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的推荐LOFTER(乐乎)

降智商也是一定的(毕竟俺的智商实低)

缘更!缘更!缘更!

第一次写长篇,会不会坑真的不好说,(坑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文笔垃圾是必然的

总之.......慎入坑

CP:双黑无差(感情线很少很少很少很少)

第三十章

月关和鬼魅二人赶到的时候,武魂殿的刺客们都已躺倒在地,流出的血液浸染了大地,如同一片血海,配上残破的尸块肢体,让人脊背发凉。

然而最在最中间的太宰表情无奈的扶着额头。他身上衣服化成的黑兽正追着自己尾巴上的一团白色光点儿来回转圈,像一只智商负数的二哈,与之前霸气的样子截然相反。

月关鬼魅两人十分惊讶,作为封号斗罗,两人一看就能知道,这群留下的天......

月关鬼魅两人十分惊讶,作为封号斗罗,两人一看就能知道,这群留下的天斗帝国的人,等级十分一般,竟然能杀死三个魂圣带领的队伍,必然与那只奇怪的黑色猛兽有关。

“老鬼,你能看出那是什么么?”月关低声问道。鬼魅却无法回答,这东西,怕是教皇陛下都没见过。看向身后,提醒道“尘心他们跟上来了,我们得撤了。”

“两位稍等。”太宰突然出声打断,“别那么急着走,我们聊聊啊。”

太宰笑得十分有“诚意”,但在熟悉的人眼中,确是让人害怕。

月关皱着眉,本不想理会,但迫于尘心和独孤博都在,只能问:“你们想谈什么。”

“当然是二位,在武魂殿的未来。”看着二人疑惑又惊讶的复杂表情,太宰嘴角勾起,很开心鱼自己上钩的行为。

太宰带着两个斗罗去远处谈话,宁风致便带着尘心给队伍里受伤的骑士们治疗。

一起跟来的唐三等人看着远处三人的身影,有些疑惑。

“宁宗主都不担心太宰的安全么,那可是两个封号斗罗。”唐三问一旁休整的独孤博。

本来在闭目养神的独孤博连眼睛都没睁开,哼笑一声,回答道:“与其担心那个小鬼,不如担心担心那两个家伙会不会被坑到裤子都保不住。”

“额......”旁边史莱克的几人对这个回答十分无语,却又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虽然知道太宰厉害,但是没想到,封号斗罗都能坑?”

毒斗罗睁开眼睛看了看问这个问题的奥斯卡,叹了口气,一副回忆往昔的语气说道:“我刚跟这个小鬼遇到的时候,他才不到11岁,那时,一个魂王带着十几个魂师,正在找一个小村子的麻烦。那个小鬼一个人竟然让十几个魂师联合起来把自己的领头人,就是那个魂王干掉了,之后,还对他频频感谢。我觉得有意思,就去问他怎么做到的,他说......”

独孤博顿了顿,满意的看着周围好奇的眼神,继续说:“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大概是那个人,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周围人一阵吸气。

独孤博没有停顿,继续说:“他说他准备去星罗帝国转一圈,我很好奇他到底说了什么,便和他同路。一路上看他只靠说的,就搞定了所有麻烦,”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自己也被他坑去做了很多事儿。”

说完,有点儿赌气的小声咕哝到:“他倒不怕我一生气弄死他。”

太宰回来的时候,便看到独孤博正在讲他们同行的那两个月发生的事,眯了眯眼,觉得自己最近可以稍微敬业一些。

脊背发凉的独孤博转过头,便看到这个小魔鬼带着微笑看着他,顿时站起身,大义凌然地往战队的方向走去,嘴上还说着:“别偷懒了,我们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该回去准备出发了。”

太宰没有跟独孤博多做计较,只是走进了重新准备的豪华马车。车队重新启程,并没有避开同乘的雪崩,宁风致问道:“阿治,和月关鬼魅聊的如何?”

太宰笑得很愉悦,“与我们之前的设想一样,武魂殿里的分歧也没那么简单。”

“武魂殿的分歧,应当也就是在那两个人身上。既如此,倒是好办了。”

“不一定”太宰打断道,“除了现有的两方,还可以有第三方。”

宁风致皱皱眉,思考一阵,“你说的是?”

一直听着他们谈话的雪崩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插嘴道:“那个......”

这一打断,车内另外三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到他的身上。但不明白现在什么情况的雪崩硬着头皮继续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不,应该说,你们就这么当着我的面聊这些好么?”

见雪崩难得一见的拘谨样子,宁风致有些欣慰。

自从知道自己的学生雪清河被掉包之后,宁风致一直对天斗帝国的下一代很是担心,虽然就算天斗帝国被推翻,七宝琉璃宗也能独善其身,但时局一定会动荡,七宝琉璃宗也一定会流一番血。现在倒是觉得,雪崩虽做不成什么开国之君,却也不会留个亡国之耻。

“殿下,之前的问题,你想好了么?”第一天启程时,宁风致就与雪崩进行过一番谈话,并没有将雪清河被掉包的事说出去,却直说了雪崩另外两个哥哥死因蹊跷的问题,并留下话,让雪崩自己想清楚,虽然这么多年装作纨绔让他活到了现在,但如今他年龄见长,该想想以后要如何是好了。

雪崩咬着下唇,刚刚的刺杀让他意识到,虽然装模作样的活到了现在,那个人,或者说那个人身后的武魂殿却不会介意顺手把他解决掉。

马车内的空气凝滞了很久,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的雪崩终于开了口:“宁宗主的意思我明白,我同意与七宝琉璃宗合作。”

“哈?”无辜受牵的太宰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幸好剑斗罗伸手扶了一下。

雪崩也对这个安排很是惊讶,倒不是说看不起太宰,毕竟是被太宰救过两次的人,内心对太宰是十分敬重的,但他本以为宁风致会将自己带在身边保护。

宁风致没有在意太宰的怒视,只是对四皇子说道:“殿下和阿治也不算陌生,相信我,这个安排,会给殿下惊喜的。”

雪崩对于宁风致的解释没有太大的感受,而是对旁边太宰身上即将实体化的阴沉黑气赶到恐惧。他的第六感告诉他,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

■日常向

■好茶已婚(结婚!狠狠结婚!)

■又是普设:喜闻乐见公司经理王大耀和律师柯克兰(喂)

01

听到了卧室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响动,王耀没有回头,继续在桌前忙活。

外面的雨敲着屋檐,叮叮咚咚的。

轻轻的步子靠近来了,小猫一样。

渐渐地,温热的身体贴上来了,轻轻地将下巴搁在自己肩上:“猜猜我是谁?”

“是刚起床的小懒虫,狡猾地偷袭自己忙碌的丈夫,对吧,懒虫先生?午睡睡醒了?”王耀笑着,任由懒虫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天气冷,别着凉了,穿这么少啊···......

“是刚起床的小懒虫,狡猾地偷袭自己忙碌的丈夫,对吧,懒虫先生?午睡睡醒了?”王耀笑着,任由懒虫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天气冷,别着凉了,穿这么少啊······”说着将沙发上的毯子给刚起床的亚瑟披上,揉揉毛茸茸的脑袋。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毯子包裹的亚瑟还没睡醒,嘟嘟囔囔着躺在王耀腿上,“梦见你了······”

“是吗,那我在你梦里干什么呢?”王耀合上电脑,替亚瑟披好毯子,饶有兴趣地撑着脸。

“干了什么呢——”亚瑟迷迷糊糊的,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眯着眼睛笑,“你去厨房做司康饼,非要我去帮忙指导,我不帮你,还做出要哭的样子,很可怜很可怜——躺下来陪陪我······”

恋人很少有这么打直球的时候,王耀索性陪他躺倒在沙发上,深深吸着气:“那我好幼稚哦,还想哭呢······你最后帮我了吗?”

“帮了呀······我请飞飞兔来变魔法,嘭的一下就变出来了!特别特别厉害!”亚瑟笑得开心,绿眼睛钻石一样剔透,“妖精小姐也夸飞飞兔,你也夸飞飞兔!”

“对呀,因为飞飞兔非常厉害,所以要夸夸她喽。”王耀抱起亚瑟来,亲亲英国人的眼角,“晚上想吃什么?一会我们出去逛超市就把食材买了,行吧?”

“嗯——奶油蘑菇汤想吃,炒饭也想吃······”亚瑟用手指一圈圈绕着王耀脑后棕褐的长发,“为什么耀会留长头发?耀大学的时候就留的是长头发——”

“只能吃一种饭哦,要不然就奶油蘑菇汤?为什么留长头发呢,是因为你喜欢才留的,还有就是因为省钱,毕竟要努力工作学习变得优秀和你结婚呀。”王耀扣住亚瑟的手,细细亲吻无名指的戒指,痒得恋人咯咯直笑,推开他的脸让他不许再亲。

“心机boy——”亚瑟坐起身来,刮刮王耀的鼻尖,小猫一样打了个呵欠,“下雨天好适合睡觉啊——根本不想起床——”

“这不还是起来了嘛,走吧,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喽,柯克兰船长——还在梦里开船吗?”王耀把卷饼一样的恋人抱起来走向卧室,等船长换衣。

“好——王船员记得把舵打满——”亚瑟的声音还带着小小的鼻音,窝在毯子里笑眯眯。

“遵命。外面下雨了,出门可是要打伞的。”王耀安抚般啄啄恋人的唇角,看着他手忙脚乱跳进卧室,忍不住笑出声来。

出门要带上伞哦。

02

绅士先生出门前又开始闹别扭,坚定地认为纯正绅士不应该打伞,即使是儿童伞也不应该,结果被王耀一句“新世代绅士应该改革”噎得说不出话来,老老实实和王耀挤在一把伞下。

“新世代绅士······对哦,新时代就该革新了······”亚瑟嘟嘟囔囔,小心避开地上的水坑。

“是吧,要用发展的眼光看事物啊,打打伞也没什么的。”王耀笑着,替亚瑟撑好伞,防止被淋到。亚瑟本应该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却翘起来几绺,随着步伐一抖一抖,有种不属于其主人的活泼。

“亚瑟,你头发没整理好哦,”王耀压了压不听话的金发,谁知翘得变本加厉,“翘得更厉害了——”

“要用发展的眼光看事物,没事,一会它就自己下来了。”亚瑟学着王耀刚才的样子,摇头晃脑,被王耀笑着揉揉脑袋。

走进超市,在门口的垫子上跺跺脚,收起伞放进小筐,王耀推出一辆购物车,朝亚瑟扬起眉毛:“机车男孩柯克兰,不练习一下车技吗?”

“还提旧事呢——算了,我就勉为其难展示一下吧,虽然怪丢人的······”亚瑟接过购物车,蓄力待发,“今天要买些什么?”

“你去买几袋挂面吧,再带上瓶洗洁精,我去蔬菜区挑点蘑菇,剩下的你随便看着买吧。”王耀转身走向蔬菜区,听见身后传来购物车轮飞速滚动的声音,笑着提起菜篮。

真是有活力啊,今天的亚瑟好像和以往不太一样?

在蘑菇栏里挑挑拣拣,潮湿的菌子散发淡淡的雨水气味,柔和并恬淡。

“耀君?您也来买菜?”身边传来本田菊温和的声音,黑发的青年穿着厚厚的大衣,围巾在脸上堆着,正提着菜篮向王耀友好地微笑,“柯克兰先生没和您一起吗?”

“是菊啊,亚瑟去买别的东西了。冬天来了,确实得好好保暖啊,”王耀打量着本田菊厚厚的衣服,笑嘻嘻拍拍菊的肩,“你来买什么呀?”

“抱歉啊本田,耀今天有点事,可能得等下次了——”推着购物车的机车boy柯克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把王耀的菜篮放进小车里,“谢谢你的好意了。”

“这样吗,那么在下就告辞了,下次再见。”本田菊礼貌地鞠了一躬,提着篮子去结账了。

亚瑟耳边忽然传来恋人调笑般的声音,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耳侧:“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什么事啊?”

亚瑟耳尖一下红了,小声道:“你说的要做奶油蘑菇汤吃的——”

“逗一下你就害羞啦,当然还是给你做饭最重要了——”王耀笑出声来,收获恼羞成怒的恋人一记爆栗,连忙退下阵来,悄悄牵住恋人的指尖。

“你是笨蛋吗,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亚瑟偏过头去,捏捏王耀的手,“走吧,回家吧。”

回家吧。

03

吃完饭后,雨差不多停了,雨后湿润的空气从窗户一路蔓延进来,轻飘飘,宁静并平淡。

“既然这样,出去散散步,看看树林怎么样?”王耀打量着窗外的油绿的叶子,敛回目光时却看见恋人湿润的绿眼睛,不禁笑笑。

像他的母国一样,虽然常常下着雨,但是总有雨后的那些油绿的叶子、湿润的花这样柔软又温和的东西,暗暗地埋在那双绿眼睛里,雨水一样流淌在他血管里。

他的亚瑟侧着脸,微微眯着他漂亮的眼睛,用欣赏艺术品的目光望着窗外,呼吸着新鲜空气。恋人的侧脸线条并不算柔和,现在却显得温柔。

“亚瑟?”恋人回过头来,还沉浸在刚刚的欣赏中:“好啊,刚好出去消消食。”

好像自从他们结婚以来,能够这样慢慢地走着已经成为一件奢侈的事情。

王耀要忙公司的事情,亚瑟要忙各种案件,能够在休息日这样闲适且安逸地散步,对于谁来说都是宝贵的。

到底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散步了呢?

冬日的傍晚依旧寒冷。王耀想着,把亚瑟冰凉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暖着。

“要过年了,耀。”亚瑟看着周边路灯上亮起的挂饰,鼻尖冻得通红,说话的时候还有白汽升起。

“对啊,马上就是我们结婚后过的第一个年了——日子真快啊——我的记忆还停在婚礼那天你被阿尔弗那小子抹了一脸奶油呢——”王耀笑得狡黠,被亚瑟狠狠扯袖子还不忘大笑。

“那要是这么说,某人在婚礼当天和弗朗西斯那家伙研究美食,还差点忘记取蛋糕了,真好意思说我······”亚瑟不满地嘟囔,手倒是还老老实实插在王耀的兜里,现在已经热乎乎的了。

“我不去取蛋糕,那阿尔弗也就不可能把奶油抹你一脸啊大律师先生——”王耀笑得更放肆了,任凭亚瑟去扯他的袖子,“哈哈哈这些倒是小事,最后还是成功结婚了不是吗?”

“这倒是。”亚瑟抬起王耀的手来,仔细观察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恰如其分地套住王耀的手指,是来自他的、独一无二的标记。

来自王耀,也同样来自亚瑟自己,细腻绵长地叙说爱意。

“今天就要过完啦,亚瑟,”王耀吟唱咏叹调一样说着话,路灯光在他脸上打下不小的阴影,“但是,明天就要来咯!”

他像是眼里放着光一样,笑得温暖明亮。

亚瑟忍不住也笑出声来,抓住王耀的手:“那么,我们尊敬的王先生,今天过得愉快吗?”

亚瑟没有回答他,只是抓紧了他的手,耳尖通红。许久才开口:“柯克兰先生为他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打动了,决定给予王先生奖励。具体是什么回家再说。”

“诶?真的吗亚瑟?那现在就回家吧!”

“笨蛋!这么急是干什么啊!”

04

一进门,他们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兜兜转转又躺倒在沙发上。

“这就是你说的礼物?”王耀低头把脸埋在恋人颈侧,安安静静,“我超级喜欢哦。”

“没有,其实这个只算得上是饭前甜点······”亚瑟涨红了脸,抱住王耀,“要不要去·····”

“行啊,这可是你说的。”王耀笑着,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抱起恋人就向卧室走。

亚瑟在他怀里小声嘀咕:“希望每天都能这么——”

王耀笑着走进卧室,用脚关上门,深深呼吸恋人身上的气息:“对啊,希望每天都能这样——”

像这样打闹,这样散步,在这样清闲的午睡之后。

——END——

我就是要看好茶狠狠过婚后生活哼哼哼啊啊啊啊啊(?)

黑帮老大在线带孩子系列。

1.1w字数有点多。

1.极东组合向,老王总攻,小菊伪单向暗恋。

2.王家大院庞大复杂遍布全球的关系链,涉及特区组,冷战组,微红色社会主义兄弟情,金钱组贸易关系。

3.一如既往画风清奇剧情鬼畜,全程沙雕慎入

4.请做好老王人设崩坏心理准备

5.因为是王耀爸爸视角,所以大家都比较可爱

6.十分重要的,耀all!耀all!耀all!

————————开始——————————

亚瑟曾评价我是被事业耽误的教育家。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茶柜旁找那盒他去年送给我的柯蓝塞秋茶,精致的茶盒被我保存得很好,亚瑟喜欢来访送礼就送这种名贵红茶,倒也省了我招待客人的茶费。...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茶柜旁找那盒他去年送给我的柯蓝塞秋茶,精致的茶盒被我保存得很好,亚瑟喜欢来访送礼就送这种名贵红茶,倒也省了我招待客人的茶费。弗朗西斯偶尔从欧洲带点儿糕点糖精什么的,基本上被林晓梅承包,我让她把那些透明的瓶瓶罐罐还回来,用来装油盐酱醋。

中国有句古话: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这半辈子的精力除了用在赚钱上,最多的就是用在教育晚辈上。

所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我掌握八成,王家的孩子没有一个不被我耳濡目染。想起亚瑟教给阿尔弗雷德的厨艺,对比之下我自认是个良心的监护人。

王家向来不缺钱,我苦心经营十多年,华北至华东一带,上至枪支弹药,下到高利贷,倒也小成规模。

偶尔也干点血腥的事吧,杀气重,所以王家的孩子琴棋书画不可少,用来在平日陶冶情操。

一.王嘉龙

王嘉龙,24岁,职业黑帮打手。

比较热心,经常帮我解决高利贷方面的小问题。

六岁那年跟着我离家出走,一路南下到广东一带,颠沛流离,没少吃苦。

那时的上海还不是国际都市,机遇倒是挺多,治安不严,风气也比现在开放,有钱人和穷人都是极端比例,但凡有点商业头脑,在这里站稳脚跟不是什么难事。

那年为了嘉龙的学费,我去借了高利贷,忽然发现这是个挺赚钱的东西,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有了梦想。

去学校那天嘉龙紧抿着嘴唇,拉着我的袖子,许久之后忽然跟我说,大哥,我不想上学。

后来被我气急败坏地按在学校门口打了一顿,也没哭。

我说你的学费我供得起。

他的眼泪才啪嗒啪嗒掉下来,从那以后他不再逃学,也不打架了,升学一路都很顺利。

我知道我在王家是个令长辈失望的孩子,作为计划生育的那一代产物,我是王家家唯一的希望。我不喜欢北京的大院,规章制度繁杂陈旧,沉闷的气息与世隔绝,于是我十二岁那年离家出走了。

那时候涉世尚浅,对生活没有追求,仗着自己年轻,什么都敢做。

黑帮这职业选择一般都迫于无奈,罪恶感怎么说也还是有的,嘉龙上高中那年我暗暗计划,等嘉龙四年大学毕业,我就金盆洗手,回北京考公务员。

结果那天嘉龙一言不发地坐在我对面,我摘下眼镜把灯开亮了些,合上账本。

我问他怎么了。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放在桌子上的录取通知书。

上面写了四个字:香港大学。

然后他抬起头,面瘫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对知识的渴望,对我轻轻说,大哥,我想上学。

这四个字让我觉得我这辈子白活了。

我于是又开始干老本行。

我在上海的势力逐渐发展起来,现在想想简直难以置信,我喜欢储蓄,收藏金条,不怎么喜欢花钱,算是后遗症。金钱总能给我一种安全感。我觉得我能在嘉龙下学期送他去环游世界顺带留学。

那一年王嘉龙大学毕业。

我站在充满浓郁金钱气息的别墅里看着天花板上二十米长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他站在我面前,戴着墨镜,操着一口流利的粤语,然后西装革履地对我说,大哥,我来应聘。

于是我才知道,王嘉龙的辅导员是我的合伙人亚瑟,柯克兰家四年的英才教育把他带回了坑,他被我的失误培养成了一名充满黑帮气息的高材生。

后来我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个人。

王嘉龙看我看了他半天,才慢慢地说,这是我兄弟濠镜。

二.王濠镜

王濠镜,26岁,赌圣。

王濠镜是个奇迹。

至少从我的教育史上来说。

濠镜是嘉龙捡回来的,澳门大学经济学专业。

估计是我给嘉龙打过去的生活费有点儿多,大家都去KTV唱歌,而他每天晚上的娱乐场所只能是顺着港澳大桥过去的澳门国际赌场。

赌完了发现没带钱。

赌场打手和保安被他打趴二十一个。

然后他委屈地看着警察,说我真没想闹事。

后来给他圆场的就是王濠镜。

濠镜是赌场的常客。二十二岁那年觉得学校学的知识太过简单,无法提高自我,于是从大二开始,奇妙的赌场成了他的第二课堂。

王濠镜来赌场,一般不赌只看。

那天就看到了王嘉龙。

于是他上前,一合折扇说,要不这样,我替这位小兄弟来赌,押金我出,他负的债我替他还。

结果就是两人沉默地开着装满钞票的面包车绕了维多利亚港一晚上。

濠镜温和喜静,王嘉龙面瘫。两人都没说话,就听着香港九十年代的迪斯科停在路边。

王嘉龙说我三年后就毕业了。

濠镜笑笑,说,我打算明年辍学。

王嘉龙条件反射地就问他是不是学费不够,我听说澳门大学学费也挺高的,一年二三十万呢。

濠镜还是笑,他的眼镜有些反光,看了一眼身后的钞票问,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王嘉龙沉默了会儿,说,那你先在澳门玩两年,等我毕业我带你去见个人。

嘉龙算是干了件正确的事。

我对王濠镜一见钟情。

原因是他太像我了,一样的温文尔雅,一样的天资聪颖,举止得体。

不管是复古的黑色暗纹长衫,君子气质的折扇,还是彬彬有礼的微笑,发音标准的普通话,都深得我心。

或者说,他就是我想将嘉龙培养成的样子。

王家到底还是念旧情,大院最后落上了我的名字,剩下的财产全给了我的千金妹妹林晓梅。

结果那年她带着六张银行卡跑了大半个中国找到了我。

三.林晓梅

林晓梅,15岁,房地产开发商。

一个人卷了家产从北京跑到上海来的那年九岁。

我自认没有妹控属性。

因为我依旧觉得我对林晓梅的教育也相当成功。

毕竟是没经历过风雨的温室花朵,林晓梅天性爱玩,活泼的性格倒也招人喜欢。

她一进门就踮起脚尖环住了我的脖子,甜甜地喊了声王耀哥哥。

那时我没什么反应,毕竟我们当时十二年未见,虽是亲兄妹,生疏感却还是有的。

我给她下了碗面,她吃得津津有味,王嘉龙和王濠镜坐在餐桌对面,不言不语。

吃完了她自己跑去洗碗。

我靠在门边问她,怎么来的。

她说坐火车过来的,顺带把六张银行卡一并交到我手上。

结果六张银行卡里的储蓄加起来还不够买一辆兰博基尼。

我问她,钱去哪了?

她轻描淡写,路上花了。

林晓梅把碗摆好,拉着我的袖子要我抱她。

然后她说,她买了北京三环五套房,两套天津滨海房,两套南京学区房,等着我们搬回北京一定大赚。

我笑了,问她,你怎么知道?

她眨眨眼睛,把一块莲花糕塞进嘴里,顺带给我也塞了一块,含糊不清道,女人的直觉。

我又问她,那你怎么肯定我一定会搬回去?

她笑了,说,因为我知道王耀哥哥最宠弟妹了,我想早上一起床就看见天安门。

我带着嘉龙濠镜林晓梅一路北上。

说句实话,住惯了西洋别墅,难免心生腻烦,还是这四合院最讨人喜爱,我干脆在北京住下了,把势力从南方延伸上来。

林晓梅给我下了个套,我担起了王家的所有责任,包括林晓梅的教育。

但林家千金确实讨喜。

尤其是当我带她出去买菜她能把菜价砍到原价65%的时候。

林晓梅十二岁的时候姿色出众,不在家的时候温婉可人,初一那年就有小伙子追到家里来,被我一个眼神杀回去。

我说算了,年轻人不懂事,嘉龙才放下砍刀,顺带拉了拉濠镜给枪上膛的手。

后来四年方圆十里都没人敢出现在她1.5米范围内。

直到林晓梅十六岁那年,她自己带了个野男人回来。

我当时正洗碗,看到林晓梅蹦蹦跳跳牵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儿回来,碗就碎了一地。

我觉得我当时脸色就变了,手指都颤抖。

林晓梅往他身前一站,拍拍毫无起伏的胸脯中气十足地朝我吼,哥,我要和他私奔!

这场景眼熟。

让我想起濠镜被嘉龙带回来那天晚上。

四.本田菊

本田菊,26岁。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弯腰致礼,毕恭毕敬地喊了声:王先生。

后来濠镜和林晓梅拼了死命拦我,我才没给他腿打折。

医院里躺了三天。

我这人向来重义气,打人是我先动手,人家也还什么都没说,怎么着我都理亏,于是我当即拿主意,做了些小菜就去医院看他了。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本田菊就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右手手肘处包着纱布,左手笨拙地翻着书,光线就从他的眼睫下晕染开来,让他整个人都看上去温暖文雅。

我走过去,大概是遮了些光线,他立刻抬起头,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我从他腿上拿起那本书,翻过来看了眼封面,是川端康成的《雪国》。

他起身想说点什么,我将书扔还他,塞了双筷子过去。

“会用?”

他点点头,左手拿起筷子,费力地打开保温盒的盖子。

我又从他手中抢过筷子,夹了一筷子鳕鱼塞他嘴里。

他的脸有点红,却还是乖乖让我喂完了一碗饭,还喝了我特地给他准备的紫菜汤。

我说我查了你的资料,日本偷渡过来的?

他点点头,有些慌张地移开视线。

林晓梅悄悄站在我身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

她小心翼翼地拉拉我的袖子,说,哥,咱们把他留下吧,他以前境遇和你和嘉龙哥哥一样呢。

见我没说话,她又想了想,说,哥,你不是要开枝散叶吗?他就很合适。

我估计我当时的脸色青得发紫,回去就让她把成语词典抄了五十遍。

那年我三十,是个不上不下的年纪。

林晓梅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有点儿懵。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立之年立业不成家,确实令人头疼。

问题是没人敢嫁。

我觉得我王耀这辈子毁在事业上了,其实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去北京考公务员,平平淡淡地度个晚年,天伦之乐儿孙绕膝就算了。

我不能自己是个黑帮教父还毁三代。

林晓梅又泪眼汪汪地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才回过神来。

她估计一看我冷冰冰的表情就觉得没戏,于是对着我眨眨眼睛,说,哥,求求你啦。

我不是随便的人,要说不考虑任何后果就接纳一个偷渡过来的日本人,放着谁都不敢这么做。

本田菊的目光暗了暗,低下头没说话。

最后我收了筷子穿上大衣往外走。

林晓梅诶了一声,问我,哥,你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晚霞。

我说,我也喜欢《雪国》。

本田菊也在我家住下了。

本田菊内向,懂礼数,倒和濠镜有几分相似,两人相处挺融洽的。

交际能力不错,因为性格温和很多事情都谈得来,省了我麻烦王嘉龙。

偶尔也有苦恼的事。

比如对我强制要求他改名王家菊感到十分抗拒。

“先生,中国人所讲究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名是父母所赐,不可强求更改。”

我看着他严肃的脸色大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本田菊有个糟糕的习惯,出门不带钥匙。

所以他每次晚上交际回来都是我熬夜看着电视守在门口,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显得慌慌张张,一个劲道歉。

我只能无奈地翻个白眼,一边拒绝他繁琐的客套,一边给他递杯热茶,语气严肃地指责,并威胁他如果下次再忘了带钥匙,我就让他一晚上睡外面。

结果第二天晚上他就没回家。

我一大早出去浇花才看见他站在零下十度的风雪里,睫毛和头发上都是冰渣。

我立刻就给他拉进屋里扔进浴缸。

我问他你怎么了?

他躺在水里躲躲闪闪,最后抬头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说,我没带钥匙。

他这习惯让人头疼了点儿,但总比林晓梅好。

林晓梅记得把钥匙带去,不记得带回来。我们家就因为她换了好几把锁。

真不是我心疼锁钱,这安全问题不能不考虑啊是吧!更何况一把锁好几十呢。

那年林晓梅叛逆期。

早上和我吵了一架,午餐一口没吃,下午的数学测试卷子一个字没写,晚上就卷了本田菊给她从日本代购的漫画离家出走了。

我第一次对付叛逆期的孩子,叛逆期,我也有过,在我的印象中,叛逆期是个很特殊的时期,这个时期的孩子有一定的独立性,但由于经济问题基本都会向家里做一定程度的妥协。

但林晓梅早就有这个基础,我也太过宠她,导致离家出走在她身上频繁发生。

我不得不在深夜出动王嘉龙和王濠镜,一起在各大机场火车站把林晓梅找回来。

我想她只有长大了才知道,她每一次任性的出走都会让我焦虑到寝食不安。

最后她也没能按照我给她计划的轨迹成为一名优秀的都市白领,十八岁那年只身去了台湾画漫画。

她从福建偷渡那天,我刚知道消息立刻就出门了。

陌生的南方城市下着暴雨,我费力地在形形色色的雨伞中找她的身影,头发上的水珠一串串往下掉。

我可能在这种时候才会显得狼狈不堪。

后来一把黑伞越过我的头顶,遮住了雨点,本田菊静静地站在我身后,我回头看他。

他还是那身服帖的黑色西装,面色有些苍白,墨色的瞳孔里平静得不起波澜,拿伞的右手指节冻得发白,不言不语。

我曾教育王家的孩子,君子之交,喜怒不形于色,王嘉龙学得最好,然后就是本田菊。

他的平静和静默总能令我安心。

我从他手中接过雨伞,转身站在他身旁,将雨伞撑过两人头顶,道了声,走吧。

海峡那边的事情我管不了,鞭长莫及,但我永远放不下林晓梅,也不时会寄些钱过去,她却一分不用。

那年海峡两岸还未三通,她和我便渐渐断了联系。

我有时候想,林晓梅可真绝情。

本田菊在餐桌旁坐了会儿,轻轻地说,先生,我觉得是您的管束太严苛。

那时我心生不悦,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嘉龙去了趟香港,再也没回来。

桌上摆着他的离别信,字迹工整,用的是我最喜欢的行楷,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信封里。

我放下信,靠在椅子上。

行,好小子,真是完美继承了王家孩子喜欢离家出走的基因。

王濠镜还是默默地给我倒茶,他在我身旁坐下,安慰道,嘉龙和晓梅到底年轻,不喜欢被束缚,先生的恩遇大家也都记在心中。

我抬头看向了他,看了半天我开了口,那你呢。

王濠镜低下头,他的目光有些躲闪,我便打断了他。

我说我知道了,在那边注意安全,嘉龙和你离得近,还麻烦你照顾了。

亚瑟曾经开玩笑说王濠镜才是我亲弟弟,我也不反驳,说了句可不是,濠镜相当令人省心。

亚瑟就补刀,除了身高。

濠镜就展开扇子温和地笑笑,有些局促地偏过视线。

但现在他也走了。

我第一次,有点难受。

其实我是想他们都从我这脱离出去自己创业的。毕竟我一生都耽搁在职业上了,改不了,但他们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别跟我扯上关系,最好。

我打开房门,本田菊撑了把伞坐在门口,抬起头看着我舔了舔嘴唇。

我说没带钥匙也进来吧,他们走了我也该换锁了。

我的弟妹们最终还是脱离了我的视线,本想让他们在北上广发展,我也能及时给他们帮助,结果后来全去了港澳台。

万恶的资本主义。

伊万坐在我对面听着我酒后的吐槽,点点头喝了口伏特加说是啊。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说你不也是从资本主义国家来的吗?

