他总是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在那里降落,一切就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于是他光着脚下床,从后面偷偷地挤到李羲承的床上。第一次李羲承被吓得不轻,转过来看清他的脸之后报复似的使劲捏上去——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说什么重话,反而是多让出一小片空间,拿后背抵着墙,压低声音问:“成训,你做噩梦了吗?”
朴成训喜欢听李羲承叫他的名字。第一个字发s的音,舌尖轻飘飘地卷起一片令他无法抵抗的风暴。每次哥哥喊他“成训”,他才感到自己真的是Enhypen中的一名成员,跟哥哥一起向前奔跑着。他们未来是那样确定的、像银幕上的画面一样铺展开来。
童年时代所有小朋友都喜欢吃棉花糖。就像现在,同队里年纪小的弟弟们都喜欢李羲承。
李羲承搬到另一个房间住之后,NIKI跟桢元仍然绕着他转。那小小的房间里通常塞满了三四个大男人,看起来拥挤极了。朴成训假装做别的事,三番五次地路过那个房间,看到里面三个人围着一台电脑玩得正开心。NIKI指着屏幕拍手的时候李羲承握住他的手腕,稍微压低声音说,小声点,有人在睡觉呢。
朴成训在外面听着,嫉妒忙内,也嫉妒那个在睡觉的成员。
其实他应该加入进去的,不管不顾地黏在哥哥身边。或者下次,可以像队友们一样在镜头前爽快地说出“我最喜欢羲承哥”之类的话,李羲承或许会因此更在意他一点。
但是……这些只是偶尔会冒出来想法,都是他做不到的事情……
李羲承从房间里走出来倒水,看见朴成训在沙发上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他拿了葡萄汁出来,也拿给成训一杯。朴成训问,哥,你们在做什么呢?
李羲承坐到他对面:“NIKI在用我的账号玩游戏,你要玩吗?”
朴成训摇摇头。虽然他也喜欢玩那个游戏,但是却心口不一地说成“我不玩那个。”说完又对自己生气,仰着头把葡萄汁一口气喝光了。
“你还做噩梦吗?”李羲承突然问。
他们以前从来不提这个。没有人知道白天看起来并不亲近的两个人,夜里却变成两只用拥抱来互相取暖的小动物。朴成训低下头摸了摸刘海,他在哥哥面前太容易害羞,也太容易说反话。他想,要从现在就开始慢慢克服。李羲承坐近了点,拿空着的那只手捧住了他的脸。
“我不是一个人住那间吗?晚上可以偷偷过来的。我替你保密。”
这算不算是邀请?朴成训感觉到哥哥的指腹柔软地贴上他的脸颊。其实李羲承私底下对弟弟们说话时声音都很温柔,朴成训却总是错觉他对自己最特别……每次他们之间的距离变近,朴成训都要拼命控制住想要黏上去的欲望——羲承哥身上的味道总是甜腻地刺激着他的嗅觉。
这样一来,好像是在哥哥身边,他就自然而然变成小狗了……
录节目的时候,他因为耍帅摔倒在地上,弟弟们都笑得要命,只有李羲承转过去,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帮他揉腰。他对哥哥委屈地扁嘴,哥哥把他搂住,掌心贴在腰腹附近,笑着骂他“太笨了”。
怎么回事,朴成训想,自己明明有自负心,却喜欢听哥哥骂他是笨蛋。
但是忙内也会那样,哪里不舒服了,就去抱着哥哥撒娇。祯元是,善禹、载伦也是……反正李羲承都会对他们做一样的事。说他们是笨蛋,然后笑着安慰。
朴成训远远地看着……这样算起来,哥哥也有太多只小狗了吧。
他不想跟他们一样。
因此他没有去李羲承的房间,没有用他的账号玩游戏,没有喝他买的葡萄汁。圣诞假期他一个人跑出去兜风,在商场里遇到了好闻的香水,让他想到了李羲承,但却没有买给他。他不想送礼物给李羲承,不想让他太得意了,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真的,真的喜欢他,喜欢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B.姐姐
李羲承觉得自己唯一不能理解的成员就是朴成训。他太奇怪了,行为跟说法总是反着来。明明喜欢玩游戏,偏要说从来不玩。明明也是黏人的小孩,偏偏要装作成熟的样子。明明喜欢他,却总是作出事不关己的表情……这些都是十五六岁的男孩才会使出的把戏,怎么朴成训已经二十岁了,还是在做那些事?
李羲承自诩是有爱心的人,况且他出道后在组合里做了哥哥,更要对年纪小的弟弟们负起责任。可是朴成训偏偏就不要他的关心……他知道成训不怎么爱喝水,特意给所有成员买了酸酸甜甜的葡萄汁放在冰箱里,既能补充水分,也能增加维生素C的摄入。但朴成训就像是故意避开了那些饮料似的,每次即使打开了冰箱也绝对不去碰其中的任何一瓶。
朴成训跟NIKI的生日只差一天,他们生日的时候李羲承都送了很贵的手链。NIKI隔天就戴了出来,还把它炫耀给其他成员看,但朴成训却从来都没有戴过。
李羲承有时会怀疑,朴成训是真的喜欢他吗?会不会是他太过敏感所以才脑补过度?现在猜来猜去反而变成了是他更在意朴成训一点,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搬了房间之后朴成训不再过来跟他挤同一张床了,但他怀着说不清的心思,晚上还是回到原来的大房间里卸妆。房间里原本有一块很大的化妆镜来着,但李羲承不用那个,他就坐在朴成训的床上,指挥成训拿着一面小镜子举在他面前。
他对朴成训有要求的时候,朴成训才会变得很乖,百依百顺的乖。李羲承觉得朴成训真的像一只小狗,要摸摸他的卷毛,挠挠他的下巴,对他说我要你做什么什么,这样会给你奖励哦,那么他就会做得好。
所以奖励就是,他也会帮朴成训卸妆。成训就蹲在他面前,仰着头,眼睛一眨一眨的。
真的很漂亮,朴成训。他像是一只做工精致的人偶,因为过分完美所以也伴随着一些易碎感,需要旁人很好的保护才可以。但这些……人偶自己应该察觉不到吧?李羲承这样想着,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朴成训伸手去握李羲承的手,哥,你去洗澡吧,我自己来卸。
“为什么不戴那个?”李羲承看了眼他空荡荡的手腕:“我送你的手链。”
朴成训垂下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李羲承用手指把他的下巴挑起来,卸妆棉蹭在他的眼下:“别乱动。”
“NIKI戴了。”
李羲承没听懂,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不想跟NIKI戴一样的。”
朴成训说得很小声,发音含含糊糊。李羲承仍然耐心地帮他卸妆,说,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款式才买的。朴成训连忙解释,我喜欢的,哥……
李羲承不想连那种话也说出来:看到那个手链觉得很适合你,所以也给只差一天生日的弟弟买了一模一样的。
这样下去,暗恋朴成训的人反而变成了他李羲承,那个笨蛋却还对此一无所知。
他越想越心烦,最后把化妆棉片贴在成训的脸上,说,算了,你自己弄。然后起身走掉了。
梁祯元在旁边十分震惊地问,成训,羲承哥是不是生气了?他还从来没见过李羲承跟谁赌气的样子。朴成训把化妆棉拿下来,可怜兮兮地摇头。
隔天李羲承就看到朴成训手腕上多了那只手链。明明是大冬天,他还刻意地把袖子卷起来,故意在李羲承面前晃来晃去。但李羲承假装没看到他在干什么,转过脸去跟祯元说话。
晚上回到宿舍,朴成训下定决心去跟李羲承道歉。他没有不喜欢哥哥给的手链,更没有故意跟哥哥闹别扭。他虽然希望李羲承对他特别,但绝对不是用这种方式。
李羲承洗过澡之后,湿漉漉的在电脑桌前玩游戏。朴成训走进来,叫了一声羲承哥。李羲承看了他一眼,手部继续绚烂操作。“怎么了?”
“我有话想说……”
“好。”李羲承忙着打游戏:“帮我关下门,成训。我快赢了。”
朴成训在原地站着没动。李羲承也不理他,专心打赢了一局游戏。李羲承很少会这样把人晾在一边,朴成训像是被罚站一样站在那里,直到听见“YOUWIN”的机器女声,朴成训才拨弄着自己的手链,犹犹豫豫地说:“对不起,我不是不喜欢这个,只是那天niki戴了,我有点……心情有点奇怪,明明是我跟哥更熟来着,他却每天戴着那个手链炫耀……”
李羲承看着朴成训,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至少舍得从椅子上抬起屁股,过去把门锁住了。
“然后呢?”他看着朴成训。
“……”
“没有了?”
朴成训看向李羲承,耳朵、脸颊、脖子全部都发烫了,他原本不是那种不沉着的性格,但在李羲承面前却全都不算数了。李羲承看着他,他却不敢跟哥哥对视,只是拿手指头绞着手链,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细微的噪音。
……
新浪微博@铁板小猪2023
end.
#直球弟弟×温柔哥哥
#私设ooc
#短篇一发完
#勿上升
#瞎写写
_
寒流席卷大地,冬季降临,首尔的高层已经在月末关掉了空调,少了嗡嗡作响的声音,休息时,成员们的呼吸声大多都清晰可闻,汗水伴随着心跳,还有桌子上五颜六色的果茶。
而李羲承的那杯冰美式此刻显得格格不入。
透明的塑料杯上插着吸管,被一双秀气白皙的手拿起,对方身上还带着练舞结束的余热,却没有难闻的汗味,反倒因为温度的发酵散发出甜腻腻的香味。
“哥。”
李羲承接过冰美式,抬头看向在他身旁坐下的朴成训,然后自然的回了句谢谢。对方的额前的碎发因为出汗变得潮湿,李...
李羲承接过冰美式,抬头看向在他身旁坐下的朴成训,然后自然的回了句谢谢。对方的额前的碎发因为出汗变得潮湿,李羲承下意识的帮他往上撩,朴成训对上他的视线,空气定格了几秒。
按理说男团大多数都不会是安静的,他们也不例外,即使在高强度的训练下,大家依旧精力充沛,皮闹打架的情况不在少数。
可此刻对他们来说,世界是安静的,只有胸腔在锣鼓喧天的跳动着。
朴成训的眼睛圆溜溜的没什么想法,性格温吞的李羲承自然的拿过放在地上的冰美式将刚刚异样的情绪掩盖过去。杯壁上落下的水珠和手心的汗混在一起,就像他模糊不清的感情,分不清你我。
他最近总是觉得心堵,也不知是为什么,而这种感觉往往在朴成训靠近他的时候愈发的强烈,让他无法忽视。
李羲承偷偷看他,但对方依旧像平时一样,话也不多,只是安静的靠在自己身旁发呆。
朴成训是极好看的长相,就算是朝夕相处也不能忽视的好看,李羲承很喜欢他笑起来时嘴角的小括号,他觉得很可爱。
“啊——我们弟弟要好好保护这张脸啊。”李羲承突然开口,“成训长得真的很好看呢。”
被夸奖的的朴成训突然害羞,像只小白狗一样憨笑起来,然后嘴里哎呦一声,说哥你干嘛。
语气像是撒娇,听得李羲承忽然觉得嘴里的咖啡好苦,想着下回还是和成员们一起喝果茶,这样他还能和朴成训有点别的话题。
“哥在我心里最好看了。”朴成训忽然说道。
明明是同一个话题,可李羲承怎么也反应不过来,语言连接不起思维,大脑像宕机一般停止远转,朴成训很认真的看着他,使李羲承脸颊一热匆忙转过头不看这“告白”的始作俑者。
暧昧因子在空中跳舞,他不知道朴成训有意无意,但他却把这话真真切切的听进去了。
雨越下越大,他们冒着雨从公司回到宿舍。因为宿舍阿姨来过,今早出门还有些杂乱的房间此刻干净整洁,男孩子不像女孩子那样会打理生活,就算平时对穿搭很有想法但遇到生活琐碎时还是会觉得头疼。
可李羲承是朴成训发现的能把生活过的整洁的那一类人,和性子翻腾的青春期男孩不同,李羲承性格温柔,品味很有格调,在团里也更像大哥。
朴成训有些看不懂他,但有时这位哥哥却只会在他面前丢盔弃甲,他遇到过好几次,可大多数时候李羲承都能很自然的完美收尾。
让朴成训觉得他需要他,也不需要他。
矛盾又心痒,像是有千百只蚂蚁穿过心脏。朴成训宁愿他不要这样做事得体又圆滑。
李羲承带着一身热气从浴室里走出来,朴成训盘腿坐在床上,视线追随李羲承,就在对方要推门进屋时,朴成训喊住了他。
李羲承回头看他,头发湿漉漉的搭在额前,比下午时的模样软了许多。
“成训?怎么了?”
朴成训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哥,你是累了吗?”
肩上的白色毛巾落在了地上,朴成训房间里没有人,李羲承很自然的弯腰将毛巾捡起来,顺势走进弟弟的卧室然后把门带上。
他在朴成训的床边坐下,搞的朴成训突然紧张,手指攥紧了被角,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些什么。
李羲承继续道:“是有话和我说吗?”
朴成训没说话,他也没催,只是耐心的等着。李羲承那一小节脖颈落在朴成训眼里,皮肤白里透红的,他咽了咽口水,说道。
“哥,我今晚能和你睡吗?”
李羲承突然兀自的笑了起来,嘴里念叨着:“是这个啊……”
朴成训有些不明所以,只看着李羲承像平时那般笑着,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样,在抬头时,对方眼里的意味明显变了。
李羲承的声音又轻又低,朴成训只看见他的嘴在动,却好像没办法思考他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成训啊,你喜欢哥哥吗?”李羲承眼底划过一道悲伤,微小又短暂,可朴成训还是捕捉到了。
他不知道该回什么,也不太能理解李羲承为什么这么问。
“喜欢啊,哥这么好,我们都喜欢你——”
“我是说你喜欢我吗?”
李羲承说这句话时眼里的易碎感快要溢出来,语气比刚刚多了一丝失落。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朴成训掐住,窒息的恐惧感淹没全身。
“喜欢。”半晌朴成训楞楞的出声。
不知道被什么催使着他又补了一句,“喜欢的快要疯掉。”
不仅是李羲承,连朴成训也被自己的话吓到,可他很快接受了大脑传达的信息,然后心情忐忑的看向李羲承,对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可只是那一瞬间朴成训像是被打通了一般,他清晰的知道了自己藏在心里的那份感情到底是什么。
他喜欢李羲承,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李羲承忽的抬起头,眼神暧昧不清,“你是害怕打雷吗?”
像是为了映衬他这句话,外面的天空真的很配合的打了一个响雷,透过窗户和拉起来的窗帘闷闷的声音传了进来。
没关紧的房间外还能听见成员们抢淋浴间的声音,嘈杂又好笑的内容让两人眼神交汇后突然笑了起来。
心意不言而喻,李羲承摸了摸朴成训的脑袋,而后钻进了被窝,整个人体现出来的感觉甚至可以称得上乖巧。朴成训还愣在床边,直到李羲承说话。
“成训啊,明天帮我带一杯冰美式吧。”
要知道李羲承从来不会麻烦别人这些事,朴成训成为了第一个。
私心下清晰可见的感情,李羲承不想做朴成训低沉时的倾诉者,他渴望和朴成训成为可以在黑夜里相拥的爱人,因为对方是他是无助时最想抱一抱的人。
他离不开冰美式,也离不开朴成训。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在他每次胡思乱想克制的先移开自己的眼神后,藏着多少朴成训没说出口的秘密。
捧着一颗真心像热爱明天一样热爱李羲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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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金珉奎自幼时就很想养一只宠物。
上小学的时候他希望家里有一只小狗,这样小狗就能来接他放学了;上初中的时候他希望家里有只装满金鱼的大鱼缸,要布置得和他学校春游去的水族馆一样;上高中的时候他希望家里能养只兔子,后来被他的发小夫胜宽家里那只自带天使光环的兔子踢了一脚,他才作罢;上大学的时候他希望在宿舍里养只猫,但他宿舍已经有三只了——文俊辉、全圆佑、李知勋,公认的猫的人类形态。
之后大学毕业找到工作,金珉奎还是没能养上宠物。因为他没有太多的精力,白天忙得脚不沾地累死累活,晚上躺到床上沾枕头就入睡,连家里有没有进贼都不知道,更别...
之后大学毕业找到工作,金珉奎还是没能养上宠物。因为他没有太多的精力,白天忙得脚不沾地累死累活,晚上躺到床上沾枕头就入睡,连家里有没有进贼都不知道,更别说宠物的存活情况了。
但前不久全圆佑提出要送他一只宠物,金珉奎警惕地把这条消息看了又看,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肯定养不活,好举报我虐待宠物?”
