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古拉逆流·的推荐LOFTER(乐乎)

小徐说今天天气真好,那就再和郑迪表个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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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海没有风,蝉叫了整夜,我还是喜欢你。”

徐均朔轻快地按下发送,等了几分钟对方也没有回复,他并不意外,哼着歌走进浴室。

这是徐均朔第99次向郑棋元表白,郑棋元第99次拒绝回应。

是从夏天开始的,在徐均朔的记忆里,那个夏天充斥着酒店的香薰和甜腻的牛奶气味。

徐均朔记得那天晚上,在他打完最后一个黏糊糊的奶嗝之后,他冲阳台上眯眼吹风的男人说,出大问题郑迪,我喜欢你。

郑棋元是怎么回答他的?

徐均朔想了想,郑棋元当时以为他开玩笑来着。

徐均朔眨眨眼睛,有点委屈,不过他也觉得第一次...

徐均朔眨眨眼睛,有点委屈,不过他也觉得第一次表白有点突然。没关系,小徐从不灰心,会有下一次的。

他在郑棋元开嗓的时候说我喜欢你,在郑棋元排练的时候说我喜欢你,在郑棋元偷偷在后台打瞌睡的时候说我喜欢你。

郑棋元一次也没有回应他。

徐均朔要说好多好多话郑棋元才会像嫌他烦一样打他一下,一点都不重,像小猫用粉红色的肉垫轻轻碰了碰你。

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也许只是因为操着老妈子心的老大哥刘岩终于看不下去背着媳妇和郑棋元约了顿酒。

总之郑棋元让徐均朔晚上陪他出去走走。

徐均朔好开心呀,他走在郑棋元身边,小鹿在胸口乱撞。郑棋元的声音有点疲惫,他说均朔啊,我觉得咱俩不合适。

咚得一声,徐均朔胸口的小鹿撞了出去,不再回来了。

不是,怎,怎么就不合适了?我们不是合作的挺好吗,是你说的,天造地设,完美的一对。

徐均朔有点急了。

郑棋元顺着他的后背一下下捋着说,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我三十八,你才二十二,我比你大了整整十六岁。我可以自私,但是我不能让你一直都背着这十六岁。

徐均朔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但郑棋元没有停下来。

十六岁,你知道十六岁意味着什么吗?放在有皇帝那会,我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和你差不多大了。均朔,你问问自己,我又比你的父亲小多少呢?

徐均朔没说话,最佳辩手输得一败涂地。

郑棋元拍拍他的肩说,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录节目。

徐均朔第一次觉得长沙好冷。

苦是几分真笑有几分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幸好节目赛制给了他逃避的机会,直到最后一期的录制。徐均朔在两个人最后一场二重后漫长的拥抱里贴在他耳边说。

那你等等我,我再快些走,不过就是十六年,很快能过去的。

郑迪,讲道理,我还是喜欢你。

郑棋元害怕了,那个瞬间他真的很想流泪,但是他依旧没有回应。

徐均朔说,郑迪,你不回应我没关系的。这样吧,一百次,给我一百次机会,如果一百次还是不行,我就走啦。

郑棋元说好。

而如今徐均朔已经表白99次了。

徐均朔躺在床上认认真真编辑备忘录,头发上的水珠在枕头上洇出大片痕迹。

马上要节目一周年,他要准备向郑棋元表白第一百次。

发送出去的时候,徐均朔并没有太激动,相同的动作他做过一百遍了。长长的消息停在页面最下方,郑棋元没有回应。

徐均朔仰起头,他为郑棋元流泪。

郑迪,你对自己真狠。

“你看到了对吗?”

“嗯。”

徐均朔吸吸鼻涕:“之前我说要向你表白一百次,你一次也没有回应我。现在我要毁约,我要向你表白第一百零一次。郑迪你听清楚,今天上海风很大,但是天气很好适合告白,所以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郑棋元没有说话。

“嗯,我知道,我也是。”

END

我放假了,我又要把攒的文在几天里发出来.......

想想就好累

一个有关西藏上海的故事

又名:赌上一瓶特仑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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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藏的飞机在天上挂了大半天,终于在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慢慢悠悠地降落在了拉萨。从最东头赶来最西边的徐均朔脑子里已经除了好困好困要睡要睡以外,没有了一点兴奋的劲头。

哪怕同城也忙碌到像是异地恋的猫委屈地撇...

哪怕同城也忙碌到像是异地恋的猫委屈地撇了撇嘴:“朔朔,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徐均朔!你就只记得这个吗!”

猫急了,说着就要伸爪子挠人,但却被小孩落在嘴角的一个吻恰到好处地安抚下来:“郑迪,我记着呢,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寿比南山。”

结果当然是差点因为一句寿比南山误了机。

郑棋元在那边发来一个小猫亲亲的表情包,又发来一条语音,徐均朔于是忙不迭连上耳机再点开:“给朔朔的晚安吻,要好好休息,氧气瓶记得放在手边,注意身体,不要硬撑。”

他发过去一条知道了,又怕显得有些敷衍,于是又补了一句亲亲郑迪和晚安,这才终于放下手机。

“讲道理,有点可怜了。”徐均朔发了张晚餐的照片和一个哭哭脸给郑棋元,然后把手机放在一边开动起来。

干他们这行,忙碌算是常态。有工开很好,徐均朔珍视舞台,无论在哪里都一样。唱歌尤其耗费氧气和体力,他走了两遍台,助理顾及他是第一次上高原,和编导商量着先叫停休息了一会儿。徐均朔坐在台侧的时候,突然问了助理一个问题:“你知道这里离上海多远吗?”

“5000公里左右吧,昨天飞机上好像广播有讲过。”助理被这问题问得一头雾水,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5000公里啊……”徐均朔复读了一遍,“你说,计量单位有公里,那有公岁吗?”

“公岁?”

“比如四十岁吧,那就是二十公岁……要是照这么算,我就是十二公岁,你朔哥我是不是听起来突然年轻不少?”徐均朔突然开起了自己的玩笑,眼睛弯弯的笑起来。

但助理当然知道他话里那个二十公岁是谁:“老板,你是不是想棋元哥了?”

徐均朔愣了一愣,他和郑棋元的关系算是不公开也不遮掩,但被助理冷不丁一问,还是吓了他一跳。他本来想打个哈哈揭过这页,但助理又耸耸肩:“棋元哥昨晚噼里啪啦给我发了好多注意事项,我觉得你们俩应该给我这打两份工的助理涨工资了。”

-棋元老师:朔朔睡眠不好,睡前要提醒他把窗帘拉上,不然他第二天一准醒得早。

……

-棋元老师:他很能逞强,注意点他的腰,让他有事别硬撑,高原不比上海。

-棋元老师:我怕和他一聊起来又要聊到后半夜,所以才拜托你的,如果他问起来,你就说我没找过你就好。

困扰了徐均朔一天的小锤子突然熨帖下来,小朋友的心像是被贴了一块暖宝宝,举着手机傻笑起来:“就爱瞎操心。”

郑棋元到家的时候刚刚五点,剧组的其他人提前祝了他生日快乐,并且希望他明天的生日会一切顺利。他哭笑不得地点头应下,每年定时的对于年龄的焦虑再度涌上来,今年似乎格外汹涌些,究其原因倒不是三字头变成四字头,而是多了个二字头的男朋友。

“郑迪,你到家了吗!”徐均朔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喘,像是在室外走路,“我问了方方,他说你已经下班好一阵了。”

“嗯,刚到家,你在哪儿呢?”

“你先别管我在哪儿,你去阳台,快去。”徐均朔的声音里带着疲累也盖不住的兴奋,小朋友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撒娇的语气。

“不去,你家阳台西晒严重你又不是不知道。”郑棋元语气里颇有嫌弃的意思,“这公寓坐东朝西,朝向一点也不好,我看你还是趁有空尽早搬家得好。”

“郑棋元先生,我提醒你,在未来可预计的三个月内,这个西晒严重的公寓也是你家。”徐均朔显然不买账,并且和他玩起文字游戏,大有郑棋元不听他话不罢休的意思。

小孩儿很少这样任性,倒让郑棋元隐约期待起了些什么,他笑了笑,听话地打开阳台门站到了窗边。他旁边还有几颗摆在窗台上的多肉,半蔫不蔫地抗议着自己缺水的事实。他听见小孩又催他快点,于是应了一声,告诉他自己已经站在阳台的窗边了。

“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在哪儿?喘成这样,总不能在布达拉宫前的广场上跳广场舞呢吧?”郑棋元故意带着调侃的语气捉弄他,反正徐均朔在他面前是个捂不住秘密的性格,他就算不问,徐均朔也会吧啦吧啦倒豆子一样地说给他听。

徐均朔果不其然地被他梗了一下,但又迅速找回最佳辩手的状态:“关于跳广场舞这个项目我觉得可以先推后三十年,到时候我保证陪你去当老太太们都喜欢的广场舞领舞。”

“郑迪,我现在,正在318国道的路边,我的背后是日光城的太阳。”徐均朔突然切回话题,“我现在面朝着东边站着,这条路上有一些车,但不多,人还算少,挺安静的。”

“你也不怕冷,还不回后台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待着。”郑棋元没明白徐均朔的意思,催他回室内去,却被徐均朔打断——

“318国道,沪聂线,最东头是上海,最西头是西藏。棋元,你在最东头向西看,我在最西头向东看,我们中间是漫长的5000公里。”小朋友用鞋尖点点地,他呵了一口气,“上次我过生日,我们隔了……1500公里吧?”

“差不多?心里想着你的时候,坐飞机也不觉得有那么漫长的路程要赶。”郑棋元一贯在哄小朋友这件事上会得不行,听见徐均朔轻咳一声,就知道小孩儿肯定已经是一张红脸蛋。

“你别闹,你好好听我说。”

“嗯,你说。”

“棋元,明天是你的四十岁生日了。我知道肯定有很多很多人祝你生日快乐,包括我在内。”徐均朔说到这里,又像是停下来想措辞,顿了两三秒又接着说,“这是我们认识以后,你的第二个生日。上一次,我们还在长沙,刚录制完节目,累到爆炸,本来以为今年会好些,结果又阴差阳错,两个人都忙得团团转。”

“没事,生日么,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我都过了四十个生日了,没那么特别。”郑棋元以为小朋友是心怀一点歉疚,反过来大度地安慰他。

“特别的,棋元,在我看来是特别的。因为你是我特别特别爱的人,所以你的生日对我而言特别特别重要。”

“郑棋元,你是我目光的终点,从十六岁到现在,一直都是。”徐均朔说到这儿突然眨眨眼,把自己说哭这件事听起来有些丢人,但郑棋元应该会包容他这点多愁善感,“所以,我的终点,我希望你能岁岁平安、岁岁有我。”

“那么朔朔,你什么时候向终点奔来呢?”

彩蛋:

“下次不许你再这么辛苦了!”听说男朋友极限行程飞回上海就为了陪他过生日的郑棋元冲出后台,捉住一只还有些浮肿的、黑眼圈明显的小熊猫,把人抱在怀里,“终点又不会跑,终点会等你的。”

“但我等不及了嘛。”小朋友加深了拥抱的力度,飞了两天的人终于在此刻降落。

真·END

携早///恋小情侣返场参加电影节了。

全文3.4w字,HE,七夕恰大甜饼

同合集紫色夕阳的系列文。

看美式青春片吗?

是发生在努力长大的熊猫仔和他喜欢学猫眨眼睛的饲养员之间的故事,鸡飞狗跳手忙脚乱又掺杂一点点尴尬,但看完应该心情还不错。

非常感谢你的耐心阅读

BGM:《让我为你唱情歌》-萧敬腾

超级超级超级适合这篇文!

踩准了踩准了,没有像小徐一样多一分钟,我起床很迟,为了踩这个点定了两个闹钟,我妹还专门来叫我起床哈哈哈,阅读方法都放评里了,总有一个能看到的,如果都不...

踩准了踩准了,没有像小徐一样多一分钟,我起床很迟,为了踩这个点定了两个闹钟,我妹还专门来叫我起床哈哈哈,阅读方法都放评里了,总有一个能看到的,如果都不行的话那就拉闸,我也没有办法了呀。

希望大家看完开心哦,开心就够了。

Hpau

格兰芬多六年级学生徐均朔x黑魔法防御课老师郑棋元he2w+

如果有细节疑惑请和我说,感谢大家!

祝大家七夕快乐!

一、

“徐均朔,分院帽分你的时候肯定打瞌睡了。”

龚子棋捏着信封没拆开,他对自己的O.W.Ls成绩不感兴趣,先凑过去看徐均朔的。8个O,一个E,一个A。药草学是良好,那个让他看起来不太满意的及格来自特里劳妮教授的占卜学。

“没必要不高兴,占卜有及格就不错了。那教授神神叨叨的,上次我迟到,她...

“没必要不高兴,占卜有及格就不错了。那教授神神叨叨的,上次我迟到,她抓着我袖子要看我掌纹。”龚子棋说,“八门优秀!你他|妈原本是拉文克劳的吧!”

徐均朔把猫头鹰一起送到的级长徽章别在长袍上,“不要说脏话好吧。”

大概是因为今年三强争霸赛由霍格沃茨承办,准备得忙,之前每学年的成绩单都是暑假送到,这次居然晚到再过几分钟火车就开了。他和龚子棋昨天一起去摩金夫人店里买了新的巫师袍——十六岁左右正是窜高的年纪。今天一起回校,在车站收到姗姗来迟的信件。

龚子棋那只松开信封就展翅往回飞了,可他这只完成了任务,盘旋一会儿又落回来,两爪抓着他左边手臂站着。徐均朔念缩小咒把信件放进兜里,腾出手很小心地给它顺了顺灰棕色的羽毛,那猫头鹰终于扑腾了两下翅膀,轻轻啄了几下他的手心飞走了。

车厢已经基本坐满,他们从头走到尾,终于看到王敏辉一人占了车尾的一节。幸好幸好,徐均朔松了一口气,他倒是还能去级长车厢待一会儿,要是龚子棋过去保不齐要和斯莱特林的那位起冲突。

王敏辉搭了把手帮他们把行李箱安置好又重新坐下。顾易陪女友去了,他们都已习惯。龚子棋的位置在最外面,被王敏辉勒令伸手把车厢的推拉门关上,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三个人默契地微微欠身往中间聚。

“哎,我听说今年三强争霸赛在我们学校办,有没有什么想法?”

徐均朔撇撇嘴,“我俩早知道了。能有什么想法?未满十七周岁不能参赛,直接拉闸。”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新消息。”龚子棋啧了一声,“不过我前两天倒是听说了件新鲜事。”

另外两个人看着他。

“原先那个大胡子教授被皮皮鬼烦得受不了,辞职了,我们这学期来了一个新的黑魔法防御学教授。”

王敏辉说,换老师而已,几乎每学期都有的事儿。

“哎你听我讲完。我听说这位新来的教授特别好看,据说有十六分之一的媚娃血统。”

“女教授?年轻吗?”王敏辉来精神了,“之前那位大胡子一百二十岁了,上课太沉闷,一共三个恶咒,才讲到第二个就睡着一片。”

龚子棋点头,他就是睡着的之一。“年轻,听说看上去二十多岁。”

王敏辉表示怀疑,“二十多岁就来霍格沃兹当教授,还教黑魔法防御课?她是不知道要教我们高年级吗?”

“这我不清楚,不过好像之前是个傲罗,牛的。”

徐均朔本来已经往后靠,准备在级长巡视车厢前休假会儿,听了这话又一激灵坐直。

傲罗……那会不会认识他?

徐均朔向来对傲罗的事特别上心,对魔法部现任的几位也有所耳闻。二十多岁的女傲罗……确实不在他的记忆范围内。

*O.W.Ls:普通巫师等级考试,O优秀,E良好,A及格

*傲罗:在魔法部工作的,抗击黑魔法的精英男女巫师。

二、

几千英里之外,三把扫帚酒吧,郑棋元打了个喷嚏。

身旁的男人立刻拿起椅背上的衣服给他披上,郑棋元不着痕迹地歪了歪,西装外套滑下去一节,堪堪挂在一边肩膀上。他穿的是白衬衫,领口第二颗纽扣没有系好,也不敞开,很自然地掩在那里,可以隐约看到锁|骨的三分之一轮廓。

那男人看着他好似愣住,郑棋元笑着出声提醒,“Carl先生,既然检查过了,可以把我的魔杖还给我了吗?”

“哦,哦。”

男人把之前从郑棋元那儿拿走的魔杖双手呈还给他,紧盯着郑棋元,三分警惕,七分别的。“十一又四分之一英寸,桃花心木,杖芯是独角兽的毛,很坚韧,一支很适合战斗的好魔杖。”

“哦?那我倒是不太清楚。”郑棋元接过来,“这支是我从一个傲罗手里得到的,解除他的武|器后我是它新的主人,用着还算顺手。”

Carl眼睛一亮,“你击败了‘月亮’?”

郑棋元闻言看他一眼,又扭头回来看着自己那杯火焰威士忌里跳动的幽蓝火苗。

“是。我的父母都是被他送进阿兹卡班的,我替他们讨回来了。”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不属于他的战利品,魔杖在他的细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来回旋转,那人近乎痴迷地看着。

“当然。”郑棋元终于正眼看他,很随意地把手中魔杖再次递给他,“这根魔杖我看着都心烦,给你处理吧。”

那人的心终于完全落回肚子里,拿了魔杖交给旁边的随从让他先拿走,并嘱咐除非有事不要再过来打扰。他去点酒了,郑棋元微微转头,用余光瞥见魔杖被放进店门口衣帽架上的大衣口袋里。

端来的是红醋栗朗姆酒,上面漂浮着五六颗冰块,染着醋栗的红色和独特果香,透明漂亮。郑棋元一次饮下半杯,抱怨像嗔怪,说Carl先生待我不够大方,连酒都不够喝的。男人立刻自证,说你喜欢喝哪些随便点,能请Shawn先生喝酒是我的荣幸。郑棋元真诚道谢,抱来一箱玻璃瓶装的白兰地和雪莉,换了两个大的杯子混合着往里倒,假装看不到对方惊讶眼神和欲言又止神色,直至满杯快要溢出泡沫。他先端起自己那杯酒和旁边的杯子碰杯发出清脆声响,而后一饮而尽,抿了抿嘴唇边的酒沫,一手贴着鬓角,支着头注视对面的人,眼睛轻闭又缓缓睁开,给出眼神邀请。

那人自然不肯失了面子,痛快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完。只是他确实酒量一般,一整杯下肚再加上之前的朗姆酒,已经很有些上头,没过一会儿就毫不掩饰地往郑棋元那边凑。

差不多了。郑棋元开口:“我听说,Carl先生的庄园在不为人知的山谷里,还有一个藏了好酒的地窖?”

“是的,我可不止有一个庄园,每个都期待着Shawn先生的光临。”他伸手想去搂郑棋元,“不知道你想先去哪一个?”

郑棋元看穿他的想法,人往桌边靠的同时塞给他一个重新倒满了的酒杯,很自然地截断了他的动作,脸上依旧笑得漂亮,“当然是有酒窖的那个。”

Carl把手中的酒又一次喝完,语气都带了夸张的兴奋,“没问题。那本是我父亲的酒窖,现在有一半被我用来堆放金加隆——你肯定没见过那么多的金子,古灵阁都怕放不下。”

“那你得找人守着吧?”

那人拿杯子的手都不稳了,声音却越来越大,十足得意:“人不可靠。我在地窖外面设置了机关,石头刻的虎口中有九颗球,要先用竖琴奏曲才会出现,然后按顺序推下1、8、9、6四颗,一旦弄错就会被困在那儿,出不来了。”

“原来如此,好方法。”郑棋元慢悠悠地抿完最后一口酒,

“不过,你不该都说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

郑棋元不着痕迹地将手贴近长靴侧面,瞬间抽出魔杖,

“除你武|器!”

Carl的魔杖立刻飞出十几丈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郑棋元喊了声“倒挂金钟”,他整个人倒立悬浮在空中,迷迷糊糊思考十几秒才明白处境,脸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涨成难看的酱紫色。

郑棋元看他一眼,皱着眉把刚才扬起来沾到袖口的尘土拍掉,然后接着把话说完,“因为这样一来,你就没有一点用处了。”

然后又补一句:“这我最后一个任务了,结束得这么快,真没意思。”

“……”

赵越刚在门口解决了那个随从,推门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对他这种气人行为故作嫌弃,“行了别舍不得了,我魔杖呢?”

“门口那件大衣口袋里。这人还真对魔杖有点研究,还好我拿了你的,魔杖和脸对不上,如果是我的被他一查大概会直接被发现身份。”

郑棋元把得到的信息详细传达给赵越。“对了,我上次查到的黑魔法使用痕迹就在酒窖那里,你们这次去小心着点。”

“行了知道了。你呢,真的要回霍格沃茨去啊?”

“对。岩哥说学校里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辞职了,高年级那群小孩不太好教,请我回去帮忙。”

赵越说,这工作可不容易,你别乱教误人子弟了,还被学生捉弄。

郑棋元笑,我觉得他们会喜欢我的。

赵越翻了个白眼,虽然他觉得郑棋元说的对。

三、

霍格沃茨学生们期待开学,至少有一半是期待开学典礼的盛宴,一手叉着烤牛肉一手还要去拿鸡腿的徐均朔如是说。吃完了正餐,剩下的食物直接从餐盘里消失,他面前光洁的盘子里重新出现各种冰激凌、苹果馅饼和巧克力松糕。徐均朔离酒渍果酱布丁有点远,让龚子棋帮他拿一个草莓酱多的。龚子棋一边递给他一边开玩笑,怎么和同院的女生一样,吃东西专挑草莓味。徐均朔的接布丁的手一顿,说,我就是喜欢。

刘岩看学生们聊得开心也不便打断,看了一眼旁边的空座位叹了口气。算了,明天就上课了,不耽误上课就行。他原本想在开学典礼介绍郑棋元是新的黑魔法防御课老师,但那位主角说他整理办公室估计得要一个晚上,还振振有词说自己做学生的时候最烦教授讲话,所以不来就是给孩子们一个好印象。

徐均朔望着刘岩身边空出来的座位出神。如果消息是真的,那儿应该是留给新教授的,但是很显然那位年轻教授翘了第一班。

这还真有点儿像他会做出来的事。男孩又不着边际地想起郑棋元。

其实在徐均朔的记忆里,这位傲罗当时还叫郑迪。几年前魔法部曾有一次大规模的行动,抓|捕使用黑魔法的巫师,其中有三分之一是被他击败。本是功劳极大的事,他却在那之后改了名,关于他的消息也远不似之前那样易于听说了。

徐均朔理不清莫名变得乱糟糟的心绪,低头吃了一口布丁。草莓酱的味道很好,不至于太甜但依旧有让人心情愉悦的功效。他看盘子里还有几个,覆盆子的那边已经被拿完了。看来确实有好多人不喜欢草莓。徐均朔感到细密的快乐,好像守住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毫无价值但很特殊。

徐均朔仰起头,看施过魔法所以与外面天空无异的屋顶,天鹅绒般漆黑的顶棚闪烁星光,很难相信头顶确实是有天花板的。要开始在霍格沃茨的第六年,至此人生的八分之三在这里度过,他早已学会很多魔咒,会制作复方汤剂和吐真剂,在鬼飞球的威胁下捉到过金色飞贼。徐均朔看过数不清的美好或奇异画面,可大厅的屋顶依旧是令他赞叹的魔法,感动是一瞬间的事。男孩看着最亮的那颗星星想,如果明天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真的是一位傲罗就好了。

她会认识郑迪吧。

四、

六年前的夏季与如今没有什么不同,非要说的话也许那时候的太阳更烈一些,将总是喜欢拿了家里的光轮2014去草坪上玩又不太会飞、快要十一岁的小孩儿晒成土豆肤色。

徐均朔的母亲从拉文克劳毕业,一直对麻瓜世界很感兴趣。因为一次独自的旅游与一位医生,也就是徐均朔的父亲相识,两人相爱仿佛是水到渠成的事。

“你父亲知道了我的身份后没有被吓到,而是冲过来拥抱了我,那时候……”

“那时候你就想着要嫁给他了。”徐均朔吃着煎蛋,提前接上她的话,“你都讲过八百遍了。”

林女士指使旁边漂在空中的椒盐瓶子敲了一下他的背,徐均朔条件反射地坐直,瓶子稳稳当当落到桌上。

她把瓶子拿过来,在煎蛋上撒了一点椒盐,把之前已经商量好的事又说一遍:“带你去对角巷的教授待会儿九点就到了,你们先去一趟古灵阁,取一些金加隆和银西可,别乱买东西知道吗?”