五.伊万·布拉金斯基

伊万·布拉金斯基,22岁。

我曾经被我和伊万的社会主义兄弟情所感动——我指的是苏/联还没解体前。

我王家开枝散叶,呸,延伸势力,不能全靠后代,所以我也热心于交五湖四海的朋友。

大西洋的亚瑟·柯克兰和弗朗西斯,太平洋的阿尔弗雷德,以及北冰洋的伊万·布拉金斯基。

他的普通话我教的,纯正东北腔,一开始念儿化音舌头都打颤儿的那种。

我就听着特别舒服。

伊万爱笑,笑起来紫罗兰色的眼睛还闪闪亮亮,铂金色的银白发丝,在北京三点的阳光下确实像个天使。但这孩子真的是个恶魔。

当年我们第一次做生意的时候在大连,酒店里。伊万给我点了一整桌的伏特加,我混了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他这是酒桌协商,估计以前也用这方法搞定了不少生意。

但在我这儿不可能。一分钱他都别想讲。

我走到他旁边坐下,让嘉龙去把我的酒取来。

二十分钟后他带着一整后备箱老白干来了。

那天晚上喝到最后伊万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全送医院了。伊万则搂着我的脖子泪眼模糊,然后按着我的手说,耀,我真不喝了。

我这人心软,看到小年轻被我灌哭也下不去手,于是停下了第十七瓶老白干。

伊万住在北亚,不住在东欧。

摩尔曼斯克得天独厚的运输条件让他能长期和我做生意。

枪支弹药这东西太危险,在国内没市场,但北方的这个邻国对其需求量很大。

伊万同志是个军火商。

而枪械制造地就在阿拉斯加。

阿尔弗雷德的地盘。

而问题就是这两个人,伊万和阿尔弗雷德,关系极其恶劣。

伊万说他就算去买madeinchina的98k,也不可能碰美/国生产的枪支弹药一下。

然后两个星期后伊万私下求我以我的名义从阿尔弗雷德那里进口枪支,然后通过天津给他运到摩尔曼斯克去。

现在你知道了,我不生产武器,我只是枪支弹药的搬运工。

这倒是无伤大雅,反正伊万给钱。

斯拉夫小青年挺讨喜的,每次来找我必定会从中国带一堆纪念品回去,还会给姐姐妹妹带点胭脂水粉。

他的妹妹娜塔莎几乎一天到晚都粘在哥哥身上,他说每到这时候我看他的眼神就赤裸裸的嫉妒,那个美貌的少女总让我想起林晓梅。

“嘿,Wang!我到了,现在在你家门口!”

阿尔弗雷德实在给了我一个不小的惊吓。

六.阿尔弗雷德·F·琼斯

阿尔弗雷德·F·琼斯,19岁,亚瑟他表弟。

按理来说,我是不屑于和阿尔弗雷德这样的小鬼打交道的。

尤其是他那惨不忍睹的中文发音。

他的语言天赋跟伊万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但他眼中那种年轻人的朝气和西装下满满的金钱气息实在是打动了我。

他在这方面和我挺像的,金钱至上,我也不用在他面前装清高。

我和阿尔弗雷德第一次见面在金拱门,哦,忘了,那时候叫麦当劳。

他一边咬汉堡一边饶有兴致地听我的发家史。

说到凄惨处还会配合地轻揉揉眼睛。

我讲完了喝了口咖啡,问,你呢?

阿尔弗雷德的咀嚼肌停了一下,他咽下那口食物,啊了一声。

他说我十八岁那年家里给了我五百万美元让我自生自灭,也挺凄惨的。

我对他的好感直线下滑。

我先认识了伊万,再认识了他。

这两个万恶的资本家,一个喊我“Wang”,一个喊我“耀”,两个合起来我才能完整听到我的名字。

伊万看见阿尔弗雷德当即脸色就变了,他起身看了我一眼,说,耀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结果走到门边被阿尔弗雷德堵回来。

阿尔弗雷德说,别急着走啊,难得一聚,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谈谈钱别谈感情。

说句实话,他俩在一起这生意根本没法谈,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阿尔弗雷德有时候想扩大投资,会从我这借钱。

你放心,我这人挺良心的,没给他借高利贷,两年一个阶梯利息。但久而久之,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在我模糊的印象中,阿尔弗雷德大概还欠我三百六十五万四千八百六十六美元十七美分。

我倒是不急,只是担心他的阶梯利息。

那年伊万那边被查了一道,差点儿血本无归还要进卢比扬卡,呸,我的意思是进监狱。

伊万估摸着也是缺钱缺到眼红,我怎么说也得帮一把,但最近这边也是风头紧,查非法集资查得挺严,我的资产一旦出国,必定顺藤摸瓜就得查到我这里。

阿尔弗雷德当机立断就主动提出要给伊万贷款,还是无息的那种。我惊异于他居然也有这么义气的时候,可伊万态度很坚决,绝对不接受。

那天晚上伊万主动来上海找我,一见面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酒席上喝得神志不清,我把他扛回酒店的时候他额头抵在我肩膀上含糊不清地说,耀,太谢谢你的贷款了,我以后会还的。

我说我没给你……

话说了一半我就反应过来了,我站起身,调了杯蜂蜜水给他灌下去,给他掖好被子才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特别委屈,说我就想帮帮他。

我翻了个白眼说你想帮他,伊万可是巴不得给你脑袋拧下来呢。

阿尔弗雷德在那边笑了两声,说他要是真讨厌我也不会经济困难期还坚持和我的贸易,更何况我这贷款又不是无息的,我还得保证他的购买力呢。

后来他听我沉默了半天忽然悠悠来了一句,Wang,我有个请求。

我说你说吧,我尽力。

他说,我想追伊万。

七、所谓教育

我王耀就是死,也不可能把我的好兄弟买给十九岁的小鬼。

更何况他还欠阿尔弗雷德一个不小的数目,这几年全还我这里来了,我没给阿尔弗雷德,因为他同样欠我钱。

我看伊万两边为难,思索再三提议到,不然你嫁过来吧。

伊万看着我愣了半天,说钱我会还的,能不能不要肉偿。

我翻了个白眼,说我的意思是你转入中/国国籍。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他从俄/罗/斯挖了过来。

伊万的学历相当漂亮,莫斯科大学高材生,中文也说的不错,算是金盆洗手,最后去了北大当外教。

我做完这个决定就后悔了,因为阿尔弗雷德现在正拉着我的袖子对我眨眼睛。

他说wang,我也想嫁过来。

我立刻把他一把推开:人家伊万是被逼到绝境了,你大好前途的嫁什么嫁。

后来阿尔弗雷德被亚瑟逼着准备送他上大学了。

毕竟军火生意虽然能干一辈子,总得有个学历撑着。

当我以为他能别折腾我在哈佛安安静静待上四年时,他出现在了我的私人住宅里。

我惊恐地看着他不知从哪拿到的中/国国籍和高考准考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那感觉你永远体会不到,就像王嘉龙当年把录取通知书拿给我一样。

我第一反应就是亚瑟养成失败了就抛给我实在没良心。

我忍俊不禁说你放心吧,就他那语文成绩,一本都成问题。

阿尔弗雷德考完高考那天是我去接他的。

我问他发挥得怎么样,他说挺好的,于是我继续开车,放下心来——一般考生这么说,绝对要凉。

那天晚上他把厚厚一本报考志愿的书摆到我面前说,wang,上面字太多了看着麻烦,你帮我随便填几个。

我就乐了,笑眯眯地问你想上个什么大学啊?

他说都可以,让我选个和他分数接近的,他得先在中/国扎根。

于是我大笔一挥说就清华吧,二流学校,土木工程,垫底专业,不服从调剂,绝对能上。

可惜我忘了一件事,阿尔弗雷德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信息上,生源地是西藏。

这名叫做王阿尔的西藏考生,用优秀的数学理综和满分英语征服了教育部,就算他语文28分惊世骇俗。

我记得拉萨市长接受采访的时候泪流满面说我们这地方,多久没出过英语满分的考生了啊!

清华破例接收。

我就没看出阿尔弗雷德哪里有西藏人民的样子。

后来没读满一年,知道了隔壁的布拉金斯基教授教俄语,准备跳槽想去北大,读的还是俄语专业。

北大又为他破例了。

原因是他们认为西藏的孩子能考出150的英语,绝对有着举世罕见的语言天赋。

我不知道伊万看见阿尔弗雷德坐在他的课堂上是一种怎样的表情,我现在真没脸见他。

那年阿尔弗雷德大学毕业,中文意外地提升了一个档次。而这小子居然卷了天津半港军火准备回阿拉斯加。

我知道阿尔弗雷德大学后绝对不会安分,但我没想到他居然敢把注意打到这边。

亚瑟气得眉毛都重影了,一拍桌子说王耀你等着,我把他卡给冻了。

伊万说算了耀哥,那几箱军火也不怎么重要,当年我先放你这,现在我也不打算做回去了,正愁怎么处理,他全拿走了我也不介意。

我吼回去,你当然不介意!这是你经济困难期倒卖给我的!

伊万沉默了两秒从裙摆下掏出枪立刻上膛,说我把他拦回来。

伊万于是带着几个弟兄乘飞机走了。

阿尔弗雷德有点本事,伊万追了他两个星期都没回来。

而这两个星期,我这边就出事了。

八、所谓失足

我那时在上海,上面的事没来得及管,藏的货基本被查了出来,好在阿尔弗雷德带着那堆枪支弹药跑了,不然估计得出动特警围我三圈。

这一查我就麻烦了,中央顺藤摸瓜一路南下,总算找到了上海。

我觉得我的生活又变回了我刚离家出走那段日子。

我带着本田菊来了个环海旅行,一边躲还得一边安置底下的人,倒是不同于当初独善其身,现在我手上还握着成百上千的生命。

我未雨绸缪,走的时候取了十万现金,和本田菊一路奔波。

卡上的钱挺多,但都不敢用,怕被查记录。本田菊倒也懂事,不离不弃,还能帮我分担一点事务。

那天晚上我和他睡在酒店里,单人间,本田菊就侧身躺在床边上把最宽的位置留给我。

我也不和他客套,大大方方就躺下了。

我关掉灯和他说,小菊,明天咱俩分头,现金还有三万,你全拿着,最好回日本。我留点路费,去上海一趟。

他立刻坐了起来说,先生您现在回上海就是自首。

我说是啊我就是去自首。

就算没开灯我也感受到他难得地变了脸色。

我说干我们这行的,早就得考虑会有这么一天,到时候估计卡上的钱都会被非法集资查出来,我好歹在上海有点儿势力,不至于坐牢,最多就是家底上交国家,剥夺点儿权利。

就是底下这些兄弟我怎么说也得安置好,毕竟跟了我半辈子也够折腾了。

末了我又补一句,别让嘉龙他们知道,这事我要自己处理,别牵扯上他们。

本田菊点点头,重新躺了回去。

我又一次失算了。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本田菊背叛了我。

他第二天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酒店。

卷了我这半辈子的积蓄,四张银行卡,连人带钱回了东京。

我在上海周旋了半天,撑过了两个月的突击期。

我做的太绝,也没想过给自己留后路,组织被我打散了,在这样的状态下已经不可能联系起来。但问题是我这几年的生意能做起来,靠的就是纵贯南北的整体网络,断了一环就得全瘫痪。

更何况我东山再起的资本都被本田菊卷了。

亚瑟倒还有心思揶揄我,说本田菊刚住你们家我怎么和你说的,这种阴郁的孩子到底还是心机重,白眼狼养不熟的。

我没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茶杯。

上海的房产被查封了,我远远望一眼就知道这里完了,我一生的心血都付之一炬。

我回了北京。

宅子还在,锁没换。

里面已经许久没人住了,到处都落满灰尘,砖缝间有茂密的草芽,脆生生的绿,生机勃勃。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不曾改变,还是原来的样子。

林晓梅的蝴蝶结依旧系在院里那颗槐树上,在风中飘起又落下。那棵树已经长大了,枝干不再细弱,满树密密的槐花,白得耀眼。

王嘉龙种的紫荆花已经枯萎了,我最终也没看见那棵植物开花。

濠镜的书画和瓷器还好好地摆在书房里,干枯的墨迹和泛黄的宣纸在苍白的灯光下有些凄凉。

我将客厅和卧室打扫出来了。

靠在沙发上,我看着前面柜子上的全家福,是本田菊照的,林晓梅总是约他一起来,他每次都腼腆地拒绝。

那时我真以为是因为他性格的原因。

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把自己全融入到王家,我的信任,我的关照,对他来说正像雪国那辆列车黄昏之时窗外看到的景色。美丽而遥远,不需要留下,也没有必要触碰。

我从抽屉里翻出茶来,是那壶我准备送给林晓梅作十八岁礼物的茉莉花茶。上好的新叶,就算已经物是人非,也不曾干枯。

茶香很快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我拿出茶杯,一共斟了四杯。

王嘉龙喜欢浓茶,濠镜不喜欢高温,林晓梅喜欢加糖,本田菊则喜欢清茶。

后来想起没给自己倒。

再一想,其实我只需要倒一杯就够了。

茶凉的快。

我有点想笑,但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眼泪在顷刻间涌上眼眶,我咬着下唇,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将哽咽吞下去。

坚强点,王耀。我对自己说,你可是大哥。

亚瑟有一点说错了,我不是被事业耽搁的教育家,是被教育耽搁的事业家。

九、所谓重逢

首先找到我的是伊万。

他坐在我对面,眼神失落。

我问他我的枪呢。

“耀,很抱歉,我……”

他的眼神还是躲闪,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眉头蹙了起来。

我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一遍,说,你把围巾给我摘了。

他立刻就慌了,犹豫了半天说不方便。

我还是看着他的眼睛,幽幽道,摘了。

他这才缓慢地摘下围巾。

才看了一眼我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战况惨烈。

我几乎是立刻拍案而起,大吼问他谁干的。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支支吾吾半天。

我的脸色发青,问他是不是阿尔弗雷德。

他摇摇头,在我怒火中烧的目光里又点点头。

是现在的布尔乔亚飘了还是我布尔什维克提不动刀了?!

我差点儿要控制不住自己掀桌子的欲望,拉着他的衣领说你把他的住址给我。

伊万说耀哥算了,他才十九岁。

我立刻就觉得不对。

我说亚瑟当时不是把他卡给冻了吗?他出去那天又没带现金,怎么走的?

伊万有些局促地咬着指节,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给他买的机票……”

我没有情感方面的经验,但所谓后宫起火,大概也就这样了。

那年我在北京稳定了下来,靠着商业头脑在五环赚了一笔,于是安安稳稳做房地产商。

林晓梅还是眨巴眨巴眼睛站在我旁边,她递了张卡给我,喊了声哥。

我都懒得抬眼看她,说,还知道回来呢。

林晓梅将卡塞进我手里,搂着我的脖子像以前那样蹭我,她说这几年你给我寄的钱我一分没用,现在都还给你啦。

我说我不会收,你给我拿着滚回海峡那边去。

她就又蹭了蹭,说那你用这些钱给我买个海景房呗,在天津就好啦。

王嘉龙时不时会回来看我,还是一副面瘫的样子,会给我做几个港式点心,味道还行。

他说刚回香港生病那几天特别想喝我做的莼菜汤,后来自己学会了,却总不是原来的味道。

我便笑了笑,说人生百态,总要一尝不同味道的。

他问我家里人齐了吗。

我说就差你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当年本田菊做得确实有点过,先生的卡上钱都没了,是他转账了,所以清查非法集资的时候是查到了他头上,他才去了东京避风头。

我说我知道啊。

那边沉默了很久,濠镜才开口,那先生为何还生他的气?

我说他在最关键的时候一意孤行,打乱了我原有的计划,那笔钱我既然有办法瞒过几十年,就有办法瞒过中央清查,他这算给我帮倒忙。

濠镜说先生一直都等他回来,我知道呢。

我说不可能了,他把钱全给我打回来后我就知道他是不打算回来了。

凌晨两点,我独自在天安门前散步。

我的心情不好不坏,像天上将落未落的雨滴。

二月的风还是带着寒意,缠着细细的雨丝,入骨的凉。

我抬头看着天,北京干燥几个月,这雨也该下了。

我在墙边抽完了一根烟,顺着瓦檐往回走,转角处摆了把黑伞,是王嘉龙和本田菊都常用的款式。

我只是轻轻瞟了一眼,拿起撑开,雨点就落在头顶,声音清脆。

新年的礼花在远处绽放,细雨中仍是十色绚烂,耀眼得紧。

嘉龙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说夜深了,大哥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我说睡不着出来走走。

他问我出来看烟花吗?

我说昙花一现,也就那样,有什么好看的。

嘉龙默默从我手中接过伞,撑过两人头顶,我们慢慢往回走。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有人也给我这样撑过伞。

我等了半天,不见有人说话。

“……先生,新年快乐。”

我有些恍惚,淡淡应了一声,说你也是,后来两边都没再说话。

我打了回去,问,怎么不回来过节?

那边沉默了会儿,安静得能听见雨声。

他说我没带钥匙。

我立刻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一把黑伞,沾满水珠。本田菊抬起头看着我,雨水滴落在他脸上,掉进他通红的眼眶。

他看着我愣了半天,问,先生怎么大半夜不睡觉?

我靠在窗边,把钥匙从楼上扔下去。

我说,我在等一个人回家。

——————————————————————End

仏英普设,米是英的表弟,但和英在一起住在纽约,年龄大概是差三岁。

米第一人称叙述表哥和邻居家弗朗西斯哥哥的日常。

皆大欢喜的好莱坞式

其实写到最后写不下去了所以彩蛋字数很少……

———正文———

我叫阿尔弗雷德.F.琼斯,出生在芝加哥的一个小城市。我妈是一个漂亮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女人,年轻时甚至是许多人的梦中情人……我父亲或许是一个嗜酒如命的赌徒,街角总和我妈拉拉扯扯的瘾君子,或者是du贩,也可能是我妈工作的那家快餐店的老板,不过那都无关紧要。

按......

按我妈之前和我说的,她男朋友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是撇清责任。他声称自己只是蹭了一下,鬼知道能造出个娃。而且他不可能导致我妈怀孕,因为他有弱精症。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打算养当时还是个baby的我,也准备和我妈这个可怜的女人分手。

没人性。

但肉眼可见,芝加哥小城没有人性可言。

我妈只好又拿着我回了家。

她对着血肉模糊的我完全束手无策,还是邻居家的威廉姆斯大婶闻到了血腥味赶了过来,想把我带走送到福利院。

我妈那时候只十七岁,威廉姆斯大婶于心不忍,终于还是帮着我妈将我收拾干净,教着这个甚至尚且还是未成年少女的孩子,养育另一个孩子。

听起来很恐怖,但实际上一点也不温馨。

我妈的病时好时坏,有时会搂着我咯咯笑个不停,喊我全世界最漂亮的宝贝;有时也会流着眼泪哭着嘶吼,责备我赶走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她的人。嘶吼倒是小事,她情绪失控的时候会动手,这就让我爱不起来了。

毕竟被掐住脖子呼吸不上来的感觉实在称不上美好。

那时我甚至还是个吃不到奶就哭个没完的年龄段,受到这样的待遇的下场自然是整天哭个不停。威廉姆斯大婶心疼我,因为她的儿子和我一般大,小马修天天听着我的哭嚎声也一起哭。我们俩就这样鬼哭狼嚎,直到威廉姆斯大婶实在受不了将我带回了家。

我妈一开始会堵在威廉姆斯大婶门口哭喊着把我还给她,说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人了,哭到几近绝望,肝肠寸断撕心裂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直到又有一个英俊的男人追求她,她才开开心心地将我抛在脑后。

我在威廉姆斯大婶家里,生命有了保障,自然长得极快。

我和马修.威廉姆斯,也就是威廉姆斯大婶的儿子住在了一起。他似乎比我大些,但时常用那双眼睛看着我,眼里是和威廉姆斯大婶一样的情绪,然后有些害羞地把手里的糖果塞进我嘴里。

我自然愿意,笑着搂住马修。结局是我们俩又从床上滚到了地上,我躺在地上装死,马修抱着那只小白熊玩偶给我擦伤的地方呼气。

我妈后来把我接了回去,原因是威廉姆斯大婶的丈夫不喜欢我,而我妈付不起抚养费,于是把我扔回了我家门口。

我躺在我家门口看着天,说没有期待是假的,我无比渴望拥有自己的母亲,也对母亲有着近乎完美的滤镜。

我妈穿着超短裙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回来,墨镜被她挂在极低的衣领上,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看见我后她嚼口香糖的动作一顿,然后飞扑过来抱住我,流出了眼泪,将眼妆花了一半:“山姆!妈妈的小宝贝!妈妈好想你!”

我浑身一抖,被紧紧勒住的感觉不太美好但总归是让我感受到了爱,于是我试探性地开口:“妈咪,山姆是我的新名字吗?”

我妈的动作一僵,她看向我:“你不叫山姆?”

我还是傻傻的样子:“妈咪,我叫阿尔弗雷德。”

我妈虽然记不住我的名字,但她人挺慷慨,在吸那啥的时候都会大方地分我一些让我吸着玩。我以为那东西和马修给我塞的糖没什么两样,于是欣然接受。不过我从小就有居安思危的意识,每次都攒着放进一个小罐子里,准备留到没有了再吃。

后来我妈的姐姐,我名义上的姨妈来找了我妈。她一身昂贵品牌,脸蛋保养的极好,面色红润有光泽。她走进了我的家,然后嫌弃地皱起了鼻子,下意识地开始贬低:“这是什么狗窝?安娜就住在这儿?”

我当时正窝在我妈怀里睡觉,我妈在看肥皂剧。我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就弹了起来,我妈却突然流下了泪水。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哭了,只能抬手熟练地拭去她的眼泪。

我妈哽咽的声音响起:”姐姐。”

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狠狠砸在地上,我妈和姨妈抱在一起痛哭。

我还是懵的,但没再说话,只是顺势躺在地上,和在马修家一样仰头看着天花板。

我妈被找回了家,原来她是有钱人家离家出走的贵族小姐,回不去家后被迫堕落,而我就是她那段不堪岁月的纪念品。

不过我的姨妈很好心眼,她并没有把我就这样扔在芝加哥自生自灭,而是和打包宠物一样将我塞进了后备箱,带着我和她失而复得的宝贝妹妹回了老家纽约。

人人都说,到了纽约就能改头换面。

确实如此。我被拾掇干净,脸上一直以来从没有离开我的灰和泥被擦掉,浪费了姨妈家许多条雪白的毛巾。但我由衷地感谢我那素未谋面的老爹,感谢他不至于太丑,我的样子也算能入我姨妈的法眼。

我像待宰的牲畜一样站在墙角任人观赏,直到姨妈下令让我消失在她眼前。

我麻溜地滚了,循着来时的路跑到了室外,认认真真呼吸了人生中第一口干净澄澈的空气。

背后传来声音,回头看去,却是一个个子比我高许多,看起来却更瘦削的男孩站在不远处盯着我,眼里带着试探。

“你是阿尔弗雷德?安娜小姨的儿子?”那个男孩开口了。

我点头,已经大概明白了我现在见到的是谁。

是我名义上的表哥,也就是我姨妈的儿子。

我以为他和我妈差不多,或许和姨妈一样根本看不起我,却被伸到跟前的那只手轻轻揉了揉头发。

“我是亚瑟,亚瑟.柯克兰,你的表哥!从此以后你就归我管了!”亚瑟高兴地喊。

我成了表哥的小跟班,每天的任务就是跟着亚瑟在四处探险,寻找小精灵的踪迹,帮独角兽找仙子,或者是……

和隔壁家的弗朗西斯吵嘴。

我站在旁边给亚瑟加油,亚瑟叉着腰和弗朗西斯吵架。

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亚瑟总喜欢和弗朗西斯拌嘴,弗朗西斯也乐意天天招惹亚瑟生气。第一次看见他俩吵架的时候我还会担心亚瑟会不会和弗朗西斯绝交,但在我第不知道多少次听见他俩吵架的声音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俩好像,在通过吵架这件事加深友情。

我当时懵懵懂懂,只觉得这是一种另类的表现形式,就像我妈一直不知道我名字不知道我几岁也不知道我爹是谁但她还是爱我一样。

直到有一次,弗朗西斯提议我们三个人一起玩过家家。

“不要,这是女孩子的游戏。”亚瑟嘴硬地说。

“我和亚瑟一样,”我忙不迭道。

弗朗西斯不赞同这样的说法,于是转了个圈给我们展示他身上的新裙子,得意洋洋:“看,我都可以穿裙子,我们为什么不能玩过家家?我当新郎,亚瑟当新娘,阿尔……阿尔……”

“阿尔当我们的婚礼司仪!”

“不要!你当新娘!”亚瑟依旧不乐意。

“不要,你当新娘!”弗朗西斯丝毫不示弱,“你比我年龄小你当然要当新娘,阿尔你说对吧!”

亚瑟回头看向我,我抬头望天。

最后还是弗朗西斯退了一步,他可以当新娘,但前提是亚瑟明天得带着我去他家玩。亚瑟倒是无所谓,他正因为让弗朗西斯吃瘪而高兴着。

我站在小椅子上,磕磕绊绊读着婚礼誓词:“亚瑟.柯克兰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妻子,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者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诚不渝,直至死亡的尽头?”

弗朗西斯娇羞地扭来扭去,亚瑟一本正经地站在旁边,然后尽职尽责地开口了:“我愿意!”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者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诚不渝,直至死亡的尽头?”我问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点点头,也十分认真地回答:“我愿意!”

“根据神圣的圣经给我的权柄,我宣布你们为夫妇。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读完后,我期待地看向他们。

弗朗西斯和亚瑟大眼瞪小眼。

“你们为什么不亲亲?”我疑惑道。

“我们为什么要亲亲?”亚瑟突然脸红了。

好吧,没想到纽约的婚礼和芝加哥不一样。而且,刚刚举办完婚礼也应该亲一下吧?

我老老实实地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

然后亚瑟跑掉了。

弗朗西斯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背影,挽留似的喊:“别跑啊!哥哥我又没有逼着你和我亲亲!”

亚瑟跑得更快了。

因为我说的那番话,亚瑟有些郁闷,更多的是对我没有向着他说话而生气。

于是他很久没有和我玩。

这个巨大别墅里除了亚瑟还记得我的,估计就是门口看见我总会发怒大叫的狼犬。

我被忽略了将近三天,亚瑟以为我会自己跑来找他,我以为亚瑟生了我的气不敢去找他……

结局是弗朗西斯一手拉着刚从树上哄下来的我,一手牵着不肯来的亚瑟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说啊小亚瑟,你们俩才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欸,还需要哥哥我来帮你们维持关系?”弗朗西斯并不比亚瑟高,此时却像大哥哥一样揉了揉亚瑟的头发调笑。

我看见他踮了脚,但我没出声。

亚瑟别扭地偷偷看了眼我,然后迅速又躲回了弗朗西斯身后。

“那个,弗朗西斯哥哥你可以带我去吃饭吗?”我问。

“欸?小阿尔你没有吃饭吗?”弗朗西斯有些奇怪。

“我没找到能吃的东西……”我主动牵上了弗朗西斯的手,“现在可以去吗?”

亚瑟突然和我说话:“你多久没吃饭了?”

我突然意识到他还是关心我的,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欣喜。

我凑过去也牵住亚瑟的手,开开心心地带着他们俩往餐厅跑去。

亚瑟没找到厨师,一时有些想放弃。弗朗西斯此时自告奋勇:“哥哥我在家做过些菜,让我来吧!”亚瑟有些不服气地瘪嘴,但还是让开了位置,朝我走过来。

“你多久没吃东西了?”亚瑟又问。

“没多久,亚瑟你想看看我昨天发现的好东西吗?”我掏起口袋,却发现原本完好的口袋已经被划破,里面的东西不见踪影。

“我不理你之后,就没人给你做饭了?”亚瑟还是执着于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我含糊地嗯嗯啊啊了几声,就想赶紧走开。

妈妈说了,我不能总麻烦别人。

亚瑟却拽住我的手腕,将我有些生疏地抱住,他的抱着我的时候像母亲第一次见我时那样温暖,但没有之前那种难受的感觉。

我将头靠在他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不起啊阿尔,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的。”亚瑟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事的,哥哥能原谅我真是太好了。”我朝他笑。

弗朗西斯端着意大利面出来时,我靠在亚瑟怀里听亚瑟说笑话,时不时因为笑话而嘿嘿傻笑几声。亚瑟认认真真地捧着读本,并没有注意到弗朗西斯已经走了出来,然后鬼鬼祟祟地从背后抱住我们俩。

弗朗西斯走后,亚瑟牵着我跑进了姨妈的书房,然后在姨妈跟前站定。

姨妈原本看见亚瑟跑过来脸上还带着笑,却在看见跟在亚瑟身后的我时一瞬间垮了脸,疑惑的眼神望向亚瑟。

“妈妈,我想让阿尔和我一样姓柯克兰!”亚瑟宛如要昭告天下似的大声讲心里话说出来。

姨妈走过来,想要将我和亚瑟牵着的手分开,亚瑟却重新将我拉住,仰头看着她。

“亚蒂,小宝贝,别闹脾气。”姨妈难得地在我面前温声细语,她蹲下来双手握在亚瑟肩膀上。“妈妈知道你喜欢他,但他总归是未婚先孕的东西……妈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了你小姨的一辈子呀……”

“那我也毁了你的一辈子吗?”亚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更加坚定地往前看向姨妈。“我都知道的,威廉他们,你,还有我父亲,你们所有人都瞒着我的那件事。”

姨妈突然捂着脸哭了,我扯扯亚瑟的手。

亚瑟我们走吧,我不想要什么身份,我只想要和你们待在一块就好了。

我心里央求着,亚瑟却抬起手,像是抹了把眼泪,然后再向前迈了一步挡在了我身前,大有要保护我的架势。

姨妈抬起头,含着泪的眼睛望着亚瑟,久久没有言语。

姨妈后面还是让步了。毕竟她爱亚瑟,就像这世界上所有爱孩子的妈妈那样爱。

就这样,我从一个没身份的未婚先孕产物变成了一个有身份的未婚先孕产物。

后来亚瑟到了上学的年龄,我每天早上送他和弗朗西斯离开,晚上再站在院子门口等他和弗朗西斯回来,直到我开始上学。

对了,在我十岁那年,我母亲结婚了。

我现在的身份并不是她的儿子,而是柯克兰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作为亲戚,我理所应当地参加了她的婚礼。

我母亲脸色红润了不少,就连那一头原本粗糙暗沉的头发都重新变得柔顺金黄。她微笑着和她的丈夫手挽着手站在门口和来宾们打着招呼,却在看见站在亚瑟身边一言不发的我后快跑几步走了过来。

“……莱尔纳……山姆?你这么过来了?”母亲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

我注意到了身后她丈夫疑惑的神情,于是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亚瑟已经走了过来,将手上早准备好的礼物盒递给她,恭喜道:“小姨,新婚快乐,祝您幸福。”

我将手上那捧花藏在身后,也学着亚瑟的样子笑了笑:“……恭喜您,我是阿尔弗雷德.柯克兰,您或许把我的名字记错了……”

母亲呆愣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

“阿尔……很好呀……很好的名字……比山姆好听……也比莱尔纳好听许多……”母亲没有哭了。今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她今天不该看见我的。她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动作轻而温柔。“阿尔,再见。”

我和亚瑟站在不远处望着台上那对登对的夫妻,弗朗西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将手搭在我肩膀上,意有所指地朝我挤挤眼睛,做口型让我看亚瑟的背后。

我扭头,却看见亚瑟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弗朗西斯神不知鬼不觉地贴了个小猪佩奇的粉红色贴纸。

我和弗朗西斯笑得东倒西歪,亚瑟不明所以,但在发现那张贴纸后泄愤似的狠狠踩了一脚弗朗西斯新买的鞋,换来弗朗西斯心疼的吸气声。

“霍兰.莱尔纳先生,你是否愿意让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者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诚不渝,直至死亡的尽头?”牧师庄严肃穆地站在台上,那双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望向两位新婚夫妇。

“我愿意。”霍兰先生及其严肃的,一字一顿地说。

“安娜.柯克兰女士,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者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诚不渝,直至死亡的尽头?”牧师倾斜了一个角度,使得能够看清一边已经感动到流出眼泪的感性女人。

“我愿意!”安娜.柯克兰女士已经流下了泪水,然后没等牧师再次开口便哭倒在了丈夫怀里。

我突然想起以前和弗朗西斯还有亚瑟玩的过家家,然后偷偷瞥了一眼他们,却发现亚瑟和弗朗西斯离得极远,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弗朗西斯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的仪式,似乎没有发现亚瑟的不同寻常。

我当时只觉得是我想多了,便也专心看起仪式。

突然,亚瑟走过来捂住了我的眼睛。我有些茫然,下意识挣扎却被亚瑟很凶地捂住:“别乱动,小孩子别看这种东西。”

弗朗西斯大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虽说姨妈并不喜欢我,但她还是供我读高中。这一点我十分感激她,她是个称职的亲戚,也是我最好的姨妈。如果我并不是未婚先孕的产物,她应该是除了我父母之外最爱我的人。

上高中的时候,我还是很少看见亚瑟和弗朗西斯分开。亚瑟当选了学生会主席,弗朗西斯担任了副主席。两个人虽年长了不少但相处方式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单纯。

单纯看对方不顺眼的单纯互殴互骂的单纯行为。

我在高中的人气非常不错。一方面是因为身为棒球队队长的我本身魅力强大,另一方面是我和亚瑟.柯克兰是兄弟,爱慕他的女生们迫切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亚瑟的什么。

甚至连我们学校的拉拉队长安娜尔,那个全校最漂亮最聪明的女孩,也曾经热烈地追求着我那个x冷淡的哥。

至于为什么是曾经……

其实是我几次劝说无果后,实在被逼无奈约她周日来家里做客。

然后,就连我也能明显看出来绝对精心打扮一番的安娜尔手捧一束鲜花按响门铃时,迎接她的是俨然一副主人姿态的弗朗西斯和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和牛排作斗争的亚瑟。亚瑟根本没察觉到有人,在意识到厨房少了些什么时毫不犹豫地火力全开:“弗朗西斯你这个***你又把什么藏起来了!拿出来立刻马上!你现在拿出来我不和你计较!”