“神经病。”
全圆佑送他的宠物与典型意义上的宠物不一样,这只宠物是电子的。与云养宠物也不一样,因为这只宠物确确实实是他金珉奎的,甚至只是他金珉奎的。
是一只桌宠,据全圆佑说是一只长得比较简笔画的...老虎。画是文俊辉画的,代码是全圆佑敲的,李知勋负责督促他们,而金珉奎负责验收成果。
于是金珉奎和桌面上多出来的一团实在不好说的生物大眼瞪小眼了足足五分钟,发现找不到它眼睛,然后他截图怒甩进宿舍群里:“这是不是有点太简笔画了?说它是仓鼠我也信好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俊尼会伤心的。”第一个反驳的是全圆佑,只是维护。
“它是老虎!是老虎啊!”第二个反驳的是文俊辉,他是坚定不移的虎派。
“虽然它三笔就能画完,但是...”第三个反驳的李知勋,好吧他无法溺爱了。
文俊辉伤没伤心,金珉奎不知道,倒是他一抬眼,桌面上那只老虎团子生气了。奇妙的是,这只老虎的两只眼睛只是两条线,做表情却丝毫不含糊,原本是钟表盘十点十分的样式,生气起来变成了十一点零五分,头上靠耳朵的地方出现了爆筋的符号。
他看到他的老虎团子在桌面上跺脚转圈圈,脑袋上多了四个大字:“我!是!老!虎!”每一个字都对应了一个哄虎选项。
选项一:给小老虎买新衣服并说他是老虎。
选项二:请小老虎吃一碟辣白菜并说他是老虎。
选项三:给小老虎买奶油巧克力草莓等等口味的冰淇淋并说他是老虎。
选项四:不哄。
看到这,金珉奎只能说:“文俊辉还挺体贴的。”
然后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不哄。
金珉奎后悔了。第一次养宠物,就把宠物养得离家出走了。他盯了二十分钟空荡荡的屏幕,又拐进宿舍群:“全圆佑你赔我儿子!”
“你谁。”
得到全圆佑冷漠答复的同时,文俊辉冒了出来:“要哄它就只能三个选项都满足了哦~”
文俊辉给小老虎画了十套衣服,目前金珉奎只解锁了一套睡衣和经典原皮——白T牛仔裤。望着衣柜里灰暗的未解锁格子,金珉奎咬牙付了文俊辉一笔钱让他再多画几套。
辣白菜是无限的,因为辣白菜是小老虎生存的必需品。哪天要是连辣白菜都看不到了,说明小老虎真的离家出走了,而现在只是偷偷藏起来了而已。
冰淇淋目前只提供奶油、巧克力和草莓口味。据文俊辉说,冰淇淋是拐回小老虎的利器,如果满足了三个选项,小老虎还不回来,那就给小老虎买支双球冰淇淋。至于更多口味,文俊辉说他还要继续观察。
宠物还没开始养,钱倒花了不少。金珉奎在桌面上摆好辣白菜和冷面,冰柜里冻上草莓冰淇淋,又在衣柜里挂满了新衣服,开始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小老虎就从桌面边缘探出了头。
小老虎又变成了十点十分,吃东西的时候脸颊一鼓一鼓的,吃完之后会非常得意地向他展示干净的碗;试衣服的时候会大喊“喂怎么能偷看我换衣服”,穿上新衣服就要臭屁地拍很多照片;舔冰淇淋的时候眼睛就更眯了,还会说:“要是珉奎也吃到就好了。”
金珉奎以前就知道养宠物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但今天他是第一次体会到。以前摸邻居家的小狗时他不清楚,看水族馆的鱼时他不清楚,被夫胜宽的兔子踢时他不清楚,喂学校的流浪猫时他也不清楚。
现在他清楚了。世界上有一团或许鲜活或许笨拙的生命,在心里占有小小的一席之地,那么心就已经填满了。因为爱意膨胀起来有无限大。
02
一边养着小老虎一边打工赚钱的金珉奎决定给自己来个所谓的gapmonth。其实就是辞职了找不到新工作决定回父母家躺一个月再说。
素来支持他决定的父母却一反常态,他才在家呆了三天,父母已经提了不下九次对门新搬来的住客有多勤快。说是跟他一样大就已经在附近开了舞室,有很多学生。住这是因为小时候就住在这个小区,觉得有很多回忆,长大自己又搬回来了。平时没事会帮他们跑跑腿,偶尔过来蹭饭嘴甜得不得了。
父母说,多好一孩子,珉奎你跟人学学。
金珉奎在厨房炒菜,听到这句话探出了半个身子,喊道:“爸妈你们当我听不到吗!”
话音刚落家门就被敲响了,母亲说大概是对门的小伙子来吃饭,喊他赶快把门开开。金珉奎不情不愿地举着锅铲走过去,打开门跟门口的人对视了一眼,砰地又关上了。
起猛了,他家的老虎成精来找他了。
金珉奎看看手机,又看看眼前的人,被妈妈催促着打招呼的他脱口而出:“你吃冰淇淋吗?”
“啊?那...我吃...?”眼前的人十点十分的特征不算太明显,此刻努力瞪大了眼睛,似乎对他的行为话语有些诧异。
“我叫金珉奎,之前一直在外地。”金珉奎说着,从冰箱里拿了一支草莓冰淇淋递给对方。
“噢谢谢你,我是权顺荣,住在对面。”
权顺荣吃了冰淇淋,舔冰淇淋的时候会满足地眯起眼睛,跟他手机里那只老虎的两条简笔画直线弯成一个弧度。
金珉奎偷拍了一张发在宿舍群里:“我的桌宠一定是发现我爸妈嫌弃我来拯救我了。”
“权顺荣怎么会在你家?”李知勋冒了泡。
“啊你们进度这么快的吗?”文俊辉紧随其后。
“不是还没介绍你们认识吗?”全圆佑最后道。
三句话,让金珉奎的大脑处理器彻底瘫痪。他被母亲催着回厨房做饭,僵硬又麻木地挥动锅铲的同时,他的思绪一片混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蓄谋已久的味道。金珉奎扭头透过厨房的透明推拉门看向在餐桌旁正襟危坐舔冰淇淋的权顺荣。一直以来他都没机会像别人养宠物那样触摸宠物,因为他的宠物是一只桌宠,尽管他的桌宠会努力配合他的手指移动。但现在,他的桌宠唰地变成了一个在等他做饭的一支冰淇淋就能拐走的另一种意义上的小老虎,或许这只小老虎的头发也会很好摸。
好吧,金珉奎承认,不管是因为权顺荣像他的桌宠,还是因为权顺荣住在他对门,还是因为他的舍友们好像都和权顺荣有点关系,总而言之,他似乎对权顺荣一见钟情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权顺荣原本垂着的眼皮掀了起来,然后就朝他看过来了。
一粒尘埃飞向另一粒尘埃需要多久,金珉奎不知道,不过他知道的是,与权顺荣对视,一瞬间即永恒,一眨眼就泯灭。
权顺荣又垂下了眼睛。
在上完菜等吃饭的间隙,金珉奎给他的小老虎桌宠喂了辣白菜和海苔拌饭。大约连续喂了十几顿的辣白菜了,金珉奎真的以为它喜欢到这个地步,直到小老虎吃完海苔拌饭,跟他说下一顿能不能先不吃辣白菜了,有点太辣了受不了。
“顺荣啊,怎么不吃这个,这是珉奎特意从外地带回来的。”母亲给权顺荣夹了一筷子金珉奎买的辣白菜。
“谢谢伯母。”权顺荣就着一口米饭把辣白菜吃掉了,然后皱脸笑,“因为这个牌子的太辣了,我不太能吃辣。”
演的吧。
金珉奎看看手机屏幕里吃完辣白菜吵着嚷着要喝汽水的小老虎,给它点了一瓶后,顺手拿了一瓶可乐给权顺荣。
现实里的小老虎没有屏幕里那么理直气壮,不过喝了可乐之后也暴露了本性——抱着瓶子笑得皱巴巴黏糊糊的。
现在金珉奎才懂文俊辉的简笔画的伟大之处,它介于仓鼠和老虎之间,见过权顺荣本人才会明白这种微妙的平衡。
饭桌上权顺荣提起待会舞室还有一节小课,父母听了之后就赶金珉奎去送人。权顺荣还在说会不会不太方便,金珉奎已经站起身拿了电动车的钥匙和头盔了。
黏热的夏夜,吹过来的晚风都湿哒哒地扒着皮肤不肯挪动。金珉奎按照探出小半脑袋看路的权顺荣的指挥,顺利把他送到了舞室门口。
权顺荣向他道谢,还了头盔转身就要离开,背影一点点隐没在亮得刺眼的灯光里。权顺荣不矮,身形纤瘦,穿了件不合尺寸的衬衫,金珉奎想,这时候他倒不像仓鼠也不像老虎了。像一只蝴蝶,飘飘然落在他身上,现在振翅欲飞。
但他想留住这只蝴蝶。
金珉奎说:“下课之后我来接你吧?”
看着权顺荣回过头来错愕的神情,他又补充了一句:“那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
03
权顺荣很爱拍照,这是金珉奎偷看他朋友圈发现的。隔几天权顺荣就会发圈,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穿搭。
他视线慢慢下移,他的桌宠小老虎正在右下角大喊着:“珉奎呀帮我拍几张照片!”身上穿的是他刚从文俊辉那买来的新衣服:粉色格子衬衫和迷彩工装裤。赫然是权顺荣上一次的朋友圈。
帮小老虎拍照很简单,连续截屏就好了。然后小老虎会自己钻金珉奎相册里找喜欢的,让他把不好看的删光。但他不会删,挪到加密相册里去。小老虎睡觉的时候,他就翻出来看。
养宠物是件容易上头的事情。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反正金珉奎是。他的桌宠的程序被全圆佑不断地细化,每天能说的话做的事比之前多多了,到饭点还会自动跳出来提醒他吃饭,像是都会自己思考了一样。
更何况他养宠物不如别人那样辛苦,每天在屏幕上点几下,小老虎就玩得很开心了。他只需要日供小老虎穿新衣服、吃辣白菜、买冰淇淋,小老虎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每天都活蹦乱跳。
这一点不像权顺荣。
跟权顺荣相处之后,金珉奎发现这个人的生活自理能力几近为零。他以前总以为就算不会做饭,煮个拉面也是所有人都会的事情。
直到金珉奎在小区超市偶遇了买水壶的权顺荣。
当时他在采购晚饭的食材,推着购物车转角就看到了正拧着眉毛拎着两只水壶看起来在选择的权顺荣。他打了声招呼,对方冲他点了点头就没了下文,继续研究水壶去了。
金珉奎见他很为难的样子,出声道:“左边的好用一点,如果你只用来烧水的话。”
“但我家里炸了的那只跟这个一模一样。”权顺荣举起左边的水壶,看了又看,“我不太会用。”
“烧水有什么不会的,倒水插电源按开关啊。”金珉奎凑过去,用食指点了点开关的按钮。
“要先倒水吗?”
权顺荣看起来很无辜,很认真,很不解。
难怪壶炸了。金珉奎有些哽咽:“当然要先倒水了,不然水壶会烧坏的。”
他又打量起权顺荣:“你刚刚说壶炸了,你没受伤吧?”
“没有。”
权顺荣跟他道了谢,放回去了一只水壶,然后转身就要走。
蝴蝶又要飞走了。好像每次都是这样,蝴蝶煽动翅膀,金珉奎试图用一句话来做他的捕网:“今晚来我家吃饭吧?”
“好。”权顺荣回头应了,又继续向前走。
晚上六点半,权顺荣应约前来。来的时候带了一瓶酒,说是之前过来吃饭没有准备什么东西,特意询问了爸爸之后买的。
但金珉奎没想到权顺荣的酒量是一杯倒。刚开始权顺荣敬了他父亲小半杯就已经上脸了,聊天的时候又喝了半杯,坐在那显得特别茫然无助。
金珉奎喊他权顺荣,他会应。问他要不要回去睡觉,他说好。再问家门密码是多少,他说不知道,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金珉奎无语,说那你只能睡我房间了。
权顺荣眯着眼睛盯他,过了半晌点点头,说好的。
与此同时,金珉奎手机里的小老虎看起来喝牛奶喝傻了。今天是金珉奎第一次给小老虎喝牛奶,这家伙就爱上了,偷摸着喝了好几盒。等金珉奎给权顺荣盖好被子,拿出手机一看,小老虎抱着空了的牛奶盒子,坐在原地动也不动。看来他的小老虎是跟权顺荣一模一样的。
金珉奎伸手点了点它的身体,这家伙脑袋上又冒出四个字:“我是老虎。”金珉奎看了想笑,给它喂了一点点温水,用手指拎着它把它放回窝里去了。
晚安,小老虎。金珉奎轻声说道。
但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收拾完一切躺回沙发的金珉奎如是想到。好像自小学家中长辈到访睡了一次他的房间,他这是第二次睡在沙发上了。上一次他是什么样的感受呢,开着客厅灯,忐忑不安又兴奋地蜷在被子里,幻想着被窝外面很危险。这一次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胆小了,他不再紧紧攥着他的玩具宝剑睡觉,或许是成熟了的缘故,又或许是,喜欢的人睡在他的房间里。
他从小就梦想成为一名骑士,似乎只为在这个夜晚,忠诚地守卫一只蝴蝶。
04
金珉奎找到了新的工作,在他的gapmonth即将结束的时候。依旧是在外地,过两天就要办入职手续。他打算临走请大学舍友一起吃饭,但始终没想好该怎么和权顺荣告别。
似乎想不到结果望不到尽头,这件事就可以永远不用去解决,他就可以不和权顺荣告别。
在见到文俊辉几个之前,金珉奎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把权顺荣叫来。他抬手打招呼的笑容在看到回过头来的权顺荣时凝在脸上,他也分明看到那一桌只剩权顺荣旁边的座位了。
走过去的几步里他瞪了憋着笑的三个人好几眼,坐下之后他扭头对权顺荣露出他的标准微笑:“好巧,你也来了啊。”
“知勋喊我过来的,如果打扰你的话...”
“不打扰不打扰!”
金珉奎有一点点挫败。他好像很难和权顺荣成为朋友,虽然权顺荣甚至在他家睡过了,可那天早上也是客客气气地道谢离开,之后见面也依旧礼貌打招呼,没有半点亲近的意思。如果换成别人,就比如他的发小夫胜宽,小时候因为父母有事借住了一晚,第二天他们就变成互相嫌弃但还是勾肩搭背的好朋友了。
“不是说都睡你家了吗珉奎,怎么你们跟刚认识一样?”文俊辉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我第一次见权顺荣这么认生。”全圆佑接话道。
“我祝你成功吧金珉奎。”李知勋说。
金珉奎能说什么,他说:“我恨你们。”
他本来想在今天吃饭的时候询问一下舍友意见,是跟权顺荣告别还是索性表白。但现在一切都泡汤了,他只能抱着他手机和他的桌宠小老虎一起终老了。
“不好意思,但请问这个是...?”
因为权顺荣不太会手机点单,金珉奎扫了码把手机递给他让他看菜单。对方还给他时,用食指指了指桌面右下角正在大喊“到饭点啦”的小老虎。
“是我的桌宠。”金珉奎莫名心虚,有种他存了几十张权顺荣朋友圈的照片被对方发现的感觉,“文俊辉给我画的,可爱吧?”
他没说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这句话说出来总有种别的意味。
“很可爱。”权顺荣收回目光。
金珉奎给他的小老虎喂了拉面,准备了一瓶汽水。自上次小老虎嫌辣白菜太辣,金珉奎已经很少给它吃了。不过今天它倒是主动要求来一点点。
“可以再点一份辣白菜吗?”
“你不是嫌辣吗,还吃啊?”金珉奎正在小老虎的选项栏里找辣白菜的选项,闻声抬头,才后知后觉屏幕里屏幕外的两只小老虎都这么要求了。
“一点点就好。”权顺荣小声嘟囔了一句。
说话的语气让金珉奎有些飘飘然,他在菜单里添加了一份辣白菜,又把菜单展示给权顺荣看,问他还有什么需要添加的。
权顺荣凑过去看一会儿他的屏幕,又抬头:“它也在吃辣白菜吗?”
以金珉奎的角度看过去,他早就听不见权顺荣说话了。他只能看见权顺荣在灯光底下发亮的充满好奇的眼睛,睁圆了,清澈得他能在其中看见自己,近到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像是会惊扰到一只蝴蝶的停留。
“但它也怕辣,像你一样。”金珉奎清了清嗓子,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
“它有名字吗?”
它没有名字。金珉奎在心里想,不过在见到你的第一天,它又被我叫作权顺荣。
吃过饭后,金珉奎跟舍友们告了别,同权顺荣一起回家。他本来想借着买东西的由头避开对方,可想了想,也许今晚就是告别的最好时机。或许以后都和权顺荣没什么交集了,但上帝留给了他一个晚上。
他和权顺荣并肩走在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聊学生时代,聊小区轶事,聊起工作,权顺荣突然说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金珉奎说他上一份工作刚辞不久,找了份新的工作在外地,过两天就要走了。
权顺荣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快走到单元楼下时,权顺荣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金珉奎站在他对面,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他在等待。不管是告别还是表白,他都要说出口。
一粒尘埃飞向另一粒尘埃需要多久,金珉奎依然不知道,不过他知道的是,与权顺荣对视,此时此刻他应该说,我喜欢你,权顺荣。
权顺荣笑了,低头叹气似的笑了。
上帝留给金珉奎一个晚上,但他不知道金珉奎会为这多出的一个晚上的一个瞬间,紧张到心脏狂跳,几乎窒息。
“我现在可能没有那么喜欢你。”权顺荣说,“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试着再喜欢你一点。”
“没关系的。”
金珉奎想,只要你有那么一点喜欢我,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是一定要抓住蝴蝶,他只是想要蝴蝶为他停留。现在蝴蝶说愿意,那他也愿意。
人类会爱上电子宠物。
小狗会爱上愿意停留在它鼻尖的蝴蝶。
//在最后我要说声抱歉。这是一边考古顺荣一边完成的一篇同人文,里面存在一些我的刻板印象和极力挽救,它并不贴脸,但贴合我心目中的奎顺。
如果阅读过程中哪里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我真的很对不起><
*看GOING时,CP滤镜拉满的OOC脑洞妄想,现背向,慎入
徐明浩光着脚站在软皮的小凳子上,比平时要高出几十公分的高度,让他接触到了平日里鲜少触及的视野。
也就在这时,崔胜澈仰着脑袋,看似慢腾腾但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他,极具目的性的走了过来。
这位队内的大哥很少做讨好人的事情,因此,在有求于人时,根本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
一眼了然,一看就知道要做什么。徐明浩一对上崔胜澈的视线,就忍不住想要笑起来。
似乎是...