徐均朔点头,心里却觉得小题大做。坩埚、斗篷、魔杖、课本而已,对着清单一件一件买就是了,父母既然忙,他自己也可以,不知道学校为什么非要给每个新生分配带领着购置开学用品的巫师,不知道会不会是一百多岁的老人,走起路来不会还要人扶着吧……

九点,时针与分针形成直角的时刻。

男孩看着墙上的钟,秒针与分针重合,壁炉忽然燃起绿色火焰,映出一个越来越明显的人形。一个瘦高男人从焰火中踏出来,皮鞋带了很低的跟,像是没有下地过的干净。他披了普通的旅行斗篷,但在徐均朔看来实在和别人不太一样,银白缎面闪得仿佛汇聚这一处所有光亮。徐均朔被这斗篷晃了眼,而后看到他手掌大小的脸,挺直鼻梁上架了金丝细边眼镜。

徐均朔那时还没蹿高,郑棋元向他走了几步,在合适距离蹲下与他平视,不疏远也不亲昵,刚好可以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香水气味。

“徐均朔是吗?”他向小孩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郑迪,负责带你去购置开学用品。”

徐均朔伸手与他相握,只觉得这个人的皮肤好白又带着凉意,右手、四指并齐、拇指稍微与之分开,握手礼的细节都展示清晰,是把他当一个长大了的男孩对待的。

郑棋元让徐均朔抓紧他的小臂,两个人好一起幻影移形过去。夏季的巫师袍也是薄的,徐均朔想起之前少有的几次幻影移形,过程都不太愉快,即便做好了准备也还是紧张,不小心手放位置低了些,正好碰到郑棋元的腕骨,好细。

郑棋元看出他紧张情绪,笑着放低声音想使他安心,“没事,抓紧些。”

徐均朔其实大脑有些宕机,但本能地照做,紧紧圈住他手腕,下一个瞬间就被扯进空间扭曲的漩涡里。

几秒后,两人站在古灵阁门口。郑棋元低头看到快要站不稳的小孩。

“很难受吗?”

“还好。”其实是真的还好,这大概是徐均朔最正常的一次幻影移形体验。

郑棋元弯腰看他,“那你怎么脸这么红啊?”

“……没有,哎呀。”徐均朔看他离得很近的眼睛,什么理由也想不出来,最后支支吾吾说了个“天气热的。”

郑棋元觉得好玩儿,又怕男孩真窘迫了,也不多逗他,直起身把眼镜取下来,“你不介意我把眼镜拿掉吧?”

徐均朔抬眼,看到之前被镜片遮挡的长密睫毛和一小颗泪痣,愣住几秒才回答“不介意。”走了几步又问郑棋元,“你不近视为什么要戴眼镜?”

“本来今天来找你的是一位魔咒学教授,学生恶作剧送他曼德拉草还不告诉他,被植物的尖叫声击晕了,我正好在这边度假,代替他来的,拿树枝变了一幅眼镜装样子。”郑棋元冲他眨眨眼,“我戴眼镜还好看吧?”

徐均朔两颊的红本就没有完全褪去,此刻又添一层,破罐子破摔地说好看,拿掉也好看,怎样都好看。说完又赶紧转移话题,“所以你不是教授吗?”

“对。我是一名傲罗。”

这是他没有听说过的名词,徐均朔扯扯他袖子想要细问,郑棋元看出男孩意图,赶紧将食指放在嘴唇前作噤声样子,“嘘,是个秘密。”

徐均朔聪明,联系到他之前的话,估计这“度假”也不是真游山玩水,大约是带了不便声张的任务来的。小孩安静地闭了嘴跟着他往大厅走,只是手里仍旧捏着那一段衣袖。

他之前也来过,对于一切流程都熟悉,郑棋元把他的事向最高那座大理石桌后的妖精交代了一下,挑了一位相熟的,提了灯带着徐均朔去金库,和他说自己就在银行外面等着。徐均朔装了两兜的加隆出来没看见人,左右张望,然后被一把果冻蛞蝓吓了一跳。

这是蜂蜜公爵糖果店里最后一些了,郑棋元说,你喜欢什么味道的,你先挑。他从不知道哪儿又变出两个宝彩圣代,保护得好没有融化,分给徐均朔一杯。

小孩也不客气,礼貌谢过了就接过来。“哇,草莓味的?”

“是啊,我觉得味道很好。”郑棋元挖了一勺,“你不喜欢吗?”

“喜欢,但我以为你不会买这个味道,我朋友说好多男孩子不喜欢草莓口味。”

这是什么刻板歪理。郑棋元听着好笑,问他那你为什么喜欢?

徐均朔说,我就是喜欢啊,人喜欢什么难道还要根据别人说的来吗?

他答得坚定,丝毫不像之前小声地说脸红是因为天气热,郑棋元愣了一会儿,把草莓味的果冻蛞蝓挑出来分成两份,多的一把递给他说,“是啊,草莓很好,我也喜欢。”

宝彩圣代一杯的份量很多,他们坐在带了遮阳伞的街边椅子上,徐均朔的足尖刚好点到地面,往后缩一些就双脚离地,可以随意晃荡。

徐均朔说,郑迪。

郑棋元说,怎么没大没小的。

徐均朔说,我紧张,过几天就开学了,我要是被分到斯莱特林怎么办?

郑棋元转头看他,小孩儿连圣代上面一层的糖霜都没吃完,是真的有些苦恼。

郑棋元说,如果你真的不想去,分院帽会考虑你的意见。

郑棋元说,但是其实,学院只是一部分,不是它成就你,是你成就它。斯莱特林也有好的巫师,别的学院学生也可能偷学黑魔法。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

徐均朔思考他的话,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紧张依旧没缓解。郑棋元看他几乎要皱眉,那张稚气的脸大约是很少摆出这样的表情,很纠结的样子。

“不过我觉得你不用担心。去你家的时候我看到茶几上有一本《标准咒语二级》,餐桌上是《初学变形指南》。分院帽没犯傻的话应该会把你分去拉文克劳。”

“哦,或者格兰芬多”,郑棋元说,“你的资料里写了,三天前你因为骑飞天扫帚控制不好,差点被麻瓜看见。”

“……”徐均朔还没来得及感叹他的观察力,听着后面那句又无语了。什么资料啊,怎么什么都写。

不过这几句话确实比道理有效。小孩儿有被安抚到,拿起勺子很快把圣代吃完,拉着郑棋元去各店买清单上的物品,比起郑棋元他倒更像领路的。

回程依旧是幻影移形。

郑棋元说,紧张的话你就直接牵我的手。

徐均朔说,等一下郑迪,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郑棋元俯身,和他差不多高度。

徐均朔从口袋里摸出一枚胸针,熊猫形状,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正面被保护得很好,背面有不少划痕。

徐均朔说,我带着它很久了。小时候我生病,我妈妈在上面施了一个古老的魔法给我戴着,后来病好了,魔法的效用已经过去,但我一直没扔。

“现在送给你了。”

郑棋元拒绝得干脆,“就算没有用处了也可以留个纪念。”

但小孩儿不依不饶,“你就当帮我保管的嘛,好不好?”他在对角巷大街上把他的袖子扯到没脾气,郑棋元终于答应。

他把手一摊,徐均朔将一小枚胸针放到他手心。小孩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郑迪,祝你任务顺利。”

郑棋元瞬间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

徐均朔学他语气,“嘘,是个秘密。”

五、

徐均朔回忆到很晚,想郑棋元买的冰激凌和橡皮糖,想他略低于自己的手掌温度。寝室四个人,另外三分之二已经响起轻微鼾声。第二天就有黑魔法防御课,竟在这一晚少有地失眠。

魔咒课是第一节。徐均朔因为上学期拿了优秀被教授寄予厚望,奈何昨晚实在没有休息好,注意力难以集中,一句闭耳塞听咒刚开始念得磕磕绊绊,只有一边耳朵听不见。课后教授提醒了他几句魔咒课对于N.E.W.T考试的重要性,放人离开时也不晚,但忘了霍格沃茨的阶梯变幻莫测,令他恰好错过连接近道的楼梯,只得绕路到高层过去。

“迟到,格兰芬多扣十分。”

不是预料中年轻的女声,徐均朔一时忘了辩解,只觉得这声音好熟悉。

“这位同学,六年级了还找不到教室?”

教室里其他同学笑出声,课堂一下变得吵闹,但徐均朔愣在原地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大脑一片空白。他面前只有郑棋元,像是从他那本收集了预言家日报有关郑棋元的剪报照片上走出来的,就这样站在距离他半米的位置,笑着看他。

郑棋元眼见着他要脸红,也不多开玩笑,清了清嗓子往台上走。徐均朔看他飘起来的斗篷,背影比之前更清瘦。

“今天的内容是两人对抗实战,可以使用你们知道的所有魔咒。当然,如果在我面前展示恶咒,你可能眨眼就在阿兹卡班。双方初始间隔二十英尺,先倒地者输,还有什么疑问吗?”

一个学生举手,郑棋元点头示意。

“教授,您今年几岁?”

“直接问人年龄可不是礼貌行为,男女都一样”,郑棋元说,“快三十三了。”

他看上去确实只有二十多岁。学生很惊讶,发出小声议论的声音。又一个学生举手。

“教授,听说您喜欢喝酒,周末去霍格莫德我可以请您一杯吗?”

郑棋元笑了一下,“在课堂上询问无关问题,赫奇帕奇扣二十分。”

这样终于没人敢闹腾。郑棋元想起什么,对徐均朔说,这次两人为一组,你来之前大家都已经组好队了,你看有没有人愿意对战两次的。

徐均朔的黑魔法防御课很强,同院的学生大多听说过一些,其他学院则更愿意找自己学院的朋友组队。龚子棋本来已经与王敏辉组好了,再加徐均朔也没什么,他看一时没人站出来,准备举手,突然眉间感到一股寒意,回头看到徐均朔焦灼的眼神,对他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龚子棋收回本想迈出的脚。

徐均朔说,教授,好像没有人愿意和我组队。

郑棋元说,那你自己选一个吧。

徐均朔从台下微微仰头望他,眼神里不仅盛了自信和仰慕。郑棋元听见他的声音脱离了六年前的童稚,听来有一字一顿的认真。

“那我想……请教,郑棋元教授。”

六、

“清理一新”。郑棋元用魔杖点了点对战台面,尘土瞬间消失,甚至比一开始出现的样子更干净,像是从未使用过。

郑棋元问他,你怎么还不走,又想迟到了?

徐均朔说,哎呀,你相信我,我平时真的不迟到!

郑棋元挑眉看他,哦,所以就我的课迟到了?

确实是这样,徐均朔又无从反驳,急得不知道怎么自证对这门课的重视程度。想来郑棋元也不是真生气,他不知道哪儿来的习惯,很自然地去扯郑棋元衣袖,“对不起郑迪,我以后一定不会了。”

这小孩儿,怎么十六七岁了还和十一岁一样会撒娇的?

徐均朔知道没事了,赶紧转移话题,说教授我的课还没上完呢。

郑棋元有点疑惑,“你待会儿没课的吗?刘教授说全学院你的课最多。”

徐均朔听得一愣。一般没人会把学生有多少课作为与老友的谈资,那大概率是郑棋元问的。被郑迪关心本不是什么特殊的大事,但他越想越感到隐秘的满足。别人都没有,那是他一个人的。

“有是有。”徐均朔将脖子上的挂坠拿下来,“不过刘教授给过我这个。有它我可以多选一些课,也对未来有帮助。”

“那好。”

郑棋元和他一起站到台上,看着徐均朔与他拉开二十英尺距离,心想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哪有这样认真,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下课,写论文作业、练魁地奇,没有想过把自己压榨得这么紧,也很少思考关于未来的一切。

徐均朔在那端站定,向他挥了挥手,郑棋元这才回神,重新握紧魔杖。

“开始吧。”

话音刚落,郑棋元的魔杖从手中飞了出去。

徐均朔在那一边笑得灿烂。

“……无声咒?”

“对呀,你没说过不能用无声咒的。”徐均朔远远地喊,“郑迪你是教授,不能反悔!再比一次我肯定要秒输的!”

没有魔杖还比什么?郑棋元说:“行,你赢了。”

徐均朔拾了他的魔杖还给他,钻了空子还要得寸进尺,问他赢了有没有奖励。

郑棋元无奈,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目的,从留下来到无声咒,都是为了这样一句他根本没提过的奖励。他没有直接拒绝,只是反问徐均朔,你想要什么?

徐均朔此刻倒扭捏起来了,吱唔了许久才开口:“就,变形术不是我的强项,你不是阿尼马格斯嘛,我想看你变一下。”

练习阿尼马格斯非常危险也很难成功,过去的一个世纪只有七位在魔法部登记过。郑棋元是没有登记的一个。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除了魔法部几个傲罗,他从未和别人说过,估计连刘岩都不清楚。

“之前有次预言家日报上刊登了魔法部的行动,照片里有几位傲罗,其中一位抱了一只猫,那只猫很快跳到画面外,它的前爪花纹和你左臂文身一模一样……”

“……”证据确凿,无法否认了。郑棋元想,当时就不应该让赵越捉到的。

可是…这不对啊。为了保证学生安全,没有变形课会教阿尼马格斯,顶多几句带过理论知识,生怕学生对这太感兴趣,甚至在课堂上提过对此明令禁止。

“变形课不会有这样的考核。”郑棋元看着他,“徐均朔,你在偷练阿尼马格斯。”

“你知不知道一个不小心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我知道。”徐均朔说,“我知道。但是郑迪,我想你也是自己练习的。”

郑棋元语塞,被他说中了。正是因为他自身经历过一遍,才明白其中困难和危险。郑棋元眼见了身边的人因为过于心急或天赋不够而失败,有的变出一部分动物特征却再也不能恢复,有人只能坐在轮椅上度过余生。勇气只是开始,过程中会遇到太多不可预测因素,最终成功成为阿尼马格斯的巫师屈指可数。

“你得停止练习,那太危险了。”

“危险就不要去尝试了吗?傲罗的每一次任务都很危险吧。”

徐均朔说,“郑迪,我想要像你一样。”

我想要像你一样,如果可以,我也想帮你。我常使无声咒是因为它适合战斗,我练阿尼马格斯是希望需要动物形态的伪装时可以不只有你。六年前我还不知道傲罗的职责,没有亲身尝试就不能体会,所以现在我依然不能说是了解的,我只知道你经历的一些任务——我只知道你。

郑棋元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这个年纪的男孩,你跟他讲安全就像跟巨怪讲规矩。徐均朔不再说其他的话反驳,只是看着他,他居然得出小孩感到委屈的结论,真的不讲道理。

教室窗户是敞开的,飞进来一只猫头鹰打破两人僵局。是郑棋元的信件。那猫头鹰两爪扒在架子上,完成了任务却不飞走,打理自己灰棕色的羽毛。

“你可以回去了小呆,我去和刘岩说一声就行,不用回信。”

小呆很亲昵地蹭了郑棋元两下,临飞前又绕徐均朔飞了一圈。

“郑迪,你这只也太好了,我那只高冷得很,理都不理我的。”

郑棋元把信收起来,“小呆也差不多,平时只跟我亲近。它和你第一次见面,看来还蛮喜欢你的。”

七、

刘岩办公室外的画像是一簇篝火,一天有二十个小时在燃烧,遇到人就噼里啪啦地迸溅火星。

“口令?”

“比比多味豆。”

火焰稍微收敛了一些,画像绕着右轴旋转,一扇门在他面前打开,“请进。”

办公室里刘岩正在口述这一学年的教学计划,羽毛笔、墨水瓶和羊皮纸悬浮在旁边自行记录,笔尖与纸面摩擦沙沙作响。他瞧见来人是谁,赶紧说“暂停一下”,三样东西落回桌面。

“棋元你来了,随意坐。”刘岩给他倒了杯茶。“你要酒的话,我这儿可没有。”

“那我不白来了吗?”郑棋元笑,拿起茶抿了一口。

“你第一天给他们上课还习惯吗?”

“还行,这群学生挺有意思的。”

刘岩说,开学第一天,我看计分器上就你的课给学生扣分了,第一个还是我们自己学院的?

郑棋元反应了一下什么时候给格兰芬多扣的分,“哦,徐均朔,他迟到了。”

“估计是蛮远跑过来的,以为能赶上吧。”

郑棋元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突然想到什么。

“岩哥,学校五年级期末是不是有一个未来职业意向调查,咱们学院的在你这儿吗?”

“在啊,当时把我看笑了,什么荒唐的都往上写。不过也是,十五六岁的孩子怎么知道未来要从事什么呢,有些准备O.W.Ls考试都够呛了。”

“确实。”郑棋元笑,“你记得徐均朔的吗,他写的什么?”

刘岩说,这我得找找。

当时好像是徐均朔负责收齐的,所以他自己的也在后面一些,刘岩翻了大半部分才找到。

“给。”

郑棋元接过来。

男孩的字迹清晰,郑棋元很快找到纸上正中间的的空格。“未来职业意向”一栏,徐均朔端端正正写了两个字。

傲罗。

郑棋元的心仿佛被独角兽的银白色犄角轻戳了一下,不痛但确是很直接的一击。他的耳边响起几小时前,徐均朔的声音。

“郑迪,我想要像你一样。”

八、

十一月的课堂也不比刚开学,尤其到月底,各种课程作业突然增多,上午魔药课刚布置了一篇十一英寸的论文,下午天文课就需要交两张统一规格羊皮纸的笔记。徐均朔选的课多,几乎不睡觉的每分钟都有事情,甚至在吃中饭也会拿出一卷羊皮纸来写点东西。

“《关于吸血鬼行为的研究及应对方法》?”龚子棋嚼着牛肉问他,“这不是昨天郑棋元刚布置的吗?你这就写了快九英寸了?”

徐均朔头也不抬回他,“什么郑棋元?叫教授好吧?郑教授。”

“得了吧。”龚子棋说,“下午训练去不去?”

徐均朔把纸笔收好,终于开始吃东西。“今天周二,场地不是斯莱特林的吗?”

“所以,到底是哪边先开始的?”

红绿两边第三次同时指向对方。

龚子棋说,刘岩教授,你这样问不出来的。

郑棋元说,那我换个问题,为什么打架?

“他们……”

徐均朔眼眶都气红了,双手握拳不够,声线都是颤抖的,“他们偷我们魁地奇杯!”

他和龚子棋今天比以往更早到队员休息室,换好适于飞行的队服准备出去练习,却发现放在显眼处的奖杯不见踪影。今天来训练场的除了他们就是斯莱特林的几个人,冲突之后果然也在对方休息室找到了。

双方各执一词,斯莱特林说是因为他们先抢的场地。

刘岩听得头疼,“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各扣五十分,具体学生由各自学院处理。龚子棋和徐均朔到我办公室关禁闭,劳动三小时。”

郑棋元提醒他,两个人不能关一起,不然聊天聊个没完,没有惩戒效果。

刘岩说,哦对啊,你有空管一个吗?

徐均朔反应很快,“那我去郑教授那儿关!”

郑棋元说,可以,我那儿需要一个。

当事人现在就是有点后悔。

徐均朔踩了很高的梯子,拿着抹布小心翼翼擦着郑棋元办公室墙上的画像框。

郑棋元说,不准用魔法,我待会儿还要检查,擦不干净重新来。

画像上是徐均朔没见过的人,一个到两三个不等,还有空白的画框,估计是里面的人去别的热闹画框串门了。第六个画像框里的人本来在睡觉,被徐均朔的动静弄醒了,睡眼惺忪,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还没说什么徐均朔就先道歉了,“打扰到您了。”

“没事儿,睡得太久了,起来活动一下也挺好。”画框里的漂亮女人把徐均朔打量一番,“郑迪怎么找了一个这么俊的小朋友来当苦力的?”

“诶,徐均朔,把你和龚子棋分开不是为了让你来和画像聊天的。”郑棋元在梯子旁边喊,“擦完了就下来,书架上有些书也落灰了。”

画框里的女人不乐意了,“我才刚聊两句他就被你叫下去!这么久了就来这一个学生,还不让人看了?”

郑棋元说,没不让你看,他来关禁闭的,去擦书架你也看得着。

徐均朔把最后一个画像框擦完,有些晕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那句“这么久了就来这一个学生”。好像是的。郑棋元在学校很受欢迎,他也曾听见大胆的学生对郑棋元表白,但郑棋元似乎从未接受过。平时除非被他粘着,一般都是下课了就走。

自己是第一个来郑迪办公室的学生,徐均朔快乐得像甚至要感激那几个斯莱特林了,禁闭给了我三个小时的郑迪。

书架上的书被列得很整齐,颜色薄厚高低分类清楚,其实在徐均朔看来已经很整洁,不知道郑棋元对“干净”的标准是什么。他小心擦着书脊,不禁有点心虚刚才擦的画框是不是足够仔细。

郑棋元此刻正在检查金属花纹的缝隙,徐均朔焦灼得心不在焉,手拿着布往旁边一滑,指节撞到木质书架隔边,几本略薄的书顺势倒下来。男孩手忙脚乱去接,忽然发现刚才隐在书架阴影里没有看到,现在却因为少了遮蔽、反射光亮的一小枚东西。

“不错,画框过关了。”郑棋元走过来说,“这边好了吗?”

徐均朔站在原地,没有转身,也不说话。郑棋元走到他身边,看他右手握拳,像是攥着什么。

“均朔?”