我哥的人设崩塌得很彻底。

毕竟他在学校是和蔼善良全能有钱大方且上进的大帅哥学生会主席,而现在完全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甚至连饭都做不好。

安娜尔动作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旁边的我,眼里是欲言又止和难以置信。

我抢先她一步说:

“亚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我也清楚他的真实性格你绝对受不了。”

安娜尔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我却制止了她。

“亚瑟做的饭被弗朗西斯和费里西安诺誉为杀人利器,亚瑟的脾气可以和三百个成年野狮打个来回,亚瑟的咬合力堪比一只成年巨鳄,而且亚瑟动不动就喜欢和空气自言自语你绝对会觉得他有精神分裂但他实际上在和小精灵聊天……”我滔滔不绝,安娜尔表情逐渐落寞。

“我知道了……谢谢你阿尔……”安娜尔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我知道亚瑟的压力很大,但是没想到他已经有了精神方面的疾病……对不起……我不该给你们添麻烦的……”

“等……”当我意识到不对时,安娜尔已经哭了。

“你真的是太乐观了阿尔,我甚至不知道你一直承担着这样大的痛苦……”

安娜尔哭得梨花带雨,亚瑟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弗朗西斯捣乱得津津有味……

只有我无人在意。

好不容易哄好了安娜尔将她送回了家,我躺在床上沉思。

我是说错了什么话吗?

我想了好久,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我脸上。

我顶着硕大的黑眼圈走出门,意外撞见了从对面亚瑟房间打着哈欠走出来的弗朗西斯。

他,身上,甚至,穿着,亚瑟的,睡衣。

我瞳孔地震,弗朗西斯试图解释。

我立马捂住了耳朵狂摇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我俩的声音引来了亚瑟,亚瑟揉着眼睛,眼镜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弗朗西斯默默掏了掏兜,然后把眼镜递给亚瑟。

亚瑟旁若无人地戴上,然后看我,皱眉:“你们大早上的闹什么……”他突然顿住。

“你在……cos大熊猫?”他试探性开口。

刚回家的威廉闻声也上了楼,正准备说些什么让我们赶紧去洗漱最好现在就滚,却在看清亚瑟身上明显宽大了许多的睡衣后诧异地挑了挑眉。

威廉抱着手臂站定,一副“你最好现在解释清楚否则我生气你就死定了”的表情。

察觉到不对劲的亚瑟连忙解释:“那个,昨天太晚了弗朗西斯就暂时睡下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他也闭上了嘴,然后带着些心虚地斜眼瞥我。

他在让我打掩护。

我才不要。

威廉怀疑的视线转向我:“你确定有人学习会穿睡衣?”

“法国人的天性嘛……弗朗西斯就算全果学习我都不意外。”我睁着眼睛说胡话,心里默默祈祷这位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根本不好糊弄的柯克兰网开一面。

“下回不要熬夜了。”威廉放下了手臂,走过去亲昵地揉了揉亚瑟的头发,无奈地劝道。“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下回有不会的可以来找哥哥,哥哥这几天一直在家。”

看来是相信了。

亚瑟僵硬的目送威廉离开,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才送了口气。

“所以……?”我看向亚瑟。

亚瑟心不在焉地拍拍我:“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打听。”

我原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却在某天比赛后被心事重重的亚瑟拍了拍肩膀。

我根本就不意外,熟练地和亚瑟走向街角那家麦当劳。

亚瑟坐在我对面的位置,正拿着一根薯条沾番茄酱。正在开汉堡包装袋的我百忙之中还是贴心地抬起眼睛瞅他:“怎么了,现在大人要来找小孩聊天了么?”

亚瑟没好气地把薯条塞进我嘴里,然后咬牙切齿般地开了口:“弗朗西斯那家伙,真的是越长大越讨人厌……!”

我就知道他又是来找我说弗朗西斯坏话的。

我啃了口汉堡:“那个啊……接下来亚瑟你是不是想给弗朗西斯添堵?想雇人把他打一顿还是把他绑架扔到墨西哥……”我还没说完,话就被亚瑟一个脑瓜崩打断了。

“也不能这样……有什么可以恶心他的方法?”

“嘛……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谁可能知道——”我咽下了最后一口的汉堡,然后高深莫测地咳嗽了几声。“你也认识,我隔壁班的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

“他?能行吗?”亚瑟不太相信。

“听我的准没错,我可是你弟弟我还能害你嘛?”

就这样,我去问了费里。

我去时,费里西安诺正抱着校园里的那只猫笑眯眯地和女孩子们聊天,在看见我时不好意思地朝姑娘们笑了笑:“我等的人来了哦,大家拜拜~”费里跑了过来,和我走向人少的那片草地。

“柯克兰学长去找你了吗?”费里问。

“啊……对啊,你有什么想法吗?”

“不如让柯克兰学长伪装女孩子给弗朗西斯哥哥写一封情书,里面就写想要让弗朗西斯哥哥成为什么样的形象……比如喜欢弗朗西斯哥哥安静的样子什么的……”费里西安诺变回了之前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就这样吧?一定有成果的噢?”

我不太明白,但还是点点头:“我会和亚瑟说的……但是你为什么要帮亚瑟呢?你不是和弗朗西斯关系更好么?”

费里西安诺已经走了不远,在听到这句话后只是扭过头俏皮地眨眨眼:“不熟也可以指导吧?我对这方面可是很擅长的!”

我老老实实把费里西安诺的原话给亚瑟复述了一遍。

“这有用?”亚瑟还是持怀疑的态度。

“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过了没过多久,亚瑟兴冲冲跑到训练的场地来找我。我身上都是汗,亚瑟罕见地没有嫌弃,只是开心地拍了拍我的头:“阿尔我真的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能问到这么好的办法!”我大脑还是混乱的,闻言呆愣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情书的事情,一怔。

“你真的给弗朗西斯写了?!”

“喂,你声音小一点!”亚瑟把我按回椅子上,“你不是说试试嘛……我想着试试又没什么……就写了几页放在他桌上了……结果弗朗西斯看完后变得极其正常,甚至都不来找我的茬了!你知道吗阿尔!我上高中的头一个课间没有弗朗西斯来找我的茬!然后接下来的一个下午他一直非常安静!阿尔你哪天把瓦尔加斯约出来我亲手给他做饭感谢!”

亚瑟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欣喜。

我安安静静听着,然后默默发表意见:“那个……亲手做饭感谢就算了。费里西安诺应该会被你做的饭吓哭的……”

接下来的发展,我就不太知道了。

毕竟我所处的棒球队要去参加全州比赛预赛,而作为队长的我也自然而然地离开了学校前往比赛地点,错过了我这辈子最想看到的场景。

以及站在他身边极其自然的弗朗西斯。

亚瑟来接我回家,也没什么问题。但弗朗西斯也一起来,那我就不得不怀疑一下了……

结果就是换来了脸颊通红的亚瑟,以及他俩交握的双手。亚瑟的声音不大:“其实……我和弗朗西斯在一起了……”

我揉了揉耳朵想要听清:“那个,我是不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就是哥哥我和你哥哥现在是情侣。”

弗朗西斯露出和费里西安诺如出一辙的笑容。

好消息,我哥讨厌的人没有再骚扰他了。

坏消息,我哥和他讨厌的人在一起了。

不过这种只能称得上惊悚的感觉褪去后,我还是能看出弗朗西斯和亚瑟的相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他们还是会在学生会开会的时候不管场合地互怼,弗朗西斯热衷于造反,亚瑟则是热衷于反对弗朗西斯的所有不合理倡议。

直到某天晚上的家庭聚餐,亚瑟迟迟没有到场。

我坐立不安,被迫接受着来自威廉,斯科特,以及帕特里克三人的死亡注视。

“亚瑟到哪儿玩去了?”帕特里克将手上的餐具放下,毫不在意的样子。“我记得他说过会及时回来的。”

“亚瑟说……弗朗西斯养了猫,他和弗朗西斯去给小猫买猫粮什么的……”我极小声地回答。不怪我这样没出息,主要是这三位柯克兰在我心里的印象实在称不上好……儿时我也想过和他们相处愉快,却在看见这三位对亚瑟的态度后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对亲弟弟那样恶劣的,这天底下估计也就这三位干得出来。

包括但不限于把亚瑟的床板锯断让他没地方睡觉,在上学的时候故意把他落下以至于亚瑟只能和弗朗西斯一起走着去学校种种,怎么看也不像合格的兄长。

“哈,春天到了。”斯科特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带着嘲讽的意味。

“亚瑟也十几岁了……交女朋友总归不算什么事。”威廉笑着说。

“万一是男朋友呢?”斯科特忽地笑了,“毕竟亚瑟老和弗朗西斯待在一起……”

三人又重新看向我。

“我们队今天晚上要训练,大家再见!!!”在他们再次对我进行盘问之前,我赶紧随便找了个理由,然后溜之大吉。

出了门,惊魂未定的我才拿出手机给亚瑟发信息。

————

hero来咯:大事不好,斯科特已经开始怀疑你和弗朗西斯有奸情了

亚瑟.柯克兰:?

亚瑟.柯克兰:斯科特狗鼻子吗?

hero来咯:我才不管你们谁是狗鼻子,这次任务太艰巨了

亚瑟.柯克兰:?所以?

hero来咯:我要双倍补偿

亚瑟.柯克兰:滚

……

亚瑟.柯克兰:我们在游乐场,我买多了一份礼物

亚瑟.柯克兰:你要是真的想要,给你也不是不行

hero来咯:我就知道亚蒂你这么好绝对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

hero来咯:谢谢哥哥~

亚瑟.柯克兰:……

——————

我默默将自行车开锁,然后轻车熟路地骑向另一个方向。

我才不会去训练呢,我还有另一个地方可以待。

穿过三个街区后,我站在了一栋房子前。房门口鲜红色的信箱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没想到会有人搬家了还把信箱也一起带走……

我心里这么想着,抬手摁响了门铃。

“啊……妈妈,有客人来了!”与记忆中无二的细弱声音响起。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温馨舒适的暖黄色灯光将我笼罩。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宽大卫衣戴着平光镜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岁的样子。似乎不记得我是谁了一样,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在努力辨认,也像是惊讶。

“啊,好久没见了马修……”我有些尴尬局促地挠了挠头,“我听弗朗西斯说你搬家来了这边,就想来见见你……”

话还没说完,马修便欣喜地抱住了我。屋里的温暖通过他的拥抱也传递到了我的身上,似乎一路上的寒冷都被驱散,我此时此刻裸露在冷空气中的双手并没有感到冰冷,与之相反,我浑身变得暖和。

“是谁来了?”与儿时一样慈祥温柔的威廉姆斯大婶在围裙上擦着手探出了头,却在看见我时笑弯了眼睛。“是阿尔吧?过了这么多年,你倒是一点也没变,也是和马蒂长得越来越像了。”

马修早就松开了我,此时从屋里拿了毛毯递给我:“你身上太冷了不要冻感冒了,先把毛毯披上吧……”他现在有些尴尬,可能是这个年龄的通病,他似乎对刚刚因为喜悦而大力拥抱我的行为感到后悔。

自然而然的,我和马修盖着毛毯窝在靠壁炉的沙发上打瞌睡,威廉姆斯大婶坐在一边的摇椅上织着毛衣,偶尔扭过头看看我们,嘴里哼唱着那首不知名旋律的童谣,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马修和弗朗西斯认识。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自从知道了马修现在的住址,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我名义上的家了。

待在那里,虽然说能和亚瑟弗朗西斯他们偶尔闹一闹,但我总归是不适应。更何况柯克兰家那三位现如今都回了家,对亲弟弟都挑剔的三人,我也从没指望过他们会对我有什么好态度。

马修的性格比起儿时更加腼腆,去学校的头一天就被吉米,也就是我们学校所谓的“大哥”盯上,时刻准备给他一个下马威。

不过有我在,吉米也不敢真正做些什么。

马修对此毫不在意,却在开学后的第二天郁闷起来。

我询问起来,马修只是愁眉苦脸地抬起眼睛看我一眼,然后缓缓倾诉:“今天下午,我刚准备去找你的时候……有一个眉毛很粗的人把你和我认错了……”马修停顿了一下,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我知道我的存在感很低,但是……怎么会被弄混呢……”

眉毛粗……?

亚瑟?

我有些哭笑不得,双手扶住马修的肩膀晃了晃,试图让他振作起来:“等等,那个其实是我哥哥啦。他不认识你,再加上我们俩关系这么好,品味也都很棒,自然不小心就弄混了……而且他眼神不好,你别和近视眼一般见识……”

马修还是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勉强地扬起嘴角朝我笑笑。

再次听到亚瑟和弗朗西斯的消息是在两周后。

亚瑟给我发信息问我这几天去哪了,我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向他说明了情况。

亚瑟沉默了很久,然后好像带着些哭腔地说:“那个啊,阿尔,我好像又把所有事情搞砸了……”

很不对劲。我察觉到了亚瑟的不对头。先不说亚瑟在我印象中根本没有哭过几次,就算是哭也不可能失落成这样。而且从他周围嘈杂的声音可以听出,他现在绝对不在家里。

“等等,亚瑟,你在哪?!”我问,顺手拿起外套穿上。

“我在……这是哪里?噢,我在外面……我说啊阿尔,你们真是讨厌啊……一个二个都是这样子……根本把我不当回事……!”亚瑟颓废地吸了吸鼻子,“弗朗西斯就是个大**!我再也不会和他说一句话了……”

看来是吵架或者分手了。

我松了口气,紧接着问:“你在哪?我带弗朗西斯去那里给你赔罪。”

“我在体育馆旁边的超市……哦不对……我在……我在酒吧——”

看来是在体育馆旁边的酒吧。

等我到了地方,看见的就是已经睡着了的亚瑟和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显然也是刚到的弗朗西斯。

“弗朗茨……?亚瑟怎么了?”我只能询问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抬眼看我,又低下头,没说话,只是将桌上那杯酒推给我示意我坐下。

我坐在他旁边的位置,却没动那杯酒。

“等等……?”我突然察觉不对,“亚瑟的……生父?”

“亚瑟不是柯克兰先生的亲儿子。”弗朗西斯言简意赅。

“真是……吓了我一跳……”我看了眼亚瑟,“亚瑟知道吗?我的意思是,亚瑟之前是不知情的吗?”

“我也不知道,但看他受了这么大刺激,应该是不知情的。”弗朗西斯叹了口气,然后愁眉苦脸地扶住我的肩膀摇晃,“怎么办啊小阿尔,哥哥我才不想和他分开!异地恋很痛苦的啊……!”

我颇有些无语地抬眼瞧他。

“对了,你既然知道亚瑟的身世,你没告诉他?”我要了一杯可乐,斜着眼看他。

“哥哥我……怕他接受不了……”弗朗西斯声音渐渐小了,最后泄气地趴下。“其实……我不想让亚瑟知道……”

“那你瞒着他,他心里也不好受。”

“哥哥我知道……”弗朗西斯把脸埋进臂弯,闷闷地说。

“有的时候我都怀疑我才是你们的长辈……”我叹了口气,然后干脆利落地一巴掌打在亚瑟背上。“起床!你俩就在这把话给我说清楚!”

弗朗西斯哭得更大声了:“啊啊啊啊啊啊亚瑟你干嘛啊!!!很痛的好不好!”他捂着额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亚瑟,亚瑟毫不犹豫地又给他竖中指。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任何人了。”亚瑟冷漠地宣判。

“这是你第五十二次说不会原谅我。”我吸了口可乐。

“这是你第一百零五次说不会原谅我。”弗朗西斯揉着发红的额角,凄凄惨惨地趴回桌子上。

“你们俩之前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智商还是在线的,现在在一起了真的是……”降智。察觉到亚瑟幽幽的视线,我默默把后面的词咽回肚子里。

笑话,我才不会在亚瑟心情烂成这样的时候讨打。

显然弗朗西斯并没有我这样的觉悟,像是振作起来的他黏黏糊糊地凑过去把脸贴在亚瑟肩膀上,半真半假地哭诉:“好痛啊真的好痛啊呜呜呜呜……”

亚瑟终于舍得施舍给他一个眼神,36.5度的嘴里却吐出了零下三度的冰冷话语:“滚。”

言简意赅。

弗朗西斯哭唧唧地又趴下了。

“亚瑟……你也不用太难过了……无论你是不是柯克兰先生的孩子,你也永远是我的哥!”我拍拍亚瑟的肩膀安慰。

亚瑟一脸莫名其妙:“谁难过了?”

现在轮到弗朗西斯一脸震惊了:“你难道不是因为这件事难过吗?!”

“这件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吗?!”亚瑟露出看痴呆弱智的眼神。

“你的所有人是把我排除在外了吧!”我愤怒地一口气把可乐喝完。

后来我高中毕业,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姨妈虽然没说什么,却让亚瑟送来了一张卡。

“她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亚瑟将卡递给我,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他三年前考上了一所知名的电影学院,而弗朗西斯在隔壁学艺术。他俩能谈三年我也是没想到的,但相比较其他,我也乐意亚瑟能和弗朗西斯在一起。

“毕竟像我哥这样的神经,还得另一个神经才能配得上。”我感慨着,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一个趔趄。紧接着是亚瑟怒吼的声音:“阿尔弗雷德你欠揍!”

赘婿米x大英帝国当家人

梗源wb:养鸡为了星期四

入赘不列颠,被三个大舅子看不起

[图片]

亚瑟·柯克兰今天很倒霉。

一大早西装被同事不小心泼上咖啡,上午法院发邮件告知被执行人账户上分毛没有,换句话说就是忙活了三个月的亚瑟·柯克兰律师又白忙活了。

下午开庭前委托人问他进去需不需要先问候法官,正在复查材料的柯克兰律师没有意识问题的严重性,很敷衍的说了一句都行。

就是这一句都行,让柯克兰人生中的社死场面又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委托人进去后立马进行了一个下跪的大动作,对着已经呆滞的法官大喊青天大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

更别说一场......

更别说一场混乱后对面律师激情发言说要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判刑。

亚瑟·柯克兰:不是,我才是原告律师啊???

“你家里说你不去相亲就别回家了?所以哥哥说嘛,当时你就应该…”

柯克兰冷笑一声

“没有那么好的事。”

“他们说不去相亲就把我抓回家。”

亚瑟·柯克兰秉承着法国人能有什么好心思呢无视了法国人提出的关于古老东方跨火盆驱邪的建议,但回家后还是遵循英国传统往左肩撒了些盐,默默祈祷霉运可以快点过去。

然后隔天他在咖啡厅里见到了自己大学时期的前男友-阿尔弗雷德·F·琼斯。

05

亚瑟·柯克兰人生中第一次思考起了法国人的话是不是有时也有那么点可取之处。

06

“嘿,亚瑟,我们好久没见了。”阿尔弗雷德还是记忆中一副阳光开朗自来熟的样子,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亚瑟对面的位置上。

“是很久了。”柯克兰也毫不客气,下巴一抬

“别坐那,那儿等会有人要来。”

07

不能怪柯克兰对前任没风度,只能说亚瑟跟阿尔弗雷德的分手实在太不愉快,而且一个傲娇跟一个aky的恋爱过程本身就鸡飞狗跳。

大学时柯克兰说今晚的月色好美琼斯说今天麦当劳半价,柯克兰想看恐怖片营造氛围结果琼斯被吓得先一步钻他怀里,柯克兰说不要嫌弃别人辛辛苦苦做的饭,琼斯一边吃一边抱怨说这分明是焦炭。

柯克兰曾经暴言如果不是他本身学的就是法学专业,那琼斯早就被埋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

佩德罗望着琼斯一拳就能把他俩给打死的体型,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拍了拍柯克兰的肩膀说人贵有自知之明。

就连分手的那天也是,柯克兰拉着行李箱看着站在灶台前的琼斯的背影,说“如果你真的觉得很孤独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留下来陪你。”

琼斯说“什么啊我只是在烤棉花糖。”

于是柯克兰摔门而出。

08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最后是亚瑟的哥哥斯科特·柯克兰先爆发了

亚瑟·柯克兰作为一名律师当然知道二十一世纪是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的时代,只要他不点头不签字谁也没有办法捆着他结婚。

但他也知道如果这次他再不听家里的话去相亲,斯科特这个神经真的会把他从美国绑回英国,再想想年迈的父母,亚瑟·柯克兰屈服了。

他想:看一眼就看一眼,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09

然后亚瑟·柯克兰和阿尔弗雷德·F·琼斯就在咖啡厅里面面相觑。

阿尔弗雷德挑了挑眉,语气有些揶揄“这就是我的位置。”

“?”亚瑟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不会吧,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柯克兰律师,我就是你今天要相亲的对象。”

噢,斯科特,你果然是个神经。

10

“你去哪,我送你?”他俩还是有点默契在的,比如出了咖啡厅后阿尔弗雷德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了要跑路的亚瑟的手

“不必吧,又不顺路。”亚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看你也挺忙的,以后如果有机会遇到了再一起吃个饭。”

昔日情侣重逢,给个台阶下让两个人面上都能过得去,给青春画个圆满的句号,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套路。

但是很可惜,亚瑟忘记了阿尔弗雷德就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人。

阿尔弗雷德拒绝了这个台阶,并且蹬鼻子上脸,强行将句号爆改逗号

“没事,我今天很有空,你去哪我都顺路。”

“噢。”亚瑟面无表情的看着阿尔弗雷德对他眨眼“那你载我去趟亚超吧。”

阿尔弗雷德的表情变得有些迟疑“…你又要做饭?”

“不是。”亚瑟·柯克兰一脸冷漠“我去买个火盆。”

11

亚瑟·柯克兰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先是阴雨朦胧的伦敦里,把脸涂得像印第安人头上还顶着羽毛的斯科特张牙舞爪的从霍格沃茨学院的木梯飞奔而下,亚瑟基于一些不太美好的童年记忆下意识的扭头就跑,在跨过那道高大的铁艺大门时身后还隐约能传来斯科特的叫喊

“亚瑟·柯克兰,有种你就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然后迷雾重重的黑暗丛林中,法国人和德国人像cos猫头鹰一样蹲在高大的云杉上一唱一和,说哎呀你这样是跑不出去的呀,柯克兰又气又累只想骂人,却在这时迎面撞上了阿尔弗雷德。

十九岁的阿尔弗雷德手里提着一盏南瓜灯,眼睛亮晶晶的问他“你是在找我吗?”

柯克兰看着阿尔弗雷德的脸,想说不是,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那盏南瓜灯,说你怎么知道我正在找你呢。

他俩一起走了很长一段路,琼斯走得好快,只是每次柯克兰觉得自己要被他甩下的时候他总会停下来,直至前方就是光亮处。

二十三岁的阿尔弗雷德扭头再次问他“你是在找我吗?”

柯克兰还没来得及回答,阿尔弗雷德就先一把甩开了他,恶狠狠道

“柯克兰,你就是个骗子!”

“大家都是普通人,这些年爱也爱得乱七八糟的,恨也恨得乱七八糟的,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要怪,就怪你遇到的不是二十六岁的我吧!”

12

Fuck

亚瑟·柯克兰啪的一声摁掉了闹钟,然后痛苦的把头蒙进了被子里。

我再也不在睡觉前看乱七八糟的小说了。

13

“你的状态看上去就像昨晚跟澳洲的袋鼠来了一次拳击。”弗朗西斯递了杯咖啡到他面前,毫不客气的拉了把椅子在他办公桌前坐下

“哥哥很久前就跟你说过的吧,别人有纠纷的时候你要躲远一点,你这种体型掺和进去的作用就是让新闻报道上的受伤人员又新增一名。”

亚瑟翻了个白眼,没喝那杯咖啡,眼神瞥了一眼背着手正在他办公室里这摸摸那看看的基尔伯特“你们一大早来我办公室干什么?”

“听你新助理说你进门时脸色就很难看,这么好的事情我们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我要把他换掉。”

弗朗西斯和基尔伯特同时发出了揶揄的笑声。

“我昨天去相亲遇到阿尔弗雷德了。”

弗朗西斯和基尔伯特不笑了。

14

“哪个阿尔弗雷德?”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三个人都只认识一个阿尔弗雷德。”

“你大学时的前男友阿尔弗雷德?”

“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那个一拳能打死三个你的阿尔弗雷德?”

“滚。”亚瑟毫不留情的给了弗朗西斯的肩膀一拳“我不喜欢这个比喻。”

“就那个仿佛是精神分裂持续性像狗一样粘着你间接性发疯冷暴力你的阿尔弗雷德?”

“……”

亚瑟·柯克兰从来不知道基尔伯特可以这么准确犀利而不失水准的描述一个人,这让基尔伯特在他心里的形象有所提升,虽然是从-100到-99

“我不明白一样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问我三遍,你们是痴呆还是怕我痴呆?”

“因为我们不相信你,这听起来像是你为自己又一次酒后发疯找的借口。”相比柯克兰来说基尔伯特就纯粹很多,亚瑟·柯克兰在他心里的形象一直是恒古不变的-100。

“除非下一秒阿尔弗雷德就出现在这。”

“嘿。”

他们三个人同时抬起了头,这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身材高大,穿着得体,冷光灯下更显得他一头金发耀眼非常,阿尔弗雷德那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我听到你们在讨论我,所以我没敲门就进来了。”

下一秒弗朗西斯和基尔伯特发出尖锐爆鸣。

15

“你……”亚瑟·柯克兰率先反应过来“你怎么进来的?!”

亚瑟转头看向弗朗西斯

“我这次一定要把他换掉。”

16

弗朗西斯跟基尔伯特要出门的时候神色有些犹豫,他一直秉承着捉弄亚瑟以亚瑟的难堪为快乐的宗旨,快快活活的过了很多年,按理来说这种前任重逢居然还找上门来的场面足够他嘲笑亚瑟一个礼拜,但这次不行,这个前任是阿尔弗雷德。

他知道亚瑟之前有多在乎阿尔弗雷德。

他很犹豫,在选择当一个真正的坏人嘲笑柯克兰跟当一个虚伪的好人帮助柯克兰之间徘徊,甚至这让他说出口的话都带上了柯克兰特有的阴阳怪气

“……你需要帮助吗?”

亚瑟和基尔伯特同时像活见鬼一样的看向了他,阿尔弗雷德也似笑非笑的将目光从柯克兰脸上挪到了他脸上

弗朗西斯的眼睛会说话,他的眼睛真诚的流露出了对柯克兰的担忧。

柯克兰的眼睛也会说话,它说你他妈在说什么疯话我又不是什么为了前任要死要活还不敢见面的青春期小姑娘,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然后弗朗西斯跟基尔伯特就出去了。

不止相比柯克兰,就连相比弗朗西斯,基尔伯特也纯粹得多。

他出去的时候还把门给关上了。

17

“你什么时候预约的?”亚瑟伸手就要去翻行程表“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因为我预约的不是你,我预约的是你老板。”

亚瑟停手了,他面无表情的缓缓抬头,眼睛在说你也给我滚出去。

“别这样,我是来谈合作的。”阿尔弗雷德没有坐在弗朗西斯之前坐的那把软椅上,而是选择了一旁待客的真皮直排沙发“知识产权纠纷。”

“你做什么了?”亚瑟·柯克兰回想了一下过去,发现不管阿尔弗雷德弄出什么意外他都不会觉得意外“你不会真去荒岛上画迪士尼那个米老鼠头了吧。”

“如果你是要和他们打官司,我可以把任天堂法务部的联系方式推给你,这会让你输得有尊严一点。”

“我是原告好嘛,还有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个形象吗?”阿尔弗雷德无奈道“你的格局能不能打开一点?”

“我怕打开的是监狱的大门。”亚瑟冷冷道“琼斯,别搞那盆盆栽。”

阿尔弗雷德听话的放下了那盆植物,手指在岩板茶几桌面上敲了敲,很悠闲的背靠着沙发“这是谁送你的?我记得你以前只喜欢养花,这种绿植我从没见你带回家过。”

“不记得了,毕竟我办公室里不请自来的东西多了。”

“听上去像意有所指。”阿尔弗雷德闷笑了一声“但我不是,你的老板说打算让你负责这个案子,他还跟我说你是这个律所里他最看好的律师。”

“柯克兰律师,看来以后我要经常出现在这间办公室了。”

柯克兰顿住了。

他从不知道他的老板原来致力成为法律行业的丘吉尔。

18

琼斯跟柯克兰的早期爱情故事仿佛一部青春疼痛电影,换句话说就是幼稚且荒谬。

新生典礼上遥遥相望的一眼就让新生琼斯对学生会会长柯克兰一见钟情,三十几度的气温没有融化北极熊的家,但融化了美国人的一颗心。

典礼结束后琼斯就拦住了柯克兰的去路。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琼斯说。

好烂的搭讪理由。

柯克兰心想。

他盯着琼斯的蓝眼睛,点了点头“我也对你有印象。”

琼斯很高兴,他知道很多文学巨著的爱情篇章都是这样的开头,什么墙头马上遥相望什么三生石上旧精魂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但显然的,他没有读完这些巨著的结尾,否则他就不会拿来类比他和柯克兰。

“我想起来了,你楼上宿舍的日本人已经连续一礼拜写邮件投诉你们宿舍太吵了,他还把你的名字重点标红了。”

琼斯僵住了。

19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是学生会会长。”

柯克兰站在学生会办公室前和琼斯面面相觑“倒是我要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天你说让我去找纪律部的负责人弗朗西斯解决投诉的问题就走了,然后转个身弗朗西斯就出现在我面前。”琼斯无辜的晃了晃手上拿着的打扫卫生的工具“他说让我来打扫学生会办公室一个月,否则就给我处分。”

“顺便一提,你让弗朗西斯来负责纪律部,认真的吗?纪律部的负责人居然是全校带头违反纪律最多的人。”

“那不是我选的。”柯克兰的语气透露出一丝隐忍“那是票选出来的,跟我没关系。”

“如果要有关系,那也一定是我为了把弗朗西斯从学生会给踢出去。”

20

“所以我误会了是吗?我以为你们在交往。”弗朗西斯失望的摇了摇头

“那天安东尼奥拉着我说你要被揍了,我还说不是,是小少爷的春天来了呢。”

“我也没有被揍。”柯克兰补充道

一旁的安东尼奥失望的摇了摇头。

“但你不能否认琼斯现在确实在追求你。”弗朗西斯回想了一下“而且那天我说要罚他打扫卫生,他很不乐意,但我一说是要罚他去扫学生会办公室,他立马就同意了。”

好小子,那天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还跟我装蒜。

柯克兰瞪了弗朗西斯一眼,弗朗西斯无所谓的笑了笑。

“别这么看着我,琼斯向你发出约会请求的频率高到每个在学生会办公室值过班的部长都有所目睹。

“基尔伯特跟他打招呼的开头已经从你怎么又来了变成你昨天怎么没来,更不用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如流水一样流进我们的学生会办公室里。”

柯克兰刚想张嘴,立马被安东尼奥打断

“别想否认,亚瑟·柯克兰,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从来不去碰那些东西吗?”