似乎是站得高了,显得很多东西都小了些许。
就比如面前的哥哥。
经过小腿抽痛的青春期后,他跟崔胜澈已经没有什么明显的身高差距,甚至自己还高了几公分,但这位哥哥却好像越长越小,浅金的发色到更显皮肤白皙,浓眉没有刻意漂染,此时略显清谈的妆造反倒衬托出他五官上高鼻深目的浓烈。
这张脸是具有冲击性的成熟浓颜美。
只是此刻崔胜澈迎着光找他走来,眼睛像是映着粼粼波光的水,亮晶晶的仿佛稚气未脱的小孩。
“撒浪嘿。”黏糊糊的表白,在抱住了徐明浩后从容自如的说了出来。
跟孩子一样呢。
徐明浩眼神柔和,伸手摸了摸崔胜澈漂染后还有些干燥的发尾。
感觉到锢在他身上的手隐隐发力,徐明浩控制不住平衡,下意识环住对方的脖颈。
双腿腾空,徐明浩再次直观的感受到崔胜澈的身材管理做得究竟有多么出色,他被半抱举起来稳稳当当的,没有半分会掉下来的风险。
其实感觉还不错。
蛮结实的。
因为这姿势,徐明浩不得不将全身都靠在他的哥哥身上,他一手环在崔胜澈的肩膀,另一手则掌心贴在他耳后根下皮肤温软的颈部,泛凉的指尖碰触到坦然的热度,微微怯缩了些许。
“去沙发那边吗?”指的是另一边更大更软的长沙发。
崔胜澈的脑袋窝在徐明浩的臂弯,声音有些模糊。
没有穿拖鞋的双足在空中晃荡了一两下。
“嗯好哦,就去那边吧。”
快点放下来吧。这般动机不纯的意外性举措就再快一点结束吧。
徐明浩想着自己也毕竟不是会抱来抱去的年纪了,一直被哥哥举着心里还有些负担。
等落在柔软的沙发上,徐明浩才有了脚踏实地的踏实的感觉。
崔胜澈松手后,长且微翘的睫毛颤了颤,上目线看向他时眼里盛满了期待。
作为被奴役的“多比”,徐明浩腰胯上挂着的橙色小包里的葡萄贴纸,才是他能自由的钥匙。
“等等哦马上给你一个。”顶着哥哥热烈的目光,徐明浩埋头拉扯小包包上干涩的拉链,摸索出一枚圆圆的葡萄贴纸。
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幼儿园里分给小朋友们小红花的老师。徐明浩透过脸侧的发丝,看见崔胜澈真的变成小孩般,低头扯着自己衣服上没有颜色的葡萄图案,手指尖对着上面第一个空白,等待徐明浩将贴纸贴上去。
哇。
徐明浩心脏跳漏了一拍。
或许真的是站得高,视角变了,从而显得一切都更加小而可爱。
贴纸被撕下后,徐明浩举起那枚紫色葡萄,在即将粘在崔胜澈衣服上时,他犹豫的停顿片刻。
“明浩——”崔胜澈捏着撑起衣服的手指急得抖了两下:“禁止反悔啊!”
忍不住了。徐明浩抿着唇憋笑,感觉面前的这人现在就像没砸开核桃而迫切不行的馋嘴小熊猫。
眸光微闪,徐明浩手一动,崔胜澈还没反应过来额头就突然被粘上了葡萄贴纸。
“奖励。”眼前站在沙发上本俯视他的弟弟,现在微微弯腰,含着笑意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
不足五十公分的亲密距离,让他能清楚的看见徐明浩柔和的眉眼,嘴唇轻启时的吐息,以及蓬松的黑色发丝中透着点薄红的耳尖。
“做得很好,哥。”
崔胜澈一怔。
仿佛变成了行动迟缓的机器人,崔胜澈呆愣住时还无意识的摸了下额头中间贴着的小圆葡萄。
“我感觉……我还可以把你抱起来绕这里走一圈哦。”
“哈哈,不行。”
徐明浩以为崔胜澈想以这种方法来获取他的葡萄,果断光着脚跳下沙发去找拖鞋了。
独留原地的崔胜澈神情有些恍惚,指甲触碰了下额头上粘的其实并不是很紧的贴纸,按照游戏规则这枚葡萄应该是贴在衣服上的,
可现在并不是很想要揭下来。
这是徐明浩给他的奖励。
怪不得小朋友都喜欢小红花。
OOCOOCOOC
来点新的尝试
人设
圆顺:我喜欢的人把我当饭搭子
灿澈:我喜欢的人把我当弟弟
奎硕:我喜欢的人把我当坏蛋
收了两张奎硕的卡,我……试一试
看得开心
爱你们!!么~~
1是纹身师29同一职场
“有些事情的发生像紧贴地面生长的植物,稍不注意就铺了满地,只有一点阳光也会疯狂生长。侵略到路中央时,才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
老套的他爱他爱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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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杯里的酒被喝掉最后一口时,推拉门的声音和着杯底与桌面碰撞的脆响被拉开。崔胜澈抓着手机急急忙忙赶来,脚上踩的还是家居棉拖,从门口的衣架上不知道拽了一件谁的羽绒服披在身上,手里却不忘挎着一条乳白色的法兰绒围巾。
初雪刚过的天气冷得人摸不着头脑,冷空气进入气管都像是要冻结一样。心脏狂跳,不知道是因为冒失的奔跑还是着急的心绪,胸口好像要......
初雪刚过的天气冷得人摸不着头脑,冷空气进入气管都像是要冻结一样。心脏狂跳,不知道是因为冒失的奔跑还是着急的心绪,胸口好像要成为这个冬天唯一的热源。
暖气开放的饭店和屋外温差很大,崔胜澈感觉睫毛都被水汽打湿,扫过下眼睑的时候,有凉凉的触感。
看到金珉奎毫发无损地坐在酒桌前放空时,崔胜澈才像整个人踩到了地面。
不知道喝了多少,但能明显地看出一堆空酒瓶的主人是带着心绪浇下这些液体的。崔胜澈和旁边坐着的朋友打了招呼,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又将对方送走,头疼地回到醉鬼旁边。
“......哥怎么来了?”金珉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马上垂下,“不是说再也不要看到我了吗。”
谁不知道那是气话。崔胜澈不作声,用力地把手上的围巾围到金珉奎脖子上。嘴和鼻子都被裹进去了,金珉奎皱着眉向上仰头,围巾上外面带来的冷空气好像解酒药。
怎么可能再也看不到。早上吃饭的碗筷还在洗碗池里,床上的枕头是一样的两个,就连围巾都是同款不同色。所以肯定还是要再见的。
崔胜澈挽着他的胳膊向饭店门外走,伸手去扯金珉奎的衣服时才发现手很难从袖子里伸出来。
那就是金珉奎的。从衣架上随便拽的羽绒服。
崔胜澈喜欢oversize的宽松感,总是和金珉奎的衣服混着穿,但金珉奎穿不进崔胜澈的衣服,两个人不止一次地对着金珉奎身上局促的毛衣笑作一团,再手忙脚乱地帮他脱下,静电打得人心烦。
金珉奎去牵崔胜澈的手,崔胜澈握紧拳头不让他牵。最开始生气的是自己,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妥协。任由金珉奎怎么抠他的手心都不放开,倔强得像块石头。
并排坐在出租车后排的时候,气氛冷得像车里的温度。金珉奎头都搭在崔胜澈肩膀上了,崔胜澈也不再逃,只是无动于衷,撇开头看窗外飞驰而过的路灯。
大大小小的架也吵过不少,引起争端的无非就是那几件事。崔胜澈没来由的对感情对自己没有信心以及金珉奎“就那样做吧”的极端乐观主义让看似无缺的感情蒙上棉花,揭开后其实是越来越深的陷阱。
问题不是一天有的。洗漱完钻进有温度的被窝,金珉奎从后面圈住崔胜澈,谁也没提白天,谁也没说和好,蹭了蹭怀里人的耳朵后被命令关上灯,耷拉着无形的狗耳朵去关了之后回到床上揽着哥的腰没料想到地被捏了捏手掌就算过去了。
“出门要穿厚点,会感冒。”
金珉奎混着酒精的鼻息打在崔胜澈后脖颈,感受到他在自己身后点了点头。
也不是一天能解决的。
不像俗套剧情里大喊大叫的狗血剧情,尹净汉出现得太过自然,像绵延在森林中分叉的一条小路,尽头是仅有的两间木屋。晚霞模糊地平线时,敲开了不止一扇窗。
本来就是金珉奎公司里的前辈,经常一起去参加应酬,不得不喝酒的时候总是金珉奎被灌得烂醉,尹净汉却能编出一百个令人信任的理由拒绝酒精。
也不是不能喝,只是不喜欢在这种场合喝。
最后总是尹净汉从金珉奎裤兜里摸出手机,掰着他的脸面部识别解锁,再打给机主的最近联系人。
这样的次数多了,尹净汉在某一次转交醉鬼时添加了崔胜澈的社交账号及联系方式,也算是朋友的朋友。
尹净汉不算是刻板印象中的公司前辈那种老顽固,对金珉奎来说更像哥。并且是在处理人情世故上圆滑到狡猾的哥。对后辈又很亲切,在公司里两面都吃得开。金珉奎不止一次向崔胜澈提出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得了吧,”崔胜澈揉了把金珉奎的头,“你有那脑子也成为不了他那样的人。只有聪明是不够的。”
职业相对自由的崔胜澈虽然在职场关系上涉世未深,但总能给金珉奎提出人际交往上的建议。金珉奎说他是天才男友,他只面无表情地推脱说是旁观者清,实际上尾巴已经翘上了天。然后就会得到金珉奎雨点般密集的脸颊吻,他知道这哥最喜欢被夸奖,也在崔胜澈被夸奖包围的时候心脏最柔软。
“和你一起买的围巾丢了。”金珉奎煮着饭,崔胜澈在旁边注视了好一会儿咕噜咕噜沸腾着的汤,突然出声说。
“什么时候丢的?衣架上厚衣服下面盖着的地方没有吗?”金珉奎看向他,也在努力回忆。
“都找过了,工作室里上上下下全打扫了一遍也没找到,”家居服的领子没整理好,崔胜澈顺手帮他折下去,“后来仔细回想好像是那天晚上去找你太心急,丢在出租车上了。”
金珉奎不说话,自觉理亏,吹凉一匙汤喂到崔胜澈嘴边时说改天再给哥买一条新的。
“不咸不淡。刚好。”就当是回应。
情侣间的物件也总是成双成对,崔胜澈和金珉奎同地球上的任何一对情侣并无二样,最初在一起时恨不得手机壁纸都要和对方用一对。崔胜澈给无数对情侣纹过有特殊纪念意义的纹身,有些符号全世界只有两人清楚含义,有些图案幼稚得可爱、只是黏腻的图形组合。崔胜澈很少对有主见的顾客提出个人建议,他认为一个东西在某一瞬间存在便有那一瞬间的意义,后面的事考虑再多也都还是将来时。
但从没有给金珉奎纹过。只是因为金珉奎不热衷皮肤艺术,并且即使有一米八几的块头也还是怕疼。崔胜澈也从不要求他亲身体验自己的职业,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也强求不来。
金珉奎多次强调不想纹身并不是对哥的职业有意见,哥就算在大街上扫地我看到了也会爱上,再说了我爱你不是因为你能画出多漂亮的图、纹出多完美的作品,只是因为你是崔胜澈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给崔胜澈听得晕头转向,说了自己没有多想金珉奎也好像不信,反而被告知自己对这些会很敏感。
“是这样吗?”崔胜澈好像第一天认识自己。
“嗯。哥其实是很敏感的人。”
会对温度敏感,对初雪时两个人是不是陪在对方身边许愿敏感,对金珉奎的情绪敏感,对别人的评价敏感,对昨天的雨敏感,对今天的风敏感。
金珉奎着迷于沉稳的崔胜澈外表下敏感丰富的内心,又苦恼于不自信易受伤的崔胜澈内里。不下一百次地想过怎样更稳妥表达自己的爱,好让哥有应该有的安全感。
金珉奎说晚上要一起去吃三参鸡,虽然是三伏天里受欢迎的食物,但他觉得在冬天喝鸡汤更暖和。崔胜澈说好,然后在他快下班的时候关了工作室的门去他公司楼下等他。
好像比平常下班晚了一些。崔胜澈无所事事地用脚尖踢着路边的石子,应该是工作还没忙完。
然后等来了尹净汉。
和平常应酬时的着装不太一样,可能是办公室里放了自己的衣服,风格是崔胜澈从没见过的。
崔胜澈对尹净汉的印象是碎片着拼起来的、模糊化的,因为每次相见的场景都围绕着金珉奎展开,注意力放在金珉奎身上的同时,尹净汉就变得边缘了。
崔胜澈承认自己是颜值主义,皮肤艺术工作者当然对人的皮囊更在意,不然又怎么和金珉奎在一起的。
尹净汉穿了风衣,内衬是驼色毛衣,看起来很单薄,衣服是、人也是。大厦的旋转门把他送了出来,一阵风恰好吹乱他的头发。
他第一次发现尹净汉长得很好看。他第一次发现尹净汉的发尾长到可以盖住脖颈。
走过来了,笑着打了招呼,为什么要把手里的纸袋递给自己?崔胜澈接过,里面躺着的东西和自己丢失的围巾一模一样。
“好巧,买了之后想送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准备先带回家,”尹净汉把头发挽到耳朵后面,有几根发丝好像被吃进嘴里,“现在见到你啦。”
这件事很奇怪又惊悚。围巾不是丢的那条,是崭新的,从前那条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绣了珉奎的名字。崔胜澈不知道眼前的人处于何种理由送给他这条围巾,他总觉得接过这条围巾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他并没有拒绝的想法。
“在等金珉奎吗?珉奎被组长留下加班了。你们没联系上吗?”尹净汉问他。
说自己在楼下等着的那条消息是未读。崔胜澈点头,犹豫着问:“要很久吗?”
“不太清楚,好像是技术上的问题,”尹净汉的表情生动地苦恼了一下,“和我一起去汉江边走走吧?”