“郑迪,你一直留着它吗?”徐均朔向他摊开手,手心躺着一枚胸针。

郑棋元从他手中拿来,胸针上的熊猫已经很旧,但因他施过保护咒,没有明显的褪色。郑棋元看着他笑,“对啊。之前有个小朋友说让我帮他保管的。在对角巷扯我袖子不想走,我要不答应,他可能要哭的。”

“哎呀,我,你……”徐均朔记起来自己那时候的样子就想念一忘皆空。

“保管六年也够久了吧,现在物归原主了。”

郑棋元抬手给他把胸针戴上,别针从一边穿过黑色布料。因为擦灰,男孩只穿了贴身的两件,郑棋元怕扎到他,凑近了小心翼翼地别。徐均朔感受到他指尖的触碰,其实只是为了挑起一小块衣料碰了一下而已,也许只有一秒,年轻人却呼吸一窒。

一秒太短了,但一秒也过于漫长。他站得笔直,仿佛被授予了什么勋章。

九、

郑棋元说,你休息一下,随便坐,我这儿有朋友送的曲奇饼,你吃吗?

徐均朔毫不客气,坐在郑棋元对面的椅子上,吃着曲奇凑过去看他批改上次的论文作业。

徐均朔说,郑教授,好多同学说你布置的作业太多了。

郑棋元闻言抬头,脸上是无辜神色,“真的吗,怎么没有学生跟我反映过?”

怎么可能直接跟你反映,徐均朔腹诽,看到你的脸就忘了要抱怨什么了。

郑棋元问他,你也觉得太多了吗?

徐均朔对上他真诚看着自己的漂亮眼睛,犹豫一会儿,坚定摇头。“没有,我觉得还好。”

郑棋元心满意足了,“还有一个小时,你有没有什么作业上的问题,我可以给你答一下。”

徐均朔问,其他问题可以吗?

郑棋元说,也可以。

“他们说……郑教授的情史很丰富,是真的吗?”徐均朔越说越小声。

郑棋元乐了,放下笔转过来看着他。“他们?他们是谁呀?”

徐均朔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一闭眼承认了,“我,是我猜的可以吗?”

郑棋元就隔着桌子看着他笑,不说话。徐均朔好急,拖着椅子绕过办公桌到他那边去,一下坐在郑棋元身边,好像物理距离近了就不用承受对方的眼神注视煎熬,还伸手扒拉他,“哎呀说嘛说嘛,你的情史。”

“确实蛮丰富的。”郑棋元说。

小孩儿的脸色一下变沉了,默默收回伸过去的手,沉默一会儿又问,“那你,现在……”

郑棋元终于不逗他,“现在单身很久了。恋爱经历都是在我还在上学的时候,后来成为傲罗,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徐均朔一颗心终于归位,他知道郑棋元不说谎话。

徐均朔说,郑迪,当傲罗很累吗?

郑棋元说,累。

徐均朔看着他,“可是你这十五年都做过来了。刘教授说你是帮他的忙来补空缺的,教我们一两年,又要回魔法部去继续原先的工作了。”

郑棋元说,是啊,大概我这辈子就这样过了吧。

徐均朔还想说什么,却被郑棋元的话打断。

“均朔,你认识刚才你擦的这些挂起来的画框里都是谁吗?”

郑棋元说,是我以前的同事,在行动时走了的。那位,中了索命咒;那位,先中了夺魂咒,后来被钻心剜骨折磨……是真的很危险,均朔,没有谁敢说自己一定能活着回来。

郑棋元说,均朔,你很优秀,不当傲罗也可以留校任教,有很多路可以走。

徐均朔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问他:郑迪,你受伤过吗?

身旁的人把左臂的袖子卷起来,徐均朔第一次这么近地观察他的文身,繁杂图案后面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疤。

“那次本来是一对一的行动,没想到对方提前收到消息,来的人多。他念烈焰熊熊的时候我已经预测到了,但还是晚了一点。”

徐均朔低着头半晌不说话,郑棋元有点担心,跟他开玩笑说没事的呀,当时感觉不到疼,后来处理得也挺及时的,这不也挺好看的吗……男孩突然抬眼看向他的眼睛,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说话带了明显鼻音,再重一点就要听不清楚。

“你不要生气,郑迪,我想我还是要当一名傲罗。”

徐均朔说,我毕业了,你也回去了。我会努力成为你的搭档,至少当对方人多的时候,我们有两个人。

徐均朔说,我的功课都不错,飞行也可以,就是变形术……我知道练阿尼马格斯很危险,但是……你能不能教我一下?

郑棋元知道他的O.W.Ls考试八门优秀,其中包括变形术。那位教授跟很多人夸过他,说徐均朔是全年级第一个把课本变成匈牙利树峰龙的,当时差点撞破教室的玻璃。

他也清楚很多傲罗不是阿尼马格斯,周围一群同事中也只有他一个,这从未成为选拔傲罗的标准之一。

但徐均朔想学,郑棋元想,那就学吧,我会保护他。

郑棋元说,好,我教你。

郑棋元说,所以你不能再自己偷着练。

徐均朔眼里仿佛瞬间添了光亮,“好,我保证。”

十、

“嘶,我忘了,两周前那句‘我飞行也可以’不知道是谁说的?”郑棋元轻敲了一下病号的头,“总不会是你吧?”

徐均朔躺在病床上,捂着脑袋吱哇儿乱叫,“郑教授你就别笑话我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魁地奇练习,徐均朔为了追赶金色飞贼,骑着扫帚从整个场地的高空速降到快要碰到草坪的高度,双眼只盯着金色飞贼的飞行轨迹,没注意到前方突然闯入视野的人,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停下。他当机立断往左边靠,倾斜的瞬间平衡没有保持好,从扫帚上摔下来。

庞弗雷夫人给他检查后说只是左手骨裂和一些擦伤,这些都能很快治愈,但徐均朔在检查时竟然睡着了,精神状态是比受伤更要紧事,所以开了病例单要他休息三天。

郑棋元把他上次说好吃的曲奇给他放在床头,转身看到小孩一脸愁苦模样。

“郑迪,我三天不上课,会不会错过很多内容?”

郑棋元说不会,你不是早预习过一些吗?

徐均朔又担心作业,说出去之后不会看到一堆等着他写的论文吧。郑棋元无语,说别的教授我不知道,这周我就不布置了,行了吗?

徐均朔满足了,一把拿过曲奇的盒子,两个人分着吃。

徐均朔用胳膊戳戳他说,郑迪,我摔得好痛啊。

郑棋元点了点头,让他下次小心。

徐均朔说,真的,疼得我昨晚没睡好。

郑棋元说,你到底想干嘛?

徐均朔笑得期待:郑教授,你还欠我一个奖励,我还是想看你的阿尼马格斯是什么样的。

郑棋元说,你不是在报纸上看到过了吗?

徐均朔一愣,直接开始耍赖:我忘了嘛郑迪,你就变一下吧,我看一眼你就变回去……

事实证明徐均朔撒娇对郑棋元永远有用,不论是在对角巷还是校医院。

他的手原本放在郑棋元的手背上,下一秒却覆住一只缩小许多的、毛绒绒的猫爪。

郑棋元变形后是一只缅因。徐均朔兴奋地把猫抱起来,和他双眼对视。缅因猫的毛比普通品种长,人抱着的时候可以完全盖过手,触到其下温热的皮肤。他看着猫的眼睛,和郑棋元好像,瞳孔的漂亮颜色看得他心跳快一阵慢一阵。

“棋元,是你吗?”

郑棋元懒得理他,拿左边有花纹的前爪拍了他一下,打算差不多了就变回去,却被徐均朔一下抱紧。男孩俯在他三角形状的耳朵旁边,很小声地说谢谢,真的谢谢你,郑迪。

郑棋元以往变成阿尼马格斯的形态大多是为了任务,很少和人接触。比赵越抱得舒服多了,他在徐均朔的怀里眯了眯眼。

十一、

毕竟是因为训练受的伤,其他几个队员约定了在徐均朔出院前一天下午一起来探望。庞弗雷夫人拦下了一部分人不让进怕影响病人休息,最后是由龚子棋王敏辉和他们队长,带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进门。

“郑教授您也在啊?”王敏辉看到郑棋元,赶紧打招呼。

“对,给他讲一下今天上午的课。”郑棋元说,“他刚说困,医生给他施了闭耳塞听咒让他睡一觉,要把他叫起来吗?”

“不用,让他休息吧,我们把东西放这儿就走,反正他明天就回来上课了。”

郑棋元帮他们把盒子拿出来,发现大部分都是巧克力,有的还附带了卡片。

“真的羡慕。”那位队长说,“圣诞都快到了,四年一次的舞会啊!我还没找到舞伴,徐均朔躺着都有这么多女孩儿来邀请。”

郑棋元听了这话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快十二月底,离三强争霸赛的舞会也没几天了。

龚子棋说,上个月就有了好吧,但是没看他接受过谁。

“哎,不知道了吧。就上个星期,拉文克劳有个特漂亮的女孩儿,来咱们的魁地奇休息室给他送邀请函,一圈人围着呢,徐均朔还收了。”队长说,“我看八成他俩会一起跳舞……诶,屏风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郑棋元往屏风那儿看了一眼,说没有吧,风吹的。

“……”王敏辉他们没有注意,他疯狂对龚子棋眨眼睛,“呃,我看,也不一定会一起跳,对吧?”

“对,他都没和我们寝室兄弟说起过。”龚子棋说,“那个,郑教授,我们待会儿还有课,先走了。”

郑棋元站起来说行,我也走了,你们快去赶课吧。

他和三个人一起走出医院,在不同的楼梯分开,回自己的办公室去,有点心不在焉。

其实按理说十六七岁的男孩儿谈恋爱再正常不过,徐均朔那样优秀,没有喜欢他的人才怪。郑棋元自己在这个年纪也早已有过好几段恋情,可是从刚才看到巧克力和卡片起,他就能感受到自己的不开心了。这种感觉对于郑棋元来说早已变得陌生,但并不难确认。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点了一下魔杖,红酒自动倒在玻璃杯里,映出他脸上不愉快神情。郑棋元无奈地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十二、

徐均朔对现在的状况一头雾水,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郑棋元就冷漠得像有摄魂怪经过的湖,冻成冰了。

昨天还说他提议说今天出院了,可以一起去湖边散步,郑棋元说考虑考虑,今天就被他以批改作业的理由推掉了。中午吃饭两个人碰到,徐均朔兴奋地和他打招呼,却没有得到以前那样的笑。

第二天也依旧是这样,本来说好的周三去他办公室,先学一些阿尼马格斯的理论知识和注意事项,徐均朔连书都从图书馆借好了,却收到小呆送过来的信。郑棋元说他要去刘岩那儿一趟,变形术下次再说。小呆蹭了蹭他的手,像是安慰。

这很不对劲。

徐均朔细细回忆。

徐均朔一连找了几个平时一起训练的队员,却问不出个所以然,对面都说自己被拦在门外了,没有进房间,得去问龚子棋王敏辉他们。

简直是救星。

为了保险,徐均朔一圈一圈数着数,将它往回拨了四十八圈半。

周围的事物以虚无的形态迅速后退,光影在瞬间历经两次又暗到亮的变化。在一切归于静止的时刻,徐均朔重新把它戴好,往校医院跑。

他的位置在一楼,从前门进房间会与郑棋元,甚至另一个自己面对面碰到。他记得在睡觉前的十五分钟左右,他的猫头鹰突然飞进医院,翅膀扇得没来得及收,把饮料打翻了,沾上郑棋元的裤脚。郑棋元爱干净,两人立即去水池补救。

徐均朔跑到自己那扇窗户外往里看。还好,没有错过猫头鹰的闹剧。

他趁着两个人都不在房间,迅速从窗口翻到房间里面,躲在一个立着的屏风后面。

大概过了十分钟,徐均朔听到自己和郑棋元回来的脚步声,再然后就是医生建议他休息,并施了闭耳塞听咒。

医生的脚步走远,郑棋元也还在,到目前为止都很正常。

几分钟后,徐均朔听到朋友们的声音,袋子的窸窣声,大概是有人在把礼盒拿出来,然后他听见队长说,“就上个星期,拉文克劳有个特漂亮的女孩儿,来咱们的魁地奇休息室给他送邀请函,一圈人围着呢,徐均朔还收了。我看八成他俩会一起跳舞……”

这边的徐均朔气得没稳住,想转头,不小心碰到屏风右边的杆子,发出不太明显的声响。

队长说,“诶,屏风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没有吧,估计风吹的。”是郑棋元的声音。

梅林啊,郑迪真好,感谢郑迪。徐均朔在心里感叹流泪。

他在睡觉,几个人也不便打扰,走得很快。至此事情水落石出。郑棋元是听了这些话之后才对他有态度转变的。郑迪因为觉得他有喜欢的女孩儿而不高兴。

徐均朔的喜悦像满杯的黄油啤酒,快要溢出来了。

郑迪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十三、

他坐到桌前,拿了一沓崭新的羊皮纸,准备给郑棋元写信。男孩试了不同颜色的墨水,几支不一样笔尖的羽毛笔。

室友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他却还在写写划划。

“你们觉得我邀请郑棋元去圣诞舞会,他会不会答应?”

龚子棋说,不可能的。

王敏辉说,我觉得悬。

顾易说,妹妹尽管试,失败了妈妈的肩膀给你靠。

徐均朔无语,并不打算从他们那儿获取什么建议。他把自己心里的话都写在羊皮纸上,一封是信件,一封是邀请函,仔细地用短细的绳子系了,让猫头鹰送出去。

雪鸮给他送来两封包装仔细的信,用蝴蝶结系在一起。

郑棋元打开第一封。男孩的字迹有些乱,看得出来是真的急。

徐均朔说,我没有答应那个女孩儿的邀请。当时她当着好多人的面递邀请函给我,如果我不收,她会有点难堪的吧。但是后来我去找了她,和她讲清楚,并且把邀请函还给她了。

徐均朔说,郑迪,你知道守护神咒是好多人直到毕业也还不能完成的吧,但是我三年级就可以召唤守护神了,虽然还不完整,但可以看出是一只猫的形状。我想那是你,因为我念呼神护卫时,我脑海中是和你在对角巷,你对我说紧张的话就牵你的手。

徐均朔说,郑迪,郑迪,我想邀请你做我的舞伴,第二封信就是邀请函,不论你答不答应,都在今天给我回个信,好吗?

后面还画了一只熊猫头,看上去和胸针上的那只很像。

郑棋元去看他的第二封。大概是作为邀请函,这张连信封都与前一封不同,纸质也不一样,是很精致的、接近硬纸板的程度。

“亲爱的郑迪:

在此,我诚挚邀请你作为我的舞伴出席后天的圣诞舞会。

以梅林的名义起誓,你是我唯一的舞伴,以前、现在、未来,都不会有第二个人。

如果你不会跳华尔兹,我会教你。决定权在你手上。

均朔”

羊皮纸上的字迹工整胜过论文,郑棋元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他可以想见男孩握着羽毛笔认真至极的样子,力度使得墨水几乎要透过纸背。

郑棋元仔细又看一遍,发现有趣痕迹。“郑迪”两字本就被写在开头,与后面字迹大小和字间空隙无异,可“亲爱的”三个字却笔画挤在一起,明显是写好了才加上的,略小地缩在纸张最前面。就像是纠结过许久,抄写几遍定下最美观格式,临寄前却又心一横,添上外国人惯用的开头来承载只有自己知道的心思。

唉,徐均朔。只有小孩子才对那样平常的称呼小心翼翼,敢拿梅林起誓要你相信他说的唯一,说是把决定权交给你,却字里行间在说你要来啊,我只请了你,你不来我就一个人了。

郑棋元失笑,又觉得他可爱,拿起桌上的羽毛笔蘸了墨水给男孩回信。

徐均朔站在宿舍半圆窗前已经很久,眼巴巴望着黑色幕布似的天空希望出现一只白色雪鸮,以至于易于隐藏的灰棕色的猫头鹰快要飞到他面前了才被看见。

小呆的翅膀完全展开比他那只更长,废了些劲儿从窗户进来,徐均朔迫不及待去看鹰爪上的信件。

“均朔:

你的猫头鹰有点累了,在我这儿休息,所以我让小呆飞一趟。

华尔兹我会跳,但只会跳男步。

让小呆早点回来,它挺粘你的。

棋元”

“梅林的胡子啊,郑迪答应我了!”徐均朔扑过去一把拥抱小呆,猫头鹰从未见过这样热情的人类,一时忘了扑棱挣扎。徐均朔谨遵命令,让它喝了点水就小心把它送出窗口,抚着它的羽毛说,“辛苦了,谢谢你哦。”

小呆像开学时在车站那样,在他手心很轻地啄了两下,飞回去了。

徐均朔又把信看了几遍,突然转身望向舍友,这会儿只有龚子棋还醒着,但大概率帮不上忙。徐均朔把王敏辉和顾易摇醒。

“你们……谁会跳女步?教教我。”

十四、

徐均朔很少这样正式地装扮自己。

翼领白色衬衫,袖扣和领扣都严丝合缝地扣好,黑色的手工系领结别在领子正中间。西装裤是他前一天刚订购的,熨得平直,搭配外套老式燕尾服的长度刚刚好,黑色皮鞋亮面光洁。

他到得早,坐在格兰芬多学生的一块区域。因为是一个人坐着,即便有些人已经约好了舞伴,还是希望能与他跳第二支舞,男女都有。徐均朔婉拒的时候还是带着笑的,说抱歉呀,我在等我的舞伴,今晚所有的舞我都只和他跳。

两人没有交流过舞会的穿搭,但郑棋元今天身着的这套,从颜色到款式,甚至是怀表的配饰,与他实在相配。郑棋元绕过人多的中央朝他走过来,像是一颗星星转转悠悠,终于降落到他身边。

徐均朔几乎看愣,怎么差不多的衣服,这个人穿着就这么好看呢。他从座位上跳起来,欠身鞠躬,去牵郑棋元的手,引着他到舞池中央旁边,空旷一些的位置。

徐均朔看着他,“郑迪,你今天好帅啊!”

郑棋元配合他摆好华尔兹的准备姿势,和他说“你也是。”

徐均朔说,我昨天刚学的女步,不太熟悉,你带带我。

郑棋元于是随着音乐放慢脚步,“没关系,有我在。”

徐均朔是肉眼可见的紧张,华尔兹的旋转本是最美妙和基础的部分,他竟有些晕晕乎乎,忘了下一步动作。前进横拉步之后是顺时针方向的四分之一圈,男孩儿记错,差点往左转一百八十度,被郑棋元攥紧了手拉回来。

“朔朔,你第三次踩到我的脚了。”

徐均朔立刻脸红。郑棋元一声“朔朔”,喊得他大脑宕机愣在原地。对面的人以为他脸红是为跳错舞步而抱歉,想了想还是自己熟悉,“算了,换一下,我跳女步吧。”

郑棋元的舞步比他轻巧很多,旋转也卡着拍子恰到好处。他人瘦,礼服虽然长度正好但还是会有点儿空,衬衫勾|勒出腰|线,旋转时礼服下摆很自然地飘起来,像周围女孩儿们的裙摆。

“哥,你不是说你不会跳女步吗?”

一曲毕,两人坐在旁边休息,郑棋元无奈白他一眼,“这种程度不能算会吧,但还是比你好一点。”

徐均朔一直拉着他的手,跳完好久了也不放开,郑棋元也不去提醒,两人就这样牵着手休息。

徐均朔说,郑迪,你要等等我。

郑棋元说,等你什么?

徐均朔说,再有一年多我就毕业了,我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傲罗,你得等我。

郑棋元说,哦,这个啊,我还以为你要说等你当我男朋友。

如果有特效,现在徐均朔脑袋上方就是一朵爆炸的蘑菇云。他脸热得发烫,却还是要好认真地看向郑棋元的眼睛。

“郑迪,这个……可不可以不要等了?”

郑棋元就笑,用同样温度眼神给他答案。

“可以。”

End.

皮肤饥渴症点梗

不带脑子速打,逻辑死,OOC,善用退出

徐均朔是个很黏人的小孩儿。这其实是一件并不难发现的事,尤其特指对于郑棋元而言。

他会哪怕喊着“你搞我”但也不做反抗地窝进郑艺彬怀里,会挂在小熊软糖的背后哼哼唧唧,会靠在张博俊的肩膀上喝奶茶,对于他而言,和其他人的肢体接触,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因此,当郑棋元作为唯一一个特例,既不在镜头前和他亲密地抱抱、扯着他的衣角也不回头看自己一眼,一向没在这事儿上吃过瘪的小孩儿理所应当地记起了仇。而当那个“今天郑迪又没有和我拉拉小手”的小本本记到最新一页的时候,徐均朔终于...

他会哪怕喊着“你搞我”但也不做反抗地窝进郑艺彬怀里,会挂在小熊软糖的背后哼哼唧唧,会靠在张博俊的肩膀上喝奶茶,对于他而言,和其他人的肢体接触,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因此,当郑棋元作为唯一一个特例,既不在镜头前和他亲密地抱抱、扯着他的衣角也不回头看自己一眼,一向没在这事儿上吃过瘪的小孩儿理所应当地记起了仇。而当那个“今天郑迪又没有和我拉拉小手”的小本本记到最新一页的时候,徐均朔终于迎来了报复的机会——

“出大问题,不要再拉了。”

小老虎本以为这下亮出了爪子,郑棋元就该意识到自己冷落徐均朔这个严重的问题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徐均朔撇撇嘴,一整场直播下来,郑棋元果不其然没再拉他的手。

呜,有在认真委屈了。

如果说郑棋元这三个字要在徐均朔二十三年人生中的难搞排行榜登顶榜首,那大概他的对手只有另外五个字——皮肤饥渴症。如果算上郑棋元老赶上徐均朔因为皮肤饥渴症发作想要一个抱抱的时候不遂他意,那郑棋元还是要以半步之差把皮肤饥渴症甩在身后,直接变成第一位难搞。而现在,这位将“难搞”两个字实体化的教科书,坐在徐均朔队伍的另一边,因为和刘岩的一首二重唱,把小孩搞得哭到花妆。

“我觉得他就是老天派来惩罚我的。”徐均朔吸吸红鼻头,又从戴宸的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挽住旁边的小熊软糖和他抱怨,“他就是故意的,明明第三期的时候还会和我牵手,现在连给我递个水杯都不要碰到我手指。”

而戴宸,作为少数知道自家队长症状的可靠知心哥哥,显然在这种时候,替猎魔人队里的王敏辉承受了太多。他回头递了个“你就不能帮帮我”的眼神给和周士原咬耳朵的王敏辉,因此错过了让他后脖颈一凉的另一道眼神。等他察觉不对回过头来,徐均朔掐了掐他的手臂:“宸哥,纸巾没有了。”

啧,抽纸是郑棋元的,戴宸下午在化妆间见过。

“喜欢小孩儿就去说啊,只会暗戳戳送包抽纸算什么事儿,难道均朔那个满心满眼的‘我喜欢棋元哥’你这老狐狸还能看不出来不成?”刘岩看着时不时还要偷看一眼徐均朔的郑棋元恨铁不成钢,拐了拐他的胳膊,“你信不信,你现在去告白,夜宵我们就能喝喜酒。”

“我信啊,可是我什么毛病,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郑棋元响亮地两巴掌下去,拍了拍刘岩的手背,“就我这样,怎么好意思去祸害小朋友呢?”