“因为我们都知道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你喜欢红茶刺绣鲜花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柯克兰生气了,他狠狠地拍了桌子

“不许说那些是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21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同意。”

弗朗西斯终于把扭打成一团的安东尼奥跟柯克兰给分开,虽然他不在乎是柯克兰把安东尼奥揍一顿还是安东尼奥把柯克兰给揍一顿,但今天不行。

“你不是不想遵循什么家族定下的婚约吗?如果他不是一个骗心骗X的渣男,那他对你而言简直是耶稣再世。”

柯克兰沉默半晌,他知道弗朗西斯说的都对,但他在弗朗西斯跟安东尼奥这两个热衷于捉弄他的人面前真的无法坦诚自己也已经对琼斯心动。

当时的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毛病给以后的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当下他只是选择了继续装瞎嘴硬

“你们不明白。”

“如果一个人长得像渣男,说话像渣男,行为像渣男。”

“那他就是一个渣男。”

22

“我明白了。”

安东尼奥转头看向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他在点你。”

23

任凭柯克兰再怎么嘴硬,但一个月后他跟琼斯在一起了成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三个月后,柯克兰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洗礼。

柯克兰眼神有点不自在,做贼心虚般的把衣领往上拉了拉“干…干什么啊,有事说事,看什么看。”

“家教甚严啊,柯克兰。”弗朗西斯盯着柯克兰脖子上星星点点的痕迹意味不明“外交部出行需要提前一个月,而约我们的柯克兰会长出来喝酒呢,需要提前三个月。”

“你能不能让你男朋友别老到学生会来,来就算了能不能不要带一些奇怪的东西。”安东尼奥一脸痛心“上次他带了夏威夷披萨还抓着费里西安诺问吃不吃,我请问呢费里西安诺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柯克兰喝了一杯酒,弗朗西斯说你们敢相信吗那天琼斯就亲了一下柯克兰的额头,柯克兰居然脸红了。

柯克兰又喝了一杯酒,安东尼奥说那天我喊柯克兰去喝酒结果琼斯往办公室门口一站说来接他,人家直接乖乖跟着走了。

柯克兰再喝一杯酒,基尔伯特说喂你们再在办公室里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我就要在办公室门口贴一张柯克兰与狗不得入内了。

弗朗西斯和安东尼奥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探究的眼神在柯克兰身上来回扫视。

柯克兰小脸通红,小嘴抹蜜“我们哪有在办公室里做奇怪的事情,基尔伯特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脑袋给拧下来。”

基尔伯特说难道不是吗你们上次在办公室都躺地上搂在一起了?

柯克兰说你个笨蛋那是我脚崴了他过来扶我然后我们一起摔倒了,当时你推开门我想让你过来帮忙,结果你他妈说句打扰了又把门关上了!

24

他们说的基本都是事实,柯克兰完全没有办法反驳。

但是他们越喝酒越说越来劲,柯克兰在他们嘴里的形象已经从心狠手辣不近人情大魔王摇身一变成为爱金盆洗手作羹汤的嘤嘤怪恋爱脑小娇妻了,如果柯克兰要是能容忍他们这么嘲讽那柯克兰就不是柯克兰了。

“还不是因为弗朗西斯那天说的话吗!如果我在这里没谈恋爱的话,我就真的要被抓回去结婚了!”

强撑着说完话的柯克兰倒了过去,他感觉到同样喝得醉醺醺的基尔伯特过来拍他的脸,估计是想看他是不是喝死了,却被人一把拨开。

在柯克兰彻底晕过去之前,最后映入他眼睛的,是一双蓝色的,如大海一样的眼眸。

这双眼睛真好看。

柯克兰迷迷糊糊的想。

跟我男朋友的眼睛一样。

但他的眼睛不会有这么痛苦的神情。

好奇怪,酒吧室内也会有雨吗?

25

“你还是跟大学时期一样啊。”弗朗西斯支着下巴半倚着吧台,看阿尔弗雷德熟练的把柯克兰醉后扯乱的衬衫扣子一粒一粒地扣回去“每次柯克兰喝得不省人事的时候你就跟背后灵一样突然出现。”

阿尔弗雷德不急着回答,等把亚瑟的衬衫扣好,穿上外套后,他才转头看向弗朗西斯

“听说你要回法国了?”

弗朗西斯微笑“听谁说的?”

阿尔弗雷德并不正面回答,只是同样微笑“一路顺风。”

“你们是故意的吗?”弗朗西斯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当年在毕业那会闹分手,柯克兰在安东尼奥的送别会上喝得酩酊大醉,醉后还一直哭,服务员还来问我安东尼奥难道是要被外派到西伯利亚吗。”

“现在柯克兰又在我的送别派对上喝成这样,我们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26

弗朗西斯说话间阿尔弗雷德已经背起了柯克兰,他们今天的运气非常好,柯克兰喝完酒没有开始唠唠叨叨也没有发酒疯,只是很安静的在睡觉。

一旁喝酒的基尔伯特想起上一次看到柯克兰这种状态还是在三年前安东尼奥的送别会上。

当时柯克兰醉后抱着酒瓶窝在角落默默地掉眼泪。

他的状态让了解内幕的弗朗西斯他们都不忍心嘲笑他,只是拿起手机默默记录下柯克兰的黑历史,等着哪一天柯克兰把琼斯这一页给掀过去后再拿出来嘲笑他(他们没有想到后来的三年柯克兰始终翻不开)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弗朗西斯他们一样知道内幕的。

送别会后流言不胫而走。

从“柯克兰在安东尼奥的送别会上哭了”到“柯克兰琼斯疑是情变,抱着安东尼奥在送别会上大哭。”再到“柯克兰在琼斯和安东尼奥之间左右摇摆,脚踏两条船,泪洒告别会。”

等流言传进安东尼奥的耳朵里时,已经变成“柯克兰和琼斯跟安东尼奥在搞三角恋,他们在演燃冬。”

风评被害的西班牙人勃然大怒“你们学新闻学的吧?”

“这个世界上不以搞三角恋为耻反引以为荣的只有法国人!”

27

“为什么他们会从大学的纯爱剧本变成现在这种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烂俗剧情。”

“他应该不会把柯克兰先奸///后杀再奸///尸吧。”基尔伯特望着阿尔弗雷德背着亚瑟离去的背影说道。

弗朗西斯转头看基尔伯特,有些诧异“我不知道阿尔弗雷德在你心里一直是一个潜在的犯罪分子的形象。”

“倒也不是,他在我心里一直跟柯克兰是一对狼狈为奸的……”

“狗男男。”弗朗西斯赞同道。

28

亚瑟·柯克兰半醉半醒间发觉自己正趴在一个熟悉的背上。

“阿尔。”一阵阵带着冷意的晚风吹得亚瑟的头有些疼,他缩了缩脖子,把脸贴在那人温热的后背上,皱着眉迷迷糊糊地说“我好像梦到我在跟弗朗西斯他们喝酒。”

阿尔弗雷德听到亚瑟对他的称呼后顿了下,叹了口气“你猜我是从哪里把你捡回来的?”

“噢—”醉鬼亚瑟有些迟钝,面对熟悉的人没有一点法律从业者应有的警惕“你真厉害,每次都能找到我。”

“不要乱动。”阿尔弗雷德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他拍了拍亚瑟不安分的正在晃动的小腿“这里不让停车,我车停前面那条街了,等会我载你回家。”

“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亚瑟打了个哈欠,喃喃自语道“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靠得太近,就连轻微的晚风都能吹着两人的头发交织在一起,衬得他们像一对从未分开过的亲密爱侣。

“你当然不知道。”

阿尔弗雷德语气很轻

29

车开到公寓底下的时候亚瑟还在睡,阿尔弗雷德知道亚瑟现在住的门牌号,但他没有钥匙,盯着亚瑟的脸看了一会还是没选择把人弄醒,伸手想去翻亚瑟的衣服口袋找钥匙。

结果阿尔弗雷德手刚伸过去亚瑟就睁开眼睛了。

阿尔弗雷德就维持着一个半起身的,一手撑着亚瑟身下的真皮座椅,一手停留在亚瑟衬衫下摆的非常尴尬的动作。

两人在橘黄色的灯光下面面相觑。

亚瑟下意识拽紧了系在胸前的安全带“你干什么?”

阿尔弗雷德不知道亚瑟是纯粹的喝多了攻击力有所下降,还是三年的律师生涯见过太多的傻逼导致阿尔弗雷德这种程度的在他面前不值一提,总之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阿尔弗雷德就做好了挨上一拳的准备,但居然没有。

“我找钥匙。”阿尔弗雷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你一直在睡,我想拿你家钥匙带你回去。”

亚瑟盯着他的脸,不作声。

阿尔弗雷德心想这可能是报应,之前他说违心话的时候亚瑟每次都当真,结果现在说真话了亚瑟反而不相信他。

“家里的钥匙……你没有吗?”

30

阿尔弗雷德猛地转过脸去看亚瑟。

亚瑟这句话听上去像在试探,但不好说是在试探和阿尔弗雷德再续前缘还是在试探要把阿尔弗雷德给送进监狱。

然而亚瑟似乎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他就像法庭上无视即将被他送进大牢或者敲诈一大笔钱的人的痛哭或辱骂那样,无视了阿尔弗雷德的一脸复杂,只是自顾自的说话“我刚才做了个梦。”

“我知道。”阿尔弗雷德说“你梦到你在跟弗朗西斯喝酒。”

亚瑟·柯克兰终于也转过头来看阿尔弗雷德,比起阿尔弗雷德的复杂神情,亚瑟看阿尔弗雷德的眼神就相当好懂。

“你是不是傻?我刚才真的在跟弗朗西斯喝酒。”

31

阿尔弗雷德没有想到亚瑟这次居然醒酒醒得这么快。

但这种恍惚又会被很快击碎。

比如他们不再是坐在旧公寓里那张白色的餐桌旁聊天,阿尔弗雷德还记得那张白色餐桌是亚瑟在商场里一眼挑中的,当时他们正处于刚毕业实习的尴尬期,为了省钱选择自己把它运回家,结果花了一个下午想办法把尺寸超过家门大小的餐桌给弄进家里再组装起来。

如今他们面对面的坐在铺着高级餐布和一顿饭需要用十二支刀叉的西餐厅里,鲜花和五头烛台遮挡住了亚瑟的脸,对面递来了一份委托合同说麻烦过目,阿尔弗雷德伸手接过那份合同,却想起了当年他们在壁火旁脑袋贴在一起研究的那份组装说明书。

这些细碎的小东西总是在一些不经意的时候出现,提醒着他们之间缺失的三年。

32

阿尔弗雷德还想着那天吃饭时明明对着龙虾却怀念亚瑟做的烤焦的司康,如果那天的总厨知道这件事情可能要拿着长刀把阿尔弗雷德给叉出去。

这也不是阿尔弗雷德在他们分手后做的第一件离谱事,比如明明分手后把旧物都收起来了,但在不明情况的马修送来之前约定好的车载陶瓷娃娃时,他还是把它放到了车上,之后了解情况后的马修搭他车时总是一脸欲言又止。

“我只是觉得我定制了那么久,不摆上就浪费了。”

阿尔弗雷德如是说。

“我明白的。”

马修点了点头,沉默了三分钟后还是转头看向他的兄弟

他下定决心回来找亚瑟的那天也是这样,他被强行拉去跟家人外出度假,龙卷风却正好席卷了他们所在的州。

当时他们躲在酒店的浴室里,听着外面的狂风怒吼,不时有什么物品被风席卷着撞得玻璃啪啪作响。

他们头顶的白炽灯一闪一闪,最终咔滋一声,一切都归于黑暗时,马修听到阿尔弗雷德轻轻的笑了一声。

“亚瑟以前跟我说过,英国的天气不是很好,总是下雨。”

这是阿尔弗雷德自分手后第一次主动提起亚瑟的名字,按理说这是个谈论这件事的好时机。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马修望着百叶窗帘外乌压压的云柱,话里有话“阿尔,正常下雨是死不了人的。”

“我知道。”阿尔弗雷德又笑了一声“他们说人死之前眼前会有走马灯,那些能原谅的不能原谅的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都会放下,但我突然发现,如果现在是我生命最后的十分钟,有些人我还是放不下。”

“马修,我想我该去找他了。”

马修沉默半晌,可能是没有想到一场龙卷风会让他的兄弟变成哲学家,他张了张嘴,说“现在?”

“当然不是。”所幸阿尔弗雷德还没有癫到这种程度,龙卷风目前只卷走了他们的假期,没有卷走阿尔弗雷德的智商“等这场龙卷风过后吧。”

如果亚瑟能听到这句话一定会说你能不能不要乱立flag,然后紧紧地抱住阿尔弗雷德,两个人一起蜷缩在狭小的浴缸里,不管等会被掀开的会是窗户还是酒店的屋顶。

但现在是马修在这里,马修不能理解阿尔弗雷德的执念,毕竟他的生命里还没有出现这样做鬼都不肯放过的人,不过他还是希望他的兄弟能得到幸福。

“那一直困扰你,横在你们中间的问题你解开了吗?”

“还没有,但已经不重要了。”阿尔弗雷德也望向窗外那道黑色的云柱,他的表情很平静,蓝色的眼睛却倒映着窗外铺天盖地的疯狂。

“我只是觉得如果一件事情开头是我想要的,结尾也是我想要的,那么它就是我想要的。”

33

“你在想什么?”亚瑟很不满阿尔弗雷德的走神,想要去捏阿尔弗雷德的脸,伸出的手半道却拐了个弯探向了车载摆件“这个长得好像我的娃娃是什么?”

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那就是你的娃娃。”

“你现在每天都能看到我,为什么还要在车上放我的娃娃?”

亚瑟的手指在那个娃娃的眉毛上来回磨蹭,看上去是想手动抹除一些不太满意的部位。

阿尔弗雷德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得近了一些。

自他们重逢后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眸像千年不化的寒冰,写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终于也有了一丝松动

阿尔弗雷德目光灼灼

“亚瑟,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34

“我知道了。”亚瑟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因为你喜欢吃我做的饭。”

“?”

35

这个话题太过跳脱,阿尔弗雷德一下没绷住,看亚瑟的表情就好像发现千年不化的寒冰解冻后里面是一张现代的二维码,不死心扫码后上面跳出来的大字还是傻了吧此路不通。

可能是阿尔弗雷德惊讶的表情太过明显,亚瑟就像一株太久没被浇过的小花迅速枯萎“哦,你不喜欢吃我做的饭。”

这对于普通的情侣来说,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问题。

但这对阿尔弗雷德来说,是一个送命题。

他抓住了亚瑟的肩膀,真诚的语气足以和基里安·墨菲跟莱昂纳多同台竞逐奥斯卡最佳男主“我特别特别喜欢吃你做的饭。”

“那我跟你说今晚月色好美你还装作听不懂,跟我说今天麦当劳半价。”

“那是因为你第一次这样跟我说的时候是喝多了,我感动得和你说了一路的情话,结果把你送到家你睡醒后跟我说谢谢你送我回家佩德罗,但我只是单纯想说月色很美,我有阿尔弗雷德了,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

亚瑟吸了吸鼻子,又说“那我跟你看恐怖电影,想营造点氛围,结果你故意装作被吓到往我怀里钻。”

阿尔弗雷德哽了一下,不知道是要吐槽什么情侣会看恐怖电影营造氛围还是要说自己不是装作被吓到而是真的被吓到了,最后他只能说“以后不会了。”

“最后一个问题!”亚瑟突然直起了身子“阿尔,你是不是有事要问我?”

36

阿尔弗雷德放开了亚瑟的手腕,别过脸去“没有。”

亚瑟却突然双手捧住了阿尔弗雷德的脸,强行把他的脸转了过来“不要骗我,阿尔。”

“……”阿尔弗雷德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我只问这一次,不管答案如何,都让它过去吧。”

“亚瑟,你当年是因为不想跟别人结婚才跟我在一起吗?”

37

亚瑟皱起了眉头,看上去相当迷惑“什么结婚?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愿意和你结婚了?”

“不是和我结婚,是和别人结婚。”

亚瑟更迷惑了“我又不喜欢别人,我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

“你在转移话题吗?”阿尔弗雷德差点气笑了“你当时不是喝多后跟弗朗西斯他们说因为不想遵循家族定下的婚约,不想被抓回去结婚,所以才跟我在一起的?”

亚瑟恍然大悟,看阿尔弗雷德的眼神都带上一丝怜悯

“阿尔,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喝醉的人在讨厌的人面前说的话呢?”

阿尔弗雷德如遭雷击,惊觉自己居然被喝醉的柯克兰骗了两次。

“再说了,如果我只是因为不想回去结婚,为什么不跟弗朗西斯他们在一起呢?”

“……如果你是跟他们在一起,那他们可能连夜把你绑回英国让你跟那个陌生人结婚。”

38

两个人又在车里说了好一会的话,直到阿尔弗雷德发现亚瑟又开始睡眼朦胧,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好了,把你家的钥匙给我吧,我抱你上去。”

“什么钥匙?家里的钥匙你没有吗?”亚瑟打了个哈欠,嘟囔道“我要睡了,没带钥匙。”

“如果你也没带的话,去翻翻家门口那株盆栽的土吧,你不是喜欢把备用钥匙藏在那里吗?往下两厘米。”

家门口……盆栽……往下两厘米……

那是他们同居时阿尔弗雷德藏钥匙的地方。

39

阿尔弗雷德这回是真的气笑了。

看来他这次回收的醉鬼亚瑟随机切换到了他们还没有分手的模式。

Fuck。

他居然被喝醉的柯克兰骗了三次。

40

亚瑟·柯克兰醒来后发现屋顶很陌生,床很陌生,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很陌生,熟悉的就只有窗外的倾盆大雨,但他依稀记得他现在应该是在美国,而不是在英国。

他盯着天花板十分钟,终于重启成功,昨天的记忆就跟泥石流一样强行灌进他的脑内。

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他痛苦的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41

“醒了就起来吃早餐吧。”

阿尔弗雷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他看上去像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是半湿的。

阿尔知道亚瑟还记得昨晚的事情,亚瑟也知道阿尔知道他记得昨晚的事情,这听上去像一段无厘头的绕口令,只不过是亚瑟用亲身经历换来的。

上次他喝醉后把阿尔弗雷德认作佩德罗,隔天立马提着麦当劳赔罪,然后被阿尔弗雷德摁住了说难道你觉得这点补偿就够了吗?

“嗯……”亚瑟慢吞吞的下了床,眼睛却瞟向了桌柜上放着的他昨晚穿的外套,衬衫和西裤已不见踪影。

“昨晚你说口渴,我要喂点水给你喝,结果你一动洒了一身,我就给你换了我的衣服。”

亚瑟点了点头,说“我会赔你这件衣服的钱。”

阿尔弗雷德听了话后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在亚瑟想说你能不能换个地方cos古希腊雕像时,他又突然走了进来,直到两人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时才停下。

这是个非常不礼貌的社交距离,亚瑟甚至能明显闻到他身上薄荷沐浴露的味。

阿尔弗雷德低头看亚瑟,语气很温和“难道你觉得这点补偿就够了吗?”

亚瑟也抬头去看阿尔弗雷德,他们从相遇的那一刻到今天对视过无视次,但只有这一刻才是两个同样经历了漫长分别时光的灵魂在交流。

阿尔弗雷德望着的不再是冷漠的柯克兰律师,亚瑟也不用再隔着那双蓝色眼眸里的悲伤去寻找三年前甚至七年前的琼斯的影子。

这次亚瑟终于看清他久别重逢的爱人,他在向他讨要,讨要他们之间缺失的三年。

于是亚瑟转过身去,伸手在他的外套里摸出了一个钱夹,当着阿尔弗雷德的面打开了它。

阿尔弗雷德没有动,他甚至在看到钱夹里有他俩旧照片时都没有意外的表情,他只是眼也不眨的紧盯着亚瑟手上的动作。

亚瑟从钱夹里第二个卡位里摸出了一把钥匙,这么多年他换过很多钱夹,也换过很多房子,却从来没有换过藏钥匙的地方,说不上是因为习惯,还是因为那个地方是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这个给你,当作补偿。”亚瑟牵起阿尔弗雷德的左手,很郑重地把他现在住所的钥匙放到阿尔弗雷德的掌心上,然后紧紧地抱住他阔别已久的爱人。

他们抱了很久很久,窗外狂风大作,而他们就像两棵天生长在一起的树,在风雨飘摇中等待着明天或死亡,然后再也无法分开。

“这次不要再把钥匙埋到土里了。”

“笨蛋。”

END

阿尔弗雷德用自己的衣服换了一套更简便的粗麻布便衣和几枚银币,他只留下一枚,剩下的全部送给救下他的一家子。他们在傍晚分开,老妇不打算在城里过夜,阿尔弗雷德则打算在城镇里生活一阵子,一边攒攒路费一边打探消息。想要直接回去黑桃国恐怕没那么容易,这一路上听到的风言风语全都指向一个结果——柯克兰不仅不想让他活着回来,并且在他被困在雪里的这些时日里果断出手将宫廷控制在自己手里,现在恐怕着急也没用,真希望王耀和元老院能够拖住他的雷霆手段。

解除时钟塔结界,解散元老院,用时钟塔的魔力供给全国。

肚子一天比一天明显,在身体不再适宜高强度工作之前必须将局势收拾好,假手于人等于将自己的权利拱手让人,亚瑟从来不信任另外几个柯克兰,在王宫中的亲信少之又少,好在马修并非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原本亚瑟还在为他的存在感到头疼,却没想到他不认为改革是件坏事:“魔法能够改善很多人的生活,我不认为让黑桃国变回传统的魔法国度是件坏事。时钟塔庞大的魔力的确能帮助大家。”

在破坏元老院长久以来对时钟塔的控制之后,亚瑟察觉到时钟塔一直在被人动手脚。因为结界的缘故正确的指示根本传不出来。所谓的“被时钟塔选中”全都是元老院的内定。

可亚瑟并非是被元老院选择的对象。

“那是王子的任性,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说服大元老,说你能生下继承人!说你的体质能让未来的王储也拥有魔法的天赋!”

“你会成为王后,跟时钟塔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们似乎都认为这种说法能对恩爱的国王与王后造成伤害。莫非是觉得事到如今再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能推翻亚瑟作为王后的合理性?

这点事情颠来倒去地说,真是很没有意思。

亚瑟无趣地托着脸,元老院的这批人绝对不能留下来,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出点意外,而亚瑟·柯克兰从小到大,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制造意外。

“你们说的那点事,我早就知道了啊。”

不久之后,柯克兰全家都搬来王都,这回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别邸,亚瑟清扫了先前大元老的宅邸,重新装修过后焕然一新。边境的领地则由柯克兰侯爵——现在应该叫伯爵,留下来打理。理由倒是相当充分,柯克兰伯爵原本身体就不好,加上年事已高,边境的领地刚好需要人来管理。这对柯克兰家算是一件大事,父亲是omega的身份藏了大半辈子,王都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的眼睛太多,不能再在这种时候另生枝节了。

就在王后接连数日不再露面,所有人都以为王后马上就要为黑桃国带来一位小王子或是公主的时候,一纸布告无情戳碎了群众们的期待——王后流产了。

在失去丈夫之后又失去了一个孩子,这无疑是一场足够叫人难过的悲剧。其中不乏有人猜测这是因为亚瑟是一名alpha,他的体质并不合适孕育一个孩子,但这种猜测也只不过是徒增故事的悲剧性。毕竟在国王大婚的日子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一对无比相爱的眷侣,王后在近日里缅怀国王时公布的,在战时寄回的情诗更是证实这一点。不管怎么说,先后失去挚爱的王后实在是太可怜了。人人都这样感慨,并祈祷上天能对这位可怜的年轻寡妇好一点。而所有舆论的中心,亚瑟柯克兰本人对比不予置否,既然人人都想从他脸上看到几滴眼泪,那表演一下又有什么所谓?

“真不要脸。”将有利舆论在社交场上散布出去的棋子之一——诺斯·柯克兰恶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亚瑟在跟他商定具体内容时可是看不见半点悲伤。流产似乎并没有给他的身体造成太大影响,他仍然精神十足,反而比怀孕的时候更加神气。就好像失去的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个麻烦。

“母亲大人。”诺斯进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斯科特早已落座而不远千里的威廉竟然都比自己早。这让他原本放松的神经瞬间绷紧。

“你去哪里了?一身粉脂臭。”

“母亲怕不是忘记了王后陛下的交代?”

柯克兰伯爵夫人微微颔首,漫不经心的撇过一眼,算是把他放过去了。但这茬没完,斯科特没说话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

王后照拂母家提拔兄弟,他做得太明显已经招致非议,但也只有明面上得到更高地位的本人才知道,亚瑟做的这些不过是虚名,无论哪个兄弟都得到的比自己更多,分明自己才是在舆论场上最卖力的那个。

诺斯对这次家族会议不抱期望,反正不过是要声讨亚瑟给得不够。作为三子原本他也没想过自己能得到什么,更何况现在的柯克兰伯爵夫人又不是亲妈,当然不会为自己着想,想到这里,心情又低沉了些。

Alpha与alpha之间紧绷的气氛在桌上蔓延,父亲还在的时候总是能适当调节,但现在在王都的地盘,就全由母亲说了算。

“不妨有话直说吧,在这里的只有家人。”最终还是威廉先开了口,只是他那样温温和和波澜不惊的样子,总让诺斯觉得不爽。他完全遗传了父亲身上的懦弱,又不似母亲那般精明,不像个男人更不像个alpha,偏偏他是长子,拥有一切的长子。

柯克兰伯爵夫人的视线轻轻落到威廉身上,只是几秒钟,也足以让诺斯忍不住握紧椅子扶手。柯克兰伯爵夫人为数不多的爱情难以在四个儿子中均分,威廉和亚瑟得到的总是最多的。只是现如今,恐怕只有留在她身侧的威廉能够获此殊荣。

无所谓,没人会稀罕这一丁点爱。

“你们的末弟不想让我们插手王宫的事。他不再听我的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们当初把他送进王宫,想见到的不就是这种局面吗?还是说他指给二哥的婚约不够叫人满意,你们就、”

一直没说话的斯科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打断:“别说得好像无关紧要,亚瑟脱离控制对谁都不是好事。”

这立刻给了诺斯调转炮口的机会,要知道他最不爽的就是斯科特这家伙分明得到最多,名誉、地位、权利,几乎是亚瑟能给的所有:“哈!要我说威廉姆斯家的大小姐也没那么差。”

“威廉姆斯家的马修对他几乎百依百顺,你知道他指这桩婚的目的是想在我身上再加一挂锁。”

柯克兰伯爵夫人皱起眉头,打开手扇掩住下半张脸,也挡不住她不耐烦的神情:“一家人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当头狼散发出烦躁气息,下头的小狼自然会安分些。一向气焰嚣张的诺斯也只是摆着一副不服的表情消停下来。

“王后一人独大却不扶持母家,我们必须避免这种情况。”

若非如此,柯克兰家只会变成亚瑟的血包。会发展成现在的局面原因无他,国王已被除去,而亚瑟本人的力量也日益强大。时钟塔的魔力流向全国,为了能够高效使用这些能源,魔法装置改革也进行得如火如荼。为此亚瑟从民间搜寻大量人才并提拔,甚至在王宫中添加一个职位专门拨款来安置这些人。

简直就是……在组建一支专属于自己的军队,这也导致骑士团的地位一再下降,斯科特骑士长的名号也远不如王耀在时有分量。

在流产之后亚瑟的身体状况甚至比以前更好,好得不可思议。幼时总生病的幺弟似乎只存在于记忆中。

“这就是你亲生的好儿子。”诺斯冷笑道,不打算对前面的托词做出什么评判。反正无论亚瑟是否得势他的生活都不会有太大影响,不如说亚瑟当了这个王后之后反倒是让原本的悠哉生活变成工作,帮他做事不过得到一些蝇头小利,偏偏,他还没有合理的理由拒绝。太多的舞会,太多的女人熏得他晕头转向,亚瑟总会给他准备一则长长的——长得过分的宴会名单。

威廉轻咳一声,冲诺斯皱起眉头:“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

在这里唯一还没有被亚瑟刁难的长兄仍然留在边境远离权利中心。是嘛,他只是被架空,而非被指使得团团转。

“但愿亚瑟还记得自己姓柯克兰。对得起你们说的……一家人。”

Day3

中国人有自己的典狱长和囚徒

本文有且只有香巴一个cp,鞠躬

LZ:卧槽,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在惊讶,路人怎么都那么平平无奇的走过去了,那可是那个谁跟那个谁啊!

1L:大哥,哪个谁跟哪个谁啊

LZ:就是我们学校那帮不良里面很有名的,我不知道能不能解码啊,好怕被打

3L:是香克斯跟巴基啦,见惯不怪的事情,香克斯人很好的,安心

4L:哦,系个鞋带而已,LZ是不是不是初中直升上来的啊,就他俩,就那样

LZ:嗯,我的确是高中因为搬家的问题才来这里,咦,大家都是初中直升的嘛,怪不得我...

LZ:嗯,我的确是高中因为搬家的问题才来这里,咦,大家都是初中直升的嘛,怪不得我没有朋友(哭)

6L:啊这个,大家都很友好的啦,虽然初中有关系好的,但是只要LZ勇敢踏出第一步,肯定有人愿意跟你交朋友的啦

7L:摸摸LZ,勇敢一点去交朋友吧

LZ:呜呜呜,我不敢,因为感觉班上的人都凶凶的,LZ没有地域歧视的意思,就是我原本的教学环境是那种,大家都很乖的穿着也很正常地说话也很礼貌的。LZ虽然不是自夸,但是我成绩也很好,搬家以后父母也说这里是教学质量很好的名校,但是感觉老师跟同学都是我以往认知中的不良啊,我真的瑟瑟发抖了好久。然后他们聊的话题也是,谁跟谁打起来了什么的,为什么会打起来啊,完全不理解啊,我都不知道要不要要去找老师反馈。还有什么谁跟谁组建了新的海贼团,为什么会有海贼团啦,更加奇怪了好不好。甚至老师也奇奇怪怪的,都说什么自己是海军,为什么啦,这是什么COS现场吗?我完全不能理解,大家明明只是来普通的上个学的吧,最让LZ崩溃的是,我引以为傲的成绩甚至没能进全校前五,每一次,每一次的第一名都是妮可罗宾小姐姐,虽然罗宾小姐姐很符合我认知里的学霸,但是为什么这样知性美丽的小姐姐也要玩奇怪的海贼游戏啊!

9L:摸摸LZ,就,这个,怎么跟崩溃的LZ解释呢,我们海贼团实际上是社团(同好会)之类的意思啦,然后其实大家也并不是真的不良,虽然看起来很像没错,但是大家都是很正常的学生没错啦(大概)

10L:为什么要用大概,你让LZ更加心慌了吧

11L:所以我比较好奇,LZ怎么会觉得香克斯给巴基系鞋带很神奇,啊,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这种事情我们已经见惯不怪了,想知道路人眼中的视角(感觉会很好笑)

LZ:就是我跟他们都不是一个班的啦,然后先知道的人是那个巴基啦,因为他跟我一个年级隔壁班嘛,好夸张哦,每天都化妆,还是男生,一下子就印象深刻了。然后被科普了是十字公会的老大,明明是个高一新生竟然能当老大,虽然我也根本不懂十字公会的意思,反正就很牛吧应该,我看我同班同学好多都是那个十字公会的成员,他们还热情邀请我加入十字公会。我一开始是想加入的啦,因为想要融入班级嘛,但是他们真的好吓人,每天早自习晚自习第一件事情就是拿着那个巴基的照片拜拜,感觉跟邪教一样,我就没敢去。然后就被同学们科普了学校里绝对不能惹的,那个香克斯不就是其中一个嘛,而且他不是也是一个什么势力的老大嘛。系鞋带这种事情不是很屈辱的事情嘛,我就超震惊,感觉自己眼花了都。但是他们都很有辨识度我绝对不可能认错啦

13L:系鞋带是很屈辱的事情嘛?挠头

LZ:也不是说屈辱,就是感觉本身是很亲密的关系才会做的吧,男女朋友啦或者是家长帮小孩子啦,但是套在那两个人身上就很奇怪吧,他们不是敌对阵营的嘛,感觉像是什么打架输了的惩罚行为(对不良的刻板印象抱歉),所以他俩这样是很正常的嘛,闹笑话了抱歉

15L:2333笑死,是谁把LZ带沟里去了啦,科普也不科普全。LZ是这样的,香克斯巴基是青梅竹马,所以就是很亲密没错,他俩甚至是同岁来着,因为生日原因才一个高二一个高一的。然后再科普一下,其实大家说的海贼团就是通俗意义的社团啦,我们学校现在最人多势众的四个社团是,红发海贼团,黑胡子海贼团,十字公会,跟草帽海贼团。草帽比较特殊,他属于联盟制的,带上指导老师甚平老大跟布鲁克老师核心成语目前只有十个。然后是区域划分,草帽海贼团基本上是一二三年纪都有,核心成员都是一年级,红发几乎包揽了所有二年级成员,核心凝聚力很强的,黑胡子那边是三年级比较多,十字公会也比较特殊,老大是一年级的巴基,但是管事的是三年级的克洛克达尔,还有一个撑场面的二年级的米霍克,十字公会也是一二三年级的人比较平均的一个海贼团。以前其实布局不是这样的,但是玲玲酱跟凯多大哥都毕业啦,所以百兽跟BIGMOM基本处于名存实亡的节奏了。

LZ:LZ已经晕乎乎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社团,所以打起来又是什么意思,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打架是吗

17L:这个就,一般情况下指的是抢经费抢活动地盘这种的,但是也不是绝对不打架的意思,我们学校还挺武德充沛的其实。那个十字公会的米霍克就是我们剑道社社长来着。因为我们学校没有学生会主席嘛,所以大家就会各自为营,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18L:对,以后楼主遇到一个天天喊着要当海贼王的草帽小子就是说的他要当学生主席的意思。

LZ:已经遇到了,所以我们学校为什么会没有学生主席啊,路飞人挺好的,他能当选我还是蛮高兴的就是了

20L:有历史原因的啦,这里最后一届的海贼王是罗杰,那个时候我们学校是贵族私立的,然后那帮有钱人就搞校园霸凌,是罗杰船长带头反抗,把这件事闹成了社会新闻,虽然最后罗杰船长因此辍学了,但是海贼团这个称呼就被一直留下来了。没有学生主席也是因为罗杰船长本身就是那一届的学生主席,然后学校董事会不想学生凝聚成一团力量继续反抗学校(嘲笑),不过好笑的是因为这件事情,学校的名声很差因此招不到学生,被迫转公立,久而久之变成了现在的样子。顺便一提,那个香克斯跟巴基是罗杰船长的养子哦,所以很受学生拥戴。

LZ:谢谢大家解答,原来不是真的打架啊,真是太好了

23L:我其实还是希望香克斯能当海贼王来着,毕竟香克斯真的整顿了学校很多风气让能好好学习的人有个好环境。

24L:没见过巴基打架,不过香克斯真的挺能打的,说实话这个帖子我当年也发过类似的,好怀念啊

25L:其实我也,差点梦回上个学期刚开学了。

LZ:?当年

27L:就是当年啦,巴基刚入学那时候,香克斯已经很有名了,他那时候就已经是四皇了,然后巴基对着香克斯扯领子大喊你不要跟着我了!烦死了!把所有人都震惊了,那时候大家都跟你一个心情,那可是四皇香克斯啊!