冬天去汉江边散步很不理智。崔胜澈双手紧握热可可,还是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崔胜澈笑着赶他走,让他赶紧休息。
金珉奎总是这样。太为别人着想,好像自己永远不需要任何安慰一样。
“珉奎是个很好的同事,很好的朋友。”尹净汉讲到最后总结道,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汉江边的灯亮起,天色暗的很快,热可可只剩底,崔胜澈又觉得冷了。
不会冷吗?尹净汉。穿得这么薄。
崔胜澈想起了什么一样从纸袋掏出围巾,递给尹净汉,说:“先戴着吧?现在好冷。”
尹净汉犹豫了两秒还是接过来围上,两人手指触碰的瞬间,崔胜澈感受到他冰凉的指尖。
“哥昨天和胜澈哥一起去汉江边散步了?”金珉奎从尹净汉手里接过文件,翻看着问。
“嗯,你不是还要很久吗,就和他一起去了,”尹净汉回答问题的时候语气淡淡的,“胜澈很可爱。”
当然可爱。金珉奎在心中同意。
“谢谢哥照顾胜澈。”
“有什么关系。就当出去玩了。”尹净汉瞟了一眼金珉奎,没再多说什么。
那天的后来,两个人在汉江边的便利店随便吃了点什么,暖和了身体之后就各自回家了。尹净汉不忘把围巾还给崔胜澈。
“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最近很冷,好好戴哦。”这是当时尹净汉临走时和崔胜澈说的。
金珉奎被临时叫走后就一直那么忙了起来,想找手机给崔胜澈发消息让他先自己吃饭又找不到自己的手机放在哪里了,很晚结束了之后找了半天才发现在打印机的纸盒下面。匆忙打给崔胜澈后道了一百个歉,对面只是让他快回家吃饭。
金珉奎回家看到崔胜澈放松地窝在沙发上看手机,餐桌上是崔胜澈不太熟练、但有好好在做的加班餐,看到他回来时有点等待表扬的意思看着他,说自己真的很不会料理,下次珉奎要做饺子火锅补偿他。
人生不就活这几个瞬间。金珉奎幸福地想。
日子像流水一样过着,落叶飘进也只是泛起涟漪。紧紧相拥着入眠,在忙上忙下的世界里;房间安静又暖和,衣柜角落带着尹净汉气味的围巾仿佛永远不会再被拿出。
和平常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不同,尹净汉很怕崔胜澈会误会自己。送围巾好像是补救措施。
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他的,可能是有天他急急忙忙赶到某个应酬的尾声,头发像刚洗过,蓬松但被吹得乱糟糟的。那样为金珉奎担心的样子很可爱。
但崔胜澈好像对自己有防备心理。总是和自己保持着过于礼貌的社交距离,有了联系方式后也没有因为其他事情聊过天,对他的了解仅仅停留在金珉奎无意间的提起。
那些不经意的片段,尹净汉在收藏、编织,像是努力要在脑海中拼凑成崔胜澈的样子,尽管这些线索是从他的伴侣口中描述的。
他不受控制地想知道,金珉奎口中那个回家晚了会埋怨、总有小脾气但在重要事情上又很善解人意、很可爱很感性、能画出世界上独一无二好的纹身的崔胜澈,在自己身边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有些事情的发生像紧贴地面生长的植物,稍不注意就铺了满地,只有一点阳光也会疯狂生长。侵略到路中央时,才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
2
金珉奎这个人没脾气得过头,善良得过头。崔胜澈这样评价他。永远不会对自己说重话,就算吵架也不会有激烈的语言冲突,更多的是两个人自己消化。情绪稳定至极,遇到问题也会觉得一切都还好,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大多数人都用“善良”“热情”这样的词汇描述他,当他又拎着大袋小袋的早餐赶到公司门口时,尹净汉在想这个人到底要善良到什么地步才算尽头。
尹净汉认为金珉奎的善良并不需要带到职场上来,都是为了钱,怎么会有人兢兢业业帮同事带早餐。收效不知道有没有,但感觉金珉奎自己挺开心的。
但毕竟刚刚进入职场没有很久,很多事情应付不过来。作为“精明”的前辈,尹净汉在很多事情上会照顾金珉奎,后来越来越发现这个人最多的就是真诚,很难让人在和他饿关系上牵扯利益,他慢慢地把他当弟弟看。
见到崔胜澈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
让尹净汉感到没有胜算的是,他完全明白崔胜澈为什么会喜欢金珉奎。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奇怪的是和金珉奎的关系越来越近了。有时候会下了班一起去小酌,在微醺的状态下聊着天步行回家,最后在分岔路口挥手告别。
和崔胜澈吵架的时候,金珉奎会从家里跑出来散心。有时候真的觉得崔胜澈有些让人生气,也没有办法对他说出什么重话。金珉奎不害怕很多事,最勇敢、最乐观,但从来不愿意听到分开的字眼,好像最迷信、最害怕分离。
尹净汉被他拉出来喝酒,注视着金珉奎戴着的围巾沉思着。
“还会喜欢上其他人吗?我们珉奎。”尹净汉单手支着脸,歪着头问。
说什么呢。这哥。金珉奎鼓着嘴嘟嘟囔囔,伸手去拿尹净汉面前还未起封的酒。他自己的已经喝完了,动作开始有些迟疑了。
尹净汉从不过问两人吵架的原因,像是世界上最好的倾听者。眼疾手快地挪走那瓶酒,想着他喝醉了可真是件麻烦事,要送他回家不说,还会见到崔胜澈。
那可不是什么好场面。
“当然知道你不会。”尹净汉捏了一把金珉奎的脸,“但是不许再喝了。”
金珉奎好像突然敏捷了一样,抓住了尹净汉的手,看向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灼穿。有人的体温很高,喝了酒后发烫,尹净汉像要被温度灼伤,想要抽离但无处可逃。
“哥是喜欢胜澈吧?”金珉奎又冲他笑,纯得像昨天递给他泡好的咖啡一样,“我知道的。”
这就是他和金珉奎的区别了。尹净汉从来不会把事情说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他迂回而不愿直击中心,反正只要还没触碰靶心,都还能全身而退。
金珉奎的话是一支莽撞的箭,穿透了不知道是谁掩盖不安的一百层纱。
尹净汉站起来想要离开,金珉奎也没有再留的意思。尹净汉心情黯淡了一瞬,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发呆的金珉奎,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把他丢下。总要允许不可控的事情发生,尹净汉来到公司第一天时这样告诉金珉奎,对方也好好记在心里了。
有人把事情变得不知道是更复杂了还是更简单了。
画幅缩小,尹净汉背对着金珉奎,两个人分布在画面的左右两边,谁再多前进或是后退一步就会消失在镜头里。
“珉奎,你只要说句需要我就会留下,”尹净汉说话还是那样淡淡的,“为什么不呢?”
金珉奎握住瓶颈的掌心好像出汗,喉咙涩得快要发不出声音,刘海遮住了眼睛,仔细看发尖好像在微微发抖。
“留下来吧,净汉哥,”金珉奎抬头,声音里有恳求,“就当是为我。”
可能只有一秒,都希望你在我喝醉时不再打给胜澈。
咬着笔尖思考了好久,草稿还是那寥寥几根线。一个客户给了崔胜澈一个单词,告诉他要在单词四周加上蝴蝶。上网搜索了之后发现是很小的语种,塔加拉族语,描述了一种很微妙的情绪:浪漫得让觉得胃里仿佛有蝴蝶飞舞。
文艺得让人觉得过了头,这种黏腻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感觉。崔胜澈看着对这个单词的解释无声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继续去勾勒那几只蝴蝶。
还真的不知道是怎样的感受呢,蝴蝶在胃里飞。
最近思绪总是拐弯抹角地想起尹净汉,画图的时候尤为严重。崔胜澈记不起从哪里看到的理论,是说人类大脑的识别机制是有缺陷的。识别否定句对大脑来说是盲区,比如越是强调不要去想一个东西,像“不要在脑子里想蝴蝶”,但此时脑子里想的偏偏就是蝴蝶。
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缺陷存在的时候,崔胜澈也觉得神奇,如今想着“不要想尹净汉”,脑子里全是和尹净汉一起的那些画面时,再也不觉得有意思了。
理论上说要用肯定句对抗这个缺陷。
崔胜澈紧闭双眼默念。要想金珉奎,别想尹净汉。
尹净汉出现在崔胜澈工作室门口的那天,平常到不能再平常。
看到那张漂亮的脸,崔胜澈有一瞬的短路,愣愣地问门前的人来这里有事吗?
尹净汉听了笑着说:“来了纹身的地方,当然是要纹身呀。”
坐下给设备消毒的时候,崔胜澈还是觉得蹊跷。尹净汉挑了很简单的图,是串不清楚什么寓意数字,像是日期,又好像什么东西的编码。
“没有做过,会痛吗?胜澈老师。”尹净汉半躺,用仰视的角度看向崔胜澈。
崔胜澈说,怕痛的人会觉得痛,对痛觉钝感的人倒还好。
为什么来找我?崔胜澈忍着没问。这座城市肯定不止他一个纹身师,比他纹得更好、出图更精美的也不在少数,为什么偏偏来找他呢。
明明这样会让自己混乱。
酒精接触到尹净汉的皮肤时,尹净汉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也被崔胜澈捕捉到了。
“别紧张,”说话的时候不去与尹净汉对视,只是注视着那里的皮肤,“你的图很简单,很快就好。”
像是觉得过程无声而无聊,尹净汉总是挑起话题:“会好奇是什么意思吗?纹身师在给顾客纹身的时候?”
“之前还会去想,现在纹多了也就懒得想了。”崔胜澈工作时戴着口罩,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露出的眉眼没有平时温和。
最后的程序也结束了,崔胜澈认真地交代注意事项,尹净汉坐起,和他平视着。崔胜澈突然想躲。
“......纹身不会对工作有影响吗?”崔胜澈有点担心的问,眼神却飘忽到其他地方。
“不会的,”尹净汉去追崔胜澈的手,引起他的注意,迫使他和自己对视,“会被衣服盖着,也不会有人去管的。”
“盖住就看不到了,也只有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不是吗?”
尹净汉靠近得突然,几分钟前凝聚的安静的空气好像突然找准了时机要在暧昧的气氛中爆发,恍惚间好像嗅到了烂熟的浆果气息。崔胜澈呆滞在原地,任由对方轻轻扯下自己的口罩,视野中那张漂亮的脸越靠越近,可以闻到和那条围巾上一样的、尹净汉身上的香气。
嘴唇和嘴唇只是轻轻触碰,像调皮的不经意。
那些都是随便说的,无所谓的。尹净汉小心翼翼地去勾崔胜澈的手指,呓语般靠近他的耳边说:“只是想你在我的身体上留下痕迹。”
刮起风时要用双手捂住耳朵。金珉奎说,这样会觉得世界很安静。
现在没有办法把手放在耳朵上。崔胜澈绝望地想。
好像胃中有蝴蝶飞舞。
好像在耳边掀起飓风。
恋爱小品
金珉奎和崔胜澈谈恋爱了。
可能是他俩的状态看起来和还是朋友的时候几乎没有区别,所以这事发生之后没被身边的任何一个朋友发现,甚至两位中的其中之一崔胜澈本人,都好像还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质的变化。这个“质”就体现在“朋友”一词前面多了个“男”字,多了这么个字就意味着两人的关系定位有了明显的阶级飞升。但说到底也就是多了一个字而已,所以要说它是多么重要的“质”,其实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但是往深了想,它之所以被称为“质”又的确是因为它本来就是重要的东西,所以本质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有非常显著的变化才对…
想...
想到这里的时候,金珉奎终于忍不住挥手驱散了身边不存在的泡泡框,他觉得自己再这么想下去,估计在接下来的一小时里仅靠意念就可以写出一整篇名为“人际关系的本质与本质之间的不同”的论文了。所以与其这么消耗自己的脑细胞,倒不如直接问身边的人来的方便。于是他翻了个身,故意闹出些动静,身旁原本就浅眠的人立刻呻吟着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操,”半晌崔胜澈嘶哑的声音从厚厚的羽绒枕里传出来,“你一定要挑现在这个时候跟我讨论这个话题吗?”
他说完,下一秒就立刻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显然并不打算回答这个过于好回答的问题,显然这声“哥”也没起到它该起的作用。崔胜澈明明可以敷衍地说一句他确实是喜欢金珉奎的,就算是撒谎也好,但他没有,他甚至骂了金珉奎一通,所以金珉奎只好委屈地躺回去,继续和自己脑子里四处发散的思维作斗争。
其实金珉奎第一次见到崔胜澈,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最后会喜欢上这个凶巴巴的男人。他也不可能想得到,毕竟彼时的他,还是个直男。当然崔胜澈也是,他猜的。
金珉奎在新生欢迎会里第一次见崔胜澈,作为系里的前辈崔胜澈在一群人中惹眼的要命。人都是有趋光性的,此理论同样适用于长得好看且领导力极强的人,这和喜不喜欢男人没什么关系,至少当时的金珉奎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很自然地向着被围在人群中间的男人靠近,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轻松地突破了女生们的包围圈,他站定在因为过度社交而略显疲惫的男人面前,笑嘻嘻地问,学长,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两个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的人立刻在我们关系很好和我怎么还没被你气死之间找到了微妙的平衡,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相处成了好朋友。大学四年差了两级,但年龄似乎从来不是问题。他们从金珉奎入学的第一天开始就形影不离,课间在一起,吃饭也一起。崔胜澈是个对认定是至亲就会毫无保留地袒露爱意的人,虽然还是一样大多数时候都能把金珉奎气死,而且由于两人都是胜负欲过剩的类型也没少吵过架,但对于什么黏黏糊糊的拥抱,有事没事的牵手,偶尔凑过来故作亲吻,开玩笑地说我真是太喜欢珉奎了,这些事崔胜澈都是信手拈来,偏偏这人长了张男人看了都没法昧着良心说不好看的脸,所以有时金珉奎也会怀疑,这哥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那我岂不是非常危险。但是崔胜澈真的很漂亮啊,真的会有人能有定力拒绝这么顶级的一张脸吗。
直到某一天崔胜澈开玩笑,说我每天这样看着你的脸真的有点腻了,是时候谈个恋爱找点新鲜感了。胜负欲过剩的白羊座在经历了一场莫名的揪心同时也自然不肯示弱,于是当天就找了之前一直在追自己的一个女生跑到崔胜澈面前炫耀,崔胜澈不屑一顾说,我是认真的,跟你不一样。于是金珉奎为了证明自己也是认真的,就真的非常认真地和那女孩子谈了大半个月的恋爱。也不是有多喜欢她,说实话金珉奎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真的喜欢学校里的哪个人。他总觉得校园恋爱其实就是为了在学校里找个半永久饭搭子,那既然他已经有崔胜澈这个饭搭子了,还何必要谈恋爱呢。
直到一天他在送女朋友回宿舍的路上碰到了他和崔胜澈的共友尹净汉,对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珉奎啊,你和崔胜澈吵架了吗?怎么好久没看到你们俩在一起了。金珉奎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确实好久没见到崔胜澈了,已经久到连朋友们都开始疑惑的地步。他是真的和这哥待在一起太久了,所以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他们俩本来就该什么事都一起做,事实上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立刻翻出手机来看自己和崔胜澈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刺眼地停在两周前,崔胜澈问他参不参加系里的篮球比赛,他留给了崔胜澈一个已读不回。
他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已读不回的。可能那天他起得太早,看了一眼消息就关上了,但他绝对不可能已读不回崔胜澈,这辈子都不可能。可是事实就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明明他们是好像天打雷劈都分不开的连体婴,金珉奎却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们也是可以被分开的,就算是自己主动离开,那也是一种分开。于是在首尔夏日三十五度的炎炎夏日里他突然感到一阵阴风刮过,吹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来不及和女朋友解释什么,他当即朝崔胜澈宿舍的方向跑。
推开门的时候对方正裸着上半身睡觉,下半身穿没穿是另一回事,主要是盖了被子也看不出来。金珉奎来不及想那么多,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对方。他向来是脾气直来直去的人,有事就要说事,于是当即抱着对方大哭了起来(没流眼泪的那种,所以基本上是在大喊大叫),一边哭一边说胜澈哩,胜澈哥,我是真的对不起你,你不要生我的气,你一定不要离开我啊,我没有你真的不行呜呜呜呜,诸如此类。崔胜澈是起床气非常重的那一类,但就算他现在再怎么烦也被金珉奎的动静吓没了脾气,他被对方的声音吼得耳朵生疼,一只手茫然地拍着对方的背,另一只狠狠扯着被子对抗金珉奎压在上面的体重,一边说珉奎你在说什么啊,哥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哥当然不会离开你的。即便他一点都不知道金珉奎所说的他生气的事情是什么。
后来知道了,是金珉奎没回他的消息,这人自作主张地在心里上演了一场崔胜澈无奈悲凉最后黯然离场的大戏,而大戏的男主角其实在发完消息之后就完全忘了这码事。这下金珉奎成了悲凉的那个,他在崔胜澈的床上撒泼打诨,痛斥崔胜澈没良心,崔胜澈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大喊一声“喂”并且给了他一拳。
这下金珉奎安分了点,他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地开始想象崔胜澈接下来会控诉他明明他才是先离开的那一个,凭什么是他金珉奎在崔胜澈这里耍赖。这意味着崔胜澈也是在意金珉奎的,至少他们都是一样无法离开对方。
这大概是金珉奎第一次隐约意识到自己对崔胜澈产生了超出朋友的情愫,只是朋友前应该加上什么字,他自己也未必说得准,“毕竟我是直的”,他提醒自己。他只是期待地等崔胜澈继续说话,希望他说的话和自己想象中大差不差,但是崔胜澈只是更用力地扯了扯被子,骂道,我真的只穿了条内裤,你能不能别乱动了。
最后金珉奎是被气走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是走出宿舍的时候才猛然想起那个被自己扔在原地的女友。女友和前女友也只差了一个字,每次都是一个字,就能让两个人的关系产生天差地别的质的变化,而这质的源头在于原地等他的尹净汉和已经消失不见的女友,对方见他一脸茫然,就说,噢,我跟你女朋友说你是去找崔胜澈的,她就气跑了,说是不谈了。
金珉奎差点给尹净汉跪了,他觉得这哥聪明的小脑瓜除了在这方面发达以外也没见他在学习上发过力。他和崔胜澈的关系向来在系里都是女生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传得那是一个风生水起妙笔生花,在传闻的两位主角彻底进化出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关系之前,金珉奎谈了个女朋友。他女朋友,现在该说是前女友,估计也是自己脑补出了什么东西,于是这段关系就这么黄了。手机里最新一条消息是前女友发来的短讯,七个字,“你给我清醒一点”,后面是五个感叹号。这一定都是尹净汉和崔胜澈的错。但金珉奎能怎么办,他总不能冲着哥哥们发火,只能咬着牙说好,哥你做得好。尹净汉看了他很久,最后叹了口气,说,金珉奎,你就一傻逼。
被喊了全名的金珉奎先是不乐意了一阵,但很快就意识到了尹净汉到底在说什么,他的意思是金珉奎明明这么清楚自己的感情还一直把自己蒙在鼓里用其他人逃避现实,于是他说,那胜澈哥呢,尹净汉摊手,胜澈不知道,但你一定是傻逼。
金珉奎发现尹净汉果然不愧对他魔法师的外号。两句话让男人为他改变性取向。好吧,其实是为了崔胜澈改变的性取向。但这么说也不够严谨,就像金珉奎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上别的男人一样,他只是喜欢崔胜澈而已。他给崔胜澈发了条消息,义正言辞,我分手了,都是你的错。崔胜澈很快回复,非常不礼貌,放你妈的屁。俨然是迟到的起床气。
金珉奎想哭,但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旁边还有个等着看热闹的尹净汉,他不能哭,他只能无语望天,思考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了崔胜澈这么个混蛋玩意儿。不过多时崔胜澈就朝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脱离了起床气此人看起来清醒了不少,一边拉着因为动作而歪在一旁的外套一边问,喂,什么意思啊,怎么分手了?尹净汉看了崔胜澈一眼,识趣地打了个招呼退场,留下两位主角对视,金珉奎觉得自己真的要哭了。
崔胜澈是真受不了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痛哭,事后金珉奎可能会觉得丢脸,但现在丢脸的一定是崔胜澈。他当场脱了外套罩在这人脑袋上,做贼心虚地把人拉回宿舍,然后看他对着墙哭了十分钟。
其实金珉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他只知道那一定不是自己刚刚被分手了的缘故,而且很有可能是因为崔胜澈是直的并丝毫没意识到这事儿对金珉奎打击有多大,他无疾而终的恋爱还没开始就已经要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但崔胜澈显然误会了,他一边痛心疾首金珉奎为了一个女生神伤成这个样子,一边质问金珉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金珉奎有些喘不过气,扯着崔胜澈的衣角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他的本意就是原话,大概是哭嗨了(他第一次知道人竟然是能哭嗨的),说话都不太过脑子,但是崔胜澈明显又误会了,以为是这人被分手到自我怀疑,立刻蹲下搂住他的肩,说,怎么会,珉奎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你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这下好了。金珉奎哭得更伤心了。他更加确定崔胜澈就是个混蛋玩意儿,太混蛋了,所以才能这么义正言辞地说出这种让人挑不出毛病还能让人心碎了一地的话。其实现在回想就会发现崔胜澈总是把他们的关系控制在亲密又不到无间的地步,一切都是可控的,如同他过于变态的控制和领导欲,所以无论金珉奎如何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其实在第一面就已经喜欢上了崔胜澈,一直以来他们都只是下意识地在崔胜澈名为“朋友”的安全区边缘蹦跶罢了。他要的喜欢,和崔胜澈所谓的喜欢是两种本质上完全不同的喜欢。
于是被水浸了猪笼的脑子立刻出走,他把崔胜澈往自己拉近,你说你不讨厌我,那你亲我一下。崔胜澈一愣,做贼心虚地看了眼房间,明明是单人宿舍,有什么好看的,金珉奎真的不懂,然后他听到崔胜澈压低声音严肃地说,你什么意思?好像生怕这房间隔墙有耳。
一句话让男人为我心碎一地。崔胜澈讲师如果开班金珉奎一定是第一个报班的。他抹了抹脸,站起身,一边抽泣一边小声说我知道了,起身没走几步就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人扯着,崔胜澈还是蹲在地上,表情有些古怪,如果我亲你的话你能不哭了吗。
接吻的记忆像泥石流一样滚着滚着就滚出了大脑。金珉奎事后回想只记得脑袋里的一片空白和嘴唇上柔软的触感,比起接吻那更像是嘴唇贴着嘴唇,但也不至于敷衍到仅仅碰了一下。金珉奎整个人呆在原地,他看着眼前的人漂亮的脸无限放大又退开,然后那人说,不哭了?不哭了就去吃饭。
于是他就被拉去吃了顿饭。那人说多吃点青菜,他就吃了很多青菜。那人说要不要去散步,他就跟着一起去散步。
散步的时候他还是懵的,但崔胜澈跟个没事人似的,好像刚刚亲金珉奎的人不是他一样。他们俩还是和以前一样慢悠悠的走路,期间崔胜澈依旧和以前一样搂着他的腰聊东聊西,碰到了社团的朋友后崔胜澈和他们聊了几句,说了什么金珉奎一概没听进去,只记得崔胜澈一直牵着他的手。尹净汉看着他们俩一脸无语,说,这就和好了?挺没意思的。然后尹净汉在崔胜澈看不到的地方拍了拍金珉奎的肩,意味深长地说,加油啊,胜澈应该很难搞定吧,他这种总是向所有人平等地散发爱意的直男最可怕了。
直到他们到了宿舍门口要各回房间,金珉奎才反应过来尹净汉跟他说了个什么玩意儿,他拉住了崔胜澈,问,胜澈,你喜欢我吗?崔胜澈好像被他的话吓到了,但好像又没有,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要来我房间吗?