“祸害不祸害,也不是你说了算,他决定要被你祸害了,你还能有办法?”刘岩的手背都被拍红了,他吹了两口气,郑棋元的事,他大概还是知道一点的。

什么毛病,还不就是皮肤饥渴症的毛病。会拉着小朋友的手告诉他一切都由我来,会跳起来挂在刘岩身上,会和闺蜜团们打打闹闹,粘人的猫永远不缺rua他的饲主,但除了徐均朔以外,没人不知道郑棋元这个症状。喜欢亲近、喜欢接触是深深刻在这种症状里的举动,但亲昵举动却往往在不了解的人眼中变成另一重更成人化的意思。郑棋元不希望徐均朔也把这种接触当成一个暧昧的动作或者一个调情的姿势,因此只能在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以后尽量避免和小孩有肢体接触。

“他知道了会怎么想呢,觉得我只是因为病症才渴望触碰他,还是觉得我根本不喜欢他?”郑棋元说着又以刘岩拦都拦不住的速度闷闷灌进去小半杯酒。病症带来的副作用之一就是,郑棋元不再敢表达自己的喜欢,如果真心和症状是那么相似又容易弄混的话。

“那你也没法一直躲着他啊。”刘岩叹口气,他就看着两个人你猜我躲了三个月,这下倒好,就连庆功宴都不坐在一个酒桌上,只留了刘岩听郑棋元在这儿大倒苦水。

偏是徐均朔举着个不知道装着葡萄汁还是红酒的杯子晃过来,眼泪汪汪地非要和他岩爸和棋元哥喝一杯。送上门来的解铃人不能不要,刘岩非常有眼力见地按着郑棋元的头灌进去一大杯,又转过来抓住要溜的徐均朔:“小迪醉了,均朔你送他先回房休息吧。”

谁的话不听,刘岩的话也是不能不听的。

这就是徐均朔站在郑棋元的门口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从他的裤兜里翻找房卡的原因。偏偏他急了一头汗出来,恨不得把郑棋元身上几个兜都翻遍了,也没找出一张卡片来。醉了酒的郑棋元靠在他身上,酒气裹挟着香水的最后一点残存的尾调熏着徐均朔的鼻子。

要是平时也就罢了,偏偏是今晚,偏偏是徐均朔情绪还翻江倒海的时候,小朋友的症状上来了,旁边又只有一个喝醉的郑棋元。他咬咬牙,一边安慰自己是因为找不到房卡才出此下策,一边把人搬回自己房间。

扛一个一米八的举铁硬汉实在不像是徐均朔经常的运动项目,因此当徐均朔终于气喘吁吁地把郑棋元安放在床上以后,他也累得够呛,只能坐在床边好一阵儿缓神。就在他终于还是决定为着郑棋元的洁癖着想,去给他拧个热毛巾擦擦脸的时候,没费心遮纹身的那条胳膊伸过来,拽着小朋友相比之下细得一把能握住的腕子,往自己的方向使劲儿一带。这下轮到没防备的徐均朔直接失去重心向后一仰,倒进了老狐狸的怀抱里。

更正一下,老狐狸可能不是属老狐狸的,尝试像小泥鳅一样从这个恋恋不舍的怀抱里脱身出来的徐均朔在被郑棋元手脚并用锁住以后对此有了深刻认识——老狐狸也有可能是属大蟒蛇的。

徐均朔来不及感受贴着他背脊的热烘烘的胸肌,他受皮肤饥渴症操控的大脑让他只能半心半意地推了推郑棋元的胳膊,并且在没推动的时候非常顺理成章地松了口气。可能是郑棋元还嫌大号抱枕抱得不够紧,又用被酒精冲昏了的脑壳去拱了拱徐均朔的后脖颈,头发丝挠得他痒痒的,于是心里也被挠得痒痒的。单要是这样,徐均朔也就权当做是缓解自己小病症的一点额外福利,单当郑棋元的两瓣嘴唇也在他后颈上有一下没一下蹭过来蹭过去的时候,徐均朔终于清醒过来:“棋元哥,你喝多了,松个手让我去给你拧条毛巾擦擦脸好吗?”

“我不。”醉鬼没有理智当然不会和他讲道理,高挺的鼻子随着他含混回绝的摇头戳在小朋友后背上,“我不要放开你……”

“那……那你躺好,盖好被子睡成吗?不然明天起来,咱俩都得腰疼的。”徐均朔还在尝试和被酒精泡透了的郑棋元打商量,但他忘记了所有的割地赔款,开头都以为能到此为止,实际上是不停地丢盔弃甲,最后只能被人吃掉——

“那我松开手,你跑了怎么办?”郑棋元仿佛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似的,把小熊猫的腰一扣,双腿把小熊猫的腿一夹,彻底把人锁死,“要不你亲亲我也行,你亲亲我吧?”

如果说刚才徐均朔以为郑棋元只是喝得有点多了,现在小朋友才终于明白这个喝多了的多字到底怎么写。他几乎是立刻烧起来了一样,耳朵尖通红地和自己本能作斗争摇头拒绝,良心还在他胸口无能狂怒地喊着“徐均朔你这个怂包”。讲道理,和郑棋元躺在一张床上,又被他当成大号抱枕,这件事已经太过超出徐均朔的认知,因此当郑棋元再向徐均朔讨要一个听起来再纯情不过的亲亲的时候,徐均朔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崇拜的音乐剧教科书郑棋元老师,终于还是被酒精烧坏了脑子,以至于现在竟然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喜欢我,为什么不亲亲我。”郑棋元说着就把小朋友的鸵鸟脑袋扳回来,抿着嘴唇看着他,被朦胧酒气裹着的眼神还带着一点讨伐的意味,“你是不是知道,知道我的那个毛病,所以以为我不喜欢你了?”

“什……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啊,可是一开始是害怕啊,我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我就克制着尽量和你减少肢体接触。可是……你现在是不是知道了,那你会愿意接受我吗?”郑棋元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了一大通,徐均朔只从他这一大段话里捕捉到“肢体接触”这个有效关键词。他一边喊着“出大问题”一边吓了一跳从床上要跳起来,吓得锁住他的郑棋元也没防住,徐均朔的天灵盖就磕在了郑棋元的下巴颏上。

“哎哟!”

两个人一个捂着下巴一个捂着脑门,一起疼出泪花花来,徐均朔借着机会翻了个身:“郑迪,虽然现在问这个看起来不太合适,但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也有皮肤饥渴症?”

捂着下巴疼得说不出话的郑棋元只能艰难点了点头,醉了的老狐狸本就加了嘴笨buff,更何况是下巴遭了这一道头锤,更是叮呤咣啷眼冒金光,哪里还能再多思索徐均朔话里的意思。但他不思索,却也能分辨出徐均朔的动作,小熊猫炮弹一样滚进他怀里,然后,给了他一个响亮的亲亲。

是郑棋元撒赖要求的,那个亲亲。

而蹭了他一脸口水的罪魁祸首小熊猫捧着他的脸又印章似的多吧唧了好几下:“郑迪,你现在给我听好,作为一个皮肤饥渴症患者,我百分之二百确定,这个亲亲,是因为我喜欢你。”

彩蛋1:

“岩哥为什么没回房?”郑艺彬架着喝蒙了的赵凡嘉推开门,却看见刘岩坐在郑棋元床上。

“你元哥和我拿错房卡了,我来他这儿对付一下。”

刘岩,深藏功与名。

彩蛋2:

慈父形象的刘岩一朝人设崩塌,被胡超政问起来的时候,刘岩吹了吹茶杯的热气:“他俩再不搞到一起去,谁先被对方逼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其他人都要被他俩逼瞎了。”

彩蛋3:

别的不说,亲身见证过“不要再拉了”的毛二准备给刘岩准备一条表彰横幅挂在金茂梅溪湖酒店四十二楼的玻璃窗外。

未公开最后一篇

节目组派了车和工作人员来接他,回上海参加他的开学典礼是紧张的录制里难得的两天休息,但现在工作的忙碌又得加倍还给他。郑棋元现在在干什么呢,他想,也许在忙着排练吧。四重唱的压力更胜三重,戴宸尚且没日没夜地抓着徐均朔和方晓东排练,郑棋元自不必说。

回酒店已经有些晚了,徐均朔推掉了郑艺彬邀他去吃宵夜的消息,他实在有些困,得先回房补个觉。他就离开节目组两天,没多带什么行李,背着一个双肩包...

回酒店已经有些晚了,徐均朔推掉了郑艺彬邀他去吃宵夜的消息,他实在有些困,得先回房补个觉。他就离开节目组两天,没多带什么行李,背着一个双肩包慢慢晃着上了楼,脑子里还天旋地转着《如梦初醒》的旋律,整个人几乎也跟着飘飘然起来。

然后他就在自己房门口捡到了一个对着门自闭的郑棋元。

后者举着黑屏的手机,看起来站在他门口好一阵儿了。郑棋元一身休闲打扮,似乎是从房里出来串门的样子,妆发造型一概没有,可能还为了遮一遮头发戴了顶宽沿的渔夫帽。徐均朔在他身后几步的地方愣住,而郑棋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孩站在他背后,于是立刻从仿佛变得烫手的门板上弹开。

“回来了?”郑棋元开口,干巴巴地问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看你没答应和彬彬他们去吃宵夜,累了吧?”

“嗯,有点儿。”徐均朔点点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没人教过他该怎么在这时候把话题继续下去,于是尴尬在这五步的距离间蔓延开来。

他坚持着不肯抬头看郑棋元,后者叹了口气,像是想说些什么的开场白,但是最终还是咽了下去。郑棋元给徐均朔让开开门的地方,看着小孩刷开房门,又站在门外叮嘱他:“累了就早点休息,别看太久手机,明天记得下楼吃早餐,还有……晚安。”

“晚安,棋元……哥。”

徐均朔一觉睡到后半夜三点,他一直断断续续在做些光怪陆离没有逻辑的梦,睁眼一瞬那些古怪的碎片又散落进不知道哪个角落,任由他怎么回忆复盘也想不起来。他缓慢撑着坐起来,两层的遮光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室内只有一盏小夜灯,刘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房,这会儿在他旁边睡得很沉。

他下意识去摸放在床头的手机,可怜巴巴已经变红的电池图标提醒他电量在百分之二十以下的事实。于是他又找了半天没找到充电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回来倒头就睡,充电线还在进门衣帽间里的双肩包中放着。

等他再一觉悠悠醒转,身边早就没有刘岩的影子,反而是门口有门铃声传来。大概是岩哥下楼吃早饭忘记带门卡了吧,徐均朔揉揉睡得鸡窝一样的头发,瓮声瓮气地答应了一声就来,也不知道门口的人听清楚没有,趿着拖鞋打着哈欠去开门。

门口站着拎着豆浆油条和两个卤鸡蛋的郑棋元。

徐均朔还来不及感慨自己不过回来一晚上,遇见郑棋元的次数也过于密集了些,就下意识闪身让他进来。后者倒显得有些拘谨,舔了舔嘴唇侧着身子从徐均朔身边进门。他今天喷了常用的那款香水,但只有离得近了才能闻见一点味道,徐均朔揉揉鼻子。

他看着郑棋元把早餐往小桌上摆,这才突然反应过来郑棋元是来给他送爱心早餐的,于是又颇为不好意思地用脚尖点点地:“等我一下,我去洗脸刷牙。”

“不着急……”郑棋元愣愣地看着徐均朔点点头,像是想起什么,“你昨晚……睡得还好吧?”

“还好?”

徐均朔顶着一脑门问号去洗漱,大脑终于在缓慢的开机中清醒起来,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做过的事。手机最后好像是没电了,徐均朔心虚地想,不知道那条消息发出去没有,但郑棋元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也很模棱两可。小熊猫对着镜子尴尬了半天,一直到郑棋元询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徐均朔才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准备出去。

他先是心虚地钻进衣帽间找到了充电器,然后又顶着郑棋元疑问的目光去给床头的手机充电,仿佛那是一个烫手山芋一样用两根手指拎着塞进枕头底下,这才坐到郑棋元对面去。桌上摆着两份早餐,郑棋元给他剥了一个卤鸡蛋递给他,又把热乎乎的豆浆倒进他的杯子里。徐均朔偷偷打量着这人的动作,发现他不像和平时有什么区别,一点也看不出来异样,心里一边打鼓一边吃早餐,连带食欲都下降不少。

“你们组歌练的怎么样了?”郑棋元喝了一口豆浆,闲聊一样地找了个不温不火的话题,“你先前回了两天学校,可把戴宸逼疯了,天天盯着东仔学歌。”

“他昨晚跟我约了今天排练来着,一会儿我就去找他。”

这样也好,还挺满足强迫症审美的,郑棋元看着满屏红感叹号想。在快三十九岁的年纪里搞起了暗恋是郑棋元从没想到过的,但不管怎么说,暗恋这件事注定了就只是他一个人的事,而徐均朔是最没必要知道的那个人。

“棋元哥,你昨晚……几点睡的?”徐均朔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试探着问他,郑棋元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被他一点名吓了一跳。

“昨晚睡得早,看你回房以后我也睡了,你知道的,排练就是很累。”郑棋元从节目开播以来稳坐唱歌最多的榜首宝座,每天的生活都是枯燥的学歌练歌唱歌,逼得自己和家里给指令就会开灯关灯的小爱同学一样,险些变成个给指令就会唱歌的八音盒,“前一阵子我心情不好,你一直陪着我,我还没谢谢你。”

他说的是第七期到第八期录制那会儿,压力紧紧地绷在他那根弦上。和徐均朔拆成两个组各自带队带来的新挑战、接连两首歌收获的冰火两重天的风评、高压连轴转的录制节奏无一不压得郑棋元喘不过气来。于是情绪终于在某一天夜里爆发出来,刘岩正忙着抓着郑艺彬和赵超凡排练,只能请情分格外特殊的徐均朔去陪一陪一个人出去吹风的郑棋元。

郑棋元实则很好找,徐均朔一出酒店就看着他对着花坛抽烟。他抽起烟来挺凶,经常是一根接一根抽上大半包才停,但在徐均朔面前却总是有意识地克制着少抽些,因而有时候会像只粘人的猫咪一样满后台去蹭别人的小甜点。徐均朔对于他嗜甜的毛病并不理解,在被哄着吃过一颗草莓味酷露露以后就皱着一张被甜哭了的脸敬而远之。但等他发现郑棋元吃糖转移烟瘾的秘密以后,后台那只讨糖吃的猫,就再也没出现在过别人的小零食旁边。

他剥了一颗不二家的棒棒糖趁郑棋元不备从他身后偷袭塞进他嘴里,另一只手抢过刚燃了一半的烟摁熄。做完这一切徐均朔还嫌不够,拉着郑棋元的衣服领子闻了半天,扑鼻全是烟味取代了平时的古龙水味,于是又板着张脸想要训他。郑棋元大约也察觉到了,心虚地搅着嘴里的奶香味棒棒糖:“朔朔,陪我去湖边走一走,好不好?”

徐均朔想要念叨他的话梗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张着嘴看了他好一会儿。在他印象里,郑棋元一贯是强大又镇定的,他对徐均朔而言是一道温和的光,这是徐均朔第一次见到他可能有些脆弱的另一面。他独自站在角落里抽烟的样子像一头默默舔伤的豹子,而自己仿佛是误入食肉动物领地的一只幼兽。可郑棋元看起来需要人陪,徐均朔从来做不到拒绝他。

深夜的湖边没什么人,郑棋元默默在湖边踱步,徐均朔就跟在他旁边,也一句话都不说。湖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徐均朔一边忙着撑伞一边暗自念叨着现在的天气预报可真是该准的时候不准不该准的时候瞎准。

他带的是一把小伞,平时只顾一个人用的那种,要在伞下塞下两个高个儿男人委实有些勉强。郑棋元走得不慢,徐均朔手忙脚乱地给他撑着伞跟上他的脚步,又为了能给他遮严些,自己的手臂也贴着郑棋元的手臂,时不时碰在一起。

气氛本该是有些暧昧的。说本该,是因为郑棋元显得过于沉默,徐均朔侧耳听着他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数着在雨滴落在伞面的间隙里突然变重的呼吸。郑棋元在徐均朔数到第九十八下的时候突然停下来,小朋友于是也跟着一个急刹车,堪堪稳住手上的雨伞。他转过身面对徐均朔,小朋友稍稍抬起点头看他,两个人在落雨的夜幕下的湖边深深对望着。

“朔朔,你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看我。”郑棋元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他一句,不二家的棒棒糖早就化在他嘴里,但他还执拗地叼着那根棍子不肯扔,看着有些不正经的滑稽,“好的坏的都有。有的人觉得我必须是很厉害的样子,觉得我唱得好是理所应当,也有的人觉得我不过是沽名钓誉,靠综艺节目咸鱼翻身。”

“你知道我不会……”

郑棋元难得没听徐均朔说完,自顾自又接着往下说:“我其实理解那些人这么看我,很多年了,我一直在自己的舒适区里呆着。有歌唱、有舞台、有剧演,我就可以很满足。对我来说,工作是我的必需品,我把自己包在一个一直忙碌的壳里,然后强迫自己进入一个近似动物冬眠的状态。”

徐均朔记得那晚他们还挺不欢而散的。郑棋元把他的安慰堵在了嗓子眼儿里,自顾自说了一大通以后就拉着他回了酒店。从那以后两人就陷入了短暂的零交流冷战中,而现在,郑棋元坐在他的对面,吃着一份简单的早餐向他道谢,原因是谢谢他那个时候陪着他。

他的话说得风平浪静,徐均朔却一口鸡蛋呛在气管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咳嗽了好半天,又猛灌了一口豆浆,脸都憋红了才勉强冷静下来。小朋友心里七上八下,嘴上也跟着语无伦次:“你看见了?不是,你不是说你睡着了?不对这不是重点,我以为我没发送成功毕竟我发到一半手机就关机了?”

郑棋元对着他无辜地眨了好几下眼睛,像是不知道该先回答他众多问题中的哪一个,但手上却诚实地伸过去给他拍拍背。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说我好像要从冬眠里清醒过来了?”郑棋元问他,徐均朔红着眼眶,咳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显得他整个人可怜兮兮的,“这是我近三十九年的人生里最奇妙的一个夏天了,我毫不怀疑这样的温度能把每一个人都从冬眠里唤醒。”

“可是如果要我说,我会告诉你,你是这个夏天里最奇妙的那一部分。如果说这个夏天唤醒我的魔力到底源于何处,我会说你就是夏天里最精妙的魔法,你破开了冬眠人的壳,把夏天带给他。”

“均朔,你在我人生的第三十八年里,把我的夏天带还给我了。”

「棋元,让我先放肆地、没大没小地叫你一声棋元。这是一个喜欢你很久的人,在深夜写下的一点心事。现在我的手机电量只有百分之八了,所以我也很好奇,我能不能在手机彻底没电之前,把自己后半夜的胡言乱语发给你。

首先要告诉你,我喜欢你,这是议论文的标准格式,我们总要有一个总论点,才会衍生出好多分论点和论据。所以,今天的总论点就是,我喜欢你。

具体说为什么喜欢你是一件麻烦的事,因为我们绕不开两件事,就是你的光环和我的仰慕。所以我决定换一个思路,去论证我对你的喜欢绝不仅仅是因为我仰慕你的光环。

毕竟,拿开滤镜以后,你烟酒均沾、强迫又龟毛、臭美还毒舌。除去这些,你最喜欢的事就是把我逗得七窍生烟,一点前辈的自觉性也没有。不过在这件事上,考虑到我也有带着你看土味视频拉进你和年轻人距离的份儿上,我决定帮你背一半的锅。

这么列举下来,我觉得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喜欢你了。

可是爱真的是很奇妙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在爱情来临前,人是不应该给爱设限的。我爱的人,在我遇见ta之前,我不该提前规定ta的高矮胖瘦怎样、规定ta是什么工作什么学历什么收入,甚至不该囿于性别和年龄的偏见。遇见你的时候爱情就和砸在头上的五千万彩票一样,人昏着头去领奖,才不会介意即将支出的个人所得税。当我发现我可以不介意你抽烟很凶、爱喝酒、爱逗弄我的坏毛病,而一心一意地喜欢你,我就知道,我真的遇上了我说的那种,不设限的爱情。

你说你是个在冬眠的人,现在我想问问你,夏天都到了这么久了,你到底醒了没有呀?」

“朔朔。”

郑棋元隔着一张早餐桌喊他,徐均朔紧张地抬起头来,他的耳膜上哐哐撞着的全是自己心跳的声音。他直视着郑棋元温柔的眼睛,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艰难地把那些音节拼凑成已经懵掉的大脑可以理解的一整句话。他最后深呼吸两下,这才反应过来郑棋元说的话——

“谢谢你叫醒一个冬眠的人,现在他准备好,和你一起过一个漫长的夏天。”

summary:现背。

——谓我何求。

——热爱,理想,生活。

Ⅰ、

门在热风里开启,扑面而来的冷气。屋子里很静,光线微弱,只开着一盏台灯,郑棋元知道今晚回得稍稍迟,所以他放轻了步子,像一只灵猫那样躬身进屋,手机电筒尽职尽责,但郑棋元没看见自家的小朋友。

不过他知道徐均朔在哪。

小朋友歪在书桌前睡得正香,手机搁在一边,手里却把着水笔,纸上是划掉又写上的大段文字。

大朋友了然地笑了笑,他轻之又轻地放行李,去洗手,好像误闯民宅的盗贼,...

大朋友了然地笑了笑,他轻之又轻地放行李,去洗手,好像误闯民宅的盗贼,不同于他们,他要窃的财宝早已握在手心。

处女座的先生务必把东西归于其位,正当郑棋元把最后一瓶爽肤水搁在主卧卫生间的架上时,他听到身后传来拖鞋的声音。

“你回来了呀,”徐均朔好像还没醒透,他的声音黏糊糊的,没煮开的米浆,“叫都不叫我。”

“你睡着了,”郑棋元温着嗓子对他说,他很快转过身,把还迷瞪的孩子揽进怀里,“有点晚了,想等收拾好了再叫你的。”

“噢,”徐均朔醒了一些,他埋在郑棋元胸口,他的恋人换了家居服,领口留着白茶洗涤剂的清新,“我本来想等你回来的。”

“你跟我走,”小朋友认真地对他说,“我给你看个东西。”

“好,”

郑棋元揉了揉他的脸,顺便把睡裤拉到能遮膝。

他细致惯了。

徐均朔牵着郑棋元,郑棋元也跟着他,看位置好像是餐厅,事实上也是,到了地界小朋友想玩神秘,又是叮嘱他闭眼又是叫他不许偷偷睁开,郑棋元猜他要给自己什么吃的,所以他乖乖照做了,闭着眼但鼻子在动,他想捕捉可能会泄露天机的香气。

他等来一阵很熟悉的味道,红色的果实,飘着细密的籽,郑棋元下意识地张嘴,酸甜的莓果在口腔化作春水,接下来还有一出好戏,玫瑰落在地上,他伸舌去拦,截住一双柔软的唇。

“你喂我酷露露,”郑棋元微笑起来,他睁开眼,放开已经红得像虾子的徐均朔,“我总要还你利息。”

“嗯,”徐均朔被他一个长吻亲得五迷三道,缺氧感夺走了部分理智,“也是我想吻你的。”

“郑迪,”聪明的孩子知道该怎么索取宠爱,“我有那么一点点想你了。”

徐均朔向来很直接,尤其是恋爱里,他想就说想,爱就是爱,要滚就抱一起,不吻完不许睡,他是乖巧的好学生,也是张着牙的小虎崽。郑棋元晓得他外向活泼,也爱他俏皮蕴藉。

除了宠,没有更好的办法。

“所以你带我来这儿,”郑棋元摸了摸他的手臂,“就是为了给我喂糖吃?”