28L:我初中是跟他俩一起的,感觉他俩那样处就很正常,然后我身边同学就疯狂找我打听巴基的来历,我人都傻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巴基已经被拥戴成四皇了

29L:那可是那个香克斯啊!就算是知道他们是竹马,我还是会觉得好震撼,然后在论坛发了好多帖子,现在还有遗迹呢,目移

LZ:原来被震撼的不是我一个人,话说他们是在谈恋爱吗?

31L:不知道,反正他们除了上下学就不怎么黏在一起了,巴基好像不怎么喜欢提香克斯

32L:他们关系很好吧,犹豫,其实不怎么粘在一起也只是因为高二高一课程很难凑一起吧,但是他们很多时候还是凑在一起的。我记得有一次就碰见香克斯逃课去给篮球赛的巴基加油打气来着。

33L:谢谢,又磕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完全不知道

34L:就是上个学期啊,他们散糖很多的,主要因为是学校著名狗男男大家都懒得提了而已

35L:我也开始怀念了,天哪那个新生竟然敢扯香克斯领子,天哪那个新生竟然指使香克斯跑腿,天哪那个新生竟然坐在香克斯自行车后座,好熟悉的格式

36L:自行车是什么鬼,他们不是走路来的吗

37L:有一次巴基睡过头了,全靠香克斯拼命赶过来的,我记得还是赤犬那个狗币检查迟到,香克斯蹬脚踏车直接冲进去笑死

38L:笑死,啊啊啊啊我已经有画面感了虽然香克斯平时很稳重但是一碰到巴基就感觉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很正常了

39L:他俩那次也很搞笑吧,运动会的时候,就是他俩拿错盒饭了,然后刚好香克斯那盒有番茄,巴基那盒有蓝莓,都是两个人不喜欢吃的,然后两个人互换盒饭从东跑到西从南跑到北,都堪比蓝色生死恋了,最搞笑的是,全程都是广播通告的,然后那天几乎都是,香克斯同学,巴基已经去xx地方等你了,巴基同学,香克斯在去xx地方的路上。

LZ:明明有手机的吧?为什么要用广播,广播本来就有延时性吧

41L:因为巴基没带手机,就是因为你知道他们住一起的嘛,然后巴基有时候就会懒得带手机,毕竟你只要联系的到香克斯就行了

42L:主要那一次还是因为太乱了,明明听广播就行了,然后两个人一听其他同学说xx在什么地方就自己跑过去了,然后就变成一直换地方。路飞还一直起哄,说要帮他们送盒饭,因为刚好轮到香克斯快比赛了,结果两个人好不容易碰面了,盒饭都不见了。那一天真的太兵荒马乱了,至今不想回忆。

43L:盒饭大作战()

44L:香巴与蓝色生死恋()

45L:话虽如此我们学校难得正经有个运动会还是很感动的啦,感谢玲玲姐很凯多哥能顺利毕业,我一度认为他们要留级永远当学校的一哥一姐了。之前都是拿运动会的经费去办茶会的说

LZ:茶会不是很好吗,虽然运动会也很好啦但是茶会吃吃喝喝不是更符合当代青年聚餐吗

47L:嗯,LZ可能不太能理解大妈茶会,反正已经过去了啦,不提这个了。LZ有考虑入团吗?感觉高中就是要加团才有这才是青春嘛的感觉

48L:每当这种帖子出现,我都要情不自禁的问一句,香巴真的没有谈恋爱吗

49L:真作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问就是自由心证

50L:他俩就算是当真啵嘴了,你敢说他们就一定谈恋爱了吗,你也不敢,那就老老实实等官宣呗

LZ:谢谢大家,其实我昨天刚刚加入十字公会了,被大家科普了以后感觉一直刻板印象看待别人的自己也确实问题很大,是我的错,擅自把别人想得很坏。昨天鼓起勇气去问了十字公会的同学,大家都很热情接纳了我,其实大家都是好人。然后今天就跟着大家一起拜巴基大神了,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拜了巴基大神以后感觉上课更专注了。

52L:真的有用吗

LZ:真的有用,虽然我知道巴基大神自己成绩也不好,但是拜完巴基大神以后就会有一种突如其来的信念感,然后支撑我学习。下课后跟同学们一起复盘然后再一次感谢巴基大神的庇护,超棒。今天还要跟同学们参加十字公会的聚餐,好开心啊。

54L:十字公会怎么天天聚餐?

55L:因为克洛克达尔有钱吧

56L:LZ你从那个不良到巴基大神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

LZ:因为巴基大神人真的超好的嘛,本来以为是很蛮横无理的人,结果好像只在香克斯面前才无理取闹,对我们都是很平和的态度嘛,虽然也不是说巴基大神真的脾气很好就是了。感觉就是虽然我们也会惹巴基大神生气,但是香克斯是一出现就会踩雷,不过与此相对的,香克斯也比我们更会顺毛这样的感觉吧

58L:笑死,无他,唯手熟尔

59L:其实巴基大神对香克斯也不是完全无理取闹吧,他俩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性质的吗

60L:?没有吧,就算是香克斯也没有到完全宠溺巴基的地步吧,只是本来香克斯脾气就很好吧,对一些小事情也不太计较,加上巴基又比较擅长闹脾气,然后就看起来一直都是香克斯在宠巴基

61L:所以你还没有察觉吗,正常人对着发脾气的男性竹马,傻逼你自己去冷静三天再来跟我说话,香克斯是好啦巴基,不要生气了嘛(那种语气)

62L:我是觉得啦,就是我们觉得的无理取闹实际上只是他们的日常而已吧,就跟LZ一样,一开始看香克斯给巴基系鞋带也以为是什么校园霸凌事件,实际上并不是的,所以只是我们旁观者视角跟他们有偏差而已,这种意思啦。我觉得我们外人没必要评判他们谁对谁更好一点这种话题吧,他们自己相处了这么多年,早就有自己的习惯了呀

63L:我也觉得,感觉巴基对香克斯生气是情趣,感觉香克斯对巴基的无理取闹也是乐在其中嘛

64L:小情侣秀恩爱的把戏罢了,他俩什么时候官宣啊

65L:巴基酱那种傲娇的性格来看估计悬,可能最后变成了事实婚姻吧(冷静推测)

66L:但是他们不是一个户口本的兄弟关系吗,能结婚吗

67L:成年后自己独立出来就行了吧,他们也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俩男的本来就结不了吧

68L:事实婚姻,事实婚姻,话又说回来,他俩现在不就是事实婚姻吗(同住一个家)

LZ:那得看他们有没有性生活吧?

70L:LZ平时软糯糯的,说实话的话都好尖锐啊23333

LZ:咦!?尖锐吗?我说的话很伤人吗???

72L:没有啦,是说LZ说话好一针见血啦,不过根据我们观察他俩目前应该是没有性生活的,不然巴基肯定会展现出来了,他是完全藏不住事的笨蛋()

73L:好小呢,性生活等大学也不迟,现在巴基酱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学习吧,他的成绩说实话是有点

74L:巴基成绩很差吗,我印象中还行吧,中上?

75L:看选择题多不多难不难,巴基做题目出了名的全蒙的,他曾经的壮举是英语听力跟阅读理解,蒙的全对,被膜拜成神,现在LZ拜巴基的行为就是当年大家考试前拜巴基蹭运气流传下来的。

76L:一年级最强的两个人,学神罗宾小姐跟概念神巴基酱。

77L:考试没有拜过巴基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78L:说到这个,听说罗宾小姐给草帽团补习还特意带上了巴基,香克斯刻意去求的后门,保真吗

79L:不保吧,香克斯可以自己教吧,本来罗宾小姐人就好,去问问题也不会拒绝,巴基只是赶巧吧

80L:但是我听说是巴基自己一点也不想去,被香克斯硬拉着去的

81L:对的,香克斯送厌学的竹马上学,强行送进罗宾小姐的补习室。你们知道为什么嘛

82L:不知道,为什么啊

83L:楼上两个是在说相声吗

LZ:是因为巴基大神生日吧,这个我知道,因为十字公会也在讨论这个嘛。

85L:生日,跟生日有什么关系

86L:因为巴基大神快要生日了,香克斯要准备礼物啊,但是因为平时总是黏在一起不能自己偷偷摸摸准备惊喜,送进补习室就能有自己的空间了

87L:一般这种时候,我们敏感的女主就会疑心恋人是不是出轨了(狗头)

88L:安心,巴基是笨蛋,他想不到那茬。

LZ:我们十字公会也有准备礼物哦,是巴基大神的等身拼图,然后每一张拼图片上都印着我们十字公会的脸跟名字,很浪漫吧

90L:浪漫,你们真的好会啊

91L:跟隔壁巴托学的(超小声)

92L:开始期待香克斯的礼物了,能不能直接告白啊

93L:那样的话就不是给巴基的礼物而是给香克斯的礼物了吧

94L:作为他们初中的同学,我感觉你们不要抱有太浪漫的幻想比较好,就是,去年香克斯给巴基送的礼物是毛绒熊,送女朋友直男款必备那种,虚弱

95L:我晒干了沉默

96L:也,也挺香克斯的就是了,该说他是用心了呢还是没有用心呢

97L:那个熊的鼻子还特意找厂家定制了红鼻子,然后把巴基气得差点手撕毛绒熊

98L:该说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呢

99L:前年送的是那种相册,然后里面都是巴基丑照)轻轻

100L:我突然觉得巴基能忍受香克斯那么久也挺真爱的啦

101L:祝99,祝99

102L:这种水平的礼物,到底有什么必要隐瞒()

103L:别这样说,心意到了就好,起码香克斯还记得

LZ:大家好,我直播聚餐啦,哇,虽然是十字公会的内部聚餐,但是意外的来了好多奇奇怪怪的外部成员呢,香克斯路飞什么的,这种对方老大大摇大摆的过来蹭吃蹭喝真的好吗

105L:有饭局的地方就有草帽团)阿门,自从有一次娜美小姐开聚餐被路飞一个人吃穷过,他们就只去自助餐了)

106L:你在等等,马上还会有更莫名其妙的人加入的,掐指一算,估摸着莫利亚佩罗娜也快到了

LZ:哇,LS好厉害真的来了

108L:其实是我看见他们出门了)笑,反正十字公会有钱,十字公会是最擅长上供的,经费满满,听说沙鳄拿了一部分去炒股,结果大赚,然后就更不差钱了

109L:草啊,现在加入十字公会还来得及吗?

110L:沙鳄马上要毕业了吧,所以不好说,感觉十字公会的经费全靠沙鳄一个人把持,珍惜现在大手大脚的日子吧

LZ:巴基跟香克斯好自然坐一起了,明明他都不是十字公会的,以及感觉怎么突然像是他俩结婚现场了的错觉,而且怎么都喝酒啊!

112L:笑死,他们在一起就是很自然贴一起啊,勾肩搭背的。其实偶尔搭一下肩很正常啦,香克斯本来就是很喜欢跟亲近的人勾肩搭背的类型,主要是他俩跟有磁石一样,搭上了就完全脱不下来了

113L:都是一个学校的,分什么你我(笑)

114L:巴基虽然老是垮着脸,但是被香克斯搭肩也不会说什么,这是对讨厌的人的态度吗,懂得都懂

115L:甜,双向奔赴,祝99

LZ:转场了,去KTV了,然后路飞想唱笨蛋之歌,巴基想唱cherrybomb,两个人抢话筒打起来了,香克斯就一直盯着巴基看,笑得很难以形容的温柔。突然理解你们为什么说好磕了,其实我之前还GET不到,毕竟对他们怎么相处的没有见过,感觉好哥们可能也就这样吧。现在想想感觉真的很不一样,反正我是不会对着我好朋友笑成那样肉麻的。而且,感觉你们说的香克斯跟我实际感受到的有点不太一样,是很温柔没错啦,也很有礼貌,也很处事周到,但是感觉他还蛮有距离感的。不像巴基大神一样平易近人,感觉是那种傲气藏在骨子里本身是有点冷漠的人,怎么说呢,就是他对别人的定位都是在自己心中有标准的,然后对于不同的人又有不一样的相处模式。就是比如说,我有一瓶饮料打不开,在我求助后他会义无反顾的帮助我,但是如果我没有求助他就会觉得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是巴基的话,香克斯就会理所当然帮他开饮料。属于那种其实边界感很强的人,比划比划,能懂我意思吗

117L:能get,香克斯很受异性欢迎又不会觉得他是在搭讪是花花公子就是因为香克斯真的好有分寸感,很尊重女性。

118L:哇,一路追下来看着LZ从两个不良到巴基酱单推到入坑CP粉真是莫名感动,果然我们香巴就是好磕

119L:香克斯其实他高一的时候大家确实不怎么敢亲近他的,就是崇拜但是不敢靠近,感觉不怎么敢跟他开玩笑,稍微隔着点距离,是巴基酱入学后大家才觉得,原来香克斯也就是个普通小孩嘛。因为高一的香克斯真的很吓人的,那时候还基本上是玲姐凯哥白胡子的天下,虽然他们内部势力很稳定没错,但是其实大家都过的很兢兢战战,然后香克斯一入学就直接去挨个理论,打了好几架,直接登皇,在香克斯没来之前,我上学是不敢带钱的

120L:除了不怎么欺压同学以外,香克斯跟以前的老大没有什么区别的啦,属于感觉不在一个世界里的人,然后巴基酱刚入学就直接扯着香克斯领子凶他,才会引起轩然大波啊

121L:而且巴基很不一样,很接地气,连带着香克斯看起来都活泼了很多

122L:香克斯在巴基身边,幼稚高中生,不在巴基身边,黑社会大佬,这是能说的吗

123L:巴基真的很可爱,听说明年他们想让巴基酱参加女仆咖啡厅来着,拜托了,请务必!

124L:???啥玩意

125L:是明年的学园祭,他们班想让巴基穿女仆装揽客,拜托了,请务必!

126L:巴基会炸毛吧,感觉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虽然很期待但是感觉不要抱太大期待比较好

LZ:巴基大神喝了好多酒,已经开始发酒疯了,虽然跟大家一起玩很开心啦,但是我果然还是不太适应这种癫癫的氛围。然后下意识看了一下香克斯在干什么,突然发现他已经完美融入这种癫癫的氛围里了。太神秘了吧香克斯这个男人,我刚说完他冷冷的他就开始跟着巴基大神发癫了吗?

128L:细说发癫

LZ:其实也没什么好细说的,就是大家突然嫌弃KTV太小了,然后直接包了一个蹦迪场大家开始群魔乱舞了起来。怎么说呢,这对我来说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原来大家平时凑在一起是在玩这个嘛,这就是传说中丰富多彩的高中生涯吗。LZ现在在纠结怎么融入进去,感觉一直默默玩手机的LZ又开始不合群了。

130L:23333没事的啦,就自己开心就好啦,蹦迪场。

132L:LZ躁起来!啊啊啊啊布鲁克大神去了吗,我也想听灵魂音乐啊。

LZ:布鲁克老师也来了,咦,这么说起来,为什么布鲁克老师也神秘地出现了,说好的十字公会团建呢!

134L:我也在蹦迪场,好像看到LZ了,要一起玩吗?

LZ:对不起,没有做好掉马的心理准备,请你自己一个人

136L:沙鳄在找娜美小姐要人头费,娜美小姐誓死不从,路飞在一边理直气壮说没钱,然后这时候巴基突然说今天所有的开销十字公会包了,沙鳄好像要杀人了。蹦迪场的家人们,趁早撤。

137L:巴基果然酒喝高了吧,这话都敢说,香克斯怎么都不拦着

138L:因为香克斯也没少喝,两个半斤八两23333

139L:我已经看到贝克在查自行车酒驾算不算酒驾了。

140L:都这样了也别查了吧,直接开房吧

LZ:嗯,他们开了,就是不知道醉成这样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好好上课啊,已经散场啦,我也要走啦。

142L:开始造谣!开始造谣!开始造谣!

143L:热知识,醉酒的男人是……

144L:闭嘴,开始造谣!

LZ:其实我一直不太理解大家为什么说我们是非法集资啊,我感觉交的钱也不多啊,能跟大家这样玩也很开心。

146L:交的钱不多(目移),你知道他们草帽根本没有活动经费这件事吗

147L:不是谁都跟你们十字公会一样有钱了先上交经费然后自己省吃俭用的,大部分人都是自己吃吃喝喝然后要上交的时候就口袋空空了

148L:是这样的,路飞常年口袋空空,说起来他的钱到底都去哪里了

149L:买肉吧,感觉他的恩格尔系数真的很高

150L:等等,十字公会也没有很便宜吧,LZ有钱人啊,以及说十字公会非法集资是因为社团活动经费不公开吧,听说是上交给沙鳄的私人账户。

151L:不是给巴基的嘛

152L:热知识,十字公会的活动经费上交沙鳄,草帽团活动经费上交娜美(虽然他们根本没有活动经费),红发团的活动经费上交贝克曼,只有黑胡子团的活动经费上交黑胡子。

153L:基本上来说是,社团里看起来最靠谱的那个人就是了。巴基香克斯是花钱大手大脚的那种人,典型月光族。

154L:突然为他们俩以后的财政开始感到担忧了起来,两个人不会最后天天赖在贝克曼家吃饭吧

LZ:嗯,其实我倒是蛮愿意以后养巴基大神的

156L:哈!?LZ你转梦男了吗,吓人

LZ:我没转啦,只是大家都应该能GET到吧,我其实一直都是蛮孤僻一个人,因为没有朋友一起玩只能努力读书,遇到巴基大神以后感觉自己都被治愈了,十字公会的大家都很好,只要一起爱巴基大神就互相接纳。我很想要这样的社团能持续下去,就算是成年后也想跟大家一起玩。

158L:果然是邪教吧,想要报警了啊。

159L:等等,LZ你冷静一下,虽然我能理解你难得有了朋友有一个接纳你的群体,但是不要想要去干涉别人的人生啊!让巴基香克斯自己自力更生去吧!我不想在法制新闻里看到我的同学啊!

LZ:哪有那么夸张,我也不会做犯法的事情的呀

161L:你们离邪教的概念已经很接近了,一念成魔一念成佛LZ三思啊。

162L:说真的,LZ就算想养,也没有机会的吧,香克斯其实成绩不错来着,虽然大家刻板印象他好像每天不务正业,但是他也是成绩靠前那一波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将来有望保送的优等生那种

163L:确实,很难想象香克斯以后穷困潦倒的日子,他真的蛮精英的其实。但是我为什么总有种他没什么钱的刻板印象呢

164L:因为花色大裤衩加拖鞋吧,他常服

165L:但是巴基也经常这种土味穿搭吧,他俩真的不是共用一个衣橱吗

166L:笑死,难道你觉得巴基是什么看上去很有钱的人吗?

167L:巴基没钱的,看起来没钱实际上也没钱,跟路飞半斤八两吧

168L:他们的确平时都是靠路人投喂的

169L:但是巴基平时很喜欢化妆打扮吧,结果衣服审美好像也没有很高

170L:热知识,巴基打扮自己是为了让自己的红鼻子看起来不显眼,男生里真正热爱化妆的应该是小冯?

171L:嗯,虽然但是,小冯的化妆技术,嗯,目移

172L:我觉得巴基衣服审美还好吧,他好几套衣服还蛮可爱的不是吗,比如说蜜袋鼯那套,简直是天才的想法!

173L:就,LS十字公会的吧,你们跟香克斯的滤镜倒是蛮如出一辙的(无贬义)

174L:十字公会人均梦男+CP粉吧,当年香克斯巴基好多糖就是他们爆出来的

LZ:什么糖?竖起耳朵

LZ:犯法吧

178L:真可怕这话竟然是从LZ嘴巴里说出来的,都十字公会了,让让他吧

LZ:???我们十字公会不是这种人设吧老师

180L:无所谓啦无所谓啦,然后还有什么两个人假期一起看电影啦,逛街啦,香克斯在哪里的肯德基辅导巴基做作业啦什么的,十字公会以后转行做狗仔一定也大有前途

181L:他们不是住一起吗,辅导功课为什么要出来

182L:为了秀恩爱,确信

183L:因为要吃肯德基,确信

184L:笑死,因为负责辅导功课的是亚尔丽塔,那时候巴基班级弄什么一对一辅导,优生带差生,然后香克斯就硬是跟着巴基寸步不离。说真的我们亚姐看不上巴基的,香克斯不要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啦

185L:亚姐喜欢吃肯德基吗,重点错

186L:亚姐很喜欢吃油炸食品,所以我们一直觉得亚姐能吊打巴基,为了维持身材亚姐常年健身房的。

187L:PS另一个常年霸占健身房的是索隆

188L:你看我们索隆那身材就能知道我们亚姐含金量了吧)推墨镜

LZ:香克斯吃醋什么的,感觉好不可思议,感觉他不是那种会吃飞醋的类型,他很控场吧,不像是那么幼稚的人。但是你们说的也好合理,好像是吃醋的表现。感觉自己错过好多东西

190L:没事的LZ,你都进十字公会了,以后糖少不了你的

191L:十字公会内部好像是有福利的,巴基握手票什么的,还有香克斯巴基的各种不能被爆出来的瓜(理论上)

192L:为什么是理论上

193L:看我们贴不就知道了,他们根本管不住嘴的,直接全捅出来了

194L:知名的香克斯情书事件让我好奇要不是十字公会到底会是什么结局

195L:哦那个也是机密吗,惊恐这不是全校都知道的事情

LZ:情书事件是什么

197L:愚人节那天,香克斯往巴基柜子里偷偷放情书,被十字公会那伙人抓了个正着。然后十字公会就告密情书是香克斯送的,巴基听说本来对情书还很好奇的,结果知道以后就对着十字公会那帮人说,肯定是恶作剧,香克斯那家伙要是喜欢我才不会这么偷偷摸摸。然后压根没有看信去找香克斯对峙了,说你以为能吓到我吗?然后香克斯就承认是恶作剧了。虽然我并不信

198L:啊啊啊啊啊巴基什么时候能开窍,我好想把他大脑里的水全部倒出来

199L:十字公会真的,咬牙切齿,一帮没脑子的

200L:真相是真,真相是假,除了巴基以外没人信的东西当事人真的信了能怎么办啊,绝望

LZ:我觉得十字公会的大家没错啦,不过我也不觉得巴基大神有错,果然还是香克斯的错吧,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表白

202L:好好好,LZ已经是一个标准的十字公会成员了

203L:我就问,我就问,能不能站在他香角度思考一下啊,万一告白失败回家多尴尬啊,当然要小心试探啊!

204L:差点忘记他们还同住一个家了(他俩怎么一点骨科味都没有啊!)

205L:因为都是直呼名字吧他俩,而且骨科最重要的禁忌感在他俩身上那是一点都没有的

207L:万一是巴基突然哪天开窍主动找香克斯告白了呢。

208L:你们说剩下一年半他俩的共同高中生涯,能不能成

209L:找个不怕死的去找香克斯或者巴基告白当催化剂怎么样(狗头)

210L:LS自己去,别拉别人下水

211L:209你以为我们学校暗恋香克斯的女生很少吗,那是一点也催不起来啊,他们这种时候就不要彼此信任了吧!可恶!吃点醋给我看看能怎样()

LZ:今天巴基大神好像没来学校,欸,果然是喝蒙了吧,对巴基的学习状态更担忧了,我整理一下今天的笔记明天交给他

213L:感人,我们十字公会竟然也能出学霸了

214L:香克斯好像也没来,开始造谣

215L:造谣造谣,一起造谣

fin

有一句话的东欧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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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还想抽签吗?(*′╰╯`)〗

“哼!我才不抽。”

〖那谁还想抽签呢?〗

“不行,我就不信我抽不出正常东西了!”美越想越气,凭什么这么多人抽签就他抽出了丢人玩意,决定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哇哦!感觉与瓷和王耀有关,叫国庆(写...

“哇哦!感觉与瓷和王耀有关,叫国庆(写的是中文,所以有辨识度)。”美觉得这肯定不会祸害到自己了。

【“今年你们打算送什么礼物?”阿尔弗雷德与其他三人密谋着。

“好苦恼啊,送了这么多年,感觉没有什么新奇玩意儿了。”亚瑟眉头紧锁。

“要不问问其他人?”弗朗西斯建议。

“那我就问问基尔伯特和安东尼奥吧。”】

“那个托里斯是谁?感觉跟你关系还不错的样子。”俄感到好奇。

“是立陶宛啦,我的朋友。”

【“诶,礼物吗?我和菲利克斯之间就是送点亲手做的甜品或小首饰,毕竟他就喜欢这种可爱的东西嘛。”托里斯本来还因为伊万的来电而紧张,得知只是问问生日礼物该送什么的时候松了口气。

“我也是,基尔伯特和安东尼奥这倆家伙只会出馊主意。”

“要不我们去某tok或者某音上面看看吧!我记得上面有类似的视频!”】

“托里斯和你不是朋友吗?我怎么感觉他很怕你。”

“我也不知道呢,他总是这样,明明我什么也没干。”

“白切黑吗?”英小声吐槽。

【“嗯……你确定这能行吗?”

王耀办公室

“快走吧!我们过生日去!”

“我工作还没做完呢。”王耀眼下的黑眼圈堪比大熊猫,被上司狠狠压榨了一番。

“这点小事就别在意了,反正这些文件也不是很重要,丢给青龙就好。”弗朗西斯丝毫不在意青龙的死活。

“瓷都在工作,我去过生日不太好吧。”王耀假意推迟,觉得自己还是要意思一下。

“那咋了,赶紧走,不然等会儿溜不掉了。”】

“……”瓷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为未来的自己点了根蜡。

“你放心吧,之后逃班我一定会带你的阿鲁。”王耀觉得不安慰一下说不过去。

“谢谢,但不用了。”瓷礼貌拒绝。

“这你就放心吧,不会少你吃的,很快就到我们了。”亚瑟做出承诺。

“不是我们不想预约,是这家店不能预约。”弗朗西斯无奈。

来到饭店大厅后

“没想到我们坐的还是大厅中间呢。”王耀道,“不过为什么就这一桌是铁桌子?”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保证给你惊喜。”阿尔弗雷德自信满满。

看他这样子王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的生活……可真丰富多彩。”德感觉融合后日子会变得鸡飞狗跳,再也无法安心工作。

“也不是啦,我们平时也不会这样搞。”弗朗西斯觉得他对自己的形象有什么误解,他平时超级优雅有风度的好吧!

【铁桌子发出咔哒的响声,一个平台从中间缓缓升起,中间五个服务员分别对着联五面对面站着,面对王耀的服务员捧着大蛋糕,将蛋糕放在身后的正常桌子上。

王耀自认为活了这么多年脸皮已经很厚了,但这种场面还是让他忍不住脚趾扣地,替自己尴尬了。

“这就是……惊喜吗?”王耀无力吐槽。

“surprise!是不是很有意思,某抖上的视频可是有很多赞呢!”

“……”王耀觉得以后自己要严格把控他们的抖音推送内容了。

为了缓解尴尬,王耀硬着头皮说:“哇塞,太惊喜了,哈哈哈。”看着蛋糕上的熊猫图案,王耀觉得特别眼熟,感觉经常看见。

“这是滚滚吗?”王耀试探性的问一下。

“当然不是!为了保证你的生日蛋糕熊猫图案的独一无二,我可是专门定制的你pg上的熊猫胎记熊猫呢!”阿尔弗雷德浑身散发着快夸我,快夸我的气息。

“下次你不准参与生日布置!!!”王耀成功红温了

伊万他们见事态不妙就打算趁他正在气头上偷偷躲一会。

“你们给我站着!”

伊万他们:已老实,求放过,骂了阿尔弗雷德就不能骂我们了。

“怎么和阿尔说的反应不一样啊,他不是说包让耀开心的吗?”亚瑟偷偷和另外两个人咬耳朵。

“呵呵,再也不信美国佬的鬼话了。”伊万散发出阴郁的气息。

“加一。”弗朗西斯和亚瑟表示认同。】

王耀因为自己熊猫胎记暴露的事而打算用头将墙壁砸碎并让自己晕倒。

“呃……没关系的,pg上的熊猫胎记很酷哦!”法试图安慰人。

“噗,没关系的耀君。”本田菊和他生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为了安慰人脸已经憋红了。

“你们都别管我!!!”

(无旅社if)

笑嘎了,写的时候我们班小孩甚至在用多媒体看蜥蜴人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银月杀手带蜥蜴公爵回家见荷官。

荷官一直对蜥蜴公爵心怀不满,她总觉得那个人一定是个小白脸勾引了自己弟弟,要不然就是个高大的壮汉强迫了自己的弟弟。

她完全不听弟弟的辩解,自然也不信弟弟的话(“姐,真的是我追的他,好不容易才追到的!”)。

不过她不怕,毕竟自己可是练过的,不是专业的格斗运动员的话基本不可能打过她。

蜥蜴公爵捏捏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回头看了眼银月杀手,骂骂咧咧:“shit,我到底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了。”

他按响门铃。

咦,银月的姐姐看着挺娇小的啊,压根儿没有他...

咦,银月的姐姐看着挺娇小的啊,压根儿没有他说的那么需要小心。

蜥蜴公爵自信开口:“hi——”

荷官冷笑一声,伸手拽过银月杀手的手腕,一把把人摁在餐桌跟前坐下。

蜥蜴公爵就一脸懵逼看着这女人易如反掌地把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男朋友拉了一个踉跄。

见姐姐没有让自己老婆坐下的意思,银月杀手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公爵,你——”

荷官一记凌厉眼刀扫过去:“别说话。”

银月杀手噤声,坐姿更端正了些。

荷官自顾自坐下。

蜥蜴公爵憋下了这口气,自己拉开银月杀手旁边的椅子重重坐下。

RoundOne,姐姐完胜。

他们家晚饭桌上没有什么“食不言”的麻烦规矩,于是就变成了大姑子和弟媳荷官和蜥蜴公爵的暗中交锋。

“今年多大?”

“问你弟啊。”既然对方对自己没好脸色,蜥蜴公爵也不会——开玩笑,他才不是什么上赶着贴冷屁股以求家庭和睦的人。

你来我往,一顿晚饭刀光剑影,让人忍不住汗流浃背——当然,特指银月杀手。

荷官吵架当然比不过老阴阳人蜥蜴公爵,不过两人顾及银月杀手没有打起来,不然八成是个势均力敌。

RoundTwo,弟媳完胜。

吃完饭,两人俨然一副再也不想看到对方的样子,于是银月杀手提出要和蜥蜴公爵回家。

荷官试图挽留弟弟:“银月你不在家住一晚上吗?”

银月杀手下意识看一眼抱臂站在一旁的老婆:“啊,不了吧,回家还要晒衣服。”

荷官神色一凛:“他让你做家务?”

银月杀手一脸尴尬地向姐姐解释他和爱人都认为家务是两个人的事,他们都是平分的。

不过这话也只是用来安慰姐姐的,毕竟谁敢使唤蜥蜴公爵啊。

于是银月杀手拎着姐姐给的一大堆东西搂着老婆回了家。

荷官依依不舍送他们上车,眼见车的尾气都看不见了才回屋,一边走嘴里一遍骂着那个把自己好弟弟迷得五迷三道的红发小白脸。

银月杀手为了安抚蜥蜴公爵,晚上戴上小狼发箍享受补偿让老婆揉揉。

RoundThree,笑到最后的大赢家是弟弟!