这是大概一个小时前的事,现在金珉奎正在崔胜澈的宿舍里,躺在崔胜澈的床上,对方正趴在自己身边,脸朝下睡得像个尸体。金珉奎的大脑终于在超负荷思考下变得缓慢,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因为崔胜澈喜欢他吗,无疑是喜欢的,作为最好的朋友崔胜澈当然喜欢金珉奎。但是作为男朋友呢,这是两码事。
想到这里,金珉奎终于还是忍不住翻了个身碰了碰崔胜澈。对方几分钟内被他吵醒两次,金珉奎甚至觉得按照崔胜澈的脾气现在没有起来爆打他一顿已经算是一种慈悲,崔胜澈抱怨地哼了一声,把枕头折起来压住自己的耳朵,用一种充满怨念的声音说:“你到底要干嘛?”
金珉奎向着崔胜澈凑近一点,掰开一边枕头问:“哥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你就告诉我吧,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崔胜澈觉得自己真的要无语了,先不说这人和他之间的距离有点太近了,他耳朵被人的呼吸吹得直发痒,就说他现在这个状态,他真的不知道金珉奎是怎么好意思问出这个问题的。“你觉得呢?”崔胜澈的脸依旧埋在枕头里,但他准确地伸出一只手把金珉奎推开了一点,“我不喜欢你能让你对我做这种事吗?”
金珉奎当然知道崔胜澈指的是什么,他看了一眼对方脖子和肩膀上布满的红斑,脸不争气地红了一点,但嘴依旧没有停下,“可是你之前从来没有表现出你喜欢我啊,你现在看起来也没有很喜欢我的样子,我的意思是情侣之间那种,不是朋友之间的。而且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男人,万一你只是为了安慰我呢。所以你是从以前就喜欢我了吗?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胜澈哥,别睡了,我想了一晚上了,脑袋都要炸了。”
崔胜澈依旧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对金珉奎不顾他死活的语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眯着眼睛摸索着碰了碰金珉奎的脑袋,凑过来亲了他一下,说是亲其实更像是咬了他一口,“如果你能闭嘴并且停止胡思乱想,我明天就向你求婚行不行。”
“闭嘴。”崔胜澈言简意赅。
于是金珉奎就闭嘴了。
直到金珉奎和崔胜澈谈了很久之后金珉奎才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那就是朋友和男朋友的本质其实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天差地别,因为说到底也就是多了一个字而已,只是在“朋友”一词前面多加了一个“男”字,所以要说这个字有多么重要,其实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喜欢本就是喜欢,不论是哪种,它都是喜欢。
所以金珉奎喜欢崔胜澈,而崔胜澈也喜欢金珉奎,就是情侣的本质。
泡队非典型养娃实录,第一人称视角,cp是珉澈、圆澈、双崔(率澈),有其他成员客串
代友存,以下是正文:
关于我们家的一百件小事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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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契机
大家好,我叫崔赛文,“关于我们家的一百件小事”,实际上又名“我的控诉日记”,至于控诉对象,那当然就是…我!爸!妈!
01.我爸妈
我们家有点特殊。首先,如果按照常规的性别来定义爸妈,那么我就只有爸爸,没有妈妈。其次,我不仅有一个爸爸,甚至不...
我们家有点特殊。首先,如果按照常规的性别来定义爸妈,那么我就只有爸爸,没有妈妈。其次,我不仅有一个爸爸,甚至不只有两个爸爸,而是四个。
或许从家庭构造上就注定了我们这个家不会普通。我妈…我习惯叫他妈妈,虽然他总是让我叫他爸爸或者爹地,但我还是觉得妈妈这个称呼更符合他。我妈崔胜澈,曾经是一个大型男团的队长,隐退了之后就开了一家娱乐公司,但因为我的出现,他也不太管公司的事情了,在家里专心养我这个娃。
我爸…呃…我三个爸,曾经也是大型男团的成员,没错,和我妈那个男团是同一个团,据说他们团还有小分队,我爸妈就在同一个分队里。
先说说我圆爸吧,我圆爸不圆,不仅不圆,还瘦的像个纸片人,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在我惹我妈生气的时候能够一下把我拎起来扔出门去。我圆爸名叫全圆佑,他们那个男团逐渐隐退之后,我圆爸本来是打算直接过上每天亲亲我妈打打游戏悠哉悠哉啥事儿都不用管的退休生活的,但他实在不忍心看我妈的心血白费,于是就接手了我妈开到一半的娱乐公司,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接着是我金爸爸,我金爸爸人如其名,多金,很多金,超级多金。坐拥23亿资产和多家连锁便利店的我金爸爸,绝对是我最尊敬的爸爸!虽然我妈和我其他俩爸以及我另外九个叔叔都说他像个傻狗,但我觉得我金爸爸实际上聪明的很,这不仅表现在他投资眼光好,还表现在他十分全能,我们家做饭换灯泡垃圾分类等等家务活都是他一手承包,刻板印象一下的话,在技能方面其实他比我妈更像个妈妈。
最后是我率哥,虽然我叫他率哥,但他其实也是我爸。不过,率哥这个称呼只有我们俩独处时他才让我叫,因为虽然他可以很包容地接受我叫他哥,他叫我儿子这种各论各的的称呼,但他实在不想在我圆爸和金爸爸面前被迫小上一辈。我率哥还在做着老本行——搞音乐,虽然现在他主要是给别人写写歌,但偶尔也会自己去演出。有幸看过一场我率哥的表演,那之后我就理解了我妈为什么会爱上我率哥,因为他真的很帅。
02.我的身世
我当然不是我妈生的,虽然他是我妈,但他毕竟是个男的。当然,我也不是他通过什么非法手段生下来的,事实上,我和我妈,和我三个爸都没有血缘关系。
我是被捡来的。
很小的时候,我对此深信不疑。但当我被送进幼儿园之后,我亲爱的同学告诉我这只是大人们骗小孩的常用说法。于是,取得了幼儿园学历的我又问了一次我妈我是从哪儿来的,并且在他告诉我我是捡来的之后自信满满地“戳破了他的谎言”,但是,在我看见他从我们家的大衣柜里翻出来一本领养证时,我脸上帅气的笑容就凝固了。
原来我真的就是被捡来的!
我妈说,当时我率哥戴着个耳机去公园散步,突然冲出来个女人对着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接着就往他怀里塞了个包袱。我率哥摘下来耳机想听她说的到底是什么的时候,那女人已经跑的没影了。但我率哥是多么单纯善良的一个人,他看那女人是往厕所方向跑的,就以为她是急着上厕所所以才让我率哥帮忙拿一下东西,于是他就抱着包袱默默在原地等着。但是左等右等等到天黑也不见那女人回来,我率哥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他想打开包袱看看里面有什么线索可以联系上那个女人时,发现了里面熟睡的我。
接着我就被率哥带回了家。
03.我的名字
前面说过,我叫崔赛文。小时候我简直爱死了这个名字,拜托,赛文耶,有个奥特曼就叫赛文,童年时期这名字可让我在小男孩之中挣足了面子!
但是,那天我八叔来我家串门时说的一番话打破了我对这个名字的滤镜——“啥赛文奥特曼啊,你就是个七。你爸妈当初绞尽脑汁也取不出来什么好名字,最后就说干脆叫你崔十四或者崔十七算了。还是你四叔看不下去了,说不能让你也取个像“文关上”“文打开”一样这么草率的名字,这才化用了一下队名给你取名叫赛文,还说什么取个像英文名的显得洋气。要我说他就是白费劲,洋气个啥啊,翻译过来不就是崔七嘛,和崔十四崔十七有什么区别?”
得知真相的我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比被我爸妈捡到那天在医院哭的还要响。我妈闻声迅速赶到,弄清楚缘由之后就开始哄我:“别哭啊宝宝,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名字,我们就换一个,叫…叫文婷怎么样?本来这是给你妹妹准备的名字,但也不知道你韩率爸爸什么时候能再捡回来一个女孩,所以就先给你叫了好不好?”
崔文婷…我摇了摇头,只要小伙伴们不知道赛文实际上是七的意思,我就还可以装作奥特曼,但文婷一定会被他们嘲笑的。不过,虽然内心是这么想的,但我嘴上说的却是不想抢未来妹妹的名字,我妈还夸我懂事并且把我抱到了他腿上坐着外加奖励我一根棒棒糖。这招是跟我小叔叔学的,他说要在这十几个人之中讨生活必须学会说一些美丽的谎言,这叫放送技巧。他果然没有骗我,不像我二叔三叔经常拿我开涮。
04.我的姓
我姓崔,崔胜澈的崔。
就是因为这个姓,我第一次认识到我们家的特殊性。很小的时候,我对姓还没有什么概念,上了幼儿园之后,我发现我的小伙伴们大多都是跟爸爸姓,而且他们好像都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我思考许久,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我妈是崔胜澈一定没错,我姓崔,所以率哥才是我爸爸,圆爸和金爸爸一定是骗我喊他们爸爸的,就像之前二叔骗我叫他爷爷一样。
那天,我妈和金爸爸来接我放学。我先跑过去给了我妈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在我金爸爸期待地张开双臂时对他叫了一声金叔叔。虽然现实不是动画片,但我的确清晰地看到了我金爸爸从石化再到崩碎的全过程。一阵沉默过后,我金爸爸抓住了我的小肩膀质问我:“臭小子,连你爹都不认识了?!你对得起我半夜爬起来给你泡奶粉吗?!”但我根本不念旧情,坚持叫他叔叔,我金爸爸又愤怒又委屈地重申了一遍又一遍他是我爹,最后还是我妈看不下去了,觉得在大街上讨论这种问题实在不像话,这才一手牵着我,一手拽着我金爸爸,把我们俩塞进了车。
回到家之后,我金爸爸把我的反常举动告诉了我另外俩爸,我圆爸笑得幸灾乐祸,装模作样地安慰我金爸爸说可能是我还在记着生病咳嗽那时候金爸爸不给我吃糖的仇。我怎么可能是那么不懂事的小孩子呢?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反驳道:“才不是呢!圆叔你不要乱说!”这下变成我圆爸石化,我金爸爸笑得幸灾乐祸了。但好在我圆爸一直比较淡定,只沉默了一会儿,他就指了指我率哥问我:“那你叫他什么?”我看了看,十分大声地叫了一声爸!这下我圆爸我金爸爸都冷静不了了,他们和我妈先把我率哥围了起来问他怎么回事,我率哥当然不知道。于是他们四个又把我给围了起来,一番盘问之后才搞清楚了我的逻辑。
他们没有当即立刻硬要纠正过来我对圆爸和金爸爸的称呼,几天过后的周末,我妈拿出小黑板,绘声绘色地跟我解释了我姓崔的原因以及为什么他们四个都是我的爸爸,并且妥协了如果我想叫他妈妈的话也可以这件事。具体的话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有段话我印象非常深刻,我妈说:“妈妈和圆爸,和金爸爸,和韩率爸爸都很相爱,爱得谁也离不开谁所以才决定一起生活。妈妈和圆爸,和金爸爸,和韩率爸爸也都很爱你,所以我们才成为了一家人。我们家可能和别人家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但我们家的爱一定只比他们多,不比他们少。”
我觉得我妈说的很对,他们四个的确很爱我,我也确实很爱他们,而且这几天我每喊一次叔叔,我圆爸和金爸爸都一脸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好可怜,我不想让他们那么伤心,于是我决定重新叫回他们爸爸。
05.上初中
看了前面几个故事是不是觉得我们家还挺温馨的,还记得我开头说的这是一本控诉日记吗?虽然我说是要控诉我爸妈,但主要控诉对象还是我那三个爸。
我,崔赛文,今年十三岁了。昨天,我升入了十七中学的初中部,成为了一名青春洋溢的初中生,但同时,我也被我三个爸给卷铺盖扫地出门了。尽管十七中学离我家总共不到五百米,我那三个爸还是找了各种理由说服我妈把我送去住校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小学的时候我就经常被他们放到我那九个叔叔家过夜。而且,尽管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把隔音做的很好了,但也架不住他们情到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弄出多大的动静。我曾经委婉地跟我率哥提起过这件事,奈何我率哥是个听不懂暗示的人。于是我只好跟我圆爸说希望他们注意一点,但我圆爸说没关系,我总要长大的。没办法,我只好再去找我金爸爸,当时他说让我忍到上初中,上了初中就好了。我信了,我以为他们是顾及我上初中时要到青春期了会注意一些,结果没想到他们仨是打算直接让我滚蛋!
讨论要不要把我送去住校那天,我圆爸妲己一样在我妈耳边吹风,我金爸爸也一脸谄媚地给我妈灌迷魂汤,我率哥应该还是疼我的,没说什么,就坐在一边看戏。我妈权衡了一下,觉得确实有必要锻炼锻炼我的自主能力,但他还是不太放心。我一看这形势大好,立刻趴在我妈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示了我舍不得妈妈,于是我妈当机立断决定最起码初二再把我送去住校。
我抱着我妈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连连表示最爱他了,然后对着我圆爸和金爸爸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金爸爸咬牙切齿地看着我,我圆爸微微一笑,用胳膊戳了一下我率哥。我率哥终于出场了,他凑到我妈耳边说了些什么,虽然我不知道内容,但一定是一些少儿不宜的话,因为我妈听了之后脸越变越红。我率哥说完之后,我妈就清了清嗓子,强壮镇定地表示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让我早点独立比较好,大手一挥就把我流放去住校了。妈!你不能这样啊!率哥!你怎么也把我抛下了!