“我想你一定好久没吃糖了,”徐均朔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所以我先在家备好,免得你馋。”

他果然还记得,前几天他们隔着语音通话,郑棋元说想吃甜的,徐均朔看到他在的地方边上有鲜芋仙,就想给恋人点糖水。完了郑棋元却告诉他不用。

“我听你说话就好了。”

声筒对面传来一阵笑声,不看视频徐均朔都知道对方笑出多少条眼尾纹。

他撅着嘴巴生气,说出来的话却是讨娇的绵软。

“行叭,”徐均朔摘了耳机,他想离郑棋元更近一点,“那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很想我了,”郑棋元轻声说,“思之如狂呀。”

“当然。”

徐均朔难得把想念明晃晃地挂嘴边,他看着被转出旋风的笔,又看了一眼叠成山的纸篓,最后还是换了极轻快的口吻。

“你的宝宝已到货,”他用玩笑的语气对郑棋元说,“就等你来丰巢柜取啦。”

所以郑棋元刚停工就马不停蹄,他订了最快的票,全副武装来到家门口,抱住了七日不见如隔数秋的恋人。

“聪明,”徐均朔打量了他好几眼,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我要给你看这个。”

等郑棋元看到后他才明白为什么徐均朔要卖关子,还是这么久,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星辉叠起,他用实质性的惊呼表达欢喜。

碗里放着甜品,一碗椰奶,里面搁着切碎的芒果和紫色的芋圆丁。

自从确定关系后徐均朔就开始研究厨艺,小朋友是好奇心旺盛分子,对所有事物都抱有求知欲,何况为了爱人,他充满耐心和勇气。

他不囿于厨房,却耽于爱人之心。

“好棒,”郑棋元亲了亲徐均朔的额头,拉过小朋友背在身后的手,“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原来高兴时真的有蝴蝶,一千六百只蓝闪蝶,从他的脑和心飞出去,漂亮的光影组成蔚蓝的苍穹。

“不然你以为在哪里啊,”徐均朔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出大问题,这话无异于此地三千两,把自己卖了个干净利落,“乱说话。”

他脸红的时候连指尖都会泛出粉色,郑棋元知道自己一句话能逗得他笑也能逗得他跳,成熟的男人只作不觉,他拉过颊上飞樱的小男友,拿了两把勺子坐下,和对方一起享用成果。

徐均朔的手艺非常过得去,糖水初体验显然不算差,郑棋元叉了一颗芋圆,直接喂到恋人嘴边,徐均朔也不推辞,他咬了半块,剩下的还是给了郑棋元。

“我们俩有毒,”小朋友弯了眼睛笑,“明明好多好多,你却要吃我剩下的。”

“这块是西瓜的芯,”郑棋元非常正经,他用诗朗诵的语气说胡话,“整碗糖水里最甜的东西。”

“我看,是宁嘴甜叭,”

徐均朔被他一句直球打得乱了方寸,却还记得怎么还施彼身。

“我心里也甜。”

老狐狸一脸应当地如是说。

事实证明,只有更直球,没有最直球。

郑棋元走南闯北很多年,他吃过辣,也恋过甜,也觉得自己早就过了挑食的年纪,胃和心一样渐趋平静,却在三十九岁变得挑剔。

徐均朔会给他做吃的,在许多个平淡的深夜里,他们在同座城市,窝在一个居所,郑棋元去排戏,徐均朔咬着笔,他推开门,时早时晚,小熊猫时睡时醒,但他始终会备一份餐,他在雨天喜欢做汤,听番茄和土豆咕嘟咕嘟地冒泡,再加一小块黄油,他在晴天喜欢整糖,往酸奶里堆水果,苹果变成玫瑰花。

“我好像没有加糖,”吃完后徐均朔瞧着他,“淡不淡?”

“不淡,”郑棋元轻轻地摇头,他微笑起来,“夏天吃清口,就很好。”

自从郑棋元和徐均朔在一起后,小朋友嘴边的碎屑就再没见过餐巾纸。

“郑迪,”徐均朔忽然叫他,他扫了眼桌上的小棕瓶,“芦苇掉絮了。”

“嗯我订了新的,”郑棋元告诉他,“这两天就能到了。”

“我有点困了,”他顺势打了一个哈欠,“早点睡吧,明天我陪你。”

郑棋元看到徐均朔不断远走的目光,恋恋纸笔而不能,小朋友不做完事情就不想睡,可年长者不愿纵容,愈发纤细的手臂和逐渐尖削的下颌证明他已经竭尽全力。

郑棋元是徐均朔主义至上者,可他也是健康主义至上者。

“不太习惯,”年长者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很明显朔朔,”

他转过身,对上一双无辜的眼睛:“你最近没有早睡。”

“抱我,”郑棋元的声音听起来不容置疑,同时还替他拉好肩上的被子,“一会就好了。”

说来也奇怪,郑棋元好像有魔力,徐均朔抱着他没一会就感到困,他的意识逐渐朦胧,隐约听到郑棋元说了句什么。

“晚安宝宝。”

熬夜冠军间不分输赢,郑棋元本也不习惯十二点前入睡,可徐均朔抱着他,把自己当成柔软的靠枕,他也不想动,打扰这难得的亲密。

他借着窗外的一点透光看徐均朔,小朋友已经安睡,长长的睫毛垂着,鼻翼的侧影像山峦清朗,郑棋元不伸手,他只是看,眷恋着稀世奇珍,他想让美梦留得再久一点,久得不要再远离。

于是他也入睡轻易。

Ⅱ、

“去呗,”徐均朔拿了毛巾擦手,他说得轻快随意,“我在家等你嘛。”

“外面可热可热了,”小朋友煞有介事地说,“我足不出户,好不容易才养白一点点。”

徐均朔这阶段很少出门,窝在空调间是最常态,刚起床时郑棋元还在夸他,说几天不见白了不少,小朋友很受用,虽说黑有黑里俏,但谁都喜欢白糯米。

“不管白不白你都好看,”郑棋元在哄上天赋异禀,“我不喝多,放心。”

“我知道啦,”徐均朔不知怎么笑了出来,“你搞得好像气管炎噢。”

郑棋元总要他早睡,反观徐均朔也很在意他的身体,小朋友跟他明里暗里提了几次,叫年长者注意,不要一时兴起无节制,郑棋元也听进去了,他控制起用量,他吻徐均朔时记得让烟草味趋近于无,也很少让自己变成行走的红酒玫瑰。

教科书确实言出必行,徐均朔在家忙忙碌碌,一眨眼功夫就到了九点,门很快打开,郑棋元摘了帽子和口罩,接到一只小自己一号的抱抱熊,嗯,是抱抱熊猫。

“这次我不说你回来晚了,”徐均朔埋在他身上吸了吸鼻子,“一点点葡萄味。”

“我答应你不喝多的。”

年长者揉了揉小朋友的脸颊,他上赶着把爱意说到最尽兴:“看看。”

“你还特意拎回来,”小孩去接他手里的白纸袋,上面还被摁了一个小小的订书钉,“颠了这么半天。”

郑棋元出去还不忘给他带宵夜,一块海盐焦糖千层,这张照片出现在刚才的聊天报备里,郑棋元故意拍了传给小孩,徐均朔以为他在那里吃了点心,就顺手敲了个好想过去。

可他没想到郑棋元会打包了带回家。

“这个热量很爆炸,”徐均朔瞥了瞥嘴,他下意识扫了眼小腹,“现在,怎么吃呢。”

“就吃一天,”郑棋元慢慢哄他,“偶尔放纵一下不坏的。”

“所以这就是你总小酌的理由,”徐均朔揉了揉他的下巴,“越来越尖了。”

“你也在变瘦,”郑棋元撑不住笑了,他亲了亲小朋友的侧脸,“我陪你一起吃呗。”

所以还是坐一块去了,徐均朔问他晚上聊得开不开心,郑棋元很肯定地回答他,他说很久没见但是聊得依然很投缘,又说如果堂吃摆盘会更好看,徐均朔说那也没关系呀,下次你可以带我去,话题平稳且友好和谐地继续着,直到一句疑问句。

“郑迪,”小朋友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扒拉着纸盒里的夜点心,“那些字是不是你写的呀?”

“什么字,”郑棋元撑着头看他,他气定神闲地用小叉片了一块,“我不知道。”

“好的,”徐均朔点着头,用一种平常到明天要不要吃早饭的语气说,“你今晚别和我睡了吧。”

好一道逐客令,猝不及防一声雷,郑棋元虽然有被吓到,但他的头发还没有炸成烟花,脑袋也很清醒。

“什么意思,”东北猛一再开口时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我不太明白。”

当然郑棋元就是郑棋元,懵也只是懵一会,他迅速想到了反击方式。

“不知者无罪,”聪明的老狐狸试图用尾巴捋顺痕迹,他笑了起来,“我们讲点道理好不好。”

“但你明明知道,”小辩手思维机敏,脑瓜微微一转,“却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郑棋元虽然聪明,但徐均朔也不笨,小熊猫长了两个黑眼圈,心却不盲,家里只有两个人,他不会自己写给自己,排除法一做,只剩下另一位。

“我招我招,”最后还是以郑棋元认输做结尾,“是的宝宝,”

他对徐均朔讲了真话:“是我留的言。”

徐均朔说的是挂在墙上那幅文件板。自从和小朋友确认恋爱后,郑棋元寻思着把家布置得更温馨,教科书喜欢花草,平时养活物,但家里很大,有些桌台显得空,他就挑了一些干花配比,大瓶里插着绣球和圆叶,小瓶里配了松果和白棉花,随性之余不乏浪漫,和家里的色调也不冲突。

关于这个有桩趣事,郑棋元平时收拾惯了,加多少也不嫌多,徐均朔喜欢帮忙,小班长操心是常态,他不觉得麻烦,他们捡落在台面上的枯叶子,再把它装进垃圾桶去。

可有一天徐均朔不想那么干了。

他要给这些东西一个归宿,小朋友满脸严肃地说。

对音乐剧演员来说伤春悲秋并不是贬义词,他们需要有比寻常人更敏捷的感受力,才能把自己融进每一次表演里,郑棋元也会,尤其任务期间,他连坐着放空都在揣摩心意。

事实证明小朋友总能带给他奇妙,徐均朔学的是风月宝鉴。黛玉葬花,均朔埋叶,郑棋元和他站在一颗好大好大的香樟树下,男人说了这样一句话。

树叶王子把自己埋掉了,徐均朔也爱开玩笑,他往郑棋元身边靠,收到一个轻柔又安抚的拥抱。

郑棋元知道他的细腻,知道他敏锐的感知力,知道他的心思,好像光线里的微尘,散落在各处的缜密。

“是这样的,我刚才在收拾,”徐均朔把纸盒叠好放进垃圾桶,他走到桌台边,“你订的银叶菊到了,我下午去拿的时候,把旧的一起换掉了。”

郑棋元知道有快递到了门前,他知道有人取出,本想等着回家再整,没想到小朋友捷足先登,还发现了他留在细节处的奥秘。

讲道理并没有多少灰尘,徐均朔在擦拭时那样想,郑棋元在打扫上一向严谨,常擦常新,这个叫,哪怕他再仔细,也觉得比较干净。干花也会掉屑,尤其反复搬动后,他把多余的满天星收进垃圾桶,冷不丁碰到只手之隔的留言板,胡桃色的底板边缘锋利,上面还有个金属色的小夹子,他被划到一下,下意识去看。

留言板最初夹的是做旧卡片,后来变成了白纸,现在白纸上有涂鸦,风格很稚嫩的小插图,一个圆圆的土豆,有云朵有水滴,也有大太阳,上面伸了两片叶子,最后开出一朵小花。

“你碰到了一点点困难,”郑棋元从背后抱住了徐均朔,小孩的腰还是很细,“不大,但是有些烦心。”

“还好其实,”徐均朔下意识去遮掩,不过他觉得自己在郑棋元面前遮掩也没什么意义,所以还是很快地说,“有。”

“昨天你不想睡,”郑棋元轻声说,“如果我不在,你只会更晚睡。”

“嗯,”徐均朔很小声地应了一句,“你知道我什么样的。”

这句话他说得很笃定,郑棋元有阅历和聪明的双重加持,怎么可能猜不出他的困扰。

徐均朔遇到了小麻烦,译配卡在瓶颈期,他已反复看过多次,也能把人物的心理谈论得头头是道,但工作并不止于表面,情景语境都要把握得当,不失本意且富有韵律。在一把天平上放置数额不同但是等量的情感,这个权衡不算容易,即使对于娴于文字者来说,操纵方块就像异能者控制能量。可徐均朔看过很多奇幻电影,他知道天赋异禀者也需要媒介,扎双辫的女孩需要种子才能催生植物,苍白的少女需要除去手套才能燃火。

问题始终是存在的,不会因避忌而消失。

郑棋元已经够累,他要赶场子记台词快速进入状态,虽然这些事徐均朔也要做,可那不一样,他是自己在做这些事,而郑棋元是他的爱人。

我爱他,自然是希望他比我轻松比我愉快。

所以他不想跟郑棋元说那么多有的没的。

“所以你不告诉我是因为遇到瓶颈,”郑棋元慢慢地说,“也不跟我讲几点睡,却叫我早点睡。”

“你呀,”教科书低着嗓子叹气,“什么都好,就是这点倔不过。”

“朔朔,”郑棋元忽然叫他昵称,“你还记不记得我俩挑明那天我对你说的话?”

“我记得,”提到这个的时候徐均朔低了低头,“你说,我可以不用太懂事的。”

当时二位还在岛里,低头抬头,却好像隔着万重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郎有情郎有意,偏偏你不言我不语,把好兄弟打在公屏。

直到毕业的那晚,徐均朔被灌了几杯酒,也不知道喝成什么样就去敲郑棋元的门,说了一通我知道棋元哥你很厉害但我就是喜欢你的胡话后,得到了一双捧着脸颊的手,和带着酒香气的葡萄吻。

他不记得很多很多话,事后都是郑棋元补充给他听的,但徐均朔记得一句,非常清晰。

郑棋元对他说,不要太成熟,不要太稳重,稳重我可以教给你,但你不要学100%。

“我希望你一直快乐。”

“但,”徐均朔磕磕碰碰地解释着,“你看昂,”

他说道理的时候条理分明:“郑迪你刚排完戏,又坐了那么远的路回来,一回家就听我倒豆子,是不是也不太好呀。”

他担心给郑棋元加负,可郑棋元也担心他憋着难受。

“我不那么觉得,”郑棋元说,“压力你有,我也有,”

“这个并不是什么值得隐藏的事,属于情绪的一种,就像我也会哭,”他意识到徐均朔投来的眼神,及时收起了让他担心的话题,“你知道的。”

郑棋元有时候就像个孩子,如徐均朔所言,他童心未泯,指的是他至情至性,他更倾向潇洒派,譬如今天想玩就飞,没试过就试,不过多考虑未来和后果,随缘而安的典型。

徐均朔爱的正是这样的郑棋元,会抱着一个酒杯流泪,也会任性到哼歌就睡,他会不卸妆就亲吻,口红带着脂粉的香气,也会打瞌睡,细密的血丝藏在眼底。

这些时候的他不像镜头前的样子,郑棋元仍然很矜贵,刻在骨子里的韵致,灯下那缕闲烟,倾听时提建议,相爱时讲分寸,却多了种属于人间的风雨气,他会大声地笑和闹,会滚到小朋友怀里,拉着他的手,或者腰,力所能及的地方,去求一个亲亲或抱抱。

教科书也是很任性的,他手里有笔,于是把文案涂得乱七八糟,他是舞台上的完人,却也是生活里的凡人。

他们也会在黄昏时看夕阳,把剪影融入瑰红的最后一笔,他们也会在筷子夹不住豆腐的时候相视一笑,互相递给对方勺子,听到一声清脆的心动。

他们是俗世里的恋人一双。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你做的一样好,”郑棋元低声说,他摸了下下巴,确定冒尖芽才继续蹭徐均朔的脸,“我不会说自己做得一定没有你好,毕竟我没有做过。”

他说得很坦诚,郑棋元不会放低自己,说自己不行,相反他告诉徐均朔,也许我会做得比你好,可你是你。

“但我相信徐均朔已经做到最好了。”

你已经是最完美的了。

这就是他的强大之处。

教科书抱着他微笑:“想知道我为什么画这个么?”

“我想听你说,”徐均朔低了低头,“我想听你自己告诉我。”

“我想告诉你,”郑棋元保持着抱他的姿势,他轻声微笑,语气温柔而虔诚,“土豆不会开花,但你的灵感是种子,云,雨,太阳都是过程的催化,最后的那朵花是成果和结晶,也是心血。”

“我本想写在下一页告诉你,”年长者微笑着,“结果还是要我说出来。”

虽然听着有些别扭,但的确是出口的情话最动人。

“听你说出来,好像有点,不太习惯,”徐均朔红了耳尖,他还沉浸在热烈的安慰里,声音都很轻,“不过,很好听。”

“所以,”小朋友用力抱了抱他的爱人,“你真的好棒。”

他通透,明白,清醒,却依然天真,热忱,向上。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徐均朔告诉他,“可我还是要谢谢你。”

“我接受,”郑棋元一脸坦然地点头,“我也要谢谢你,等我回家,给我准备好饭。”

恋人之间其实很少言谢,因为总是信奉爱在不言中,但郑棋元和徐均朔都觉得还是要说的,爱的时候谁也不求索要,也需告诉对方,我知道,且珍惜你给我的情谊。

“我觉得,以后我们可以拿这个做交流的跳板,”徐均朔眨了眨眼,他用指节扣着那颗小土豆,“宁觉得呢?”

这是他几天来第一个毫无负累的微笑。好像所有的焦虑和忧恼都在恋人轻柔的宽慰里得到释放,小朋友忽然觉得夏夜炎热却美好,离开空调间也不是不能过,他可以去街上,也许没有薄荷味的晚风,可凉意在他心里,来自舒朗的爱。

一个吻可以定情,一番话也能够安心。

“我觉得完全可以,”郑棋元也微笑着看他,“我想再见识一下均朔小朋友的画技,有没有进步一点。”

“可以,”徐均朔答应下来,他指了指台前的花束,“嗯我想,”

“下次给你换玫瑰,”郑棋元接过他的话,“你喜欢那个。”

“又猜得那么准,”徐均朔往他怀里钻,“能不能请郑棋元老师猜一猜,”

“我现在想做什么?”

“我猜,”郑棋元摇了摇头,他的憋笑功夫从来都很堪忧,但徐均朔很迷恋他现在的样子,想忍忍不住,岁月肌藏不住温柔,玉米爆出花来。

“你要我爱你。”

“给我。”

徐均朔仰起脸和他对视。

“什么都可以。”

有小朋友愿意和我玩提问箱么?

1

徐均朔站在原地,手停在半空,手指伸张一下,和滚动的喉结一起,暴露了所有跌宕的心绪。

徐均朔的嘴唇嗫嚅一下,嗓子里黏糊得很,好像被删掉的那段歌词又翻涌上来,被捂化了,词不成句,支离破碎地堵住了他能说出口的话。

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所有的话都在静谧里褪色,在他的脑子里具象为一张又一张薄而脆的纸片,不能说...

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所有的话都在静谧里褪色,在他的脑子里具象为一张又一张薄而脆的纸片,不能说出口,不能碰,甚至不能细想,否则就要碎成一地拼不回的屑。

僵直的手指因为过分的紧张,猛地抽搐一下,徐均朔被这一个细微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带着半边身子都抖了一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激烈的动作到底源于哪一种情绪,站在他身前,始终背对着他的人却因这一种激烈,缓缓侧过了脸。

徐均朔一下屏住了呼吸,所有乱七八糟像线头一样缠在一起的话争先恐后地要涌出来,却又被那些排列整齐的歌词尽数拦了回去,像一道闸门,任凭内里江河沸腾,也要在维持云淡风轻的表面。

“棋元哥……”

除了喊一声他的名字,徐均朔无法给出更多的言语。他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翻涌的波涛里,他只能摘出这一朵浪花。而郑棋元没有说话,他只是背着光,慢慢向他的方向看来。

郑棋元……在哭。

只一霎那,徐均朔就被郑棋元眼下的水痕困在了原地。因着这一眼,徐均朔忽然觉得黑暗里汪洋四起,暗流涌动,只有他站立的地方,才是唯一的陆地。

可是他不能站在此地,他要渡河而去。

行动先于意识,徐均朔突然倾身,抓住了他的手。

“棋元哥——”

郑棋元忽然把他拉进,徐均朔踉跄一下,被他反握着手,靠向墙。郑棋元仍沉默着,手却抬起来,拇指连带着掌根,抹过他的脸。

“你怎么,也哭了?”

郑棋元还在哭,出口的声音不成调,如果是平时,一定会显得可笑。

可是徐均朔管不了这么多,他只能紧紧贴着郑棋元的手臂,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

2

风吹过来,徐均朔用了点力气,拍拍自己的脸。

刚才,他毫无声息地大哭过一场,最后抽泣得比郑棋元还要厉害。郑棋元本来想拖他去洗个脸,远远地却看见洗手间那边人来人往。他们对视一眼,都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哭成这副惨样。最后还是郑棋元摸摸口袋,又捋了捋鬓角,看他一眼,问:“出去走走?”

徐均朔当然是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跟着郑棋元,悄悄溜出了录影棚。

“看什么呢?”

郑棋元问了一声,徐均朔摸摸脸,小声道:“想看星星。”

郑棋元笑起来,反问:“哪儿有星星?”他瞥见徐均朔脸上干涸的泪痕,突然想起来什么,从兜里拿出一包湿巾,拆开,把湿巾贴上徐均朔的脸。

徐均朔还有些发蒙,脸上忽然被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猛地吓了一跳,被郑棋元及时地按住。

“给你擦擦。”郑棋元忍笑,又装出一副嫌弃的表情,“看这妆,都花成这样了。”

“哦哦,好。”

徐均朔发窘,赶忙接过湿巾擦脸,边擦边偷眼看郑棋元,后者却目光不错地注视他,眼神……很慈爱。但是,又不像捡了便宜儿子的刘岩看他的“慈爱”,像看一只小狗,一只小猫,一个心爱的、却又老是马马虎虎调皮捣蛋的小东西。

然而郑棋元证明了这不可能。

他忽然凑到徐均朔眼前,说话时的热气扑在徐均朔沾着水汽的脸上:“这里没擦干净。”

“啊?哪、哪里……”

徐均朔顺着郑棋元的眼神去擦自己的眼角,手伸到中途,却被郑棋元轻轻地揽住。

湿巾就这样被他用手指勾走,接着,隔着一层湿巾,郑棋元的手指便挨上了徐均朔的眼尾。郑棋元挺直的鼻梁几乎要蹭到徐均朔的耳朵,他低低地笑起来。

他说:“这里。”

紧接着,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徐均朔还没来得及屏住呼吸,郑棋元就已经向他摊开手——湿巾上沾着一片银色的亮片,在路灯光的边缘,微弱地闪烁。

“往天上看什么呀。”郑棋元笑起来,“星星不在这儿吗?”