让我们恭喜弟弟!

我踏马在写什么啊啊啊啊啊,就这还有1.1k

我第一次听到亚瑟喊我“哥哥”的时候,我由衷地感到恶心。

我彻底失去我的童年是在十四岁。那年,我的父亲把继母接到了家。在出门前,他换上了一套全新的西装,然后在玄关处吻了吻我的额头。那时的我站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尚未意识到那是我未来漫长的几十年人生里得到的父亲的最后一个吻,也是我漫长的人生里最后一次完整的拥有父亲。我后来很少故意回忆亚瑟来我们家前的事,因为从那以后,我回忆里那个温柔体贴的父亲就变成了一抹模糊的幻影,亦真亦假,模模糊糊,在我后来漫长的人生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天下午,继母和她十四岁的儿子走进家门的时候,外面下着暴雨。我从楼上的房间里跑出来,站...

那天下午,继母和她十四岁的儿子走进家门的时候,外面下着暴雨。我从楼上的房间里跑出来,站在楼梯的尽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和她的儿子走进我的家门。他们的身上沾染着暴雨的潮气,鞋边的泥泞给我家的门廊留下了两个陌生的泥点子。我的继母把她的手放在我弟弟的肩膀上。他叫亚瑟。亚瑟·柯克兰。

柯克兰太太站在家门口,仰起头来,朝我微笑。父亲喊我从楼上下来,但我没有动。在我的眼里,站在门前的那个女人是那么陌生。她有着我完全陌生的面容,完全陌生的气质,她看上去和我想象中的母亲完全不一样。父亲又在楼下喊我了。他提高了声调。

“弗朗西斯,下来!”——我知道如果我再不行动他就要生气了。

我最终磨磨蹭蹭地从楼上下来,不情不愿地和柯克兰太太打招呼。柯克兰太太笑着,像个真正的母亲那样摸着我的头。然后给我打圆场:“小孩子嘛,过一阵子就好了。”我父亲站在一边不置可否。然后,亚瑟就被推到了我面前。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亚瑟。我先看到的是他脸上那双和他母亲长得极像的绿眼睛。

某种程度上,你可以说亚瑟和他的母亲长得很像。他们有一样的绿色眼睛,一样的沙金色头发,一样的薄薄的嘴唇。但当你细细盯着亚瑟打量的时候,你又会觉得,他和他的母亲完全不像。他的母亲瘦弱,疲惫,没有生命力,而亚瑟恰恰相反。尽管他看上去冷淡,紧绷,但总的来说,他有一股向上的狠劲。这种劲头在我第一眼和他对视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他的眼睛很亮。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冷冷的,像野猫黑夜里闪烁的瞳孔。他被他母亲推搡着踉跄了一下,接着张开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良久,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后槽牙,从他的牙根里挤出那个他根本不想说出口的单词:

“哥哥。”

我几乎就在那一瞬间断定,我不喜欢亚瑟。

继母来到家的第一夜,父亲兴致很高。他为此特地开了一瓶威士忌。柯克兰太太则顺从地笑着,似乎也很高兴的样子。父亲向我们举杯,笑容慢慢爬到他的脸上。

“我真是高兴。”父亲提高了声调说,“……我为我自己高兴,我终于在离婚后十余年的人生里找到了一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女性。柯克兰太太,我也为你高兴,你和你的儿子——”他举着酒杯看了看亚瑟,“你们孤儿寡母两个人,这样一来也有了归宿。至于弗朗西斯——”他醉眼朦胧地看向我,“你找到了一个兄弟,还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吗?”

父亲含糊不清地说着醉话,我则低下头,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盘子里。我不喜欢父亲喝酒。喝醉之后,他就会变得很陌生。他不会轻声细语地和我说话,也不会耐心地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我不喜欢亚瑟,也不喜欢柯克兰太太,他们对我来说不过是两个突然出现在生活中的陌生人,和家人毫不沾边。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从未有过什么权利拒绝,我能做的只是不断地去面对,去调整,去适应。我冲着父亲勉强地笑了一下,低下头扒拉盘子里的土豆。

“——不过,”父亲又说,“有一个问题。唉,你瞧,我们家太小了。”他冲柯克兰太太抱歉地笑笑,“两个孩子一起住……恐怕会有点拥挤。”

我停下了手中的叉子,看着父亲,我对面的亚瑟也停止了动作。餐桌上的空气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然后,父亲的目光移向了我。“弗朗西斯,把你的房间空出来。”他说,“在亚瑟的房间收拾好之前,你们就一起住吧。”

我错愕地看着父亲。

我没法向你描述我当时的感受。你知道,我从未见过母亲。但在父亲陪伴我的十四年人生里,我一直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我理所应当地认为这个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未想过有朝一日这种温暖也能被分割。“什么?”我问。但是父亲对此无动于衷。“怎么了吗?”他问,“弗朗西斯,现在你是哥哥了。”

他的一句话很快堵住了我即将倾斜而出的所有震惊、委屈和无助。那些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抱怨只好窝囊地被混合着晚饭一起吞了下去。但那些委屈、愤怒、不甘一直停留在我的胃里,在那里左冲右突,找不到一个出口。

晚饭后,我和亚瑟一起把他的行李搬上楼。他带来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袋,一个双肩包,就是他的全部家当。我坐在床上,看着亚瑟一件一件把衣服挂在床头的衣架。我不想和他搭话,也不想给他提供任何帮助。到目前为止,亚瑟是我见过最冷漠的同龄人。自打他进家门以来,他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在我看来,亚瑟和我一点都不像。他、他的母亲、我、我的父亲,我们四个站在一起,没有人会说我们是一家人。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爱上柯克兰太太,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接纳亚瑟作为我的兄弟。我一点都不明白。

而就在我心里的那点委屈和不甘再次翻腾的时候,我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我抬起眼,看到父亲站在那里。他逆光站着,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努力辨认着他目光的方向。他的眼神越过了我,他在冲亚瑟微笑:“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他问,“有什么问题的话,让弗朗西斯帮你。”

房间里一时没人说话。亚瑟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冲我父亲扬起一个标准的假笑。“都收拾好了。”他说,“东西不多,我一个人收拾就够了。”

“这可不行,”父亲说,“弗朗西斯你是哥哥,怎么能一点忙都不帮就一个人坐着呢?”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依旧坐在床上,抓着书,拿书盖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不敢回答父亲的话。在父亲说出“哥哥”那个单词的时候,今天下午站在楼下时的那种恶心、局促和反胃又开始在胃里翻腾。兴许是见我不搭言,父亲也没有在房门口久留,只是嘱咐了亚瑟几句就离去了。而我只是坐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背上沾满了冷汗。

“我不是你的哥哥。”在父亲离开我的房间之后,我只对亚瑟说了一句话,“——不要叫我哥哥,也不要让我听到这个单词。你也不是我的兄弟——永远不是。”

这就是我和亚瑟的初遇。亚瑟来到我家之后,我才久违地明白什么叫“危机感”。我先前拥有的一切都被一分为二了:我的房间、我的桌子、我的书架、我的衣柜,以及一些更微妙的东西——父亲的爱。对于一个从小沐浴在爱中长大的孩子来说,父亲的注视是可以倾尽一切去捍卫的东西。父亲不再像以前那样宠爱我了。为了展示他对这个全新家庭的包容,他把更多的目光投射在了亚瑟身上。晚饭想吃什么?晚上要不要出去玩?这样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从父亲的嘴里抛出来,提问的对象却再也不是我。我看着亚瑟虚伪地接受父亲一个又一个的邀约,心里积攒的是越来越多无法排解的愤怒和嫉妒。而更令我恼火的是,亚瑟似乎对我父亲的善意并不领情。他一直以那样不冷不热的态度对我父亲,不管我父亲怎样取悦他,他都永远是那样一副客气又疏离的态度。“不,没关系,都可以——”每每亚瑟摆着他那副虚伪的嘴脸出现在我面前时,我都气得浑身发颤。我不明白他有什么资格冲我父亲那样。在我看来,我父亲对他的好是需要他跪在地上偿还的。

但我不能把这些说出来。在父亲面前,我依然要扮演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哥哥。好在一个月后,我们即将开学了,父亲也终于意识到让我和亚瑟共享一个房间对两个高中生来说实在太憋屈。于是在暑假最后一个月,亚瑟如愿搬出了我的房间。但就在他搬离的前一晚,一场始料未及的战争爆发了。这一切要从父亲的学生班内特小姐的造访说起。那天下午我正趴在餐桌上发呆。但随后,随着一声清脆的门铃响,我从窗外看到了班内特小姐的车。

“我听说你多了个弟弟,”她像往常一样摸摸我的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我摇摇头,耸耸肩膀。她没有回答,只是笑。“别怪你父亲。”她摸着我的肩膀说,“……他一定有他自己的主张。不过我知道,这样的生活想必不容易。”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轻柔。她漂亮的栗色长发就在我手边随着呼吸轻颤。“这个给你。”她对我说,接着她翻翻她的包,从那里面掏出一盒巧克力。那是她每次来探望父亲都会给我带的。在她几句柔声细语的安慰中,我紧紧抓住那个漂亮的巧克力盒子,手指拂过纸盒上漂亮的烫金纹路。我并不是多留恋那盒巧克力的味道,但在那个混乱、陌生、茫然的情形下,她或许是唯一一个站在我的角度思考的人。我紧紧地抱着那个盒子,透过盒子的缝隙贪婪地捕捉空气里一丝溢出的甜味,而就在这时,好巧不巧,亚瑟下楼来了。他的到来一瞬间打破了空气中久违的宁静。因为我看到跟在亚瑟后面,父亲也从书房走进了客厅,紧接着,他看到了我手上的巧克力。

我看到亚瑟餐厅里背对我的身影僵住了。我坐在桌前,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班内特小姐站在我边上,她没有说话。在这样的场合下,她没有发言权。

“听到了吗?”父亲提高了音调。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但在那一刻,我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了反应。我没有动。我的手紧紧抓着那盒巧克力的包装,它的角都快被我捏变形了。

“我不要。”在父亲充满威严的目光下,我听到了我自己颤抖的声音,“这是个礼物,不是吗?”

我的父亲没有说话。我低着头,不敢去看父亲的眼睛。我害怕他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从小到大每当我做错事的时候,他都会用那种眼神看我。刚刚我心里萌生的那一点平静荡然无存,此时此刻我只是用身子抵着餐桌边缘,死死抓着那盒巧克力,就好像我松开手,那一切属于我的就都会消失一样。

“把东西放下,弗朗西斯。”父亲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不容质疑,“我是这么教育你的吗?你现在是哥哥了,这个家里不止有你一个人。”

又来了,又是这个词。

我坐在原处,手脚冰凉,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的手在发抖。我麻木地放下那个盒子。在我放下它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灵魂的一部分被抽走了。在它脱离了我的手,被放到桌上的那一刹那,这个盒子和它全部的内容物都失去了原本的芳香,变成了我十四岁青春的一个噩梦。我打开那个盒子的时候,我感觉一种纯粹的愤怒从我的内心涌了出来。我没有尖叫,我没有哭,愤怒烧干了我的眼泪。当十四岁的亚瑟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地上。在那个年纪的我的世界观里,亚瑟是不折不扣的反派。他是一个有攻击性的个体,他挤进了我的世界,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这足够让我用尽一切去恨他。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把那盒巧克力放在桌上,然后上楼,关上我的房门。

我摔上我的房门。

就在我准备这么做的时候,一个声音拦住了我。我扭过头,是亚瑟。他的手扒在我的门框上。“让我进去。”他隔着门框望着我。他的脸藏在门后的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其实很不想看到亚瑟的这张脸。在他出现在我房间门口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把门甩在他的手上。但我毕竟不能这么做。我摔门的手停住了。与此同时,淤积在胸中难以纾解的怒气不合时宜地涌了上来。“毕竟这也是你的房间。”我阴阳怪气地说,“你也是我父亲的‘儿子’。”

“……你没必要对我这样。”站在门口的亚瑟说。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但他表面看上去还算冷静,“我无意于挑起争端。”

“哦,是啊,是啊。”我侧身让他进屋,“住进我的房间,抢走我的父亲,夺走我的礼物,这当然不是你的本意,毕竟这是你轻而易举就能实现的。”亚瑟进了我的房间,他在他自己的床上坐下,他自下而上地看着我。“我明天就会离开你的房间。”他尽力用一种克制的语气对我说,“如果你想要,那些巧克力,我也可以还给你。”

当他那样看着我的时候,我感觉我的愤怒简直无法遏制。柯克兰的退让在我眼里是一种变味的炫耀,而这只会让我更加怒不可遏。“是啊你当然会搬出去,但是你还会留在我家。”我的语速加快了,“你还会住在这个家里不是吗?你还会夺走我父亲的爱夺走我的家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然后再假惺惺地站在我面前说这不是你想要的,这太虚伪了!——”

“这是我可以改变的吗?”亚瑟打断了我,“他们的婚姻,爱情,家庭,弗朗西斯,这些东西,你觉得我能决定多少呢?”

“拉倒吧亚瑟!”我的语速越来越快,“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做派!如果这不是你想要的你为什么不阻止你母亲结婚?你为什么允许她嫁给一个不是你父亲的男人,为了什么?”

“……闭嘴!”

我的话被亚瑟打断了。此时原本坐着的柯克兰站了起来。他捏着拳头,浑身颤抖,呈一个极具攻击性的姿态。亚瑟走到了我跟前,他的眼睛绿油油的,里面蕴含着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恨意。“——不要提我的母亲!”他站在我跟前,恶狠狠的,一字一顿的,把那句话重重砸在我面前,“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弗朗西斯,”他说,“你和你的父亲,在我眼中都什么都不是,对我母亲来说也什么都不是!”

我和他就这样在房间里僵持了三四秒,咬牙切齿,怒目而视。最后亚瑟先松了劲。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放过了我,去房间另一端整理自己的东西。而我气喘吁吁,对着亚瑟的背影怒目而视。我不能原谅他。在那个下午,我心中对亚瑟单纯的“讨厌”变成了更激起怒火的“恨”。我恨亚瑟,我恨他的出现。他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完全无法原谅的东西。

我从来没有向学校里的任何人细说过我和亚瑟的关系。事实上,如果不说,没有人会把我和亚瑟联系在一起。开学一个月过去,我和亚瑟已经成为了班上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我聪明,开朗,健谈,身边总是围着数不尽的朋友,而我从来没有见过亚瑟和这个学校的任何人成为“朋友”过。他总是一个人,一个人上课、一个人下课,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哪吃午饭。他像班里的那种边缘人。如果没有每周一次的物理小测,没有人会想起他这号人——对,他永远能在每周三的物理小测上拿第一。他永远能第一个交卷,然后在物理老师赞许的眼光里走出教室。但除了每周五宣布成绩的那一刻,其他时候我们都不会想起他。我们更愿意讨论的是老师、同学、作业、足球比赛,而不是每周一次的物理小测。

所以一直到第一次期中测验前,从没有人怀疑过我和亚瑟的关系。我总是在下课后礼貌地和安东尼奥道别,然后在离学校五百米的公交车站花上五分钟等待亚瑟。然后我们会一前一后乘上同一辆车,一起回到三站之外的家里。这样的生活很平静,但是平静之中,生活总会掀起波澜。期中考试之后,第一次家长会开始了。柯克兰太太说她搞不懂学校里的那些事情,于是让我的父亲去共同担任我和亚瑟的家长。我意识到有些事情再也瞒不下去了。家长会开始后,我就一直躲在厕所里。直到会过半程,安东尼奥来找到了我。比起我和亚瑟的关系,他看上去更担心我的状态。

“弗朗西斯,”他话里话外都透着怜悯,“你还好吗?”

我不知道。我躲在厕所的隔间里,不知道怎么面对安东尼奥。安东尼奥把我从厕所隔间拉出来。他面色凝重,欲言又止。到最后我实在无法忍受他那种便秘一样的表情了。我直截了当地问:“我爸来了?”

“……来了。”安东尼奥说,“唉,我实在不想为难你。”

我不想反驳,也不想解释。我推开安东尼奥,自顾自地走出了那个我藏身的洗手间。那一整个家长会我都没有进过教室,但关于我和亚瑟的传言还是飞快地从教室里飘了出来。无论如何,事实是明摆着的。我姓波诺弗瓦,他姓柯克兰,我的眼睛是紫色的,他的是绿色。我是法国人,跟着父亲一起来美国生活,而亚瑟操着一口英式英语,怎么看都和我们家不沾边。但是我们有同一个父亲。我们放学后乘同一班公交回家,然后走向同一个方向。我可以恨他,讨厌他,但摆脱不了亚瑟和我住在同一幢房子里的事实。安东尼奥和基尔伯特知道我讨厌亚瑟,他们从不在我面前主动提起,但但每天放学铃敲响后,我总会看到他们眼里欲说还休的同情。我厌恶那些同情,但我没法冲他们发火。这些问题是无解的,就像那张结婚证就摆在父亲书桌的抽屉里,柯克兰太太的衣服和裙子就放在主卧的衣柜,而亚瑟的房间就在我隔壁。所以我没法回应那些八卦的视线。当他们的目光聚焦过来的时候,我只能说,我不知道,对,我不想说。

我并没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不过亚瑟对我的讨厌并不买账。他依旧是那个我行我素,自说自话的独立个体。他的我行我素在很多时候到达了一种有点恐怖的程度。在年级这个小型的社会里他横冲直撞,丝毫不顾忌自己是不是偶尔惹到了些什么大人物。乔佛里就是个典型案例。乔佛里是校长的儿子,属于那种在年级里我们都不会去惹的人。

我听说亚瑟和他是小组作业的同学。他们俩的矛盾始于一些很愚蠢的小事。或许那天乔佛里根本没有想找亚瑟的麻烦,他只是想找点乐子。你知道,当你和柯克兰那种冷若冰霜的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会忍不住想激怒他。基尔伯特告诉我说,那天其实是乔佛里先犯的贱。他非要靠近亚瑟去打听那些无聊的八卦。毫无疑问,亚瑟不会回应。他从未把我认作为兄弟,他也从未把我父亲视作他的父亲,他一向来只会冷笑。这无疑会惹怒乔佛里。毕竟他在年级里作威作福惯了,如果他想,他能有一万种方式整死亚瑟。

基尔伯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假装不关心。我靠在学校的走廊上,目光穿过教室的窗户,落在窗边的亚瑟身上。从这个角度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整个人都被教室里的人群挡住了,我只能看到他沙金色的头发。基尔伯特还在我耳边复述那些细节,而我换了个姿势,把目光从柯克兰身上移开,说:“哦。”我绝不会在安东尼奥和基尔伯特面前表现出我对亚瑟的关心,但我不能否认的是,亚瑟和乔佛里之间的矛盾无疑——让我害怕了。乔佛里是我们年级最有号召力的人,我不希望惹怒他,也不希望介入他们之间的矛盾中。但很显然,乔佛里不可能这么觉得。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放学后,他在走廊上找到了我。他毫无边界感地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麻烦来了。

“亚瑟是你的兄弟,对吧?”显然,乔佛里不喜欢拐弯抹角,“我的意思是,名义上的兄弟。”

他的手就勾在我脖子上,贴着我的脖子,让我觉得很恶心。“我想你也不喜欢亚瑟,对吧?”他追问。

我不置可否。事实上对于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很绝对的。但面对乔佛里,我不想把事情搞得更复杂。我的沉默被乔佛里当成了默认。“嘿你听着。”他拍着我的肩膀,“我打算给那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你说呢?”

我不知道。就在乔佛里和我勾肩搭背的时候,亚瑟背上书包从教室里走了出来。他一出门先看见了我,然后看见了乔佛里。乔佛里的手架在我脖子上,看到亚瑟,他很大声地笑了出来。

这是一种很低级的挑衅策略。我甩开了乔佛里,跟上亚瑟的脚步。我身后,乔佛里还在大声吹着口哨,向我炫耀他趾高气昂的胜利。而我的不爽伴着乔佛里的炫耀逐步攀升。我跟着亚瑟走下楼梯,随后在楼梯拐角拦住了他。我抓着他的胳膊,强迫他转过来听我说话:“别·让·你那些破事牵连到我,听到了吗?”我一字一顿,恶狠狠地把这些话甩到他脸上,“管好你自己!”

他被我抓着,一脸的莫名其妙。但当他听完我说得那些话之后,他脸上的迷惑很快变成了一种饱含嘲讽的表情。“你害怕了?”他问,紧接着把他的胳膊从我手里挣脱出来,“就那一个乔佛里,就让你害怕了?”

他甩开我,接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我怒不可遏了。我追上亚瑟的步子,怒气冲冲地冲他嚷:“我根本不关心你的死活,我只是想让你管好你自己的事!”但他根本不关心我在说什么。他步伐轻快地出了校门,只留我跟在后面,被气得直打哆嗦。亚瑟的话极大的刺激了我。从那以后,我真的打定主意不再去管亚瑟和乔佛里的事了。但很显然,乔佛里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事情爆发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我和亚瑟像往常一样一前一后走出了校门。在公交车站边上的那条小巷里,我远远地看到了乔佛里。他今天看上去可没有往日好说话。他身边跟着两个跟班,很显然,他们是来找麻烦的。

我的心一下子抽紧了。我装作不关心,但那是骗亚瑟的。我知道乔佛里不是什么善茬,他的父亲也一定会包庇这个嚣张跋扈的儿子。有一瞬间,我想做点什么,但已经晚了。亚瑟在我前面走得沉着冷静,就好像他没看见巷口的乔佛里一行人一样。

很显然,乔佛里也看到了我和亚瑟。他冲我扬起了一个微笑。我看见了,但我把头扭了过去。亚瑟还在往前走,而我避开了视线,开始四处寻找退路。我绝不是怂,我只是不希望他们在我面前打起来。我讨厌这样的局面。我希望我能平静地走过这个路口,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那是不可能的。

乔佛里已经就在眼前了。我的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他的手插在兜里,他对亚瑟吹了一声口哨。

“你们知道他妈妈的故事吗?”他转过身对左右说。几乎在那一刻,我就确定今天在这里要有一场恶战了。“听说了吗,”乔佛里恶心地上下打量着亚瑟,“他妈妈是个婊子。”

就在那一瞬间,亚瑟停住了。我在心里狠狠翻白眼,心里埋怨乔佛里毅然选择了最能激怒亚瑟的一种方式。“我的建议是你不要这么说话。”我听到亚瑟说,“把那句话收回去,然后跟我道歉。”

“我说错什么了吗?”乔佛里向前迈了一步,脸上毫无悔色,“偷别人的父亲,和别的男人上床,她不是婊子是什么?”

我看到亚瑟的肩膀在颤抖。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想冲上去拦住他然后劝他放弃。但我的身体僵住了,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亚瑟深呼吸了几口。接着,出乎意料的,他转了过来。他的手在抖,他极度愤怒,但他正在尝试用一种冷静的口吻和我说话。“你可以先走。”他冷冰冰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

我僵住了。在那一刻,我完全说不出任何话。亚瑟见我不回答,便顾自转了回去。“你最好是快点和我道歉。”他把书包从肩上拿下来,后退了两步扔到地上,“别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把事情搞得更复杂!”我听见乔佛里尖锐地笑了一声,提高了声调,“到底是谁在惹是生非?你们给我听好了,这个人的妈妈是个婊子!”

几乎就在乔佛里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亚瑟的拳头挥在了乔佛里脸上,速度之快以至于我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拳的。我想逃。我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开,但我发现我做不到。乔佛里那边有三个人,而亚瑟只有他一个。我想走但又不敢走。我害怕亚瑟真的被他们揍倒,我害怕他一个人倒在地上起不来。所以我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我看到亚瑟被推到了地上。他的手肘撞到了小巷另一侧的墙壁,擦破了。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而乔佛里的一脚紧接着踹了上来。

我几乎没办法呼吸了。我看着亚瑟在地上蜷成一团。他很有骨气,即使再痛也没怎么吭声。乔佛里在那里狂妄地笑着,他的鞋印留在亚瑟整洁的白衬衫上。我愤怒、无助、气喘吁吁,而乔佛里注意到了我。他冲我招招手。

“你不是也很讨厌这家伙吗?”他问,“来吧,做什么都可以,我会帮你保密的。”

我感觉我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冲破我的喉咙飞出来。我慢慢地后退了两步,以示我对小巷里发生的一切的反感和拒绝。乔佛里见状,更是嚣张地大笑起来。“你怂了吗?”他踢了一脚地上的亚瑟,接着把柯克兰从地上提起来,“没事的弗朗西斯,我原谅你……只要你没跟这个抢走你爹的贱货处出感情。”

我捏紧了拳头。亚瑟被乔佛里揪着领子,他的脸上挂了彩,鼻血顺着他的脸蜿蜒地留下来,弄脏了他的衣服。“说真的弗朗西斯,真的不报仇吗?”乔佛里摇晃了一下被他拽着的亚瑟,“你爸爸可是被他妈这个婊子勾引走了,你确定不做点什么吗?”

他逼近了两步,而我没有逃。“你杵在这干什么呢?”乔佛里继续问,“你不会要替这小子替天行道吧?”

我感觉我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在我们飞快地逃离那条小巷的时候,它几乎要冲破我的衣服和胸腔。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激烈的打斗。我的脸上头发被扯乱了,手臂和膝盖都擦伤了,而亚瑟看上去更是狼狈。我们跑出去起码两个街区远,然后找到了另一个可以回家的公交车站。我在街边停下,头发蓬乱,气喘吁吁,而亚瑟和我一样狼狈。他的手在被推到地上的时候擦破了,那一大片伤口有些骇人,正在不住地渗血。

我狼狈地擦掉脸上的尘土和血迹,而亚瑟还在看他手上的伤。那伤口应该挺深,碰一下就让他疼得龇牙咧嘴。但我此时没心思关心他的伤了。公交车进站了,我和亚瑟一前一后的上了车。车上只有一个双人座。我看了他一眼,他也瞄了一眼我,我们破天荒地一起挤了进去。亚瑟坐在我身侧。他缩着掌心,把他手上的伤藏进内里,我想他应该很疼。

那一路上我们都没有交流,但我的大脑却一刻也没有停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亚瑟打架。或许在亚瑟勒住乔佛里的时候,那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但我相信总有些更深层次的原因。或许是亚瑟那声冷笑刺激到我了,或许是他脸上的血迹激发了我心里久违的血性。我不愿被他看扁,不愿成为他嘴里那个胆小怕事,被乔佛里吓得胆战心惊的人。又或者说,当他后退两步把书包扔到地上然后让我先走的时候,我意识到亚瑟其实比我要勇敢。

但我不说话。我只是微微侧着头,看着亚瑟。他正侧过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他似乎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平静地盯着窗外,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我实在忍不住了。我不由得问他:“你经常打架吗?”

他似乎因为我突然的提问吃了一惊。他转过来,迟疑几秒,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总是很难免的。”他犹豫了一下,说,“……拥有那样的一个母亲,这总是很难免的。”

我有些意外他这样说,但我们之间很快又归于了沉默。我们的回家路就在沉默中结束了。回家后,我们顺利躲过了柯克兰太太的盘问,晚饭的时候我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那件滚上了尘土和血迹的衬衫被我连同下午的记忆一起塞进了柜子最里面。只有等到晚上,我熄了灯躺在自己床上的时候,白天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才再一次死而复生。我睡不着。只要我闭上眼,白天发生的一切就不断地在我脑海中回荡。我想起我在车上和亚瑟的那几句对话——关于他的母亲。我很意外亚瑟会这样描述他的母亲。一直以来,亚瑟看上去都很在乎他妈妈。他用尽一切去维护她,甚至不惜为此揍校长的儿子。但是当他面对我的提问时,他又说她是“那样一个母亲”。柯克兰太太的样子在我眼前逐渐模糊了起来。

我并不知道亚瑟和他母亲之间经历了什么,我在床上冥思苦想也无助于我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我翻了个身,准备睡了。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忽然听吱呀一声——亚瑟的房门开了。

那声音很尖锐,在宁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我一下子坐了起来。亚瑟还没睡吗?现在是晚上十二点,他起来做什么?即便是失眠——我屏息凝神,听着门口的动静。我听到下楼的脚步声——亚瑟下楼了?在十二点的时候?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也并非是有疑心病或者什么的,我只是好奇。

我从床上爬起来,小心地推开我房间的门,防止它发出什么会吵醒我父亲的动静。我从门和门框之间的那条缝里挤出去,轻手轻脚地走下年久失修的楼梯,把一切都控制在最小音量。我不知道亚瑟是否察觉了身后的动静,我想应该没有,因为我听到脚步声向餐桌边的那个柜子移去——他想做什么?

我的左脚踩到了一楼的地板。在我的脚落地之前,我想起我家一楼有一块木板年久失修,在你踩到它时会发出吓人的动静。但是来不及了。地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亚瑟听到了我的声音。他被吓了一跳,他的动作僵住了。

“谁在哪里?!”是亚瑟的声音。果然是他。“是我。”我压低了声音,一时语塞,“你,呃……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亚瑟像是被我吓住了。我疑窦暗生,放轻了步子朝他走过去。亚瑟边上的柜门大开着,门边上散乱地堆着几个药箱。他手上抓了一卷纱布,有点慌乱地看着我。

“……只是上个药。”他磕磕绊绊地回答。他手上的一卷纱布顺着他的动作不慎滚落下来,落在地上。他急忙蹲下去捡,却被我抢了先。

“……你的手?”我替他把纱布另一端卷起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只是我已经站在楼下,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选择。他避开了我的视线,想否认又想把我推开,但最终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你消毒了吗?”我问。

当我站在他面前时,我意识到这一切都仿佛成了一种本能——我本来可以像以前一样忽视他的,但我做不到。我顺着那卷纱布捧起他受伤的手。我感到随着我的动作,他轻轻颤栗了一下。

“没有。”亚瑟说。他有意地躲开了我的视线,但是却非常顺从地把手放在我手心里。“我不知道碘酒放在哪里。”

他的回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唐突地笑了一下,这招来了亚瑟的一个白眼。“干什么,”他急了,想把手抽回去,“这点小伤,没事的。”

“不,那可不一定。”我抓着他的手没让他躲开,“小心后面发炎了。”

他又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着说了些什么,好像是“关你什么事”之类的,但我没管。他的手被我攥在手心里,汗涔涔的。“我帮你上点药吧。”我说,“碘酒在门旁边的这个柜子里。”

他没有还嘴,只是顺从地抓着那卷纱布,看着我翻箱倒柜地把碘酒找出来。我帮他拆开手上的纱布,揭开最里面贴着皮肤的那层的时候,他没忍住倒抽了一口气。我的动作放缓了下来。“疼吗?”我摁着他的手腕。“……还好。”他疼得一抽,但嘴上不肯承认,“没事的。”

他的反应弄得我哭笑不得。我抓着他,拿棉签轻轻擦他的伤口。伤口弄得他很疼,棉签触及他的掌心的时候,柯克兰几乎整个人都在发抖。但他不肯跟我认输。我原本是没有义务帮他的。但看着他那副不肯认输却又疼得发抖的样子,我就觉得好笑。我帮他上了点药,然后从掌根把他的伤口裹上。“我比较好奇的是,”我一边帮他包扎一边说,“要是明天我爸问你,你怎么说?”

亚瑟疼得嘶嘶抽着气,但嘴上功夫一点都没输。“我就说你把我从楼上推下去了。”他忍着痛跟我犟嘴。

“神经病。你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

“……我让你帮我了吗?”