果然,他们是爱情,而我就是个意外。我妈一声令下,我那三个爸就一人一个箱子推了出来,显然是早有准备,我连找借口准备准备行李晚走几天的理由都没有,要不是学校规定第二天早上才开校门,我觉得他们当天晚上就能把我直接送走。不过,我爸妈毕竟还是我爸妈,血浓于水,把我送到学校的那一天,我金爸爸帮我布置好了宿舍,我圆爸又偷偷塞给我几张钞票当生活费,我率哥也叮嘱我如果受了欺负一定要告诉他。家长们必须离开的时候,我妈终于意识到接下来的五天都见不到他儿子,后悔了,抱着我宿舍的门框不撒手说要把我对门租下来和我一起住,最后被我仨爸给扛回家了。
但是,事实证明,纯粹就是我想多了。第二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我收到了他们的回信。我妈说:“对不起啊宝宝,妈妈昨晚太累了想好好休息就把手机关机了,你找妈妈什么事呀?”看到这条时,我还很单纯地认为我妈一定是回到家太想我了哭得不行所以才累了,于是我给他回了好长一段话,安慰他不要太想我,再过四天就能见到我了。
点开我金爸爸的回信时,我就意识到了事情好像不是我想的那样,他说:“你小子怎么不在家了还能打扰我干正事?”正事,什么正事,不会是我想的那种正事吧。我在学校为了亲情流泪的时候,他们居然早就把我抛在脑后去追逐爱情了!
我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欺骗了,气冲冲地拿着饭卡打算去小卖部把它刷爆,好逼着他们不得不过来给我送钱,那样我才好当面质问他们。但显然这条路也被我三个爸给堵死了,我望着我饭卡余额里数不清的零,觉得自己能买下学校里所有的小卖部,成为像我金爸爸一样的学校版便利店之王。
好烦,我仨爸似乎真的打算用钱砸死自己的儿子好独占我妈。有没有人给我主持公道啊!!!
———TBC———
“无法放下爱的人,要如何成为一段爱里的失语者。”
1.
我依稀记得和崔胜澈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初到首尔,大城市的钢铁铜臭味扑面而来,让我颇有种农村人进城的冲击感,空气是香甜的,道路是干净的,就连来火车站接我的小哥留的发型都能让我忍不住感叹一句首尔人竟如此时髦。
还是很苦,和我接下来的那几年一模一样。
我自然也没能意识到后来发生的事,如果我足够有先见之明,我从最开始就该劝诫自己早日回头放下屠刀。因为我的屠龙刀不偏不倚,刚好砍在了崔胜澈身上。
谁能想到这地狱里竟还有个崔胜澈,我提着我的几十米长刀就冲了过去,可是他站在我身前无辜地像个初谙世事的孩子,我突然生出内疚,我心想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哥哥怎么会这么单纯,他这样会显得如此饥渴的我很呆。
那是我第一次亲他,大概是八年前,可能是马上要出道的时候,也可能是刚出道不久。我们喝得太多,记忆在我脑内紊乱成一片花白的线团,我就着醉意在人群中间悄悄地亲了他一口,向后退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心脏打鼓,好在其他人也该倒的倒该醉的醉,唯一的目击者睁大了他本就够大的眼睛,长睫毛的阴影打在脸颊上,足够让我本就不清醒的大脑当场离家出走。
空房间是现找的,现在回想只能庆幸当时的我们算得上糊穿地心,但凡有人把我们醉醺醺地去开房的样子拍下来此刻我都不可能还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那时他还执着于让我叫他哥哥,把前后辈的关系分得很清楚,我顺遂他意,上床的时候也喊他哥。我不知道他是醉的还是羞的,耳朵红得仿佛能滴血,我看得心脏直跳,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那里呼之欲出,那两个字完全出于我的本能加上醉酒出走的理智,就在他的耳边,我听到我自己说,“我的。”
他好像没听清,侧过头来看我,于是我再说一遍,“我的。”
这四个字丝毫不出自我的私欲,只是那时崔胜澈正好在我身下,他恰好是我眼前唯一的一个人,于是我下意识地把他当作了我的东西。时至今日我仍旧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清那四个字,也不知道他当晚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更不知道他有没有醉到断片然后完全丢失这段记忆。我只知道那时的我早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该对崔胜澈抱有任何超出兄弟朋友范畴外的幻想,但凡我的心智稍微成熟些,都不会妄想我能和崔胜澈迎来一个完美结局。
我和崔胜澈向对方犯下过三项罪行,错爱,撒谎,好逸恶劳。这其中我占了几条,崔胜澈也占了几条。我深知在这个行业中这三条的任何一个都能称得上罪大恶极,可是遇上了崔胜澈后我的理智和智商全部归零,脑内的所有警铃都变得麻痹大意。所以感情是种很可怕的东西。它的有害程度不亚于苹果手机自动播报的自然灾害预警,它在响,我在听,可是没有人会采取任何有效的避难措施,这和我明知道自己不该喜欢崔胜澈但我依旧喜欢他是同一种道理。
听说一瓶啤酒在人体内生成的多巴胺可以维持四个小时,所以我学会了喝酒,一天喝六瓶。
2.
后来我和崔胜澈做过许多擦枪走火的事。我们很有默契,不把关系摆到台面上讲是最后的理智。我庆幸崔胜澈对那晚发生的事只剩下些模糊的记忆,如果他听到或记得我说的话,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脸去见他。因为崔胜澈不是我的,在这个一切都不由我们自己掌握的行业中,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所以我和他做那些擦枪走火的行为时都会说服自己这只是朋友之间互相帮忙疏解性欲,自我欺骗是一种很好的洗脑方式。
可是崔胜澈杀人诛心,他不仅勾引我的身体,还要勾引我的心。我有的时候真恨不得把他脑袋拧下来看看那里面都装了什么歪主意。
后来我想明白了,原来是我天生就对他缺乏抵抗力。
我和他出去吃饭,拍好看的照片上传在社交网络,手机里传出叮叮提示音时我们可能正躲在哪个地方偷偷做什么事。他每次都把我的名字写在配文里最醒目的位置,我偷摸乐着觉得这是某种宣誓主权的方式,崔胜澈却非要打碎我的美梦,他声称这只是实话实说,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说这话时大概是忘了自己的弱点正被我牢牢握在手里,所以我发动弱点攻击,说我用力捏你一下你是不是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那个夜晚出现了两个心碎的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崔胜澈。我被他的话重伤,他被我的手重伤,于是我们互相示弱,并真诚表示你有这种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这么敏感了吧。
我和崔胜澈第一次清醒地做,意思是谁都没有喝酒的情况下,是19年年末的时候。
正所谓有情饮水饱,我被情感蒙蔽了双眼,失去了所有反侦查能力。即便如此我还是可以很负责地说那一夜是崔胜澈先勾引的我,我也可以很负责地说那一夜后怕的只有我一个人。我隐约察觉这是如同分手炮一样的性爱,他卸了一身盔甲赤裸地把自己剖开给我看,我闭上眼拒绝接受他正在向我散发的负面能量,也拒绝接受今夜之后我可能再也没法和崔胜澈回到过去的关系。
在那短暂的两个小时里我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逃避可耻但有用。两个小时后我陷入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焦虑,可能是脑内的警铃起了作用,我突然觉得此时此刻不说点什么就再也没机会说出口,所以我告诉崔胜澈,我觉得我要栽在你手里了。崔胜澈在黑暗中一言不发地笑起来,他的手摸向我的脑袋,揉出一头鸡窝。
我们喜欢用如果造句。一句话加上“如果”就会失去实质效应,无论怎么说都是造谣,都是捏造的幻想,这正合我意。但那句“我会栽在你手里”不是假设句。不论崔胜澈信不信我,我从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我总有一天得认栽。这是很危险的事,脱离对崔胜澈的依赖情节也是很痛苦的事,就像外流湖注定要向海洋流去,而我并非内流湖,无法被陆地切断,湍急的水流只会往更加平缓的大洋汇集。
谁能想到这声势浩大的洪流一朝被人轻松切断,我提着我的几十米长刀就冲了上去,可是拔剑四顾心茫然,面前只有一个汗流浃背的崔胜澈和他苍白的脸庞。
我承认那时我很心虚,所以借着动作偷偷瞟向崔胜澈很多次。他的一举一动在我眼底无限放大,无论我多么拒绝接受,我都无法否认我所看到的事实。可恶的是我挡在他身前,满脑子都是前夜的场景,即便万人注视下没人知道我的大脑里是怎样的萎靡景色,我依旧觉得身体打晃,心脏发虚。
可是崔胜澈没有向我发来求救的信号,甚至第一次躲开了我看向他的视线。那一刻我脑内的警铃终于迟钝地开始作响,每一声都振聋发聩。我读懂了他眼里的抗拒,也在听到他的回应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个可悲又早有预告的事实。
3.
崔胜澈走后我的大脑获得了第一次思想解放。似乎是因为周边没了他的气息,终于能让我在没有主观因素的影响下好好思考,这让我仿佛全身的任督二脉被打通,有如一道电流从血管里一闪而过。
用人话说,就是我悟了。
我和崔胜澈之间没有信任,这与我爱不爱他无关。如果我足够信任他,或者他足够信任我,他早八百年前就会告诉我他很痛苦,或至少向我透露些无关痛痒的细节,我也会在第一次发现他的异常时立刻上前询问,或至少旁敲侧击地给他一些精神上的安慰。
那个时候我就隐约察觉我和崔胜澈之间一定有人罪高一等,三个罪行,我们各占几条,所以谁都不愿和对方开口,就这样在无言中互相伤害,包藏祸心甚至颇有种要带进坟墓里的意思。
我们之间的连接太过脆弱。作为队友,在工作上我自然对他百依百顺,他要什么我给什么,我把队员的角色扮演得尽职尽责。只是脱离了这层关系,我与他之间的联系似乎什么都不剩。说朋友我差了点天分,说情侣倒不如直接让我向所有人负荆请罪。在这一切都不由我们做主的行业里,我一向对感情的毫无保留也变得畏手畏脚。失去了坦诚相待的勇气,我和他之间的信任自然也摇摇欲坠,从而失去了与他互相连接的方式,也因此从未拥有过对他来说最好的治愈手段。
我把这话说给徐明浩听,他笑我事后诸葛亮,又说你但凡告诉我你和胜澈哥吵架了我都信你,但你要说你们之间有信任危机这种东西,我现在就跳汉江给你看。
此言一出,我惊觉这世上竟处处都是信任危机。我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有理有据,可就连我的好兄弟都如此不信任我,我简直有理没处说。
我没有告诉徐明浩的事,是崔胜澈其实联系过我。在他病休后的某一天,我收到他发来的短信,“你也很累吧”,没头没尾的五个字,将他的意有所指揭露得一清二楚。
后来我还是去探望了崔胜澈,以一种好队员的身份,他来屋外迎接我,以一种好队长的身份。隔着几米远就着夜晚模糊的视线,我看到他冲我笑,却没有向我走近,好像我和他之间有什么跨越不了的马里亚纳海沟,好像我只是他认识的某个普通弟弟。
可我演技很差,所以我知道,他或许也有所察觉,我看向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那么清白。
我和他走老城区一条人少的小路散步,他把自己裹得很严实,露出半只眼睛是他最后的倔强。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牵他垂在身侧的手,直到被他亲自断了念想,让他在看到一个路人时将手缩回了口袋里。
那一刻我恍然意识到自己没资格也没能力为他做什么,失去了从前的保护伞,我才发现自己就连崔胜澈队友的身份都扮演地稀里糊涂,唯一能做到的只有踩着他脚后跟的影子向前追。可他把我留在身后,十分洒脱,把我们的过去全部选择性遗忘,一夕之间就否定了我们曾经的一切。
也许是这场病让他意识到了什么,可只有我还懵懵懂懂,尚未看清这背后的缘由,也做不到他那样的潇洒。
徐明浩满嘴跑火车,倒还真让他说对了一件事。在崔胜澈那我好像做什么事都会慢半拍,想得太晚,行动得也太晚,等到关系走到了这一步我才终于开始事后诸葛亮,是一头撞了南墙才后知后觉地心疼脑袋,半只脚踏进了英灵殿才想起自己早该向海拉要个复活甲。
我没能走到那条路的尽头。在某个街角的转角处我告诉崔胜澈行程很紧张,我可能要先回去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恐让我想起我不能就这样把他丢在这里。我做出最后一次挣扎,说只要你把手给我,我就送你回家。
他到最后也没有向我伸出那只手,但我还是送他回了家。我不合时宜地觉得自己很可怜又很可恨,明知不不该再抱有幻想也不该和一个生病的人斤斤计较,却还要如此自讨没趣地在崔胜澈那里画地为牢,从此彻底失去掌握自己行进路线的权利,变成了一片注定要往更大的海洋流去的湖水。
不是不心疼崔胜澈,可我也心疼我自己。他的病和我的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因为我的病因里包含了他,而他的病因里从来都没有我。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是二人对局拔剑示刃,对方的剑却从未指向过我的心口,看似留我一命,实则一种目中无人的假慈悲,徒留我一人堂皇的道理。
4.
我偶尔会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我缩在小时房乏善可陈的床垫里,就着醉意,没有任何私欲,仅仅由内向外吐露本能,两次“我的”,就将后来我对崔胜澈的贪念字字珠玑地涵盖。
喝过酒后的大脑会变得迟钝,就像我脑内只对崔胜澈麻痹大意的警铃。后来我听说一瓶啤酒在人体内产生的多巴胺可以维持四个小时,所以我学会了向下兼容,一天喝六瓶。
等回过神时崔胜澈已经回归了有些时日。在这期间我学会了理智和忍耐,不再需要依靠拙劣的演技来面对我们之间无人重提的过去。我和他保持理所应当的身体距离,又维持亲密无间的朋友关系,仿佛回到了十一年前,我还尚未意识到这个睫毛长到令人发指的漂亮男人会如何占据我接下来很长一段人生的时候,如那时一般清清白白。
退回到起跑线,到最开始的火车站去,再将这段关系引向另一条路,我没有半句怨言,只希望这次的路上能少点痛苦和伤病。
有人说痊愈后的崔胜澈像变了个人,说他看人的眼神里多了有如拘尸那迦鸣钟般的慈悲。这当然太过夸张。但不可否认崔胜澈没了以前的狠劲,变得不再乖张。收敛了锋芒后的他像是在一夕之间野蛮成长,学会了如何向他人讨要爱,已经不需要再单单只从我这里汲取微弱的养分。
事实上我从未给予,也从未想过崔胜澈会回报。他曾经有没有爱过我不重要,他现在已经不再爱我也无妨,我明知我们之间仅靠一根弱不禁风的线连接,自然不能奢求它回以我理想之外的东西。
在克拉岛会场的后台,他坐在房间的最左边。我坐在房间的最右边,嘴里反复咀嚼着准备好的台词。
说实话,我觉得很尴尬。在看到那熟悉的四个字时我的脑内就警铃大作,知道这一定不是我能碰的活。我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十三分之一的几率这苦差事不可能如此正好落在我头上,可好死不死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让我抽中了下下签,只能在求饶无果后硬着头皮练习我最不擅长的演技。
什么都好,只有那四个字不行,这和任何人都无关,和崔胜澈也没有关系。所以在休息室里我向队友们请教,怎样才能正常且不带上任何其他意味地说出那四个字。他们看起来很困惑,问我这么普普通通四个字能有什么其他意味,我欲言又止,视线不自觉地瞥向崔胜澈,他坐在化妆台前和别人聊天,似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笑着对我说珉奎啊,说出来就好了,这有什么难的。
我可以很负责地说直到站在台上时我都还在心里诅咒崔胜澈下地狱,因为只有他最没资格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后来我想起崔胜澈其实已经下过了地狱,还是和我一起,在一片绿得发亮的房间里。于是我又原谅了他。毕竟我早就在他那认了栽,再摔一跟头也是我心甘情愿。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崔胜澈抛到脑后,把我们的过去通通埋进坟墓里。在这三年间我不断练习着如何成为一段爱里的失语者,成效不佳也无可厚非。我自然已经用尽全力。
可是当众人目光在我身上聚集时我依旧忍不住在心中埋怨起崔胜澈。他们看着我,让我惊觉自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一个绞刑架上赤身裸体的犯人,要我在众目睽睽下坦白自己罪孽深重的一生。这让我如何不去怨恨那个站在人群中笑得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
我不否认我对崔胜澈积怨已久,选在这一刻爆发也并非我的本意。即便此刻我欠缺理智,接下来我要说的每一句话也都有理有据,句句发自肺腑。
对崔胜澈抱有幻想是很危险的事,脱离对他的依赖情节也是很痛苦的事。他把我的存在从他的过去中剥离,如同割下一块良性肿瘤一般轻松,却任由自己在我身上生出恶性肿瘤,侵袭扩散,直到我没了退路,被迫将它同我的真心一起剜去。
可我知道我的真心早就已经不在我自己的身上。在八年前的那个夜里,四年前的那个夜里,我把我的真心和盘托出,捧在手心里递到崔胜澈眼前,他却开启飞行模式,将它们一一略过。从此我失去了掌握自己行进方向的权利,只知道冥顽不化地追着崔胜澈脚后跟的影子,再抬起头看才发现他早就走在了另一条路上,我隔着马路围栏与他遥遥对视,却怎么也找不到斑马线在哪,也怎么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把我抛下。
这是何等残忍,何等的可恶。
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我和崔胜澈中一定有人罪高一等。我们犯下过三个罪行,错爱,撒谎,好逸恶劳。这其中我占了几条,崔胜澈也占了几条。可在我还隐约未能察觉时,那四个字就已经一言穷理般概括了我的所有罪行,字字珠玑地昭告我一人的不清不白,如同法官宣布最终判决,通知我今天要上断头台的只会是我一个人。
幸运的是在刽子手落下屠刀前,法官给了我最后一个说出遗言的机会。于是我再说一次,一字不差,和八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看向崔胜澈时,我无比庆幸那晚的他并不清醒,没能听到我不含任何私欲,只依靠本能而说出的那四个字。因为现在被我重新说出口的那四个字,是我的第一次剖白,也是我失语前的最后一句遗言。我在万人注视下开口,是要结束这场长达八年的烂俗妄想,另一个主角永远不会知道这南柯一梦究竟从何而来,因为自始至终只有我不清白,也只有我直到现在都还陷在这场醉酒中不愿醒来。
崔胜澈记不记得这四个字不重要,他听不懂我话里的痛苦也无妨。今夜过后,无人心碎。我们都要在自己的路上执拗地走到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没能早点预料到现在这番难堪的局面。如果我足够有先见之明,我在十一年前就该劝诫自己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不该对崔胜澈抱有任何朋友兄弟范畴以外的幻想,而不是在十一年后的今天才幡然醒悟,姗姗来迟地实施这场没有加害人也没有受害者的复仇。
5.