徐均朔几乎是一瞬间就烧红了脸,他无法抵抗郑棋元用这种声音在这种环境带着这种笑和他说这种……调情的话。

郑棋元总有这种奇怪的能力,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地撩拨人,偏偏又显不出矫揉造作,反倒让人觉得真诚。

徐均朔仍是游移不定,不知道郑棋元是否猜出了他的心思。任何一个坠入情网的年轻人都相似,暗恋是一株生长在舌根的植物,让该说的话说不出,该咽的话咽不下,只能困在距离唇舌最近的地方,成为“欲说还休”的具象。

他喜欢郑棋元,这不是一个秘密,可是徐均朔是个聪明人,还带着些这个年纪特有的傲气,于是他把“喜欢”两个字,砌成了一道心墙。进可攻,退可守,无论是“爱”还是“仰慕”,他都留好了宛转的余地,把决定权交给了郑棋元。

可郑棋元显然更胜一筹,他没有攻城,也没有撤军,只是孤身一人来到城门下,仰头看趴在城墙上偷眼看他的徐均朔,笑一笑,说,我来了。

仅此而已。

不费一兵一卒,徐均朔便一溃再溃。

于是他便不能再容忍平日里你来我往的试探,恨不得一步迈过护城河,请郑棋元长驱直入。可在此之前,他总要吹响冲锋的号角。

徐均朔屏住呼吸,伸出手,隔着半干的湿巾,与郑棋元相牵。

他看向他,后者的表情出现了一闪而过的诧异。

徐均朔缓缓吐出一口气,问道:“棋元,你刚才为什么要哭?”

3

还能为什么?

郑棋元匆匆走过楼道,一步跨过两级台阶。

他脑子里还浮着刘岩轻描淡写的一瞥。

那是在健身房刚下跑步机,就被刘岩侧身拦了一下,递来一个眼神,郑棋元便知道他有话要说。

郑棋元愣了片刻,反问:“写什么词?”

刘岩皱眉:“《没什么大不了》啊,不是你们下场要唱的歌?”

郑棋元更觉得奇怪:“不是交了一版了吗,怎么还在改?又出问题了?”

刘岩拍拍他的肩:“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说呢?”

刘岩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上了跑步机,自己戴上耳机,调好速度,跑了起来。

郑棋元明白他这是“点到即止”的意思,也识相地不再多问,转身离开。

郑棋元不是没经事的毛头小子,他不会莽莽撞撞地跑去问当事人情况如何如何,就像徐均朔总是在晚上跑来敲他的房门一样直接。

于是他特意避开了熟面孔往来较多的电梯间,转身进了楼道。

信息回得很快,大意是由于节目时长的原因,原先的歌词需要删减,这两天还要排一遍重新调整后的版本。

郑棋元又问,删的是哪一段。

选管发来一个截图,又接了一句话:“不过还没定,均朔那边还在争取保留的机会。”

郑棋元看着那段词看了很久很久,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发现正往徐均朔房间的方向走去。他顿时停住了脚步,猛然想起不久前的一个晚上,徐均朔咬着笔,给他看新译配的歌词。

“就这段。”徐均朔手指点着那一段歌词,神色认真无比,“我特别特别喜欢。”

桌子不大,郑棋元和他头靠着头,问:“为什么呢?”

徐均朔很会表达,手舞足蹈地从韵脚平仄讲到节拍和声,又从电影剧情讲到生活体验。郑棋元喜欢听他说话,尤其是为了作品而表达时,他总觉得徐均朔像他很早以前玩过的,游戏里跳星星的小人,在星群间跳跃,浑身散发着银色的光芒,联结一个又一个看似遥远却有着奇妙共通点的想法,串连起作品里最闪亮的花火。

“……然后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用这段词去表达——”

徐均朔突然收声,室内顿时静默下来。郑棋元还沉浸在徐均朔刚说的话里,在歌词本上写着批注,思维的惯性让他无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于是他不经思考地打破了它。

郑棋元下意识地问:“表达什么?”

徐均朔没有应答。他抬起眼去看他,才发现徐均朔躲闪的眼神。

“就……表达人物情感嘛。”徐均朔低下头,不看他,“唱的时候,把自己代入角色本身,唱这段词的时候应该能引起听众更多的共鸣吧。”

“毕竟……应该也会有挺多人,在某一瞬间特别想成为动画里能获得圆满结局的主角吧。”

徐均朔把笔转了两圈,忽然倾身去看郑棋元的歌词本,自以为巧妙地转移话题:“棋元哥你写了啥啊,让我康康呗?”

郑棋元心知肚明,一低头一抬眼的功夫,他就压下了心里微妙的涟漪。

他递出自己的歌词本,与徐均朔靠得更近,笑道:“你看看我理解的对吗?有偏差的话,你再给我调整调整。”

“哇你太看得起我了棋元哥!”徐均朔埋头看郑棋元的笔记,“你这理解,简直完美!”

郑棋元笑笑,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徐均朔发红的耳根。

这一个插曲后,徐均朔没留太久,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卷着草稿纸溜走。郑棋元体贴地没有留他,只是在送他时,抢先一步开了门。

布满刺青的左手从背后伸来,压住门把,徐均朔下意识一回头,却差点蹭过郑棋元的侧脸。

距离过近,徐均朔几乎不敢呼吸。

郑棋元笑一笑,替他打开门,贴着徐均朔的耳廓说话,声音又轻又低。

“回去早点休息,晚安。”

他心满意足地看徐均朔落荒而逃。

4

郑棋元明白徐均朔对他的感觉,同样的,他也明白自己对徐均朔的感觉。

到了这个年纪复又萌生出这种似乎独属于年青人的感情,好像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然而,拿这个摇摆不定的感情去询问他人,似乎比产生这样的感情更令人难堪。

郑棋元攥着手机,又从楼道离开,从徐均朔所在的无烟层跑到他住的吸烟层,闷头钻进自己的房间,冲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水扑在脸上,冲淡了一些无边际的焦躁。郑棋元双手撑着洗手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无关乎财富、地域、年龄、经历,或者是其他什么硬性的指标,只回归于心动本身。喜欢从规矩的格子里跳出来,又成为一头无法驯化的,横冲直撞的野兽,打乱郑棋元规定的所有“不可以”和“不应该”,不管不顾地朝徐均朔的方向追去。

郑棋元一目十行地看过,在看到一半时,突然顿住了。

屏幕中间,好友发了一个“鄙视”的表情,接了一句话:

“喜欢就喜欢,还‘好像喜欢’,我说你怎么越活越拧了?原来郑棋元还没郑迪胆子大。”

郑棋元心里一跳,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郑迪。郑迪。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和徐均朔聊天时,徐均朔翻开那张老照片和他说,很久之前,他们中间只隔着一个人。

那时郑棋元记得自己笑起来,说:“原来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土豆。”

而徐均朔咬着唇笑起来,笑得有点腼腆。

他垂下眼,说:“我后来在课本上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叫郑迪。”

郑棋元复又点开选管发给他的截图,图片里的歌词,正是徐均朔那晚笔尖点着的段落。他的歌词本上,在这一句话的末尾,也画了一枚小小的星星:

或许这一次,能用真心换命运。

脑海里,徐均朔的影像定格在那一晚——他低着头,掩饰自己发红的耳根,借着指向不明的“挺多人”,说一个属于自己的私心。

很多个采访里,他们都被问过,如果可以,想成为剧里的哪一个角色。

郑棋元的答案和徐均朔别无二致:走上舞台,他们是任何人,走下舞台,他们只想成为自己。

可就在这一刻,郑棋元闭上眼,在静默里回答自己:

如果可以,让我重新成为郑迪。

5

夜风追过来又拂过去,静谧是一条淌在他们周围的河。

郑棋元笑了笑,没有回答。仿佛他的眼泪只是徐均朔脑中瞬息而过的幻觉,被湿巾擦拭过,就再没能留下痕迹。

偏偏徐均朔犯起倔,不肯被郑棋元的笑搪塞。他伸出手,拉住了郑棋元的手,执拗地重复了一句:“为什么哭?”

郑棋元竖起手指,小声地“嘘”了一声,贴近徐均朔,呢喃似的:“秘密。”

徐均朔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下去,细密的火在颈后烧起来。他恼恨自己的狼狈,又想控诉郑棋元毫无节制的撩拨,无奈肇事者正站在他面前注视着他,徐均朔只能偏过头小声地埋怨:“偶像包袱,还不让人问了——”

距离太近,声音压得再低也听得一清二楚。郑棋元无奈地笑起来,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徐均朔的耳根,在后者要跳开的前一秒及时地拉住了他。

郑棋元反问:“你又为什么哭?”

徐均朔撇撇嘴:“和你一样,秘密呗。”

“是吗?我怎么觉得不是。”

徐均朔眉毛一挑:“哦?你又知道了?”

郑棋元没理睬他带一点小情绪的挑衅,眨眨眼,故意道:“我怎么觉得,如果唱的是完整版,估计有人哭得比我还快吧。”

徐均朔瞬间僵在原地,下意识地要挣开郑棋元握着他的手。郑棋元顺势插入他的指缝,又把人牵回了跟前。

“说话。”

他难得强势,又怕把徐均朔吓到,又开玩笑似的接了一句:“坦白从宽。”

徐均朔偏过头,梗着脖子不说话。

郑棋元步步紧逼:“你说过的,挺多人都想成为电影里的主角,求个圆满的结局。”

“那么,均朔,你想成为谁?”

“我不能成为谁。”

徐均朔终于抬起眼,说话的声音有点抖,但是目光还是像小老虎一样,带着傲气和锐意:“我就是徐均朔。”

郑棋元一时语塞,却感觉到被他牵着的手一点一点软下来。徐均朔的视线也顺着他的眼睛,一寸一寸滑下,敛去了刚刚的尖利,光影里,转化成一种温柔的钝意。

“我没有那么贪心,我只是,想借几分钟。”他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小声道,“借一点不顾一切,看能不能换一个命中注定。”

郑棋元看着他发红的脸和偏移的视线,心脏忽地再一次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觉得嗓子有些发紧,出口的话都像悬在钢索上:“所以,换到了吗?”

徐均朔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瞪圆了眼,反应过来,又生出些气愤:“你问我啊?”

“对啊。”郑棋元笑起来,逗他,“不是说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徐均朔果然气到:“那我说换到了,你就是我的了吗?你——”

“对啊。”郑棋元打断他,看徐均朔的表情瞬间空白,心里突然踏实下来,犹疑散尽,只剩下满怀欢喜。

徐均朔宕机了半天,终于“啊”了一声,迟钝道:“你没在开玩笑吧?”

“我像在开玩笑吗?”

“不是、不是——”徐均朔怀疑地上下打量他,“我在做梦吗?你是棋元哥吧?”

郑棋元想想,认真道:“现在应该是吧。”

“什么叫现在是啊!”徐均朔抓狂,“那刚才是谁啊!”

郑棋元笑起来,不回答他,只是牢牢地牵住徐均朔的手,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徐均朔还在一旁喋喋不休,控诉他话说的没头没尾,让人误会。郑棋元抓住空档亲了他一口,徐均朔瞬间息声,满面通红,乖乖巧巧被郑棋元牵着溜达。

郑棋元笑起来,牵着他,一步步迎着夜风走去。

天上的星星很少,但他仍仰起头。

“我也没那么贪心。”

他在心底对着只有他自己明白的一个名字默念。

“我也只是,借你一刻。”

【彩蛋:关于表白后徐均朔到底喋喋不休了什么】

“所以你是认真的吗?是认真的吧?”

“当然啊。”

“当然什么啊?是当然‘是’,还是当然‘不是’?”

“都牵着你了,你说呢?”

“你不要老是反问,我现在问你‘yesorno’,你必须老实回答!”

“行——你问。”

“我喜欢你你知道吧?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

“你刚才说的意思也是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我没理解错吧?”

“没错。”

“所以我们现在是交往了?”

“是的,小男朋友。”

郑棋元余光扫到徐均朔抬起手遮了一下涨红的脸,他轻轻勾起嘴角。

“所以、所以刚才你说的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现在是郑棋元’,那刚才答应我的是谁啊?平行宇宙的郑棋元吗?”

“有可能啊!”

“什么‘有可能’啊!还平行宇宙嘞,真是‘遇事不决,量子力学’了。你到底在搞什么啊——算了,你估计又要说是‘秘密’,你是属小青龙的吧?不管了,反正我们是在一起了对吧,你只许说‘对’或者‘不对’!”

郑棋元停下脚步,转身注视着徐均朔,笑起来:“对。”

他稍稍低下头,轻轻碰了碰徐均朔的唇,看着瞬间僵直的徐均朔,无奈道:“现在信了没有?”

徐均朔目光闪烁,四处乱瞟,就是不看郑棋元的眼睛。

郑棋元捏着他的手,轻轻甩了甩:“信了没有?说‘信了’或者‘不信’。”

徐均朔红到耳根,嗫嚅半天,终于小小地应了一声:“信了……”

本子未公开第一弹

《参加节目请自带家属》番外

郑棋元起先是不相信什么宿命论的。

直到他连着两天都在剧院门口的麦当劳靠窗的两人桌看见同一个小孩儿,他想,也许这世上的缘分真是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今晚是福州站《阿尔兹记忆的爱情》最后一场演出,他四天前才来到这个城市,来不及理清楚舟车劳顿,或者点过城市灯火,就要在又一次幕布拉下的时候离开这里。

南方的冬天温和,郑棋元身上只穿了一件羊绒衫,外罩了一件厚外套。这一年的春节来得晚,现下刚过了腊八,他同往年一样在视频里和父母喝了碗腊八粥,又匆匆辗转在于他而...

南方的冬天温和,郑棋元身上只穿了一件羊绒衫,外罩了一件厚外套。这一年的春节来得晚,现下刚过了腊八,他同往年一样在视频里和父母喝了碗腊八粥,又匆匆辗转在于他而言几乎已经算是门儿清的各地剧院里。音乐剧行业艰难,哪怕像是他这样有资历的前辈,也很难见到几个铁杆剧迷,一场追着一场看。

想到这儿他看了一眼那个正在吃鳕鱼堡的小孩儿,对方似乎没看见他,认真吃东西的样子像只屯粮的小仓鼠,还不时在手机上打字。要说能一眼认出眼前的小朋友,除了因为他连着看了他昨晚和今天中午两场演出,又都在第一排坐着,还因为这小孩儿确实好看,特别一对黑眼圈挺有辨识度,像只软乎乎的小熊猫。郑棋元本来不欲打扰这孩子的愉快晚餐,却不料想周末的麦当劳成了小孩子们扎堆的所在,他好不容易端着餐盘从点餐台旁杀出生天,左右打量了半天,只好硬着头皮去找窗边的小熊猫拼桌。

“不好意思,打扰……”

郑棋元一句话还没说完,抬起头来看到他的小朋友倒是先一步认出他来,然后成功地把自己呛得直咳嗽:“郑、郑棋元老师!咳咳咳……”

“你别着急,没吓着你吧?”郑棋元慌忙把餐盘往桌上一放,给捂着嘴疯狂咳嗽的小朋友顺背,小孩咳得泪花都冒出来,红着一张脸背过身去,“我只是想拼个桌而已,你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

当然至于,必须肯定非常至于,徐均朔好容易顺过来气,揉着胸口捏着剩下半个鳕鱼堡,愣愣地看着坐他对面共用一张两人小桌的郑棋元。对方面前只摆了一杯巧克力圣代和一小碗玉米沙拉,大名鼎鼎的音乐剧演员大冬天里在开演前吃这么甜腻腻的冰激凌,任谁见了都要念叨他不知道爱护好嗓子。郑棋元刻意把淋在边缘的热巧克力酱用勺子刮下来,先用舌尖舔了舔,这才把一大口冰激凌混着巧克力酱吃进去。

像只猫一样,徐均朔看着他,倒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哪儿不一样?”郑棋元说着又挖了一大勺冰激凌送进嘴里,含糊地问徐均朔,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个不小心把想的说出口,“演音乐剧的演员就不能吃甜食了?”

“也不是……但是,好像……”徐均朔好像了半天也没好像出个所以然来,他歪着脑袋看郑棋元一口接一口地吃冰激凌,玉米沙拉倒一点没动,突然觉得眼前的音乐剧前辈私下里和个贪嘴的小孩也没差,突然就没了许多距离感。

“今晚你还去看剧吗?”郑棋元看他半天没下文,换了个话题给小孩递台阶,“明明昨晚看完都知道剧情了,我看你今天中午哭得倒比昨晚还凶。”

徐均朔突然红了脸辩驳:“我没哭!”

“你坐一排,哭得旁边的小姑娘还要给你递纸巾,那还叫没哭呐?”郑棋元把剩下半杯的冰激凌和巧克力酱搅在一起,一句话就把徐均朔的狡辩堵死,“今晚看剧可别再哭得那么惨了,像个皱巴巴的小包子似的,可丑了。”

丑是认真的,但可爱也是认真的。郑棋元卸完妆走出剧院时人已经散了大半,而背着双肩包哭得鼻头都红了的小朋友站在演职人员通道前,仿佛是在等他。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来,人还没走过去,先把纸巾塞给徐均朔:“说了让你别哭那么惨,这剧这么好哭啊,小哭包?”

小朋友摇摇头,又点点头,被他一说好像又把眼泪要勾出来似的,郑棋元看他越看越觉得可爱,提出要请这位小剧迷吃点夜宵,再送他回家。他的说辞听起来倒是很老派,惹得徐均朔跟着红了脸:“天很晚了,你一个小朋友,自己回家不安全。”

于是知道小孩的名字、以及他是音乐剧专业的学生、甚至知道两人原来几年前就参加过同一档节目,似乎就显得水到渠成了起来。郑棋元认认真真地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对着徐均朔递过来的一张低清照片才想起来他。

“原来是你啊,小土豆!”他打量着徐均朔,白了,比那时长开了些,变好看了不少,“这也,这也太巧了。”

“你才谈恋爱。”郑棋元把手机举起来防着谭维维再看,“这两天认识的一个小孩儿,朋友,就是个朋友。”

“我也是朋友,也没见你现在和我聊得这么欢。”

航班即将起飞的提示音响起,郑棋元最后在屏幕上飞速打了几句话,就把手机暂时关机。谭维维看了看他这分秒必争的样子,翻翻白眼拉下眼罩,决定不和他纠缠是朋友还是男朋友的问题,反正过阵子要是成了,郑棋元请客的时候肯定也能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小孩儿”。只不过回去得和喻越越通风报个信,让她有空看着点老房子,免得哪天突然烧着了,扑都扑不灭。

临近年底的最后小半个月,郑棋元终于松快下来,收拾了行李回了沈阳。

“沈阳有这么大的雪啊!”

“等你以后冬天来沈阳,也可以来找我。”郑棋元也没想想这个等以后得等到哪年哪月,信口接了一句,小朋友点点头,笑得和只奶团子一样,眼睛架起两道弯桥来,像是两只小月牙。

结果第二天下午,郑棋元就收到了徐均朔落地沈阳的消息。

“你怎么就这么跑来了?行李也没多带两件,沈阳很冷的你知不知道?”郑棋元最近在家除了养精蓄锐吃吃睡睡也没有其他太多的工作,赶到徐均朔住的酒店,就捡到一只只穿着短款羽绒服的小朋友,在酒店门口冷得直跺脚,“你爸妈就这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了,也不管你?”

“我们家放养,再说了,去上海读书也是我一个人,来沈阳怎么就不能一个人了?”徐均朔晃着他一脑袋乱毛,推着郑棋元往冒热气的火锅店里走。

“就算这样,也没必要来这么快吧,吓我一跳。”

徐均朔突然因为这句话变得有些紧张似的,他咬咬嘴唇,试探着问郑棋元:“你生气了?没有吧?我只是在想……明年的、后年的雪就不是今年的雪了,对不对?可是我还是想看今年的雪,就是现在下的这一场,所以我就飞来了,等我看完雪,我就可以心满意足地再回福州去。”

“没两天就要除夕了,你可真是会挑时候给春运做贡献。”郑棋元嘴上调侃他,不忘把菜单递过去让他自己挑,“想吃什么自己选,今天我请客。”

也许是火锅店里热气腾腾本身就像是一层滤镜,郑棋元觉得自己看小朋友脸上的笑像是在闪闪发光一样没准也是个滤镜加持下的错觉。他是有那么点喜欢徐均朔的浪漫的,他想,小孩连年年相同的雪都要分个不同,把每年一样的生活也能过出不一样的感觉来。就像是个小精灵一样,郑棋元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转头叫了两瓶啤酒,准备分散分散注意力——

天地良心,如果他一开始知道徐均朔这么不能喝,他一定不会做出这个选择。

徐均朔脸颊红红地坐在他对面,看不出是被热的还是被酒精熏的。他的眼神带着每个醉酒的人共通的一点涣散,但又比其他人看起来更甜蜜些,湿漉漉的大眼睛像是裹了蜜糖,郑棋元突然就想起他们初识那天的巧克力圣代。徐均朔单手撑着下巴,嘴微微嘟起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郑棋元结完账回来想把人搀起来,结果徐均朔直接一头扎在他腹肌上,嘟嘟囔囔的样子看起来像只自闭的小熊猫。

“这才一瓶半呢,就喝成这样……”郑棋元第一次见这种酒精探测仪似的灵敏酒量,一边又拍拍他的脸颊,“还清醒吗,能走吗?”

“嗯……可以……”喝了酒的徐均朔格外乖,仰起头来看他,伸手的样子又格外黏人,“抱我起来。”

“醒酒了你可别后悔。”郑棋元哭笑不得,拉着徐均朔的胳膊扶着人站起来走出火锅店,晚上的沈阳室外气温让两人都清醒了些,徐均朔好像突然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形,把自己头埋得像只鸵鸟,一声不吭。

“这场雪下的挺大。”郑棋元抬头看天,鹅毛一样的雪花停了没一阵,这时候又洋洋洒洒地落下来,他伸出胳膊,深色羽绒服的袖子上立刻就落了好些白色结晶,“预报说这场雪要一直下到除夕去。”

“可我买了二月十四号的飞机票,那天就回福州了,我看不到今年除夕的雪。”徐均朔终于接了他的话茬,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他情人节那天离开沈阳的行程。

“明年除夕也会有,到时候再来也一样。”

“不一样,一年就是一年,好比今年我认识了你,明年又不可能重新认识一次。”徐均朔停下脚步,路灯洒下一点融融的暖光,照着飞舞的雪花在空中打着旋飘落,“而且明年的除夕也不在情人节的后一天,对不对?”