“豁,可不了得。我要是不出手,你今天还不知道怎么回家呢。”

“我有的是办法。”亚瑟嘁了一声,把包扎好的手从我手里抽出去,“我又不是第一次跟人打架。”

这倒出乎我意料了。“你小学生吗?”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厉害死了,真看不出来。”

“本来的事。”亚瑟冷笑了一下,蹲下去把药箱收拾好,“……我和你这种一看就养尊处优的人本来就不一样。”

等他的手包好,他一下子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

他把柜门关上,接着顺着楼梯回他楼上的房间。我跟在他后面,心里被刚刚和他斗嘴的那点愉快充满了。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亚瑟脚步顿了一下。“我就说昨天在体育馆帮忙搬东西,不小心擦伤了。”他说,“反正我妈肯定不会怀疑。”

我又笑了。不知为何,今晚面对他的时候,我笑得比平时还多。“好吧。”我侧过头,看他消失在房间里的背影,“放心吧,我爸也不会发现的。”

在我面前,柯克兰的房门已经关上了。他在里面沉默了两三秒,然后说了一句好吧。他的声音穿过虚掩的房门,飘进了我的耳朵里。我的心情忽然就好起来了。我盯着他的房门,朝里面喊了一句晚安。他没回,估计是没听到。

但我没管。今天晚上的事情使我全身上下像打通了一样愉快。我顺势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心想,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和亚瑟之间的一层隔阂消失了。我没法从现在起就喜欢他,但起码不讨厌,他蹲着给自己上药的样子,忍着疼不肯叫出声的样子,翻着白眼和我斗嘴的样子,都让我觉得很可爱。我翻了个身,冲着天花板莫名其妙地笑了,忽然觉得这个家也没有那么糟糕。

那年夏天就在一场不大不小的孩子们之间的斗殴中过去了。而后的日子平淡如流水,没有给我留下任何深刻的回忆。然后,很多个夏天又那样稀疏平常地过去。我和亚瑟走过高一、高二,物理和化学开始变得深奥,课后阅读的书目变得越来越晦涩。亚瑟依旧在物理小测上拿第一,我照样和安东尼奥、基尔伯特厮混。我们的青春随着年级里大片大片的同龄人猛涨,在泡泡糖、电子烟、彩色的杂志和画报中流逝过去,然后我们又步入了暑假。一切都平静,没有波澜,就像以往所有平平无奇地过去的暑假一样。

那年暑假,镇子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班内特小姐的母亲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我站在我家的门廊上,看着父亲的那头金发在人群中闪着光。在这场小小的风波里,父亲出尽了风头。他笑,他紫色的眼睛在发光,他浑身上下都因为阳光金灿灿的,毫无疑问是人群里最耀眼的一个。他那么娴熟,那么淡定,他和警察说话时成竹在胸,他安慰民众时语气不急不缓,那种姿态正是十七岁的我最崇拜的“大人”。晚饭前,那些警察离开之后,父亲终于从人群中脱身。他轻松地笑着,拍了拍手,朝门前的我和亚瑟走过来。他一只手搂着我的肩膀,一只手搂着亚瑟,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对我们说“放轻松吧,我们回家吃饭。”然后他去卫生间洗了手,像往常一样坐在餐桌前。今天的晚餐是通心粉、熏鱼、炖牛肉和派,一切如常,柯克兰太太的手艺还是那么精湛。

那只是一场稀疏平常的晚餐,那只是一次稀疏平常的意外死亡。警察走之后,这个小小的镇子又安静下来,以一片橙色的晚霞继续承载我不断膨胀的青春。我挤进书房里,找了个理由挤在父亲身边。父亲的书桌上摊着一沓厚厚的论文。他带上了眼镜,正在拿红笔逐字逐句地点着看那些字句。我凑过去。我看到了纸页上挤着的φ和η。父亲没有看我,但他清了清嗓子。“听说你们下学期要学电磁了。”他在那行字末尾的几个词上打了个圈,“我给你的书你看完了吗?”

我坐在父亲身边的椅子上,目光落在那沓论文上。“我看完了。”我说,但我在扯谎。父亲给我的物理书被我放在书桌的最角落,我一个暑假只翻开过两三次。“不错。”父亲以微不足道的角度点了点头,“我想你会喜欢上物理的。”

我没说话,脚随意地踢着柜子。父亲从来都会相信我,从小到大,我也一直是这么哄骗父亲的。我把他送我的物理书翻得很旧,我翻着答案完成课后的所有练习,在物理课上,我把小说夹在课本里,假装自己在认真听课。物理小测的时候,我让安东尼奥给我传答案,以便我能拿出一个还算好看的分数。我不喜欢物理,但这是我在这个书房里永远不可能说出口的话。父亲需要一个喜欢物理的儿子,他需要一个能在物理小测上拿满分的儿子来满足他的虚荣心。

我凑近父亲,随手翻阅着他身边的论文。父亲给上一篇论文打了65分,原因是数据造假。“我希望你上大学的时候不要和他们一样。”父亲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告诫我说,“……说真的,要是你的物理能和亚瑟一样就好了。”

我默默把那沓论文放回论文堆里,深吸了一口气,假装没有听见父亲语气里的失望。在我那样的青春里,父亲的爱是稀缺品。一直以来我那么敬佩他,那么崇拜他,把他当做我人生的楷模,发誓成为他那样的大人。我对父亲的这些滤镜从来没有碎裂过,一直到这个夏天结束。

第一天就这样在悲伤和忙碌中过去。班内特小姐联系了搬家公司,她和他们一起收拾完了班内特太太的遗物。父亲和柯克兰太太也去帮忙了。在傍晚时分,卡车开出了小镇,带走了班内特太太生前所有的遗物。班内特家的客厅空了一块,墙上曾经挂过壁画的地方留下了印子,厨房里放厨具的地方留下了灰尘。班内特小姐站在客厅里,她的眼里没有泪水了,她只是看上去很迷茫。

“可怜的孩子。”我听见柯克兰太太说,她走过去,用一种慈爱的母亲似得姿势圈住了这个可怜的少女。我父亲则站在班内特小姐身侧。他没有说话,只是遗憾地看着这个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学生。

我并不能说什么。在这样的场景中,我没有插嘴的权利。亚瑟刚刚去附近丢了一趟垃圾,很快,他又回到了屋里,看到了他母亲安慰班内特小姐的一幕。他静静地走到我身边站定。我看到在他手肘上和乔佛里打架留下的疤还没有完全消退。

我又想起了亚瑟的话——“……拥有那样的一个母亲,这总是很难免的。”

第二天,他们去镇上的公墓里挑选了墓地。班内特小姐联系了家里所有的亲戚,镇上的居民也来参加了葬礼。三天之后,班内特太太变成了公墓里的一抷新土。我站在人群里,感受到汗顺着我的额角留下来,流进我的衣领里。那是一个大热天,我的衬衫黏黏的粘在我的背上。那种布料贴在肌肤上的黏腻感是我对那场葬礼最多的记忆。我记得班内特小姐一直在哭,她在炎热的夏天几乎把自己哭得脱水。镇上的几个妇女搀扶着她,而柯克兰太太则一直捂着嘴,念叨着“可怜的姑娘”。班内特小姐在众人的搀扶中坚持参加完了葬礼的后半程。此时的她看上去虚弱,疲惫,苍白,看上去像个失去了一切的无助的孩子。

葬礼的最后,班内特小姐强撑着站起来送别在场的宾客。她和每一位来访的宾客握手,用沙哑的嗓子感谢他们的到来。我跟着父亲朝班内特小姐走过去。她没有化妆,脸色灰白。我看到父亲的手在班内特小姐的手上用力握了一下。班内特小姐虚弱地笑了。

“你还好吧?”我听见父亲问。他们的握手比寻常人久了那么一会,但没有人注意到。柯克兰太太在树荫下乘凉。因为炎热的天气,她有些中暑。

“我没事。”班内特小姐回答。她眼眶发红,脸色苍白,过度悲伤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她躲避着我父亲的目光,嘴角弯起一个惨淡的微笑,“还好。”

接着,我看到他抬起手。我看到他的左手那么不禁意地在班内特小姐的上臂一握。他冲班内特小姐点点头,班内特小姐报以一个颔首。这时候,我看见亚瑟和他母亲从远处走过来。

“我们走吧。”我拽拽父亲的衣角。我意识到父亲的目光还落在班内特小姐身上。他像是出了神,直到亚瑟和他母亲走到跟前才反应过来。

“我们走吧。”父亲又说。他轻松地拍拍我和亚瑟的肩膀,和我们一起走到车子边上。他若无其事地拉开了车门,接着坐了进去。柯克兰太太坐进了副驾驶,我和亚瑟挤在后座。车子的皮革座位因为阳光的照射而发烫。父亲摇下车窗,他发动了车子。

“班内特小姐太难过了。”发动车子的时候,父亲说,“我们或许该给她点空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话太无情,太悲观了,我不喜欢。我也不希望看班内特小姐沮丧的样子,我希望她能像从前那样容光焕发。所幸,在葬礼结束后一周,机会来了。那天,父亲提议我们开车去附近的湖边露营。正好,柯克兰太太说她近来有些牙疼,想借周末去诊所看看。我见父亲迟疑了一下,不由得说:“那我们把班内特小姐叫上吧。”

我看见父亲的眼睛一亮。他若有所思地沉思几秒,然后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神色。“好。”他笑着冲我说,“这真是个好主意。”

我回到营地的时候,父亲和班内特小姐还在那里。从我们到达这片营地开始,他们似乎就一直坐在那里了。父亲坐在湖边上,他手上拿着一本书。微风已经掀得书页翻过好几页,他却似乎并不在意。班内特小姐拨弄着湖边的一簇狗尾巴草。那丛草毛茸茸的,从她的指缝间俏皮地冒出头来。班内特小姐盯着那丛草微笑,她栗色的长发从她的肩上披散下来,就像她以往那样美。

在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感到欣慰。我又一次在班内特小姐脸上看到了那熟悉的,放松的神情,这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但随之而来的是心底一阵无法抚平的涟漪。我看见父亲的手那样自然地垂在椅背上,随着湖边荡起的一阵微风——轻轻地摆动着。我看见就在风来的那一刻,他挂在椅背上的右手微微颤抖。他的手动了一下,接着随着那阵微风,他的指尖碰到了班内特小姐因风扬起的发丝。他的指尖不着痕迹的拂过她的发梢,接着跟着风又停下。风止了,他的手又如方才那样自由地垂下,他依旧侧着头听班内特小姐说话,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班内特小姐依旧玩弄着手上的那根狗尾巴草,她对她背后发生的这一切一无所知。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电光石火般的闪过一个事实。在那个懒洋洋的夏日午后,我浑身冰凉地站在湖边。那阵微燥的夏风穿过整个傍晚,似乎尝试把我唤醒。而父亲的手正像那微风,在悄悄地搅动湖面之后又平息下来,试图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都没有做。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从未看到。我低下头,脚踢上湖边的几颗石子。我听到它们“咕咚”一声沉到湖底去,给水面荡起一层微不足道的涟漪。

那次露营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傍晚,我们收起帐篷。回城的车上很安静。父亲关掉了前排的广播,亚瑟在我身旁睡着了。我看向车窗外。夜晚的乡村公路很安静,连灯光都少有,只有远处黑丛丛的树木飞快地闪过去。我侧过头,看到父亲昏黄的车灯里冲班内特小姐笑。“他们睡着了。”我听见他低声和班内特小姐说。班内特小姐偏过头去笑了一下,没有搭话。我知道这样温柔的目光在这样的夜晚意味着什么。我不敢去看。我只能拼命告诉自己忘掉,以至于我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个礼拜后,班内特小姐要开学了。我父亲提议说请她来吃饭给她饯行,一桌上的四个人都没有提出异议。在那样的氛围中,只有我沉默着。我的脑海里还是两周前的那次旅行,那双手,那双眼睛,那微笑的神情。我用了很多方式去洗刷那天在湖边和车上的记忆,但都没有成效。可是我不能点破他。他是我的父亲,我还没有准备好迎接这一切,我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他。

下午四点,班内特小姐来到了我家。她穿了一条很漂亮的红裙子,棕色的头发烫卷了堆在肩上。她化了一点妆看到我就笑。我尝试着用微笑回应她。我笑得并不自然,感受到自己嘴角肌肉的僵硬。可是班内特小姐没有在意。她依旧给我带了巧克力,可是我的双手却在颤抖。我实在不知道该把那盒巧克力放在那里。

那顿晚饭,我一直食不知味。饭桌上,父亲又说了很多话,关于我,关于柯克兰太太,关于班内特小姐,关于我们。我神思恍惚地听着,感觉胃里时不时一阵翻腾。渐渐地,父亲又喝多了。他开始模糊不清地说话,目光不住地往班内特小姐身上瞟。我低下头去,手攥着衣摆,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柯克兰太太笑着把一盘沙拉推到我跟前,可我一点都吃不下。隔着一张桌子,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她那双绿色的眼睛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晚饭后,我坐在客厅里发呆。我心情沉重,思绪混杂,太多的心事挤在我的脑子里,让我没有办法理出头绪。父亲还在和班内特小姐说话,而亚瑟已经回了他自己的房间。从晚饭开始到结束他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不知道他是否察觉了什么。他一如既往的冷淡被我三番五次的过度解读也无法得出一个答案。而柯克兰太太则像往常一样哼着小曲进了厨房。厨房的水槽里杯盘狼藉,而她熟练地套上门后的围裙。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里。很快,熟悉的水声从厨房门里面传出来,就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觉得不公平。当厨房里哗哗的水声冲刷我的耳膜的时候,我控制不住地发抖。这一点都不公平,柯克兰太太的手泡在满是洗洁精的水里,而班内特小姐则在这里与我父亲欢笑。我不知道亚瑟是否看见了这一切,我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九点,外面的天黑透了。班内特小姐从我家的餐桌旁站起来。她理了理耳边的鬓发,笑着对我父亲说:“我该走了。”

她的语气那样轻快,就好像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本科生。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她的一袭红裙摇曳着消失在门口。父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走到门口,手扒着门框。“我送你出去。”他说。酒精使他这句话说得不太利索。因为他的窘态,班内特小姐再次笑出了声。她轻快地推开房门,接着把我父亲拉出去。挂在门上的风铃发出叮当的脆响,就像班内特小姐银铃般的笑声一样打破这如水的夏夜,给万物添上几分凉意。

我站在家门口打了个哆嗦,仿佛一阵凉风把我从头卷到脚。夏天要结束了。

而在我的身后,柯克兰太太高声喊着她的儿子。“亚瑟———”她把两袋厨余垃圾从厨房拎出来,“把这些扔出去,拜托。”

房间的大门又打开了一次。风铃再次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看着亚瑟的身影消失在夏夜里,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我跟上去。

这只是一个平凡的夏夜。如果刨除我观察到的,体会到的,捕捉到的一切,这只是一个平凡的夏夜。蝉在叫,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夜色使空气慢慢冷却下来,使人们无处挥洒的热情也渐渐消散。我顺着台阶走下去,走过门前的草坪,绕过我家门前的篱笆,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班内特小姐的家在那个方向,我顺着她的步子跟上去——冷汗顺着我的背流淌下来,在我走到篱笆外面的时候,我看到马路对面那双隐隐约约的人影。我并没有看清楚,也并不需要看得多清楚,因为只是那一瞬:那两个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影子,就足以论证这一整个夏天潦草毛躁欲盖弥彰的一切。我站在那里,几乎呆愣到忘记走开。接着伴随着我艰难的深呼吸,我感受到一阵剧烈的冲击。接着我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我被推到了一丛灌木后面。当我的眼睛再一次聚焦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亚瑟的脸。

他的呼吸很急促,他抓着我的胳膊,绿色的眼睛像钢针一样扎在我身上。他脸色惨白,脸上汗涔涔的,说不出是因为这炎热的天气还是不带一点掩饰的恶心和恨。“我全部都看到了,”他的手劲很大,好像想要把我掐死,“我全部都看到了……你和你的父亲,你们真让人恶心!”

我的呼吸骤停。我抓着亚瑟的手,在他铺天盖地的愤怒下艰难地呼吸着。“我恨你!……”他还在说。他的语言因为他的上气不接下气而支离破碎,“我恨你们!你们怎么敢……”

我尝试抓住他。我快要叫出声了,我因为害怕浑身颤抖,但是理智告诉我不能屈服。亚瑟的指甲掐在我的肉上,很痛,一下一下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深呼吸着,尝试把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父亲……在我抓着他的手的那一刻,我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多数是我父亲。他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样子,他扶着眼镜在书房里批论文的样子,他夹着讲义走进教室里,然后熟练地拉下黑板打开幻灯片的样子。而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不见了,变成了那个,站在马路对面把手放在班内特小姐肩上的男人。而在我开口的那一刻,我发现我竟然还在为他辩白。

“闭嘴亚瑟。”我抓着亚瑟的手,“松开我,……冷静……我们得谈谈。”

冷静。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我感觉自己的胸腔被心脏击打的疼痛:我在告诉亚瑟冷静吗?我明明自己也心如鼓擂,我明明自己也镇静不到哪去。我的目光越过灌木丛,马路那一侧,父亲和班内特小姐已经消失了。亚瑟松开手,我推开他,我们两个各自沉默了几秒钟,在那几秒钟里,我的脑子飞快地闪过很多事情。我不能失去父亲。我不能接受那样的父亲。我想起父亲站在讲台上那游刃有余的样子,我不能接受他被玷污一点,哪怕是他罪有应得——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撒谎了。在亚瑟逼问我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在说谎。

“你看错了。”我拍开他的手,向他耸耸肩膀,“没有的事。”

“你要面对着事实抵赖吗?”

“我没有抵赖。这本来就是子虚乌有,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

亚瑟后退了一步,眼睛瞪大了,满脸的难以置信。“弗朗西斯,我从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一个混蛋。”他又后退了两步,就好像靠近我就会沾染上我身边的空气一样,“我早该想到的。你和你的父亲,你们都是一路货色。”他连连后退,声音在发抖,他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是啊,我该对你们抱有什么期待呢,你们都是油嘴滑舌,拿腔作调的‘体面人’,你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你以为那些虚情假意能迷惑我吗?我告诉你,我和我母亲没那么任人宰割!”

他越说越大声了,有那么几秒钟,我甚至担心我的父亲会听到。但是没有人来,一直没有人。灌木丛后面安安静静的,只有我和他在沉默中对峙。直到几分钟后,我听到了我父亲的声音。“亚瑟,弗朗西斯,你们在哪?”他问,“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

黑暗里,亚瑟甩开了我。他猛地推了我一把,我踉跄了几步。回过神来的时候,亚瑟已经跑出半条路远了。我的手握住被他猛推一把的肩膀,在黑暗里,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缓慢地钝痛。亚瑟那愤怒的一击好像穿过我的胸膛,引起了我整个心脏缓慢的震荡。我捂住心口,努力跟上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我们又假装像没事人一样,但收拾完餐具之后,亚瑟就立马飞奔上了楼。他房间的门在我面前轰的一声关上,在那个夏夜里,再次引发了我灵魂微微地震荡。

“我被邀请去参加学校的物理竞赛队了。”他说,他的叉子插在西红柿上,把它榨出鲜红的汁水,“他们告诉我,我以后放学就要去那边做实验,可能要待到八九点钟。”

我停顿了一下,努力藏住脸上的疑惑。我没记错的话,上周老师确实在课上提起了物竞队选拔的事情。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邀请了亚瑟。我注意到父亲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当亚瑟说起物竞队的一切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

我不敢去看父亲的眼睛。我知道父亲心里在想什么。一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子名正言顺地加入了学校的物理竞赛队,而他的亲身儿子却还在及格线挣扎。我又转过去看看亚瑟。他在说完这一切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亚瑟去了物竞队?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我疑惑,但不能把这种疑惑表露出来。从那以后,亚瑟就名正言顺的不跟我放学了。我乐得清闲,但同时,我又对亚瑟口中的那个什么“物竞队”满是好奇。他真的去了物竞队吗?瞧他每天放学一本正经的样子,那不像是假的,可我从未见过他和物竞队的任何成员走在一起过。我从不关心柯克兰的一切,可是有时候,好奇心总是会战胜胜负欲。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每天都在刺激我,让我好奇有关亚瑟的一切。最终,我找到了一个机会。

阿尔弗雷德是个脾气爽快的小伙子,我在遇到他的第一天就这么觉得。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科技节的游园会上。他带来了他在国家级机器人大赛上的获奖作品,因而引发了一众围观。他是那种挺符合刻板印象的美国人,天真,开朗,又带了点美国人生而不自知的傻里傻气。我喜欢他,他是个脾气爽快的小伙子。我和他才聊上没多久,他就说要和我一起吃中饭。

我说好。同时我想到,他是我们学校的物理学新秀,对于物竞队的一切事情,他必然了如指掌。我在饭桌上问起他有关物竞的事。他和我说了很多,但没有我想要的。于是我打算单刀直入了。我问:“那么亚瑟在物竞队里吗?”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对我这个问题有些意外。“你说亚瑟?”他露出思考的表情,“说实在的,你要是想知道,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我被他的话哽住了。我的叉子在餐盘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抬起头,有点龇牙咧嘴地冲阿尔弗雷德笑了一下。他没有理会我扭曲的表情,而是低下头沉思。

“所以你和亚瑟,”他打断了我的思考,“你们两个是兄弟吗?”

他问出了另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兄弟。这样的字眼横亘在我和亚瑟之间,使我们两个像楞次定律一样来拒去留。我从不知道亚瑟在遇见我前经历过什么,但我又渴望感知到他的喜怒哀乐——就好像在那个孤独冷淡东拼西凑的家里,只有他的情感能和我产生轻微的共鸣。

我没有回答,好在阿尔弗雷德也没有计较。他短促地笑了两声,巧妙地绕过了他抛出的那个问题。“按理说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他的手摩挲着下巴,看上去在思考,“我应该替亚瑟保密的,但根据我的观察来看,这件事情应该和你、你的父亲以及你的整个家庭都有关。”

我不由得集中了注意力。

“亚瑟没有参加物竞队。”阿尔弗雷德说,“事实上,我们第一次邀请他的时候,他就拒绝了。”

我实在没有收住我脸上震惊的表情。我对面,阿尔弗雷德朝我无奈地摊了摊手,就好像知道我会是这种反应一般。“但他说……他希望我帮他保守这个秘密,他甚至愿意为此给我封口费。不过我拒绝了,我说这不是钱的事。”

“他从没有参加过一次物竞队的实验,我不知道他放学后去了哪里。”阿尔弗雷德接着说,“事实上,从第一天起,我就在思考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弗朗西斯。”

阿尔弗雷德对面,我早已收不住震惊的表情。亚瑟,他冷淡的样子下,原来隐藏着另一副我全然不知的模样。我谢过阿尔弗雷德。然后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地盯着亚瑟的方向。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没有朋友。隔着一教室的人头,我只能看到他头上翘起的几根沙金色的头发,但我知道他远不是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了。这个和我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兄弟”,他可能有一个我全然不知的庞大计划在酝酿。为此,他瞒过了我们全家人,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悄悄把这一切准备就绪。

我觉得我是时候调查一下亚瑟在干什么。

我说干就干。

周四的下午是个晴天,我在午饭的时候把我的计划告诉了安东尼奥和基尔伯特。他们两个对我的计划予以了大力支持,于是在下课前,我给父亲发了消息说我要在安东尼奥家讨论小组作业,可能会留到比较晚。那天放学之后,我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了东西,但我没有离开校门。我的余光一直聚焦在和我隔了一个教室的亚瑟身上。我看到他提起了包,像往常一样从后门出了门,然后消失在了走廊上的人群里。

要在人群里跟住亚瑟并不容易,他身量不高,也就一米七出头的个子。我一路扒开人群跟着亚瑟下了楼,在教学楼里转了一圈。果然他没有往物理教室的方向走。他只是拽了一下书包带子,接着随着人流走出了校门。

我大喜过望。当我跟着他走出校门的时候,我感觉柯克兰的秘密简直近在咫尺了。下午五点,街上的太阳已经西斜,我跟着亚瑟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最终看着他拐进一条小巷。那时候,天已经半黑了,街上的商店亮起霓虹灯牌。我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个地方——这不是什么一般人会来的地方。

灯红酒绿,花天酒地——这片地方,是这座城市最大的一片酒吧——在人们想要发泄的时候,你也可以称之为红灯区。

我跟着亚瑟走街串巷,最后拐进了一个街角。那座酒吧在巷子末尾。他推开门直接进去了,我不好跟上,只好在门外假装路过。我看到亚瑟把书包放在拐角的一张椅子上,接着一个青年从吧台里出来迎接他。亚瑟和他浅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他走到了里间去。他再出来的时候——

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亚瑟并没有换掉他寻常穿的那件白衬衫,但在衬衫的基础上,他打上了领结,同时套上了一件黑色马甲。他站在吧台后面,看上去就像一个称职的酒保。那个青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亚瑟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他打掉那个青年的手。

在我再次仔细观察这个酒吧的内饰的时候,我又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gay吧。

我在酒吧外面待到八点多。一直到天黑这里的人才慢慢多起来。我透过窗户往里看,夜里的酒吧声色犬马,各色着装暴露的青年或中年人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来来去去。在那五光十色的灯球下,亚瑟倒是一个人安静地站在柜台后。他很少与人搭话,偶尔给客人递酒,面对来往客人时不时的搭讪,他娴熟地用微笑婉拒。而我靠在酒吧门口的墙上,反复想着那几个问题。亚瑟为什么要出来找兼职?——我父亲在零花钱方面一直很慷慨,亚瑟看上去也不是特别缺钱用。可是他又是怎么找到兼职的呢?他看上去一直那么疏离,冷淡地像个信徒,我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在这样一个地方找到这样一份工作的。埋头苦思并不能给我答案。夜色渐深,酒吧里的人渐渐多起来。我跟在两个年轻人后面挤进了酒吧。亚瑟还在吧台后面忙碌。他熟练地擦洗着玻璃杯,看上去就像一个真正的酒保。我随着人流挤到了吧台边上,亚瑟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我朝他走过去。我问:“有没有冰水?”

他抬起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就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他露出了慌乱的表情。我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尝试抽回他的手,但我握得死紧。我们两个就这样在吧台前僵持了一会,直到这场小型的骚乱引起了几个顾客的注意。于是我放开了他。他脱掉身上的围裙,从吧台里跟我走出来。我们走到酒吧外面。深夜的小巷是不少男男女女你侬我侬的场所,对我们的到来,他们好像司空见惯。我忽然意识到我和亚瑟在这样的场景下多少有点瓜田李下之嫌。这种糟蹋人的误会让我浑身上下一阵恶寒。我推搡着亚瑟,尝试和他走到有路灯的大路上。

“你来这干什么?”我们终于在巷口站定,那些暧昧的眼神和声音终于不再落在我们身上。亚瑟环抱着双手,他先人一步,摆出了高傲的姿态,就好像被查到去gay吧打零工的是我一样。我气极反笑,反驳:“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亚瑟冷笑了一声。他身上那件马甲太大了,在他极瘦的身体上显得那么不合时宜。他靠在墙壁上,眼皮微微一抬。

“我出来赚钱关你什么事?”他反问,“我既没偷也没抢,也没坏了你尊敬的老爹波诺弗瓦的名声,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你不会想知道爸的反应的。”我说,尝试在气势上压倒他,“如果我告诉他你压根没去那个可爱的‘物竞队’,如果我告诉他你一个人深更半夜在gay吧打零工……”

“那么就去说啊。”亚瑟提高声调打断了我,“去说吧,你以为我在乎你父亲的什么关心什么爱吗?你们根本不是我的亲人,你们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情背叛我母亲,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你们那些?”

“你别再造谣!”

当他提起他母亲,我父亲,以及那些深夜里隐秘的丑闻的时候,我失控了。他因为我突然的爆发沉默了几秒,然后他忽然笑了起来,就像捏住了我的弱点一样——“你清楚我到底有没有在造谣。”他逼近了我,笑得有点渗人,“既然你爱惜你父亲的羽毛,就别给我把那些脏事抖搂出来的机会。”

然后他就抛下我走了,只剩我浑身发抖地站在原地恼羞成怒。我愤怒地踢着地上一枚瓶盖,感觉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我喘不上气来,我的脑子里想得尽是关于亚瑟、我父亲和班内特小姐的事。我想我完蛋了。我彻底被套在里面了。我无处可去,退无可退,我只能看着我理想中那个光辉伟岸的父亲一点点崩塌碎裂,然后散落一地。

我在将近十点的时候回了家。父亲对我的晚归没有多说什么,只有柯克兰太太出来迎接我。“你饿吗?”她笑着打开冰箱门,“我做了一点玛芬蛋糕。”

于是我就疲惫地摊在沙发上,吃着玛芬蛋糕,望着天花板。柯克兰太太兴致勃勃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时而摆弄一下桌上的花,时而擦擦光洁如新的镜子。她最终在我身边坐下了,打开了电视。“我想看一会电视剧亲爱的。”她笑着冲我转过来,“你嫌吵吗?”

当她转过来对我笑的时候,她脸上的皱纹随着她的笑容绽放了开来。我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女人已经不再年轻了。即便她的的眉眼清秀,那双绿色的眼睛满是柔情,岁月也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她有一双粗糙的手。当电视调到她最爱的电视剧频道时,她的双手还在一刻不停地钩一条花边。没有人求她这么做,若你问她手上的活计一刻不停的理由,她会冲你笑笑,然后用母亲般慈爱的语气说:“哦亲爱的没事,我只是找点乐子。”她爱看肥皂剧,可当剧情进展到高潮的时候,她似乎又毫无波澜。她绿色的眼睛在电视和手头的钩针之间来回游移,你不得不怀疑她那双眼睛的聚焦在哪里。她看上去太温柔了。她就像一团柔软的棉花,可以咽下一切的刺痛和尖锐,又或者她对一切的痛苦满盘接受,毫不在乎。你不知道她是否会怨恨,是否会埋怨,是否会把一切不满足埋藏在心底。她看上去像一潭激不起波澜的死水,当你靠近的时候,她只是幽暗地折射出微弱的光线。

我看向她。

我并不了解她。

当我的目光落在她被家务和琐事磨损的双手上时,她转过来看我。“怎么了亲爱的?”她问。她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就像她第一天走进我家时一样。

我几乎要和盘托出一切了。我的愤怒,我的迷茫,我的愧疚,我的恐惧。我深埋于心底的,我无法释然的。她的目光接触到我,停驻了一瞬,然后又落到她手上一刻不停的钩针花样上。“你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我说很好。同时,我控制不住的想追问她。你真的对我父亲所做的一切一无所知吗?你真的就心甘情愿守着这一潭死水的生活吗?但我不能问出口。我看着她盯着电视沉静的样子,尝试把我一切的乌七八糟的情绪咽下去咽到心底。然后我忽然想起了亚瑟的话。“拥有这样一个母亲,”他说,“这总是很难免的。”

说这话的时候,亚瑟整个人因为手上的伤而微微颤抖着,而我也因为手臂的拉伤而龇牙咧嘴,远没有把亚瑟那句轻飘飘的话放在心上。

而当我坐在客厅里,看着柯克兰太太那副死水一样的表情时,我终于意识到亚瑟那句话背后的深意。我意识到,或许亚瑟和柯克兰太太之间早已有太多的隐忍和退让。亚瑟自力更生,而柯克兰太太装聋作哑,是因为他们无可奈何,他们早就无话可说。

我并没有捅破亚瑟在做的事,作为回报,亚瑟也没有再找我的麻烦。我们把玻璃碴子咽下去,假装风轻云淡,假装气定神闲。亚瑟依旧往返于他的“物理竞赛”,而我继续在父亲面前卖乖。十一月,天气渐渐冷下来。复活节到了。我们拥有了四天的完整假期。某天下午我躺在床上看书的时候,父亲忽然推开了我房间的门。“弗朗西斯,”他喊我的名字,“班内特小姐回来了。”

消息来的就是这么突然。我放下书从床上猛坐起来。生活的平静被打破了。我坐在床上,感觉脑子一阵嗡鸣。父亲说得太轻飘飘了,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汇总那个夏天的全部感受。接着随着几声清脆的笑,我家的房门被推开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房门,接着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在门口换鞋。她的手搭在我父亲的手上,嘴角挂着微笑。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扼住了我的喉管。那个夏天所带来的全部惊慌,全部痛苦,全部压抑,都在那一瞬涌上我的喉头,让我几乎要站在楼梯上呕吐起来。

班内特小姐在那个秋天产生了一点变化。你不好说那种变化是从哪里产生的,似乎从她的外表上看,她并没有什么改变。我倾向于认定那种改变是由内而外产生的,一种从女孩向女人逐步的蜕变。

那年秋天,我第一次见她穿高跟鞋。那双鞋子使她的脚踝看上去纤细,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公主。她在身上喷了香水,把头发烫成漂亮的大波浪,她背着那种都市丽人才会背的小包包,而不是专属于学生党的双肩背。她依旧会来我家吃饭,但在饭桌上,她说得更多的是关于实习,关于工作,而不是像本科的时候一样和我父亲探讨那些深奥的物理问题。她的目光从元宇宙投向了更多更具体的东西。

我的父亲依旧喜欢她。他依旧会在逢人时说起这个“他最骄傲的学生”。我并不想告诉父亲我其实能看出一切:吃饭时桌上缱绻的目光,临别时依依不舍的挽留,一个勾手,一个微笑,一个不经意的侧身,隐秘关系里必然的巧合。我并非不想拆穿他的谎言,只是不想撕去他金身上最后一层金箔。但我未曾想到这最后一点伪装,也会被父亲亲手撕去。

11月28日,星期四,阴天,假期结束的时候。那天傍晚,我和父亲把班内特小姐送到了机场。我们目送她提着行李箱消失在航站楼,我们在车里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自打亚瑟来我们家起,我和父亲就很少独处了。难得的独处使我感觉不自在,于是我开始在座位上左顾右盼。就在我转向窗外打算开始观察路过的行人的时候,我放在车座上的手摸到了一个硬物。

我把它拿了起来。

那是一管唇膏。

我把唇膏递给父亲。父亲接过来,捏在手里,表情玩味的拿捏着。那管唇膏已经快被用完,一些油腻的膏体粘在了塑料管表面。当你捏着它的时候,那些膏体会黏在你的手上。我看着父亲把那个精致的塑料小管子转来转去,他手上的指纹就被印刻在了塑料管上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车里的氛围忽然变得诡异。

“……这是班内特小姐的。”半晌,父亲才开口说。他的声音哑得吓人。

我当然知道这是班内特小姐的。毕竟我们家的车除了她,最近没有坐过任何女人。父亲把唇膏拧开,一股劣质的香精味立刻充满了整个车厢。

“这是她以前用的。”他说,鼻翼翕动,贪婪地呼吸着那支唇膏的味道,“……她已经很久没用这个味道了。”

我忽然觉得恶心。在我身边,那个拿着女人的唇膏贪吮吸的男人,居然是我的父亲。但是父亲并没有注意到我的不适。他把唇膏举到唇边,他的嘴唇几乎要碰到那支唇膏:“我觉得我们大概来不及把这还给班内特了,”他说,“她会在华盛顿买到更好用的唇膏的,这支就交由我保管吧。”

接着他把那支唇膏塞进了包里。在他身边,我感觉浑身上下一阵恶寒。我感觉那些我畏惧的真相近在咫尺,那种刺骨的寒意透过我的外套,直刺我的骨髓。我的手抓着皮革坐垫,我听到自己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所以这支唇膏为什么在这?”我的声音在发抖,“你们,经常在这里见面?”