可在那整整七秒的沉默里,我看着崔胜澈,他也看着我。
他的眼神分明也一点都不清白。
——今夜无人心碎。
童话故事
因为没改设定所以延续了标题风格
当独立篇目看就可以
洪知秀怀疑他在做梦。
他明明记得他的地里种的是西瓜,瓜没长出来就算了,为什么会长出一头北极熊。如果是长出一头棕熊、浣熊...别的什么熊,他都能接受,但为什么是北极熊。
这就跟在北极种出了菠萝一样离谱。
眼前的北极熊还不是一般的北极熊,这头北极熊的脑袋瓜上,有一截瓜藤。是的,在洪知秀瓜地里还全是幼苗的时候,他的地里长出了一头有瓜藤的北极熊!
洪知秀是一头善良的梅花鹿,他绝不允许猫咪警官因为他而牺牲。于是他决定独自对抗这头北极熊。但他同样是头礼貌的梅花鹿:“你好,请问你...”
北极熊闻声回头。
洪知秀惊诧道:“Vernon?!你怎么在这里?”
崔瀚率看上去如释重负:“嘿Joshua,好久不见。”
他转过身来,指了指头顶:“我头上好像长了什么东西,但我看不到。”
“是...一截瓜藤。”很荒谬,所以洪知秀回答得很艰难。
“哇,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时候崔瀚率已经是北极熊的成年体格,比他高出了不少,他只得微微仰头看这头摸着脑袋看起来在沉思的北极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Vernon,你怎么来了?”
“这很不可思议,Joshie,我昨天晚上梦到之前的夏令营了。当时你给我一顶瓜皮帽,后来我把它带回了北极,做成了一块冰雕。我在梦里说要是能见到Joshie就好了,睁开眼我就在这了。”
沉思的变成了洪知秀。一边是崔瀚率莫名其妙地变成他地里的瓜,一边是崔瀚率说想见他,两边的消息在他大脑里狂轰滥炸开展世纪大战,他不知道他在背地里说崔瀚率是成精的西瓜在这场闹剧中起了多少作用。
“你还好吗,Joshie?”
接着刚刚还颇为关切的小北极熊好像被什么震撼到了:“Joshie,我才发现你头上也长东西了。”
“什么...?”洪知秀茫然。
“你长角了诶。”
两年前的夏天。
svt森林迎来了宣传了一整个冬天、筹备了一整个春天的夏令营活动,洪知秀早有听闻会有别的地方的小动物来参加,但怎么也想不到,甚至还有北极熊。世界在发展,他们森林到底是什么时候打开的知名度,洪知秀百思不得其解。
是头小小的北极熊,站起来比洪知秀还矮一点。小北极熊叫崔瀚率,据他说,因为在北极从来没有体验过夏天,又正巧捡到了夏令营的宣传单,所以父母把他送过来了。
本着照顾新朋友的想法,洪知秀挥泪跟他最好的朋友崔胜澈、尹净汉说再见,然后扭头和崔瀚率组成一个小组。
第一天的活动主题是自制午餐甜品,洪知秀自告奋勇地代表了他们去做西瓜甜茶。崔瀚率先帮他洗了工具,然后坐在他身边巴巴地看着,伸着脑袋闻来闻去。
“这是什么东西?”
“西瓜...?”
“奇怪的名字,它好吃吗?”
最后又问:“Joshua,可以把西瓜给我做头盔吗?”
崔瀚率问得太真诚,洪知秀差点就不经大脑思考同意了,还好话在嘴边及时打了转:“不行哦,这个有用的。”
“好吧。”
但切西瓜的时候,洪知秀想,崔瀚率一看就在北极从来没有吃过西瓜,他断然拒绝对方,没准就此浇灭一头小北极熊希望的火苗。这可不行!
于是他切下带一小块瓜皮的瓜藤,转身放到崔瀚率头上:“没有头盔,只能戴帽子咯。”
戴上小瓜皮帽的崔瀚率像上了封印,一动不敢动,使劲眨眨眼睛,往上试图看到些什么,但无果。洪知秀捧着他的脸捏了一下:“哎哟,真可爱。”
“圆佑!”洪知秀叫来当时还立志长大要当摄影师、揣着相机满场跑的全圆佑,“帮我和Vernon拍张合照吧~”
全圆佑停下脚步,扶了一把眼镜:“哦我们森林还有北极熊么?”
“其实我是一个西瓜。”顶着瓜皮帽的崔瀚率幽幽地比了个小树杈。
洪知秀噗嗤笑出声,凑到他身边也比了个小树杈。
后来这张照片挂在了洪知秀的家里。但凡有小动物去他家做客都要问一句这是北极熊吗,洪知秀就笑眯眯地说,这是成精了的西瓜哦~
跟着洪知秀回家的崔瀚率自然也看到了他挂在墙上的他们的合照。很大一张,挂在所有照片的正中间。
崔瀚率发出小猫一样的怪叫,惊叹道:“知秀你还留着这个吗?”
“当然留着啊,是很珍贵的回忆。”洪知秀走到崔瀚率身旁,看向那张他看过无数次的合照,“跟你把瓜皮帽做成冰雕是一样的。”
他扭头,又看到比合照大只不少的崔瀚率学合照木着脸比了个小树杈,好像什么都变了,没变的是崔瀚率晶亮的眼睛和脑袋上那一截瓜藤。
好呆。洪知秀这么想着,问:“我可以摸摸你的瓜藤吗,Vernon?”
“当然。”
崔瀚率蹲下身子,朝他低头。
瓜藤表面长有短柔毛,稍微有点刺手。洪知秀摸了摸之后,小心地捏了一下,生怕哪里弄疼了他。
“有什么感觉吗?”
“好像没有。”
崔瀚率抬起头,瓜藤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地轻晃。洪知秀又笑了,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呢。”
“Joshie.”崔瀚率无奈看他。
“忍不住感叹嘛。”洪知秀作无辜状。
“OK.”
睡觉是个难题。洪知秀本来打算让崔瀚率在沙发凑合一下,然而两年不见对方体型大了不少,沙发已经完全躺不下。毕竟崔瀚率已经不能算作小北极熊了,似乎都可以做一些小动物的床,如果毛发再柔软一些的话。
于是洪知秀开始思考崔瀚率睡他的床、他睡崔瀚率身上的可能性。
噢,大概会把床压塌。
最后的结果是崔瀚率在他的房间打地铺。他搜罗出了家里所有的被褥,试图让地铺柔软一些。
直到他们两个都躺下,互道晚安,洪知秀正准备闭眼睡去,崔瀚率突然开口:“Joshie,好像有点热。”
洪知秀猛地睁开眼:遭了!铺太多了!
他再一次陷入两难,拿掉一些被褥他怕崔瀚率睡得不舒服,但空调要是再开低一点,恐怕明天他就要光荣感冒了。
“我直接睡地板也可以,在北极的时候就...”
崔瀚率话还没说完,身边已经挤过去一头鹿,对方打断他的话,道:“我的角可能会戳到你。”
“没关系。”
洪知秀调低了空调温度,他们两个睡在厚厚的被褥上,靠在一起也不热。崔瀚率扒着被子看着天花板,眨巴眨巴眼睛,过了良久,说:“好像回到了夏令营的时候。”
“是呢,那时候我们偷跑出去看星星。”洪知秀在一旁轻声回道。
“晚安,Joshie.”
“晚安,Verny.”
洪知秀在吃晚饭前就和崔瀚率打了招呼,说要和崔胜澈、尹净汉夜谈,叫他不要等自己睡觉。
但他聊完天回去发现帐篷隐隐透着光就知道崔瀚率没有听他的话,没准还打着手电筒在看小说之类的。放到平时这个点,这头小北极熊应该平躺着呈大字型睡着了。
他拉开帐篷拉链,里面的灯光唰地熄灭了。
“睡了吗Vernon?”
没有北极熊回应他,帐篷里一片寂静,连北极熊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哎,我刚刚在外面都看到你的灯光了哦。”洪知秀边说边钻进帐篷。
手电筒又亮了,洪知秀扭头,果然看到侧躺着的小北极熊一脸幽怨,面前的书还摊着。
“你喝酒了吗?”崔瀚率合上书打量着他。
洪知秀摸摸自己的脸,好像确实比平时烫了些:“上脸了吗?确实喝了很多呢,本来不想喝的。”
“啊,他们灌你吗?”
“没有啦,就是气氛很好,多喝了一点。”
崔瀚率点了点头不再做声。
洪知秀刚坐下还有点发晕,看着崔瀚率在睡袋里翻了个身,像是睡不着的样子。他突发奇想:“Vernon,我们去看星星吧?”
“现在吗?”
“是呀。”
营区规定过了十二点是不允许出入的,他们两个趁着工作人员换班偷跑了出去。而贯穿着整座svt森林的小河的两岸是他们认为最佳的观星地。
他们跑了一路,草和枝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他们耳边却只有对方的喘息声。然后崔瀚率一头扎进了微凉的河水里,水花溅到了在岸边急刹车的洪知秀脸上。
“嘿,Joshua,这里太浅了!”
洪知秀抹了把脸,看到崔瀚率站在河水只没过膝盖的河里,整头熊都湿掉了,看起来缩水了不少。
河水波光粼粼的,像月亮里长出了一头北极熊。
洪知秀在河边躺下,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映入眼帘的是万点细碎银星,像流沙铺满了整个天空。心突然很沉静。
“北极的星空好看吗,Vernon?”
“很漂亮。”崔瀚率漂在河面上,也看着星空,“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我最喜欢的一块浮冰,我们可以躺在上面看星星。”
洪知秀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邀请,或者含蓄的告白,但他还是说:“好啊。等下次我去北极,我们就去那里看星星。”
崔瀚率脑袋上的瓜藤不见了。
一大清早洪知秀就扒着他的脑袋看来看去,愣是把小北极熊从睡梦中摇醒了。洪知秀对那根消失的瓜藤感到惋惜,说如果知道会消失,昨晚就该多摸两下。
崔瀚率倒是无所谓,但对他说的多摸两下表示抗议。
“所以我们去北极吧,Vernon。”
清奇的脑回路、生硬的话题转折让四次元的小北极熊咬着牙刷瞪大眼睛回过头去。
“你说现在吗?”崔瀚率含含糊糊地问道。
“是的。”洪知秀洗完了脸,下定决心似的继续说,“我准备去北极种菠萝。”
?
洪知秀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有崔瀚率。事实上在这头小北极熊出现在他的瓜地里之前,他很少梦见对方。偶尔会梦到和对方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然后一头扎进雪堆里,卡住了鹿角拔都拔不出来。
这回是梦到崔瀚率真的变成了他瓜地里的一个西瓜,他却毫不知情,还把崔瀚率给卖了,拿钱买了串珠给他的鹿角做装饰。
令鹿伤心的一场梦。
但这也点醒了洪知秀:昨天崔瀚率能长瓜藤,今天崔瀚率就能变成一个西瓜,明天他就能把崔瀚率给卖掉!为了防止崔瀚率某天太想念他而变成他瓜地里的一个西瓜,他决定和崔瀚率去北极,继续他的种植大业。
“好吧,那我们就去北极种菠萝。”崔瀚率对此无异议,虽然他知道北极种不出菠萝,不过到时候再说吧,种不出来的话,他就陪洪知秀再回来。
“还要看星星。”洪知秀补充道。
崔瀚率惊讶地看向他。
“你最喜欢的浮冰还在吗?”
“哦,它漂走了...在我回去不久之后。”崔瀚率挠了挠头,又说,“不过如果你跟我回去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找一块浮冰,很多块浮冰...”
洪知秀伸手抱住了崔瀚率,笑着说:“好啊,那我们就找很多块浮冰,看很多星星。”
“还要种很多菠萝。”崔瀚率说。
崔瀚率喜欢戴着耳机躺在浮冰上看星星。
尽管已经看过无数次,但北极的星空太过绚丽梦幻,他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直到睡去。他很想让洪知秀也看看,因为看到星星,他总会想起那个和洪知秀看星空的夏夜。
于是他总是梦到洪知秀。
梦到夏令营第一天洪知秀冲他笑弯了眼睛,说你好呀我们一组好吗。
梦到洪知秀给他切下的一小块西瓜皮和清甜的西瓜茶。
梦到洪知秀陪不能晒太多太阳的他坐在树荫下,给他讲奔跑过去的每只小动物的糗事。
梦到洪知秀和他在晚上偷跑出去,到小山坡上吹风。
梦到离别那天,他把洪知秀抱得很紧很紧,洪知秀拍拍他的背,说,再见面的话,就一起去看星星吧。
然后梦境陷入一片黑暗,像个黑洞,他坠落其中。
他想,如果梦的尽头是洪知秀,那他愿意这么坠落一千次一万次。
洪知秀觉得自己在做梦。
不然怎么他打开门后外面站着一头小北极熊。
为什么向来消息灵通的、他最好的弟弟夫胜宽没有告知他森林里搬来了一头小北极熊?他最近明明没有不看手机来着...
他仰头,打量起这头小北极熊。对方戴着一顶黑色毛线帽,眼睛像是被太阳晒得眯起来了,但不难看出其又长又翘的睫毛。
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小北极熊捧在胸前的结实的梅花枝一般的鹿角——看着就眼熟。
“嘿,我在河边捡到了这对鹿角,净汉哥说或许这是你的,我就给你送过来了。”北极熊开了口,依旧眯着眼睛,看起来被太阳晒得不太舒服。
这确实是洪知秀的鹿角,前几天在和崔胜澈那头小狮...
这确实是洪知秀的鹿角,前几天在和崔胜澈那头小狮子赛跑时自然脱落了,他当时顾着要赢过崔胜澈,没注意掉在哪里了,之后回去找也怎么都找不到。虽然已经过了鹿的交配期,他不再需要鹿角作为武器,更何况脱落的鹿角于他而言也没什么用了。
但洪知秀这头鹿有收集癖,收集他自己的鹿角的癖好。他家专门有堵墙放他从小到大脱落的鹿角,每天都要细细观摩一遍。
本来鹿角丢了他还有些伤心,这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没想到居然会有小动物捡到他的鹿角。
不过,洪知秀又看了门口的北极熊一眼,就这位的体型,或许不该叫小动物了。
洪知秀接过小北极熊的鹿角,热情地欢迎他进自己家坐坐。但小北极熊却连连摇手,表示天太热了,他要回家里的冰箱待一会。
“噢,那你不如在我家冰箱待一会?你这样我很怕你在路上就中暑了。”洪知秀探出头去,发觉今天的太阳比以往都大多了。
小北极熊望望天,又看看洪知秀,踌躇地问:“你家冰箱可以装下我吗?”
洪知秀粲然一笑:“放心,我有一台大大的冰柜!”
于是小北极熊就一脸幸福地躺进去了,在洪知秀合上柜门的前一刻,他突然睁开眼抬起爪子抵住柜门:“我想起来还没向你自我介绍,我叫崔瀚率,是从北极过来的。”
洪知秀哪听得见什么崔瀚率不崔瀚率的,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哇,好长的睫毛。
“谢谢你的夸奖,我觉得你新长出来的鹿角很可爱。”
“我说出口了吗?”洪知秀眨眨眼睛,在小北极熊肯定的眼神中拍了拍脑袋,“哎算了,也谢谢你夸我。我叫洪知秀,我是去年搬过来的,欢迎你来哦。”
崔瀚率听到之后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洪知秀家里多了头北极熊,叫做崔瀚率,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和蝶翼般的睫毛。
因为是新来的客人,洪知秀特意网购了一些食材,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招待他,顺便感谢他归还自己寻找良久无果的鹿角。
正当他捧着脑袋思考该怎么处理洗菜池里新买的鱼时,身后突然响起了崔瀚率的声音:“哇,你也吃鱼吗?”