“徐均朔,你是不是在暗示什么?”郑棋元不回答他的话,又反问他。

郑棋元其实远没有他表面上看着的那么平静,人过了三十五,需要考虑的事情和才刚二十的小朋友当然是不一样的,他怕他会错了意,又怕他会对了意。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住徐均朔这能说来不顾一切就奔他而来的感情,又担心徐均朔其实并不是要让他接住,只是在他生命里兜一圈就要走。小朋友像是小精灵、像是风筝,总逃不过那一点飘飘悠悠,郑棋元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在一个冬夜降落。

“傻子,我都飞过来了。”

“在麦当劳的时候,不是你先看到我的。”徐均朔想了想,决定从最开始解释,“你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吓得差点把鳕鱼堡捏成鳕鱼饼。”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在酝酿该怎么说似的:“我没有说你幼稚的意思,我是觉得……你很天真烂漫,好的那种,是我没见过的三十多岁成年人的样子。比小孩子还小孩气,很可爱。”

“你大约见过很多人的喜欢,享受过很多人的爱慕,我应该不是其中最特别的那个。但是,今年情人节,我还是想在机场等你。”

徐均朔在下一秒落进郑棋元的怀抱,那人贴着他的耳朵说:“但是我不想等,我也不想你等了。”

这次是真END啦!没想到0202年了这个系列还有番外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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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本文的看官还请多多支持哦~(未成年不约)

下面请收看徐俊树受难记。

1.

大家好,我是徐均朔。

二十三岁追星求偶一步到位,二十六岁儿女成双,一般人称人生赢家。

winnerofthelife.

此处应有掌声。

但是人生赢家也会有烦恼,比方说当你的儿子进入三岁狗都嫌的年纪,而你的女儿正好是刚会走爬得也比狗快的年纪,并且你家真的还养了一只狗的时候。

讲道理,人间炼狱。

我也就趁着上厕所打了一局王者荣耀吧,实在打不下去,因为我漂亮的闺女正趴在地板上从底下那条门缝里瞅我。

惊悚得一批...

惊悚得一批。

总之就是做人爸爸,何谈隐私。

我打开门,把闺女抱起来颠了颠,说:“来之啊,怎么不睡了?”

徐来之抱着我的脖子含糊地嘀咕:“小爸,想你。”

女儿哪里好,女儿就是可以一句话让你快乐得原地螺旋升天。

我感动地亲了亲我的宝贝儿,然后把刚洗的手偷偷摸摸在她背上擦干。

2.

徐来之这么点长的腿怎么爬下床的,肯定是郑当时给她当台阶踩了。

大家把感人泪下打在公屏上。

我打算跟儿子谈谈,讲清楚让他看着妹妹睡觉就是让他把妹妹封印在床上的,不然我直接把任务交给正男不就得了,都不用给正男买乐高。

3.

进客厅我就傻了呀。

郑当时坐在桌子上,怀里抱着个奶粉罐,身上都是奶粉。

不光他身上,桌子上,椅子上,地上都是厚厚一层奶粉,连柜子上都沾到了。

看得我耳边都响起棋元哥“下雪啦下雪啦~”的歌声。

郑当时转头还很精神抖擞地叫了我一声爸,我看见奶粉从他嘴里喷出来一小簇,在半空炸开一朵小烟花。

这家伙值一百万你敢信?我都替棋元哥不值。

4.

我不知道该不该遮住来之的眼睛,只好把她的脑袋先按回我肩膀上,问:“干啥呢星星?”

郑当时砸吧了几下嘴,似乎觉得味道不错,继续砸吧起来。

我服了,高声道:“别吃了,回话!”

小朋友把嘴里的奶粉咽下去,说:“来之饿了,我给她泡奶。”

那现在吃奶的是来之吗?

可他都这么说了,我又没法骂他,显得我很冷血无情。只能告诉棋元哥让他来分析是不是要打一顿了。

紧接着我意识到,棋元哥回来看到这个景象……

我会死。

5.

冷静,冷静点,你是俩孩子的爸了,这点场面应付得来。

问题不大,徐均朔。

你只要先……

只见一个白团子从卧室里冲出来,一个滑铲扑进地上的奶粉堆里,欢快地打了个滚。

……完蛋了你,徐均朔。

6.

“正男你出大问题!”我气急败坏,上去想把狗制服。

正男看我一脸反派相,当即察觉危险,站起来撒腿就跑。

我就看见白爪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连成线,画出这只傻狗的逃跑路线。

讲道理,真的不要养狗,你可能会死。

“郑百万你坐那别动!”我看郑当时跃跃欲试,连忙喊停,“一二三木头人!”

可以的话最好也不要养孩子。

郑当时抱着奶粉罐傻乐:“木头染!”

再可以的话,最好也不要跟某个叫顾易的人交朋友。

7.

我把来之放到沙发里,嘱咐她乖乖呆着,回身开始追狗。

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况且我家地板被某位洁癖郑姓老师擦得锃光瓦亮,差点儿就上蜡了。

我想当时这个场景一定非常魔幻,因为连来之都在沙发里笑得花枝乱颤,上一回她这么笑还是棋元哥抄起婴儿车在公园追着大龙哥打的时候,没错,来之还坐在婴儿车里。

至于为什么打大龙哥我已经记不清了,毕竟欠打的人都大同小异,比方说我就不可能记住每次打顾易的原因。

我以跑丢一只拖鞋的代价摁住了正男,同时对自己刮目相看。

好起来了呀,徐均朔。

8.

我抱着挣扎的正男,心想我该是先洗狗还是先洗儿子。

望向客厅里,郑当时已经开始舔他手上的奶粉了。

还是先洗儿子吧,我怕他给自己吃撑了。

9.

郑当时是用他那个小马扎当梯子,先爬上椅子,再把马扎拿起来放到椅子上重复利用,爬到桌子上,最后拿到了奶粉。可奶瓶还在厨房消毒柜里放着呢,他是想用啥来给妹妹泡奶?

一时不知道该夸他聪明还是傻兮兮。

小星星在棋元哥肚子里的时候就好动,出来七个月就会爬,一岁不到就会走,嗖嗖嗖的,看样子是脑子没跟上手脚的发育速度。

我把儿子抱起来,桌上留下两瓣规整的小屁股形状,我忍不住笑:“郑当时,牛的呀,前途无量你。”

郑当时说:“小爸,我现在好香啊,我好甜美。”

我说:“讲道理,欢乐喜剧人冠军不是你真是他们节目组的损失。”

10.

趁郑当时在卫生间自己脱衣服那会,我给来之泡了奶,把她放进围栏里。接着给郑当时冲洗干净,同时跟他对好口供,简而言之就是你爬桌子撒奶粉这事儿压根不存在。

因为我怕棋元哥追究我看管不力的责任。

郑当时点头如捣蒜,扬手对着自己脑袋做了个手势,说:“失忆手电筒~”

演员的基本素养,不愧是我儿子,信念感强的嘞。

11.

所以我为了搞快点,那吸尘器想把奶粉一次性都吸干净。

然后就把过滤网给吸堵塞了,整个机子都罢工了。

这是棋元哥最爱的家用电器。

就这么说吧,如果我和这台吸尘器同时掉进水里,棋元哥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先救这台吸尘器。

毕竟我个福州小孩在我哥印象里大概跟海尔兄弟里头那个皮肤比较黑的海尔哥一样,每天穿条裤衩在海里浪;而他心爱的戴森V10不防水。

问就是现在非常后悔以及害怕。

这个世界随时都要崩塌。

12.

总而言之我终于用抹布弄干净了最后一点犯罪痕迹,还没来得及去洗抹布,门就啪嗒开了。

棋元哥看见我跪在地上,挑眉笑:“你这礼数挺周全啊?”

我说:“哥,我擦灰呢!”

棋元哥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一大一小两个小朋友扒着防护栏叠声地叫大爸,好歹把他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我活了。

我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13.

棋元哥坐在垫子上跟孩子们玩了一会,抓过郑当时撸了撸他湿漉漉的头发,问:“星星今天这么早洗澡啊?”

郑当时紧张地挣脱出来,说:“我……我讲卫生!”

棋元哥探头往他头发里嗅了嗅,又问:“换洗发水了?他怎么一股子奶味儿?”

我连忙把郑当时拉过来,说:“小孩子嘛,奶味正常的。”

徐来之就趴在棋元哥腿上笑。

我倒是不担心来之告密,一是因为她现在话也说不利索,二是……徐来之什么都知道,徐来之只是懒得说。

我闺女,很个性的嘞。

14.

当你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命运这个王八蛋总会杀你一个回马枪。

我就听棋元哥忽然环顾四周,奇怪地问:“正男呢?”

我:“……”

出大问题,完全忘记还有个正男了。

都说细节决定成败,诚不欺我。

“……去上学了……?”我冷汗缓缓滴下,看着棋元哥露出“我看你还能贫多久”的表情。

徐均朔,危。

15.

棋元哥看着储藏室满地的奶粉狗爪印,伸手对着委委屈屈扑进他怀里的正男一摸,摸到满手奶粉残渣后,默默把狗又推了回去。

回身看看我,再看看郑当时,说:“坦白从宽。”

得想个办法把责任都推到郑当时身上。

郑当时看我不行了,仗义执言:“都是正男不乖,它踩着我的小凳子爬到桌子上,把来之的奶粉全洒了!”

郑当时,我可真谢谢你啊。

16.

“徐均朔,你看个孩子咋还能把他看到桌子上,万一摔了磕了咋整?”

“不是,哥,我就上了个厕所,没料到小星星这么会跨障碍攀登啊!”

“你不会把他跟你一块关厕所里吗?”

……就一时也说不好是我比较惨还是星星比较惨。

17.

总之我和郑当时灰溜溜洗狗去了。

哎,比熊这种蓬蓬的带卷的毛可难洗了,差点把咱爷俩累瘫。搓得正男都怀疑狗生了,之后一个礼拜看见我俩都绕着走。

以示惩戒,郑当时接下来一个月每餐都必有他最不喜欢吃的苦瓜炒蛋,苦瓜和蛋的比例大概9:1,棋元哥亲自端着星星的小饭碗喂他吃的。搞得郑当时后来悄悄跟我说他看见大爸就觉得“我的唇角尝到一丝苦涩”。

郑棋元,当代巴普洛夫。

18.

第二天我以更新换代为由,买了最新款的吸尘器来换掉被我弄坏的那台。

棋元哥了然地看我,说:“徐老板出手好阔绰啊。”

我直接马屁跟上:“哪里哪里,我们郑老师的擦灰小爱好当然得配最新款的工具,款式升级快乐加倍,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狗贼。”

“那……哥,我能回主卧睡了吗?”

童话故事,轻松甜。

01

“什么?”

“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是事实的确如此,您的男朋友心脏里出现了异物,X光片上可以清楚看到。”

屏幕上郑棋元心脏的位置的确有一块不大不小的东西,徐均朔甚至觉得这个东西说不定很光滑,像是一颗被缩小好几倍的桃子。

“所以说这个东西现在还在他的……心脏里?”徐均朔说完就扭头看郑棋元,准确来说是看郑棋元的左胸口,仿佛这样多看几眼就能透过衣物和皮肉发现那个藏在郑棋元心里的……无机物。

“是的。因为您的男朋友情况...

“是的。因为您的男朋友情况特殊,所以我们请了专家组的成员们召开了会议,会议从该异物的质量、密度、放射性等等——好的您别急,总而言之我们一直认为您男朋友心脏里出现了一颗陨石。”

郑棋元明显比徐均朔更快接受了事实,郑重地对着医生点点头后问:“陨石……我会受什么影响吗?”

“一般的话,我们会建议患者立刻住院准备手术,但是因为您体质特殊,我们目前观察认为这块陨石在您的心脏里并不会对生理功能造成影响,再加上心脏手术的风险,所以我们建议保持现状。”

“就是不管它?”旁边徐均朔忍不住又问。

“是的,这样也很安全,我们是专业的团队,不是特殊情况不会这么和人保证,”医生扶了下眼镜,在病历上刷刷写了几行,“多亏了您男朋友是龙。”

02

郑棋元是一条龙。

不过本质上这倒也不是多禁断的话题,至少年轻人们茶余饭后闲得无聊时还是愿意坐一起掰一掰猜一猜谁是什么族的。

郑棋元是一条龙,这个倒也不难猜,龙相对比较稀少,不过各个场合也总能看见几位,比如第一季的郑云龙也是龙,谁都能看出来。郑棋元本人倒没说过太多关于自己的事,但他白细匀称的腿、逆生长的脸和唱歌时过分柔情的眼睛都能高调证明他的确是一条龙,毋庸置疑,如假包换。

而徐均朔就比较不一般了,那天王上他们聊天时徐均朔刚把郑棋元送回房间,自己又下楼来买零食,就听见周奇信誓旦旦地说均朔哥一定是大熊猫。

“真不是,虽然黑眼圈重了点哈,”徐均朔一边拉罐子拉环一边晃过去加入聊天,“但是别搞错了,我是龙猫。”

“所以你和棋元哥其实是亲戚吗?”混血种俞华逻辑满分。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你出大问题!”徐均朔立刻对俞华抛出否认三连,后者整天给郑棋元打call又投票,怎么看都危险得很,“棋元哥是龙,我是龙猫,怎么可能是亲戚!”

“怎么不可能了?”郑艺彬加入进来煽风点火不嫌事大,“你看看戴宸和董攀,男高男低隔了几座山,结果那天一查俩人居然都是熊族。”

“卡比兽也是熊……?”

“是啊,”郑艺彬对着徐均朔点头点得和真的一样:“神奇宝贝熊。”

刚刚打开的汽水罐子里还在噼里啪啦,徐均朔感到自己心里也闪过一片噼里啪啦的动摇,嘴上还在义正言辞地批判他们戏说不是胡说,不然必须向郑棋元谢罪。

等等,他和郑棋元不能是有情人终成表亲吧?

03

徐均朔拎着两包薯片、一罐果汁一罐绿茶、一份夜宵沙拉,今天第二次敲开了郑棋元的房门。

是毛二来开的门,徐均朔二话不说先给这只三花猫塞了一包薯片当过路费,侧身往屋里一看,郑棋元正不知道被什么笑得前仰后合。

得,还担心有情人终成表亲呢,有情人都成表情包了。

现在屋子里有一条龙,一只猫,一只龙猫。徐均朔努力关上脑子里响起的吉祥三宝。

郑棋元点评了一下徐均朔买的沙拉,给龙猫拉了一把椅子让他别光站着。徐均朔把还装着几个易拉罐的环保袋往椅子上一放,自己大大咧咧往床上郑棋元身边靠。

“哥,你今天感觉如何,”徐均朔开口先关心男朋友,他早几天就和毛二说过棋元这两天身体不好,麻烦多关照下,现在嘘寒问暖也没必要再避着人家,“医生虽然说没关系,但是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马上去医院。”

“欸,不用。”郑棋元放下手机给了他一个安心满分的表情,“你别说,心里有点东西感觉还挺踏实的,唱歌气都更足了。”

“但是哥,”毛二忍不住插嘴,“你早上起床时是不是喷火了。”

“啊!?”徐均朔大惊,郑棋元居然还是喷火龙。

“啊!?”郑棋元也大惊:“我枕头边发黑上是我自己烧的?”

“不,那个是洒的可乐,刚刚是我开玩笑——呃,是不是不太好笑?”

徐均朔面无表情:“二二,你高兴的话要不还是替我去陪岩哥聊聊天。”

04

郑棋元视频看完了,手机竖过来,不知又在哪里冲浪。虽然他们已经是合理合法的跨物种恋爱关系,但是节目录制这么忙,能真正安静相处的机会到现在依然屈指可数,空气变得有的紧张,有点灼热,有点饱和,徐均朔闭着眼睛摸出遥控器,希望电视能为二人世界注入一丝居家氛围。

郑棋元对着屏幕扫了两眼,低头继续玩手机,徐均朔立刻换台。

郑棋元咳嗽了一声,徐均朔立刻去台子倒水。

郑棋元把袜子往上拉了拉,徐均朔立刻把空调调高两度。

郑棋元沉默,沉默之后又开口:“均朔,我真没事。”

徐均朔无辜眨眼:“我也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们龙猫吧,就是喜欢照顾人。”

徐均朔补充:“这算小型动物的1种天性8,哥,海涵。”

“哦?你多讲讲呢,”郑棋元来了兴致,“其实我是第一次和龙猫接触,而且上来就是谈对象的,你多说说,我也多记记。”

“棋元哥,你以前没有见过其他龙猫吗?”徐均朔问。

“没,挺遗憾的,我老家的都是豺狼虎豹。”郑棋元诚恳回答。

徐均朔想象了一下画面:“……动物凶猛?”

郑棋元表情一瞬间有一丝怀念:“的确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打住打住,再说我寒毛要立起来了啊。”徐均朔把话题拉回五个自然段之前,准备认真回答一番,但是仔细想来,自己作为龙猫除了爱照顾人之外就是密室看剧刷土味,后面这三项怎么看都不像龙猫习性。

郑棋元忽然一拍大腿:“说起来我的确有个事儿要麻烦你啊均朔。”

徐均朔临危受命:“Atyourservicesir.”

“你帮我查一下最近的机票,我可能得回趟北京。”

“啊?”徐均朔眨巴几下眼睛,“真要回去救小爱同学啊,哥,宁很有骑士精神。”

郑棋元又一拍大腿,这次拍的是徐均朔的,“你不说我都把她忘了。”

徐均朔揉着大腿坐远点:“所以为什么要回北京?”

05

一百四十亿年前,ourwholeuniversewasinahotdensestate,直到有一天发生了大爆炸,一片虚无之下是无数生命的开始。亿万年来,宇宙生命们四处游荡,有的去往金河系,有的投奔铜河系,有的跑向铁河系,也有不少生命旅行来到了银河系,并且决定留在这里,各自成家。

龙猫是种不大不小的动物,地球是颗不大不小的星球,看起来二者很是相配,于是龙猫选择了地球。龙是这个庞大队伍里最后做出决定的那批,大概对宇宙有更多乡愁。

郑棋元露出思考的表情:“您这段解释很诗意,但是能再用白话说一下吗?”

医生的眼镜片反射出智慧的光芒:“郑先生,简单来说,您这是返祖现象。”

郑棋元诧异:“过两天我是能飞还是能喷火?”

“很抱歉都不能。”

郑棋元摊手:“那没事了。”

医生:“?”

医生:“您不好奇您心脏里的陨石了吗?”

郑棋元咳嗽两声:“抱歉啊您继续说。”

医生抽出一组X光片,小心翼翼钉在灯箱上,一共六个人,每个人的心脏中都有一团浓重的白色。“这是我们目前收集到的资料,郑先生,加上您就刚好七个人了。”

“果然这种事情不会是个例。”

“您知道您们七位有什么共性吗?”医生问。

“集齐了我们可以召唤神龙。”

医生投以赞许的目光:“对的,您们七位都是龙。”

“真是七龙珠啊?”郑棋元惊,来医院居然也能追忆童年。

医生咳嗽一声:“之前我说到龙是一种对于宇宙极具乡愁的生物,在现代您可能感觉不是很明显,但是很多东西是科学无法解释的,我个人觉得可以这样说:龙是把乡愁刻在DNA里的。”

“但是我每年都会回老家,这怎么说呢?”

“您老家是哪里?”

“辽宁沈阳。”

医生笑得高深莫测,念叨着非也非也地摇起头来,二人目光回到灯箱上,这六个人大概男女老少都有,除了心脏里的陨石,郑棋元很难看出彼此有什么共同点。

“所有龙的故乡都是宇宙。”医生说。

郑棋元皱眉:“如果这么说,所有生命的故乡都是一样的。”

“对,”医生颔首,“所以我也说了,龙是比别的物种都更加思乡的生物。”

“您的意思是因为我们基因里过于思乡,所以心脏里会生成陨石?”郑棋元试图得出结论。

“可以这么说,陨石实际上是一种来自宇宙的召唤。”

“以后会有什么影响吗?”

“看您自己,”医生说,“如果真的思乡,就这么飞回去也不是不可以,毕竟龙的潜力一直是未知数。”

“我觉得我在这里挺好的。”郑棋元说。

“如果您真的这么想的话,说不定陨石是会认同您的。”

郑棋元起身告别:“我明白了,谢谢您。如果您哪天出书我一定至少买三百本。”

“真的?”

“三本吧。”

06

几天后郑棋元上传了新一期vlog,记录节目期间第一次离岛。

郑棋元婉拒:“那下次吧下次。”

徐均朔想起郑棋元复述的医生的话,继续不满:“那万一在下次之前你就飞走了怎么办?”

郑棋元失笑:“我怎么不知道我会飞了?”

“哦……”徐均朔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照顾癌犯了。”

“话说回来,你现在不在酒店吗?”郑棋元从床上翻起来,留下一个乱七八糟的龙形坑,“还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吗?”

一分钟后徐均朔熟练地刷卡打开了郑棋元房间的门,看来龙猫与猫已经形成长期战略合作伙伴。

“你不是说你要睡会儿吗,我怕我吵你。”徐均朔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

郑棋元花了一秒钟思考徐均朔的话是什么意思,遂想起来十分钟前看大群里有人艾特他一起健身,好巧不巧懒病发作,就回复说自己打算睡一会儿有缘下次再约。至于徐均朔呢,老潜水员了。

“嗯对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郑棋元将错就错,“你陪我说会话我就睡着了。”

徐均朔把椅子拖到床边,有点故意有点刻意有点装作不在意地靠在郑棋元的枕头边上。郑棋元顺势躺下,看着徐均朔从手机里打开b站。

“哥,”徐均朔趴下来在枕头边上拱拱,仿佛是祖先那样的小动物,“我之前说龙猫喜欢照顾人,你不许烦啊。”

拱拱蹭蹭这样的行为本不存在于龙的DNA中,郑棋元学着也歪过头去蹭了蹭,两个毛绒绒的脑袋靠在一起。“你别告诉我你要收费啊,”他打着趣问,“那我要告到消协了。”

旁边那颗脑袋摇了摇,“没没,我就是想到你好像不太用照顾,但是我又忍不住。”

“什么叫忍不住?”郑棋元问。

“是不太合适,不过你也没和你以前的那么多同学谈恋爱吧?”

徐均朔睁大眼睛:“当然没有!你是男朋友,和他们不一样。”

“那不就行了,你就按你想的随便照顾我,这样我心里踏实。”

徐均朔伸手去抓他:“你心里踏实难道不是因为有陨石?”

“真不是,”郑棋元笑,“真是你。”

07

工作日,医院人不多,徐均朔急着要看开的单子,郑棋元只能把龙猫强行拖到大厅里。距离上次来医院又过去了两个月,人们的衣着却没什么变化,夏季真是漫长的季节。

龙高声朗读着自己的检查报告——

“患者心脏内部的异物已消失,可以断定是心态变化是使异物消失的直接原因,但是依然不排除其他影响因素存在的可能性。出现异物(陨石)系返祖现象,多发生于龙科龙种龙属,常是思乡过度所致。患者留在地球心意坚定,故异物消失,如需进一步检查,请于我院官网预约——怎么样,我说了你别老操心了。”

徐均朔连连点头:“哦哦哦哦哦哦,总之是没事了。”

郑棋元跟着点头:“对对对对对对,是没事了。”

徐均朔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快乐,当体内的快乐到达阈值时龙猫就会变得傻傻的,笑得很傻说话也很傻。徐均朔整个人冒着傻气伸手就把郑棋元拦到身边:“棋元,我觉得龙猫和龙都能来地球真是非常好。”

“还有呢?”郑棋元笑眯眯地问他。

“还有就是,我和你都在地球,也非常好。”

年下

伪现背拖鞋直播晚上发生的事情

卡了好久终于写完了当作给自己的一周年礼物啦[图片]

总导演面无表情地按下暂停。我把目光从桌面重新移到他们的脸上,语言系统险些失调。在场所有人都在等我开口。我于是喉结滚动几下,先问:“棋元哥那边现在知道这件事吗?”

