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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25浙江
作为台湾外省第二代指标性作家,朱天心的作品一直置身于“解严”后台湾文坛硝烟弥漫的意识形态战场中。虽然朱天心本人一再强调“我不会让任何东西凌驾于文学之上”,但是在某些时候,朱天心强烈的知识分子性格,仍然促使她放弃更为个人化、更为幽微的文学探索,而转向以笔为旗的介入、公共论坛式的写作。《小说家的政治周记》(2001)便是她对台湾政治生态强烈不满的抗议之书。她也在2004年参与发起公民组织“族群平等联盟”,监督政客对于族群问题的操弄。近年来,朱天心更投身于流浪猫的动物保护运动,为动物权利发声,希望人类能够善待其他物种,与非人类动物共有而不是独占地球。透过朱天心笔下的动物书写,我们观照到地球上更多的有情生命,她笔下的猫生也带领我们跳脱人类中心的狭隘视角,反思、修正人类伦理的局限性。
我们可以把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放到对面,然后按重要性加以排列。在这个表格里,救助艾滋病人也许比救助濒危动物要紧,救助濒危动物比在饭馆喝酒要紧。我们该请哪位理论家来做这个“价值排序”游戏呢?好,划天下的理论家为我们排出了次序。我们该按照这个次序先做最重要的事情,做好之后再做次重要的事情?大家都先来救助艾滋病人,然后再考虑黑熊?大家都来解决无房户问题,等天下寒士都有了地方住,再来建歌剧院?谁会依照这个影子次序生活?如果一个社会里,人人都按照一套固定的价值排序来生活,人人都争做影子次序里最重要的事情,在尚有孩子失学之前就无人去救助黑熊,那会是一个多么让人丧气的社会。
救治流浪动物与救助失学儿童并不存在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关系,那种人为的排序掩盖的是深层的冷漠。人们被卷进黑熊救护或照顾流浪猫,只是因为某种机缘,不忍心见动物受苦,“他们用各种方式号召、感召人们参与他们的事业,但他们并不质问更不谴责谁”。那种胸怀远大理想,动辄给动保人士贴上中产阶级式伪善标签的人(他们事实上多半没为非洲儿童捐过半毛钱),经常也是最能够牺牲弱小为所谓远大理想让路的人。
近年来推动华语学界动物伦理学发展不遗余力的台湾学者钱永祥曾经引用历史学家勒基“扩张中的圈子”表明人类的道德进步趋向:人们的仁爱之情先是只限于家族,然后开始向外扩张,将整个阶级包括进来,继而道德关怀进一步扩展到整个民族、其他民族,乃至扩展到整个人类,最后,人们开始考虑将动物容纳进来。钱永祥认为,勒基“扩张中的圈子”这个概念,明确表达了动物伦理与道德进步的关系,他期待人类将道德关怀的范围扩大到动物,减少动物受到的伤害,减少残忍与野蛮心态对人类自身的贬抑和戕害,保护动物也是保障人性自身:“道德关怀的范围在擴大,受到道德考量的对象愈来愈多,就构成了一种道德上的进步。进步在哪里?在于以前受到漠视、歧视的人,以前被视作异己而提防、伤害的人,逐渐成为我们的同类,进入了道德考量的范围,从而其利益必须要受到我们的正视。我们列为同类的对象已经不受性别、宗教、民族和肤色的限制。今天的问题是:接下来,我们能不能再越过物种的限制,将道德考量的范围扩展到动物,让能够感受到痛苦的生命,也成为我们在道德上关怀的对象?”
要让动物能够成为我们道德关怀的对象,就必须有意识地冲破人类对于动物的偏见,在与动物的相处中体会到动物的快乐、欲望、痛苦,这需要人类发挥更多的道德同情与敏感。在这个意义上,动物书写正像女性书写、自然书写一样,它不只是一种文学书写,同时也是一种伦理书写,它试图从弱势的角度揭发人类习焉不察的集体性暴力,扭转人类的自私本能,促进人类的道德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