洪知秀还没来得及反驳,崔瀚率又继续说:“你要怎么处理这条鱼呢?我在北极的时候经常捕鱼,但通常是生吃,之前有来旅行的动物告诉我烤着也很好吃,不过我还没能学会生火呢。”
事到如今,好像不烤不行了。洪知秀盯着池子里的鱼,下了决心:“那我们就烤着吃吧。”
“不过我会生火,不太会烤。”毕竟他是食草动物,就算是烧烤,他也只试过烤菜叶子和玉米。
“没关系,我会努力的。”崔瀚率如是说。
只不过崔瀚率的努力方式让洪知秀欲骂又止——隔几分钟就吃一块鱼肉,又说没熟,继续眨巴眼睛无比期待地等待,反复如此到最后,烤熟时只剩下了小半条鱼。
崔瀚率虔诚地吃掉那小半条鱼,然后说洪知秀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小鹿。
简直是受宠若惊。
“你初来乍到,我也没准备什么,如果你以后还想吃烤鱼的话,可以来我家...”
洪知秀抬起眼睛笑着跟崔瀚率说,没成想对方正认真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比看烤鱼还要专注。他愣了一下,问对方怎么了。
“我可以做你的好朋友吗?”崔瀚率问。
不是朋友,是好朋友。即便刚认识不久,崔瀚率也要跳过朋友一跃成为有分量的好朋友。
“当然可以啊。”
虽然洪知秀来到这片森林一年多了,已经和同样年纪的小狮子崔胜澈、小兔子尹净汉成为了不错的朋友,但他也依旧记得刚来不久时,他在森林社区的聚会当中感到的彷徨无助。
如果新来的小北极熊希望跟他做好朋友,那他也想尽他一份力让小北极熊来这之后过得开心一些。
“我有一面墙专门放我从小到大脱落的鹿角,森林里的小动物们都看过了,瀚率想看看吗?”
“真的吗?你也太厉害了吧?”
好吧,洪知秀已经数不清崔瀚率来他家之后的几个小时内夸了他多少次了。
但他心底有种前所未有的、幸福的、充实的感觉。
洪知秀第一次去崔瀚率家做客,是在他们认识一个月后。某天崔瀚率在他家吃饭,突然抬起头迷茫地问:“知秀你是不是还没有来过我家?”
在得到洪知秀肯定的回复之后,崔瀚率懊恼地挠了挠头:“我太粗心了,总是在路上说要记得邀请知秀来我家,但是一开门脑子里只有:哇知秀今天也很好看呢。”
相处了一个月,照理来说洪知秀应该对崔瀚率经常语出惊人的夸赞免疫的,但事实上,他每次听到都会害羞,然后飘飘然。
有一回和尹净汉吃饭,尹净汉说洪知秀你最近不太对劲啊,洪知秀说,哎净汉你不知道,瀚率今天夸了我五次诶,连一起洗碗他都会说,知秀洗得好干净啊。于是尹净汉吃完饭摇摇头背着手走了。
洪知秀目送着他离去,远处又走来了崔瀚率,对方和尹净汉打了招呼,然后飞快地跑到了他面前,像一团雪球,骨碌滚到他面前就成雪堆了,雪堆开口:“嗨知秀。”
洪知秀噗嗤笑了。
他回过神来抬眼,就看见崔瀚率瞪大眼睛打量着他,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崔瀚率摇头:“没有东西。就是知秀在发呆,我正好可以观察知秀的脸。”
“噢,那观察出什么了吗?”
“知秀脸上写着明天晚上很想来我家吃饭。”崔瀚率认真道。
洪知秀又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他买了两条鱼去了崔瀚率家。相比于他的家,崔瀚率的家更像一间冷藏室,据崔瀚率说,家里有一半多都划进了冷藏室的范围内。
“不过我把冷藏室以外的温度调高了。”崔瀚率指了指墙上的温度表,又把遥控器递给洪知秀,“知秀如果还觉得冷的话,可以再调一下,我是没关系的。”
洪知秀随手把遥控器放进口袋里,跟崔瀚率一起洗菜做饭。
之后他们一起收拾了餐桌,又聊了一会儿天,洪知秀才决定回家去。
再后一天,睡醒的洪知秀看到崔瀚率给他发了三条讯息。
“知秀的背影也可爱。”
“[图片]”
“知秀,或许你把我家遥控器带走了吗TT”
迷迷糊糊的洪知秀瞬间清醒,脸爆红。
森林进入夏季,崔瀚率几乎不出门了,因为以他的体质,在烈日下走几步都会中暑。不过好在他家门口有一段河流被树荫罩着,他偶尔会敷着冰袋在河里泡着,权当呼吸新鲜空气了。
只不过小北极熊也有笨笨的时候,比如冰袋会融化,树荫会移动。在河里泡着泡着就睡着了的小北极熊光荣中暑,还是被来找他的洪知秀发现的。
当时洪知秀敲了五分钟崔瀚率的家门,又发去了几条消息,都没有回应。那一刻他才发现一直以来都是崔瀚率在找他,崔瀚率知道他会去哪里采野果,知道他想放松的时候去哪个坡上趴着晒太阳,知道他有时候会待在崔胜澈和尹净汉家。
但他居然只知道崔瀚率家。
莫名的不安涌上他的心头。他又在附近转了一圈,然后发现了在河里已经晒晕过去的崔瀚率。有点像第一次来他家的时候,被太阳晒眯了眼睛,睫毛长长翘翘的。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洪知秀自知他一头鹿抬不起来崔瀚率,又在森林社区的群里发了消息,大家齐心协力把崔瀚率抬回了他家的冷藏库里。洪知秀给他调好了温度,直接在冷藏库门口坐下了,说要守着崔瀚率,怕他起来觉得孤独。
自崔瀚率搬来森林,洪知秀已经很久没觉得孤独了。他的生活一点一点地被崔瀚率填满,四处都有崔瀚率的身影。
喜欢崔瀚率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之后洪知秀就睡过去了。他梦见崔瀚率躺在一小块的冰上看天空,表情有些哀伤,画面不断缩小,四周始终是海水,等到他看不见那一小块冰的时候,他猛然惊醒了。
对上了崔瀚率的眼睛,亮的、有神的眼睛。
“知秀你怎么睡在这里?”崔瀚率把毯子盖在洪知秀身上,又在他身旁坐下。
洪知秀缩在毯子里,看着崔瀚率,犹豫地问道:“瀚率呀,你是因为冰融化了才搬来森林的吗?”
他都想好该怎么安慰流离失所的崔瀚率了,但小北极熊扭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不是啊,我家那边气温还好。”
“我是因为你才来的啊。”
几个月前,崔瀚率还在北极,盘着腿坐在冰面上悠哉哉地钓鱼。结果有东西碰上了他的鱼线,他捞起来一看,是一只漂流瓶。
里面的纸条写着:好想交朋友呀,初来乍到和大家都不太熟呢,来svt森林真的是正确的决定吗?
落款是一只小鹿的卡通头像。
没有朋友?
崔瀚率蹙着眉抬头望向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全是冰和雪。这附近只有他一头北极熊,其他熊旅行的旅行,搬家的搬家,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他倒觉得没什么,反正他一头熊也可以捕鱼、睡觉、堆雪熊、在冰上滑来滑去然后掉海里。
不过纸条上的话还是触动着崔瀚率的心弦。
但他忘了两件事。
第一,鹿是不吃鱼的。
不过都没关系,只要目标是洪知秀,崔瀚率就会坐着火车的冷冻车厢不远万里到对方身边去。
>>《莲花楼》李莲花x方多病
>>短、完。
“烦不烦呀,方小宝。”
方多病听到这句话时一愣,原因无他,这还是李莲花头一回叫他“方小宝”。方小宝是方多病的乳名,他家里人喜欢“小宝”“小宝”地叫。可是李莲花总是管他叫“方公子”“方少侠”,或者直呼其名“方多病”。
方多病觉得分外疏离。
他们明明已经是这种关系了,为什么不能叫得亲近些?李莲花喊那个自大狂就是直接喊“阿飞”,那唤他也应该喊个“阿多”“阿病”之类的。
算了,阿病也不好听。
方多病想听李莲花唤他“小宝”,他在床上那次,就殷切地告诉李莲花自己有个...
方多病想听李莲花唤他“小宝”,他在床上那次,就殷切地告诉李莲花自己有个小名,就跟“李小花”一样可爱,他叫“方小宝”。
李莲花却望着他,叫他:“闭嘴。”
李莲花总让他“闭嘴”,让他“别说话”。他似乎一直觉得方多病很烦,嫌他太吵。
方多病心里格外委屈,这种时候了,还不许他叫唤两声。
李莲花好笑道:“你这是叫唤两声吗?你嗷嗷叫得隔壁阿飞都能听见。他今天早上还来找我,说我能不能让你别打扰他睡觉,他一晚上辗转反侧烦死了。”
方多病:“我就是要叫给他听,气死他。”
李莲花安抚地摸摸他的背,低声哄道:“你跟他斗什么气?我跟他只是相识已久,连旧友都算不上,甚至能称作是对头。你犯不上和他置气。”
方多病不服:“可是你们俩有默契,你们说话总是有很多秘密的样子,每次我都听不懂在说什么。”
李莲花好笑:“那只是因为你太笨。”
“啊啊啊——”方多病抗议道,“不许说我笨!我明明、你教我的方式我全都学会了!”
他说着还示范了一下,告诉李莲花自己又学会了多少。
这人有许多花样,明明是一副病躯,偏偏喜欢折腾人。大概就是怕体力不够跟他闹腾,要先把他折腾累了再亲自上阵。
方多病跟着他学,学会了许多自己玩的技巧。
“你确实越来越熟练了。”李莲花看着他的动作,“可我怎么觉得有些不爽呢?”
“那你来。”方多病把东西都扔到一旁,缠着他不放。
他很快又开始大叫,吵得李莲花耳朵疼。最后实在是忍受不了,堵住了方多病的嘴。
“唔唔唔……”方多病配合地跟他接吻。
可亲了没一会儿,他就要喘气。
他边喘边道:“你……呼……你为什么可以不换气……明明你身体更差……”
“我只是中了毒,影响经脉内力,不是影响我呼吸。”李莲花自我反省,“我顶多脑子不太好,以后可能会发疯。”
“你疯起来什么样的?”方多病好奇地问。他觉得李莲花情绪十分稳定,有时候他都气得跳脚,这人还波澜不惊。
他围观自己和自大狂斗气时,就像看两条发疯的狗。
他自己如果发疯,会比疯狗更疯吗?
李莲花没回答,只是稍微使了个坏,让方多病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很快眼泪汪汪,仰着脖子似乎要断气。可他嘴里还在喊,不停地喊。
也不是喊难受或者是疼,就是扯着嗓子说一些废话。
“你烦不烦呀?”李莲花问他。
“我烦什么?”方多病坚持大喊,“我不烦,我就要叫。”
李莲花想把旁边的发带塞他嘴里,但想了想,还是蒙在他眼睛上。方多病看不见的时候会乖顺些,他虽然不怕鬼,但多少会失去点安全感。
这安全感不是指看不见跟他亲近的人是谁,是摸不准李莲花什么时候会突然走掉。
有一次李莲花只是起身喝水,方多病就在那儿焦急地乱叫:“你去哪儿了?李莲花!李莲花你不会又把我扔这儿吧?你不能这么没良心,这种时候还能把我扔掉!你太过分了啊——”
李莲花走过去把水喂进他嘴里,呛得他一直咳。
但这种恶劣的行为方多病反而不觉得生气,还松一口气说:“你没走啊,我还以为你走了。”
“我要走,至少会给你把衣服穿好。”李莲花端着杯子小心翼翼地喂他,让他喝了半杯水,“你这么一直吵嚷,不觉得嗓子疼吗?”
“还好,有一点。”方多病也有些口干,喝了水觉得自己又能接着再叫一晚。
每个晚上都是这样度过,每天早上起来,李莲花都要面对笛飞声的白眼。笛飞声甚至想过直接把方多病毒哑了。
李莲花看他是真的生气,怕他气到憋不住真的对方多病做什么,就自己先动手,让方多病别说话。
“安静。”方多病每次想说话时他都这么说。
“别说话呀。”用温柔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
方多病听话地闭嘴,一整天都没有再开口,只是嗯嗯啊啊。李莲花真的享受了一天的安静,看方多病在他跟前手舞足蹈,觉得可爱又有趣。
这个人实在可爱得紧。他追着自己跑的时候很可爱,跳脚大骂的时候很可爱,气呼呼地假装不理他时也很可爱。
李莲花很难说是具体被哪一瞬间的可爱吸引。又或者不仅是可爱,还有他对着李相夷的画像诉说衷肠时,令自己产生的心动。
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年,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他会讨一颗糖,放在自己的画像旁边,得意地告诉自己那个以为这世间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他说:“你知道吗,李相夷喜欢吃糖。”
李莲花道:“我也喜欢吃糖。”
方多病:“我知道,所以我才找你要糖,你身上随时都有糖。”
“那你——”李莲花嘴欠地问了他一个要命的问题。这问题虽然没什么意义,但实在适合逗弄人。
他问,“那你更喜欢李相夷,还是更喜欢我?”
方多病顿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我也没有——谁喜欢你了?”他总要别扭一句,然后偷瞄他,又故作坦率地承认道,“我喜欢你又怎么样?能得到本少爷的喜欢,是你的荣幸。”
李莲花道:“你不要逃避问题。”
方多病:“……你。”他别开脸,“更喜欢你行了吧。我当然、更喜欢你了。”他解释道,“我对李相夷只是崇拜之情,我觉得他那样的人,应该活在世上。”
“那我呢?”
“你当然更应该活在世上了。”方多病紧张起来,他知道李莲花身体不好,连忙喊道,“你不许死听见没有!你要陪着我到老。”
李莲花瞥他一眼:“我尽量吧。”
“什么叫尽量?你——”方多病又要生气,却被他打断。
李莲花问:“说不定你比我先死呢?”
“……”方多病无话可说。他真的是,经常被李莲花说话气死。但想想也是,他才是从小体弱多病的那个,李莲花说的也不是不可能。
“那我也尽量陪你到老。”他承诺道。
“好啊。”李莲花笑着看他。他其实也时常笑,但每次笑起来,方多病还是会看着他呆一会儿。
他说:“李莲花,其实你长得,也挺好看的。”
“也?”
“对啊,当然还是本少爷更好看。”
李莲花便上下打量他,在方多病想问“怎么,不服气”的时候,说了一句:“对。”
方多病又是呆愣半天。
而这个时候,李莲花就觉得他最是可爱。
李莲花的心中,方多病已经成为他最亲近之人。因为亲近,才会毫不客气地嫌弃。他听着方多病连声惊呼:“你居然喊我方小宝?你叫我方小宝了诶,再叫一声。”
“小宝。”李莲花叫了一声,却是叹气,“你难道重点不应该在,‘烦不烦’上面吗?”
“烦不烦?我当然知道你觉得我很烦。”方多病也很烦,怎么这个人总觉得他烦,他知不知道他这么说的次数多了,自己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招人烦。
“我不烦。”他坚持道。他要先相信自己,才能坚持不懈地继续烦他。
李莲花却道:“不,你很烦。”
“我——”方多病有些泄气,他这次趴在桌子上道,“随便你了,觉得我烦,那我就烦吧。反正我不会放弃跟着你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小声,他是觉得委屈。
李莲花却凑近他,亲亲他的脸颊。
方多病把脸埋起来,闷声道:“觉得我烦还亲我做什么?”
李莲花道:“就是‘亲’,才觉得烦呀。”
“……”方多病没听懂。
李莲花道:“我不会觉得其他人烦,只会觉得你烦。”
方多病好像有一些听懂了。他抬起头,有些意外地问:“真的吗?”
“真的。”李莲花这次没有敷衍他,而是很认真地和他对视。他知道方多病心中的忐忑,更明白他感情的炽热。
热情又忠心的小狗也需要奖励和安抚。
李莲花一字一顿地道:“只有你,和我亲。”
方多病顿时喜笑颜开,他所有的烦恼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只剩下满满的爱意,和要溢出来的欢喜。
他高兴地道:“李小花,你爱上我了。”
李莲花笑着承认:“是,我爱上你了,方小宝。”
方多病欢呼雀跃地跑出房间,冲出院子,跑向山坡。他要告诉所有人这件事,首先要告诉的就是那个自大狂。
某自大狂正在山坡上谋划之后的事,李相夷自从被那无知小子迷倒后,什么事情都不想管,他不得不操心更多。
正想着,就看见无知小子朝他冲过来。
“嘿,自大狂。”方多病叉着腰道,“李莲花已经说爱上我了,他以后就是本少爷的男人,你要和他保持距离。”
笛飞声:“你烦不烦?”
方多病很快又跑回了李莲花面前,用一副惊慌的表情看着他。
他问李莲花:“怎么办?李小花,那个自大狂也爱上你家方小宝了,我刚才跟他说话,他居然也问我,‘你烦不烦’。你们两个那么默契,在这方面的想法不会也一样吧?”
李莲花噗嗤笑出声。
他实在憋不住,几乎想放声大笑。
可看方多病竟然真的很担心的模样,按捺住笑意问:“那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啊。”方多病不知所措,着急地跟他保证,“我肯定是只喜欢你的。”
“嗯。”李莲花自然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他想了想道,“那我以后,换一句表达跟你亲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