我的父亲忽然笑了一下:是那种很神经质、很尖锐的笑声。“你想知道事实吗?”他问,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想躲,但没躲掉。我看到一抹笑爬上父亲的嘴角。

“毕竟你也十八岁了。”他说,摇晃我的肩,“咱们是一条船上的,是不是?”

我很想摇头,但在父亲的注视下,我没有反抗的胆量。我瑟缩着,尝试着躲避他穷追猛打的视线,而他步步紧逼,那股刺鼻的香精味刺激的我的鼻腔发痛。“其实我想你能猜到,是不是?”父亲的嘴角越咧越开,“你不会真把那个傻女人当母亲的,对吧。”

我不敢说话。我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拉开车门跑出去。天越来越阴,狂风卷着一地的落叶尖啸。我的手按在车把手上,我在颤抖。

“所以你为什么要娶她?”我问。我感觉我的声音在嗓子里被挤扁了,我几乎辨识不出来那是我的嗓音。

“——因为她很听话不是吗?”父亲的手在我肩头摩挲着,“至少有一阵子,她让我很开心。”

“所以这就是你们结婚的理由吗?”我颤抖着问。路边的行人仓促地跑进航站楼里,天越来越阴,要下雨了。

“是的。”而父亲说。他的手轻轻拍在我的肩头,这样简单的触碰就几乎要把我压垮。在暴雨倾斜而下的那一刻,我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瞬间。我想起我第一次见到柯克兰太太,第一次见到亚瑟。他们站在我家门口的地垫上,脚上的泥水把门廊打湿。我想起我第一次和亚瑟说话。他用那种阴狠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咬牙切齿地喊我哥哥。我想起这几年我遭遇的所有不幸,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父亲一个一时兴起的决定,只是因为在婚礼几个月前,一个女人讨了他的欢心。暴雨劈头盖脸的浇在我们的车上,我盯着窗外,努力藏住因为愤怒而泛红的眼眶。我意识到在我童年里那个熠熠生辉的父亲彻底死了。他被那场暴雨冲垮,成了打碎一地的雕像,再也拼不回来。

我们最后在寒夜里瑟缩着走回了家,只因我们这群青少年都喝了酒,没有一个人敢开车。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院子里静悄悄的,房门虚掩,父亲的房间灯已经黑了。我推开房门走进去,客厅里没有一点声响。我在黑暗里看着这沉默的家。黑暗里,柜子、桌子、椅子,都隐去了细节变成模糊的一团。我走进去,听到木板吱呀有声。我绕过茶几,绕过沙发,手抚上家里实木的矮柜。然后我站在餐桌边上,毫无征兆地忽然开始哭。我想到安东尼奥,想到基尔伯特,想到班内特小姐,想到父亲。我想起八年级的时候我拉着亚瑟狼狈不堪地逃出那条小巷,气喘吁吁,他的手握在我手里,冰冷。我想起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蹲在矮柜旁边给自己包扎。那时候我们还能蹲在一起说话,那时候他还没与我反目成仇。

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蹲在地上问自己。我阻止不了父亲出轨,就像我阻止不了基尔伯特出国,阻止不了他迎娶柯克兰太太。我抱着自己,在矮柜边颤抖着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会这么孤独?为什么我明明从不在乎柯克兰太太,我从一开始就讨厌亚瑟,可在这个寂寥的深夜,我却如此怀念和亚瑟一起蹲在矮柜边的曾经?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自己缩成一团,努力控制住自己哽咽的声音。我不希望任何人发现我,也不希望任何人打扰我,只希望自己一个人默默蹲在这里发泄这一切。但是就在我疲惫不堪,准备站起来去楼上的时候,我听到楼上的房门吱嘎一声。我抬起头,看到亚瑟从楼上走下来了。他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矮柜边上缩成一团的我。“你在那干什么,”他的声音依旧那样冷,不带一点温度,“弗朗西斯?”

我想我那天确实是喝多了。我跟着亚瑟走进他的房间的时候,脑子还迷迷糊糊的。亚瑟拉了一半的窗帘。他的桌上亮着灯,摊着几张草稿纸,看到我进来,他飞快地把那堆东西收拾好了。“你进来干什么?”他戒备地瞪了我一眼,就好像刚刚站在楼梯上跟我讲话的不是他一样。

我被他这话气笑了。我反问:“刚刚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

他被我呛了一下,转过身去收拾他桌上的那叠纸。“只是关心你一下。”他背对着我说,“没人让你进来。”

我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转而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亚瑟床上。我很少进亚瑟的房间,这里对我来说是个陌生的空间。他的桌子并不像我设想的那样洁净,反而乱七八糟的堆了很多书啊纸啊什么的。他的被子杂乱的堆在床上,显然他并没有睡。“你为什么还不睡?”我坐在他的床上问他。亚瑟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我。于是我仰面躺倒在亚瑟的床上,脑子放空地盯着天花板。

我太累了。我盯着天花板想。我周围的一切都让我感到窒息,而这里不一样。这里对我而言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可以假装忘记一切。我的脑子越来越沉,我转过去看着亚瑟,他还坐着,眼睛盯着窗外,身影消失在窗外的黑夜里。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至今仍不知道亚瑟那天失眠的原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楼下找我上来。在那个夜里,我感受到那个亚瑟和平常有一点不一样。他和我一样辗转反侧,和我一样郁郁寡欢。在这个压抑、破碎、虚伪的屋檐下,他一样有无数的牢骚不知该向谁抒发。我在睡过去的前一秒看着亚瑟模模糊糊的背影,昏沉的大脑想着:我应该抱抱他。但我没有,我太累了。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星期六,父母还没起床。我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亚瑟的床上。他的被子被卷到床铺的一侧,枕头上有一点亚瑟身上的味道。

我感觉头昏脑涨,我四肢酸痛。我从床上下来,发现亚瑟已经不见了。窗外,天光大亮,秋天早上久违的阳光洒在我脸上,带着一点暖暖的温度。

我下楼,感觉自己的身体还很疲惫。我在沙发上瘫坐了一会,大脑还没有从“我在亚瑟床上过了一夜”这件事里缓过神来。随后房门就响了一下。接着我看到了亚瑟。他手里捏着一份报纸。看到我,他似乎也吃了一惊。

“早上好。”我破天荒地和他说了早安。

“……早。”他愣了一下,没有直接走开,而是简短的回应了我一句。

我还有点头疼,同时四肢也还带着尚未苏醒的酸软。亚瑟小心翼翼地在客厅边的餐桌上坐下。他选择了背对我的位置,打开手里的报纸装模作样地看。但那份报纸半个小时还没翻过一页去——他明明没有在看。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沉默着,彼此并不言语。从我的角度可以看清楚亚瑟微微发颤的发梢,他被挡住的侧脸,他的脖子,他的侧颈。当我注视着他的时候,我从未觉得心里的情感这么复杂。当昨天晚上我蜷缩在家里的地板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失去一切了。而当亚瑟给我打开那道门的时候,我如此清晰而明确的意识到,在这个琐碎破烂的世界上,只有他是和我一样的人。

是啊,我恨他,嫉妒他,如果再来一遍,我宁愿我从来都不认识他,可我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我只有亚瑟了,我爱他因为他和我一样在孤独里自洽,我爱他因为他和我一样随遇而安。

基尔伯特最终还是走了。他走的那一天,冬天来了。我穿上羽绒服,把手缩在口袋里取暖。基尔伯特要回他很远很远的家乡去,他说他弟弟在那里。我相信他会有很好的未来,只是那样的未来我看不到了。我们在机场很用力地抱了抱,基尔伯特没让我看见他哭,但我知道他在登机口留下了眼泪。安东尼奥在这样的场合也说不出话。他只是在一个拥抱之后笑着祝基尔伯特一路顺风。

基尔伯特离开之后,安东尼奥就一个人走了。他不习惯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暴露在我面前,所以我没有勉强他。安东尼奥的背影渐渐在人群里消失,只有我还站在原地,呆着,看着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要往哪里去呢?他们是否有难以割舍的呢?在人群中流浪的时候,他们是否孤独呢?

亚瑟难得流露出了相对温和的表情。

“走吧。”他说,就好像他只是在等我下课回家。我抓住了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他的手很冷,我们走得很近。我们肩膀贴着肩膀走在一起,就好像我们真的是家人一样。

我们在孤独里忍受了很久:平安夜、圣诞节。班内特小姐又来了我家,柯克兰太太依旧像以往一样招待她。父亲有时候会夜不归宿,我没有勇气去深究他去了哪里。圣诞节的雪花伴随着铃儿响叮当的歌声,街上塞满了MerryChristmas的祝福。我靠在暖气边上盯着外面的雪地发呆。我就这样过完了我的整个圣诞节。

同年4月,亚瑟宣布他退出了所谓的“物竞队”。那是个天气阴森的下午,我从学校回到家,意外地看到亚瑟坐在沙发上。我觉得奇怪。“你不去‘物竞队’了吗?”我问他。他耸耸肩膀。“结束了。”他对我说,“都结束了。”

我把书包放在餐桌上,忽然意识到这个亚瑟与以往有些不太一样。他的脸上涂了亮片,眼妆画的很浓,像是要上台表演的样子。我走向他,手比划着他脸上的妆容:“你化妆了?”

他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解释。

“为了什么,为了你的‘物竞队’?”

他没有反驳我,只是站了起来。“为我自己。”他说,“有些事情我必须得做。”

他想推开我走到里间去,但我拦住了他。“你要做什么?”我意识到亚瑟的神情有些不合常理,“有什么事情是你要瞒着我做的?你别走,我们把话说清楚。”

我想拉住他,他想推开我。“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他推开我的手,“这一切都是我……我会把事情说明白的。”他看上去很固执,九头牛都拉不住他。我看着亚瑟推开了我,接着走向了我父母的房间。柯克兰太太坐在里面,我不知道他要和柯克兰太太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亚瑟一直以来的计划,我也不知道亚瑟一直以来的信念。我被一道门隔在了房间外面,一直等到晚饭时分,亚瑟和柯克兰太太才从那个房间里现身。

我不知道他们那天晚上说了什么。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亚瑟脸上乱七八糟的眼妆已经卸干净了。他们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前,等着我父亲落座,然后我们开始吃晚饭。亚瑟依旧像往常一样沉默,而柯克兰太太的眼角有泪痕,我不确定她是否哭过。

一直等到第二天,我才知道亚瑟酝酿了一个多大的计划。那天我从学校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已经在了。亚瑟也先我一步回了家,坐在沙发上,阴沉着脸。柯克兰太太坐在餐桌边上。她不住地拿围裙擦着眼泪,她在哭。

我推开房门。我闻到了屋子里的火药味。我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坐在沙发上的父亲率先开口。“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他叫了我的全名,接着向无辜的我发起了指控,“你是亚瑟的从犯吗?”

我实在是无意于重复那天下午发生了什么。我们四个挤在一个窄小的客厅里,所做的事情只有互相指控。亚瑟希望柯克兰太太能和我父亲离婚。他懦弱的母亲坚称只有男人才能养活自己,于是亚瑟出去找了兼职,他用了整整一年才攒够那笔钱,并且在昨晚把那笔钱交到了他母亲手上。可怜的柯克兰太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拿着那笔钱无所适从,最后在极大的心理压力下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震怒之下提早回了家,并在家门口堵住了亚瑟。一场争吵就这么开始了。

我从未见过父亲这么愤怒。他把钱甩在亚瑟脸上,问他是不是以为自己能出去赚钱就了不起了。而亚瑟很有骨气。他拨开我父亲几乎推到他脸上的手。他冲我父亲大声吼道:“至少我永远不会伤害我的母亲!”

房间里的气氛已经降至冰点。在柯克兰太太断断续续的哭声里,这三年来所有的伪装都被毫无防备地撕去。我的父亲气急败坏,他要求亚瑟和柯克兰太太滚出去。而柯克兰太太只是哭。她说她不想走,她只想要安定的生活。

我第一次清晰地在亚瑟脸上看到背叛。

我不知道我该作何感想。柯克兰太太的无下限的懦弱,我父亲的暴怒,亚瑟的反抗,太过激烈的情绪在房间里左冲右突,找不到一个宣泄口。我忘了自己有没有哭。有时候,泪水只是顺着我的脸庞流淌下来,而我对此毫无知觉。我的心脏一阵一阵的钝痛着,被整个空间的怒意压榨的喘不过气来。

到后半夜,亚瑟的锐气被耗尽了。他筋疲力尽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母亲双手掩面绝望地哭泣。他看上去没有力气了。他只是坐在那里,靠在沙发上,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艰难地喘息着。

我的心脏还在疼。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我的父亲走近书房收拾了几件衣服,接着从餐桌上拿起车钥匙。我看着他在我面前摔上房门,激烈的震荡使我在沙发上浑身一震。

柯克兰太太在亚瑟的劝说下哽咽着去睡觉,而我起身清扫掉在这场大吵中无辜殒命的几个杯子。我把玻璃片倒进垃圾桶里,回头看见亚瑟又瘫倒在沙发上。他没有去睡觉,他没有哭。他没有流泪,没有发脾气,只是很绝望地蜷缩在沙发上。他看上去很疲倦,他看上去被燃尽了。

我走过去。我坐在他边上。他的脸向着沙发靠背,黑暗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关掉了暖气的客厅里有些冷。我尝试着靠近他,把手放在他颤抖的脊背上。他没有拒绝。我贴了过去,靠在他身上。

我们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紧贴在一起。我感受到他的脊背呼吸时连绵不断的起伏。我在黑暗里靠近他的侧颈,尝试感受他呼吸的温度。而他没有拒绝,只是把脸埋在沙发靠背里,绝望地吐息着。

我知道语言已经无法修饰我们的绝望,我知道再多的泪水也填不满整夜的孤单。我只是凑过去,凑过去,运用本能去靠近夜色里唯一的温暖。我抓住亚瑟的手,凉的,就像我第一次和他见面时那样。但他接着回握住我的手,尝试把他掌心的温度传递到我手上。我听到他颤抖的声音。他说:“会好的,弗朗西斯,一切都会好的。”

我问他:“亚瑟,你会离开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报以一段长久的沉默。接着我感觉他坐起来,他转向我,在黑夜里我又看到了他那双神似他母亲的绿眼睛。接着他靠近我,他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爱你。”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能感受到他的每一寸吐息,每一次吸气呼气。他的身子靠在我身上,我们的心脏几乎引起共振。

“我也爱你。”我在他耳边回答。我们的吐息,我们的颤抖,我们的拥抱是那个夜晚一团小小的火,足以驱散所有孤独和恶意。

后记:

写了八个月终于写出来了。太难写了,真的太难写了,中间经历了无数乱七八糟的事情焦虑到不想再回忆,但我还是写完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坚持到把这个故事完成的,也许是责任感,也许是不愿意放下的自尊心,又或许是整整一个笔记本的故事线整理和人物情感分析以及几天几夜的失眠和头痛使我不愿意沉没成本。但好歹是写完了,我已经尽全力写到了我所能达到的最好。

这个故事发源于一条莫名其妙的代餐,大概是讲伪骨科的,然后发展着发展着故事就越来越长,最后就被我变成了如此乱七八糟的一篇。这一篇伴随着我走过了大一下学期的无数孤独压抑和痛苦,所以看起来大概情感特别激烈…嗯确实是我的真情流露啦(笑)

中间写的时候一直特别水逆。其实这半年以来一直没更新就是因为三次元过得真的很不好,感觉身上的每一寸精力都被耗尽了所以几乎写不出任何东西。很痛苦。不过现在日子大概是好起来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仏英。我会一直一直写的只要有脑洞就会写!也会发,大概是给自己的一种正向激励吧。、

无论如何会继续加油的喵

爱你们爱海峡

〖这次谁想抽签〗

“我来。”美起身走向签筒。

“这次是单身汉的一天,真好奇这说的是谁呢。”美饶有兴趣的扫了ch众一圈。

“说不定就是你呢。”俄说。

【会议结束后

“嘿,美!别急着走,我有东西要给你看!”阿尔弗雷德叫住美,朝他晃了晃手机,“你一定会感兴趣的。”阿尔弗雷德佯装神秘的眨了眨眼。

“你开会时就是在看这个吧,憋笑的很明显。”美边说边接过手机,吐槽他糟糕的伪装,而阿尔弗雷德则是无所谓的耸耸肩。

“噗呲!”在办公楼内人来人往,美为了维持自己在外的人设忍住了笑意,“这个瓷也太柔弱了吧,就像中国的那些霸道总裁爱上我里的小白花女主一样。”

“是的...

“是的是的,每个国家都有一部分人都喜欢将自己国家的化身或意识体写成这样,你想不想看看你的?”阿尔弗雷德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美满头问号的样子了。

“嘿,你怎么能将无关工作的东西发进群里。”作为管理员的英马上控诉。

“我敢保证你私底下绝对会将这东西看完,笑得喘不过气后再在群里来说他。”法对英的性格很了解,就像中国父母有时会对孩子说的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会放什么屁一样。

“附议。”美赞同的点点头。

“你们两个!!!”英有些恼羞成怒。

【五常工作群

美:链接

美:好东西

瓷:???

苏:我不是给!!!我和爹才没有干过这种事!!!

美:嘻嘻,破防了

…………

阿尔弗雷德见他在群里聊得起劲,就自讨没趣的离开了,美注意到了他的意图。

“这么急着走干嘛?你还有这么多工作没完成呢。”

“约会。”阿尔弗雷德理不直气也壮。

“今天和谁?”美有些无语,这小子每周都约四次会,工作全给自己了。

“所有人一起。你不要这样看着我,等你脱单了就会明白我的感受了,唉,恋人多就是容易一碗水端不平。”

美感觉自己被嘲讽了。】

“嘻嘻,破防了。”美看热闹不嫌事大。

“俄罗斯人真这么崆峒啊。”瓷没见过俄罗斯人为这种事破防,感到很惊奇。

“伊万你能表演一下吗?”阿尔弗雷德看得津津有味。

“我才不要呢。”伊万果断拒绝。

“欸——”其余四人感到惋惜。

【美难得下班后散步,在看见满大街的小情侣后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今天是情人节,“难怪他们今天一起约会,甚至我助理(已婚)还请了半天假。”美见一路上全是小情侣也没什么兴致继续散步了,在小情侣堆里,自己就像是一个电灯泡一样。

在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后,美见附近有鸽子便在小摊贩那儿买了点面包屑。

飞来的鸽子中有两只鸽子结伴而行,对着一小片的面包屑你啄一下我啄一下,最后亲昵的相互蹭了蹭脖颈,“全世界都在针对我是吗?”美面无表情的想。美受够了这充满恋爱的酸臭味的外面,起身回家。

美洗好澡,准备刷会儿手机睡觉,打开推特,感觉天都塌了。

我们明年乃至世界毁灭都会一直在一起

一张亲密的五人合照,一张海边烟花美景,一张由红玫瑰、蓝玫瑰、向日葵、牡丹和鸢尾花组成的花束

“小情侣离我远点啊!!!”美在想起阿尔弗雷德为了约会把工作都丢给自己和在开会时旁若无人的与其他人互动的种种事迹瞬间破防。】

“哈哈哈哈哈!”俄毫不留情的嘲笑美,英法难得和谐的在一起说话,感慨美就像小孩子一样,因为这个就能破防,美的脸色黑得和锅底一样。

“没事的,你一定能脱单的。”阿尔弗雷德边说边用手拍他背帮他顺气。

“你给我闭嘴!”美咬牙切齿,觉得阿尔弗雷德的情商还不如汉堡高。当然,阿尔弗雷德是故意气他的。

【“哥哥最近总是在安东尼奥哥哥家呢,好久都没回来了,要不和路德一起找哥哥吧,最近正好是番茄节呢!”费里想着想着就去了路德书房手舞足蹈一通说,说完就开始订机票,路德维希见状只好去收拾行李。】

“果然意大利和意大利人都喜欢说话时比划手势呢。”俄回想了一下意说话时的样子。

“这个世界的意大利可真可爱。”法被萌到了。

【叮咚叮咚,“哥哥我来找你玩了,开门啊哥哥。”门猛的被拉开,“吵死了!”“哥哥我来找你一起过番茄节了,我们一起过一定会很好玩的!”费里语速飞快的说了自己的来意,“别擅自决定啊,你个笨蛋!”罗维诺认命将人放进来,“好久不见小意、路德,你们应该带了旧体恤吧,赶紧去换衣服...

【叮咚叮咚,“哥哥我来找你玩了,开门啊哥哥。”门猛的被拉开,“吵死了!”“哥哥我来找你一起过番茄节了,我们一起过一定会很好玩的!”费里语速飞快的说了自己的来意,“别擅自决定啊,你个笨蛋!”罗维诺认命将人放进来,“好久不见小意、路德,你们应该带了旧体恤吧,赶紧去换衣服。”】

“很有趣,大家都很热情。”

“哈哈,俺家的番茄节可是超好玩的,对吧罗维诺。”

“哼,勉勉强强吧。”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安东尼奥活力满满的领着三人出发。

活动开始后,满大街的番茄味,所有人全身上下都挂着碎掉的番茄,在安东尼奥玩得正起劲时,一大波番茄朝着他砸来,安东尼奥变得狼狈不已,一回头就看到他那两个损友拿着个火箭筒似的东西。

“哥哥我们特意来找你的,东尼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kesesese,本大爷发明的番茄发射器就是好用!”】

“噗!真是有够损的。”俄看见这一幕想笑但因为正主还在现场就憋了回去。

“没事,你想笑就笑吧。”安东尼奥善解人意道。

【“你们两个!”安东尼奥迅速反击,三人打成一团。

今天的活动结束后,大家都变得脏兮兮的,弗朗西斯和基尔伯特是临时决定来西班牙的根本没订酒店,安东尼奥只好收留了他们。

回家清洗完自己后

“今晚你们吃什么?”作为东道主,安东尼奥很贴心的询问。

“pasta!”

“随便你。”

“当然是美味的法餐了,具体做哪一种根据食材决定就行。”

“本大爷都可以!”

“我都行,麻烦你了。”路德维希一如既往的有礼貌。

“那今晚就吃海鲜烩饭和意大利面吧。”

在暖黄色灯光下,他们吵吵闹闹的吃着饭,餐桌下,恶友组时不时踢对方几下,踩对方几脚,几番战斗后恶友组急眼了,直接离开餐桌,开始攻击对方。

“吃我一拳!”

“打不到本大爷吧!本大爷就是最强的!”

“别小看俺啊!”

“哥、哥哥,不需要劝一下吗?”费里担忧道。

“没必要,那些家伙打累了就回来了。”罗维诺毫不在意。

“哥哥那家伙……”路德维希感到胃疼。

最后的胜利属于安东尼奥。

“你居然趁我和基尔僵持偷袭我们!”

“就是就是!”

“哈哈哈,罗维诺,看见俺刚才的英姿了吗?”安东尼奥丝毫不在意来自恶友的控诉。】

“你们的日常生活可真有趣。”西班牙有一丝羡慕。

“出来的视频你们世界的要多一点呢。”德回忆了一下。

“大概是哪边的人抽,哪边的视频出现概率就会更大吧。”路德维希理智分析。

“那下一次就我们这边的人抽吧!”意大利擅自决定。

“两边的意大利君都很活泼呢^L^”

“ve?”

意大利莫名感到一股恶寒。

普设,金三角CP向,微量露中,联五都是同事

————————————————————

“阿尔,我和弗朗西斯在一起了,下周我们打算办订婚宴。”亚瑟脸上飘着红晕,一脸幸福的说。

“诶?!”

在夜晚,亚瑟将阿尔弗雷德约到酒吧,公布了他和弗朗西斯恋情。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这也太突然了吧!”阿尔弗雷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他应该为朋友收获爱情感到高兴和惊喜,但看见他们两人在一起心里总感觉有一丝酸胀感,不希望他们脱单,不管是他们两人中的哪一个都不希望,“大概是因为他们没有在刚交往的时候告诉我,可能还有些想要脱单的羡慕引起的吧。”阿尔弗雷德心想。

“哥哥和亚瑟大概...

“哥哥和亚瑟大概在一个月前开始交往吧,我们知道这有点仓促,但我们都准备好了。”

“你们怎么不在交往时告诉我啊,现在我超惊讶的好不好。”

“你是我们第一个告诉的人,明天哥哥才打算去公司告诉耀他们呢。”

在小酌几杯后他们各自回到家。

“嘿马修,我朋友遇到了点问题,但我也不知道怎么解决,你棒我想想吧。”

“行啊,发生什么事了?”

“我朋友现在单身,他在知道他的两个朋友在一起,并且下周就要订婚后感到难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后这样。”

“嗯……我觉得可能是你朋友喜欢他其中一个朋友吧,只不过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那如果是不希望他的两个朋友脱单,不希望他们和别人在一起呢?”

“诶?这个问题确实很难回答呢,总不可能是他喜欢上了那两个朋友吧,哈哈哈。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脱单,但他们结婚了,感到寂寞了吧。”

“……嗯,你说得对!”阿尔弗雷德放心了,毕竟怎么想也不可能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嘛……大概吧。

第二天亚瑟和弗朗西斯在公司宣布了恋情,邀请了关系亲密的朋友参加订婚宴,所有人都在祝贺。

“没想到你真和柯克兰那混蛋在一起了!还以为俺和罗维诺才是最先结婚的呢,没想到被你和柯克兰抢先了!”

“ksesesese!弗朗西斯你结婚后一定不能拒绝我们的酒吧邀请啊,不然本大爷绝对会来你家找你的!”

“怎么可能拒绝啊,你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与哥哥我阻止小亚瑟跟去酒吧发疯才对。”

“死青蛙你什么意思啊!”

“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和伊万绝对给你们包一个大红包阿鲁!”

“弗朗西斯、亚瑟恭喜你们。”

阿尔弗雷德难得和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他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站在人群边缘。

“阿尔,你还好吗?今天这么安静可不像你啊。”亚瑟发现了阿尔弗雷德的异样,在人群散开时关切询问。

“没什么,我可是hero,怎么可能有事。只不过是到现在还有些魔幻的感觉罢了,毕竟你们平时经常吵架嘛,现在看来你们那应该是打情骂俏,哈哈哈。”阿尔弗雷德打着哈哈,敷衍的将这个话题翻过去。

亚瑟看了他几眼,没看出什么破绽才离开,那犀利的几眼将阿尔弗雷德的笑容看得僵硬,在他离开后阿尔弗雷德松了口气,决定周末约王耀和伊万去咖啡厅,看看这对心思细腻的恋人会不会知道这种感受是为什么引起的。

周末

“你找我们什么事啊?”

“就我朋友现在单身,他在知道他的两个朋友在一起,并且下周就要订婚后感到难过,不希望他的两个朋友脱单,并且不希望他们和别人在一起他不知道为什么后这样。”

“嗯……虽然很少见,你朋友应该是喜欢上了那两人吧,但还没有意识到。”伊万略微思索后说道。

“为什么?”阿尔弗雷德有些心慌。

“我和小耀还没在一起时看见他和别人走得太近就会吃醋,在晚上偶尔还会因为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和他有结果而伤心,我觉得这种感受应该和你朋友的感受差不多。”

“我也是,没认识到自己的心意时就不希望伊万和其他人离得太近了阿鲁,还有,你说的朋友应该是你自己吧。”王耀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

上一棒:无

也是爽爽地画了黑帮设!希望各位用餐愉快

〖还有一点点小彩蛋哦〗

【在吃完年夜饭,大家一起看春晚的时候,亚瑟趁众人不注意,溜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又偷偷回来了。

大家发现他进厨房是因为厨房里冒出了黑烟。“亚瑟!你是不是做司康了!!!要是我的厨房出了什么事我和你没完阿鲁!”“这次绝对会成功的!”亚瑟将司康端出来,这次的司康看起来意外的正常。】

“做得还算成功。”法点评道。

“别看它外表正常,威力比平时的死扛大多了。”弗朗西斯想起当时的司康就觉得胃疼,那司康可是把阿尔弗雷德和伊万都给放倒的大杀器。

【“亚蒂,你居然成功了!”“没想到这次这么正常。”“别小看大英帝国啊,谁想先尝尝?”“试毒这种事肯定得阿尔和伊...

【“亚蒂,你居然成功了!”“没想到这次这么正常。”“别小看大英帝国啊,谁想先尝尝?”“试毒这种事肯定得阿尔和伊万干啊。”阿尔弗雷德和伊万各尝了一块,“味道还不错,比平时的好吃多了!”“亚瑟的进步很大呢。”阿尔弗雷德和伊万都表示这次的司康很正常,“你们…确定吗?”“对啊,怎么了?不过我怎么有一点晕呢?”“我也是诶。”“别说了,你们中毒了啊!!!”阿尔弗雷德和伊万的嘴唇都有些发紫,吃下司康不到五分钟,碰碰两声,阿尔弗雷德和伊万成功中毒身亡,看着倒下的尸体,亚瑟沉默了,默默的将剩下的死扛倒掉。】

“说起来亚瑟你是怎么做出来的?”伊万很好奇到底亚瑟是怎么做出能将阿尔弗雷德和自己放倒的司康。

“我做的时候施加了一点点魔法,大概……魔法失败了?”

“以后亚瑟禁止将魔法棒带进家门!每次使用魔法都要捅出篓子,处理起来超麻烦的阿鲁。”

【“伊万!!!阿尔弗雷德!!!不要死啊!”弗朗西斯发出尖锐的爆鸣,像王嘉龙看见‘正常’司康出来就知道要躲回卧室,避免处理烂摊子了,他走之前还不忘把晓梅濠镜拉走,他们两人的尸体只好由剩下四人处理了。“怎么办?直接扔进卧室吗?”“不然呢?难不成埋进院子里?”“亚瑟,这尸体你自己看着办吧阿鲁。”“我一个人搬不了这倆大块头啊。”本田菊趁他们不注意,想偷偷溜走但被发现了,亚瑟好说歹说,答应了不少条件才将王耀、弗朗西斯和本田菊哄来帮忙。】

“这样看来……还是英的厨艺好一点,至少吃不死人。”法很庆幸英做不出这种威力的食物。

【将阿尔弗雷德和伊万处理好后三人精疲力尽,“亚瑟,以后你禁止单独进我家厨房阿鲁。”“我附议。”亚瑟自知理亏,没有反驳。“怎么说呢,总感觉这新年里家里有两个死人有一点点晦气呢,就算是爱人也不行。”“要不跨个火盆吧阿鲁。”“好提议。”说完他们就从仓库里掏出个盆,在里面装上木炭,开始生火。

“耀君,剩下的木炭怎么处理?”“留着吧,明天让伊万他们也跨一下阿鲁。”】

〖还有没有人想抽签呢?〗

“ve,这里这里,我要来。”费里欢快的朝台上走去。

“跟我和哥哥有关诶。”

“什么!别是我的黑历史吧?!岂可修我都这么小心翼翼降低存在感了,怎么还是抽到我了!给我重新抽!”安东尼奥将罗维诺拦腰抱住,不让他冲上去,“罗维诺,冷静点啊!”

“不是啦,这上面写的是意大利双子的一天,感觉很温馨的样子。”

“要是我出丑了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罗维诺张牙舞爪的威胁一番后气鼓鼓的回到座位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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