“你应该庆幸我们没有直接联系郑老师的团队,否则你现在别说坐在这里,估计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我把录音笔拿过来,左右看了看,侧面的地方有一块没撕干净的红色胶带痕迹,于是隐约想起昨天大家吃烧烤的时候,那位面对我有些心虚的卡十弟弟水杯上也贴了一...

我把录音笔拿过来,左右看了看,侧面的地方有一块没撕干净的红色胶带痕迹,于是隐约想起昨天大家吃烧烤的时候,那位面对我有些心虚的卡十弟弟水杯上也贴了一小块红色胶带做标记。

现在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心虚了。

“把录音笔送来的这个人,我们现在不确定他有没有备份。如果是选手的话,条件有限。但就算是没有备份……”女副导停顿了一下,“节目组也没办法担这个风险,这你明白吗?”

“嗯。我明白。”

“那节目组只能在总决赛之前让你强制淘汰。”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桌面,问她:“如果是第二种的话,我跟棋元哥还能有合作舞台么?”

“我能不能先把合作舞台录完再……”

“那就是说没有别的选择了是吗?”

“你还想要什么选择?”

我还想要什么选择?确实。之前每回聊到公开,我俩总是开玩笑把问题糊弄过去,但其实彼此心里都清楚,这样的关系就像飘在空中的肥皂泡,一旦被人触碰,立马就能碎成满地。偏偏我还总心怀侥幸,觉得有郑迪在什么也不用怕。可是郑迪再厉害,又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没有通天的本领。这次的录音仅仅是一个开始,从今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盯着我们看。只要他和我一天站在台前,这段关系就一天不能示人。我其实早就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了,只是等这一天真的来临,还是多少有点微妙的无所适从。

“那我知道了。抱歉导演,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我懂。”

“那就选吧。”

“……我可以退赛。”

两个副导明显松了一口气。我抬起脸看着总导演:“但我退赛的前提是,你们不要让棋元哥的团队知道录音笔这件事,也别让他本人知道,可以吗?”

总导演想了想,最后捏捏眉心说:“可以。”

“那写好之后记得先发给我。导演组这边需要审核。”

“……我知道了。”

我从椅子前面站起来,又看了那支录音笔一眼。当时进练习室检查设备时,我确实看到了角落里其他选手落下的背包,谁能想到一时的疏漏竟然会引向这样的结局。那一天排名公布时郑迪看向我的眼神,他无数次站在台上或台下注视我的眼神,所有这一切全在这一刻涌向我。其实挺不甘心的。但是仔细想想,又好像缺少一点不甘心的理由。

我没再回到练习室。不知道我的退赛,对他们的结果会不会产生影响。不知道郑迪明天心情会怎样。他应该会觉得挺生气吧。我又背着他做了这么大的决定。上次明明答应了以后有事都跟他商量,但一碰到这样的状况,我还是会下意识希望能自己做判断。

回到宿舍,其他三个人果然都不在。我爬上自己的床位,把自己整个塞进被子里,一点儿缝隙也没剩下。

真的很难过。但不是想哭的难过。就只是难过而已。

如果这个宇宙中真的有平行世界存在,我希望我和郑迪在那个时空里,只是两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渺小普通人。

真的。

19

宿管早上照例来叫我们起床。我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中。然后大家梳洗换衣服搞发型,和之前的每一天都一样。士原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我给拒绝了。我说早上要先去找一趟导演组,好像有事儿。他就没再问。最后留我一个人在寝室里收拾东西。

二十分钟之后有人来敲我房门。我一打开,是昨天那两位副导站在外面。他们说已经帮我叫好了车,又把手机还给我,问我退赛理由有没有想好。我说,能直接说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做男团吗?女副导笑笑说你别开玩笑了,比到这个赛段,你不如说自己断了条腿。

“那就说私人原因好了。”我扯扯嘴角,“这总可以吧。让营销号自己瞎猜去。”

“要不然还是导演组帮你……”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跟棋元哥讲?”

“啊?”

“行。”我点头,“能等我车走了之后吗。”

“……可以。你收拾得差不多了?”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努力让乱七八糟想法滚出大脑。过了不知道多久,拿在手中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了两下。我其实猜到那是谁,然而真的划开解锁时还是觉得好难过。

棋元:你在哪

棋元:退赛了手机也还你了吧

棋元:说话

我本来想装作没看见,结果要退出时不小心点到了输入框和键盘。我知道他那边一定显示了正在输入中,只好硬着头皮回复。

我:回家

棋元:退赛原因呢

棋元:说实话

我:,,

我:我不想比了

我:就这

我:没别的了

我:我做不了男团

我:可以吧

我:让你失望了hh

棋元:行

棋元:我去找导演组

我把手机放下,头又开始疼。讲道理我也不知道自己语气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明明郑迪才是最无辜的人,现在还要在这里忍受我乱撒气。真的,我简直快被自己烦死了。

坐在驾驶位的司机师傅抬手按了下喇叭,看样子前面路况也不是太好。他手腕撑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然后回过头问我:“你不急吧?机票订的几点的啊?”

“没订呢。”我说。

“那行。”

话音刚落,我手机震动又响了。这回是导演组的来电。我心脏一紧,猜到应该是有关于郑迪的事情。

“你到机场了吗小徐?问一下师傅你们走的哪条路啊?”

“还没,路上有点堵。应该快上高速了吧。怎么了?”

“郑老师开车找你去了。节目组没敢拦,本来派了个工作人员跟着,也被赶回来了。你们要是真碰上小心点别被拍……”

“啊??”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我突然听到车外有人朝我们按喇叭。一辆黑色丰田停在后面,我很快就认出来那是导演组的车。

郑迪从车上下来,戴着帽子墨镜口罩。我车门上了锁,他第一下没拉动,又抬手用力敲了三下车窗。司机师傅也懵了,回头问我:“什么情况啊?”我两眼一黑,想着早死早超生,心一横还是给他把车门拉开了,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戴着口罩跟他对视。

“下来。”他手撑着车门看我。

“我……”

“下来。”

我被他拉着手腕,心说这种离家出走被家长抓包的既视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常年健身,我弱鸡一个,虽然来节目之后长了点肌肉,仍不是他的对手。郑迪看起来是真生气了。比知道我偷签公司那次还生气。也是。换做是我的话我也要气死了。但他这样二话不说从录制现场跑过来,不就等于坐实了我俩有一腿的传言了吗?这个男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啊!

“不是,你能不能……”

他不说话了,拉着我直接从车上下来,又走到那辆节目组的车旁边,拉开副驾车门把我塞进去,自己绕到驾驶位坐好。这下空气彻底凝固了。我把口罩一把扯下来,语气有点重:“你节目不打算录了是吧?整个节目组那么多人看着,你这样直接过来,他们不就都知道……”

“不是已经有人知道了吗?”

我愣住,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说的消息。

“徐均朔,你是不是觉得,你退赛了就不会有人再揪着我们两个的事情不放,就会把那些证据搁一边,从此天下太平万事大吉?你凭什么退赛啊?有人允许你退赛了吗?”

“我退赛为什么要别人允……”

“因为有人为了送你出道每天没日没夜给你投票,因为你现在已经走到这儿了,有人喜欢你,有人支持你,有人想看你出成绩。”

“那你有问过我吗?你有问过我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吗?”

“我不想总因为这些破事给你添麻烦……”

“我要是觉得麻烦,当初你傻了吧唧跟我表白的时候我就该直接拒绝你。”

“不是,什么叫傻了吧唧……”

“这个是重点吗!”

我急着跟他辩论,情绪有点激动,一激动又容易掉眼泪,手也开始抖,简直又菜又难顶。

“那你说什么是重点吧!讲不讲道理啊郑迪!我他妈要不是怕影响你我干嘛答应导演?你当我不想开开心心公开完了每天跟你出门约会看电影吃饭啊?本来就不可能的事情,我退赛了好好当我的普通老百姓还能多给你减轻点负担……”

“你影响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多年在娱乐圈白干了啊?”

我一张嘴,眼泪又啪嗒掉下来一串。妈的烦死了。我一个福建纯1天天在自己对象面前哭来哭去。郑迪本来有话要说,见我这样,还是心软,从口袋里拿出包纸巾扔到我手边。我不想接,用袖子随便抹完之后转头看窗外。他实在没办法,伸手从纸巾里面抽出一张把我拽过来擦眼泪。

“不是,你说你……我说什么了你就委屈成这样……”

“你没说什么,我自己气自己行吧!”

“徐均朔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啊?我没打算公开之前,没有人能替我公开,懂吗?”

“不懂。”我抽抽鼻子。

“你什么意思……”

我安安静静听他把话讲完,本想认真说点什么,结果刚一开口,句子还没出来,先忍不住打了一个哭嗝。

郑迪:“……”

妈的简直丢死人了。我努力平复呼吸,结果因为刚才情绪太激动,迟迟没办法找到说话的节奏。郑迪就这么在旁边看着我,表情越来越绷不住。到最后终于投降了,叹口气无奈道:“过来。”

有台阶不下大笨蛋。y1s1,确实。

我抱着他后背,把下巴垫在他肩上蹭了两下,找到熟悉的舒服位置,一动不动。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问你件事,朔朔。”

“嗯。”我垂着眼睛回应。

他松开我,看着我的脸认真问:“你心里的想法,真的是最后进入前九成团出道吗?”

我本来想下意识回答当然。可是转念一想,才忽然明白过来,答案其实未必是这样。我在这个节目里,为了各种或大或小的目标,一直在努力。我的目的是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可以做出优秀的舞台,不让郑迪和所有喜欢我的人失望。但是正如我从昨晚到现在所思考的那样,我不是一个适合做偶像的人。我内心有太多想要表达的主观想法,也有太多对私人空间的需要。比起做偶像,或许原本音乐剧的舞台才更加适合我。我所想呈现给观众的,仅仅是自己在台上的那一部分,而非自己的全部。

“……不是。”

“那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既然这个世界上有可以送一个人高位出道的方法,那就也存在着很多让一个人高位不出道的方法。”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在说这话时候的郑迪,身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神之高光。

“你……不会要做票吧?不行不行,违/法/犯/罪的事情咱们不能干……”

“你放心。有人想出道,那我最多做个顺水人情。”

我好像突然知道他是想干嘛了。

“你……确定可以吗?”

“试试呗。”他从口袋里摸了根烟点上,随后踩下油门,戴上墨镜看我一眼。

“反正总比退赛强。”

20

我和郑迪的决赛计划,就在这样兵荒马乱,充满未知的情形之下,开始了。

如果你看过间谍片,那我们现在的样子可以基本概括为主人公在最终任务来临前的放手一搏。我们俩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成功,但对我来说,只要有郑迪在,无论结局怎样我都会试着全盘接受。

我有一种预感。这会是一次非常非常困难,也充满无限未知变数的博弈。

我们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现在对于我来说,最好的结果并非出道成团,而是靠近第十卡位。第十这个名次,是一项证明,也是一个很好的台阶,是我能尽可能从这里全身而退的最优方法。既然有人不想要这个第十,那我们便主动把位置让出来。以德报怨顺水推舟,做互惠互利的生意。

卡位计划第一步,我们先把合作舞台认认真真录完了。

郑迪其实一早就跟节目组沟通过了,希望能在后期把我的镜头剪得越少越好,同时给那位录音的卡十弟弟丰富人设,增加故事线,卖惨虐粉直接一条龙服务。节目播出的当天,他把我叫去他房间实时看风向。自从我俩关系走漏风声,组里的工作人员基本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这样反倒方便我俩私会。跟我们预想的差不多,不管是个超还是cp超话当晚全都大地震。我跟超模大哥其实很久没互动了,cp粉本就接近半跑路状态。这下合作舞台出来,房子基本塌掉一半。好多人直接转做超模大哥唯粉去了,说我什么人间海王不值得。拜托啊这是老子正经男朋友好不好!不过我这样也算是间接帮了超模大哥一把,堪堪还上了他之前帮我认真按摩的人情。

我仰躺在他床上回血:“谁说我不行?讲道理你是不是太久没感受了,所以忘了我行不行?”

“有可能。”他故意招我,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用脚踝蹭蹭我的小腿。“那么请问险些退赛的徐均朔同学,到底行不行呢?”

“你别那啥啊……”我直觉气氛有些dangerous,“我告诉你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x生活了,现在意志力很差。你要是,再那个什么的话,我就,不一定,你懂吧。”

“不太懂。”他还在那里装得一脸无辜。

“……不是。虽然咱俩现在,那什么,在组里被传得差不多了,但是,我也不能真的夜不归宿……”

“没人让你夜不归宿呀。”他换了个姿势,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喝了口红酒,“你想回去就回去嘛。我又没说什么。”

“你这,你这叫此处无声胜有声……”

“是吗?那你听出什么声儿来了?嗯?”

……草。不是我意志力薄弱的问题。但凡是个正常人,被这样一番暗示还无动于衷,肯定多少有点不太正常。爷又不是性冷淡。上回一公结束在这里亲到一半就惨遭打断,之后又各种破事一通接一通,好不容易想到解决方法,每天神经都紧绷着。这种时候,要一发速战速决的安慰炮,不过分吧!一点不过分吧朋友们!

“你,你确定没事儿是吧。你明天什么工作安排啊?用不用露胳膊露腿什么的……”

“有杂志拍摄。那你做不做?”

我话还没说完,他先从沙发上起身了。紧接着是熟悉的味道靠近。他跪坐在我身上,上半身俯下来,捧着我下巴亲了一下,然后向上,又一个吻落在我嘴唇。

“这几天辛苦了。补之前的奖励。”

“哪一次的?”

他想想,又笑:“随便哪次吧。”

我伸出手,从上往下一颗颗解他的衬衫扣子。解到一半时就看到他布料里面藏的那截细腰,于是动作略一停顿:“说实话。每次排练从后面抱你,我都得超级努力控制才能保证自己不想别的。”

“比如呢?”

我沿着他肌肉线条抚到后腰:“比如这样。”

“嗯。还有呢?”

我突然发力,调转位置,把他压在下面蹭了蹭。

“就。还有这样啊。”

……………

21

俗话说得好,没有什么事是和男朋友doi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多do几次。

如果我没有早上五点被郑迪催命一样的的手机闹铃吵醒的话,一切可能会更完美。

什么就这?不许说就这。我没详细描写过程是为了过审,你们这群女的到底懂不懂我的用心良苦。麻了。

我实在搞不懂这个平时非工作日都会一觉睡到十一点的男人干嘛要定一个凌晨五点的闹钟。思来想去,只能是他昨天早有预谋,在我过来之前就猜到我这个意志力薄弱的可怜人会遭不住美色的诱惑,并最终跟他滚到床上去过夜。

怪不得昨天那什么的时候他连扩张都搞好了。哈哈。卑微小徐,其实命运早已经掌握在狡猾狐狸男友的手中。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试图判断闹铃的位置。一抬手却摸到了郑迪的脑袋。然后这个人就立刻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去,用有点沙哑的声音讲:“手机在桌子上充电。你走的时候把闹铃关了。直接去练习室吧,别回你宿舍……”

不是,所以睡完之后现在是直接赶我走了呗。工具人实锤。

“这才几点啊哥……能不能再睡一会儿……”

“不行。再晚了容易被发现。”

“你昨天自己跟我说没问题的!”

“嗯。”他黏黏糊糊发出一点鼻音,“相信你嘛。”

……行。

我还是跟我那几位室友凑在一起。吃到一半,面前突然走过来一个人。我转过头,竟然是录音笔弟弟。他看上去有话想说,但挺犹豫。我差不多明白过来,找了个理由跟他去旁边角落。他看着我,有些不确定地说:“均朔哥,之前的事情,你应该……”

“嗯。我知道。”

看到我的态度,他稍微松了口气:“我当时,我当时也是无意……录音笔是我平时录课用的,那天忘了按停,就落在练习室……对不起……我找你其实是想问……前两天我老板告诉我,三公播出时候那几个热搜是郑老师那边买的,我就……我有点不明白……”

“原来你是想问这个。”

我想了想,其实我对这个弟弟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当时事情被捅出去也觉得挺愤怒的,毕竟差点因为这个退赛。但事后仔细想想,他背后也有资本和利益牵扯,就算没这么一出,我顺顺利利出道,对我自己来说其实也未必是件好事。说白了大家都是各取所需。我们帮他一把,也算是卖他个人情。瓜归瓜,锤归锤。录音如果真的泄露出去,即使不能百分百证明什么,公关起来怕是也要多费一番功夫。

“你公司应该挺希望你出道的吧。”我说。

“均朔哥。这个节目走到现在这个阶段的人,应该没有不想要出道的吧……”

“那我可能是个例外。”我对他笑笑,“所以你不用觉得心虚,大家也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你是想……”

“我没怎么想。就听天由命吧。如果你最后能成团,回去跟你老板交差的时候让他们下次最好还是少点花花肠子。还有就是……”

“我跟棋元的事情,如果有一天要公开,肯定也只会从我们自己嘴里。明白吧?”

“啊……好,好的。”

绝了。好不容易说一回霸总台词,还有点羞耻。我看这弟弟大概也是第一回碰上我这种人,就没再为难他了,拍拍他肩膀说:“回去吃东西吧。”

“那个均朔哥……你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尽管……”

“你要这么问的话……”我停下来,还真仔细想了想,“那就总决赛好好发挥,好吧。别把这个位置浪费。以后好好努力。”

“好。一定。”

“走啦。”

距离总决赛还有十天。在最后这十天里,能不能达成目标全身而退,就全交给命运来安排了。

比赛结束之后我该做些什么呢?我回到位置上,看了看周围很多张青春洋溢的帅气面孔,忍不住就开始猜测每个人十年后的未来。

我其实不知道大家十年后都会是什么样子,但我自己,我希望那时候我还能在舞台上,不是一个人,而是和郑迪一起。我演完一幕剧,可以拉着他的手谢幕。那时候他也五十岁了,应该不会再有这么多战斗粉每天保持高度激情和其他人骂战。不过也说不定。他这种不会老的妖精,谁知道呢。

我今年二十三岁。一年后二十四岁。二十四岁再重新备考上音研究生,应该不算太晚吧。郑迪今年三十九岁,明年就是四十岁。四十岁的男人,会比三十九岁更爱我吗?我好想明天就能跟他一块儿变老,但又希望我们永远年轻。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在爱里年轻。这是我最大的心愿,我希望我们两个都能在爱里年轻,在爱里快乐。

突然一下就忍不住想到好远了,可能也是因为正在面对分离,总觉得要应景地规划点什么才好。

这节目绝不是这场战役的终点。它是一个见证。谈恋爱这回事情就是理所当然要互相依靠的。如果做不到,就要慢慢去学习。

感谢我的人生导师郑棋元先生对我的谆谆教导。感谢他不抛弃不放弃,陪我走了这么远的路程。

人生中第二次有他陪伴的毕业就要来了。很想以后再和他一起毕业很多次,也同样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次毕业。

尽人事,听天命吧。

希望一切都能顺顺利利。

22

第三次顺位发表的结果出来了。我站在舞台中央,突然意识到这个舞台已经变得好空旷好空旷。

“徐均朔,请发表你的个人感言。”

郑迪站在我右手边,穿一身黑色西装。我深吸一口气,握紧手里的麦克风。

“我其实……我其实没有太多想说的。”

“来这个节目这么久,经历了很多个舞台。刚开始的时候没想过能站到这么靠前的位置,但我这个人,反正,一直对自己要求也比较高吧。只要没有一个很明确目标的时候,我都习惯性让自己向上看。”

“名次对我来说,代表不了什么。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团,我都会继续站在舞台上,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存在,自由地表达我想表达的一切。”

“谢谢你们。”

我对着面前的机位鞠了一躬。看见台下,松松散散坐着的人已经不剩几个。

“请去到属于你的位置。”

我走到第七的椅子上坐下。旁边的李rapper这次是第六,安慰性地过来拍了拍我肩膀,意思是让我不要灰心。

我于是赶紧装出一副很难过但还是努力微笑的样子,对他说,没事,兄弟,一起加油。

此刻我的脑内不禁浮现出一张最近很火的表情包。

我哭了。

我装的。

实际上我本人的内心此刻正在嗨嗨皮皮地放着烟花。刚才站在郑迪旁边不敢表现出来,一直强迫自己入戏,要不是节目还在录着,我简直想冲上去跟他直接击个掌。第七诶!是第七诶!不愧是郑pd,只要跟他沾上边了排名立马就掉!再看我刚才那一番发言,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索然无味。既不像前几次那样有好多值得反复背诵的高光句,也完全没有故作坚强微笑流泪虐一波粉。估计随后剪完了播出来,连死忠都会忍不住感叹一句:“就这?就这?”

照这样下去,总决赛掉出成团位,指日可待。

不过抛去所有粉圈的恩怨纷争,上回那次用心准备的合作舞台,倒是真的结结实实出了一波圈。好多路人都来感叹郑棋元为什么十几年都没有变化,反而越活越年轻。还有说我们俩之x张力强的,配合默契的。我那天晚上在郑迪房间翻微博的时候简直不能更认同!这些路人粉的增加对我其实非常有利。她们可能从未搞过选秀,也不会帮我打投。但是如果以后提到我,她们至少都能想起来,哦,这是跟郑棋元一起跳十字街头的那个男孩。这样就够了。这就是我真正想要的。我更希望被观众记住的是舞台,而不是我穿过的某一件衣服,对某个选手说过的某一句话。

我们寝室只有我一个人走到了最后。公布最后一个名额时我很紧张,可能是想到了当初和晓东的那个约定。决定退赛时我有内疚过自己的食言,但到了现在反而更会想,如果当初郑迪没有拦着我退赛,是不是就会多一个名额给二十一位的选手,是不是就能改变另一个人的人生。晓东跟士原没给我太多瞎想的机会。录制刚一结束他们就先跑过来,跟我说让我决赛好好加油,先别考虑其他,安心备赛。其实几个月过去,我对于分别的伤感已经冲淡了很多。我纠结的更多是在于自己任性的决定会不会让他们错失更多表现自己的机会。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我从座位上起身跟他们拥抱,认真讲总决赛他们两个一定要来。

士原说行,回头咱们一起写歌,没事没事。

晓东说均朔,等你来武汉玩,我请你吃最最最好吃的热干面。

我在演播厅原来架机器的角落找了个地方坐着。靠着墙面,就暂时放空一会儿什么都不想。等情绪过去了,才起身往练习室的方向去,准备晚一点的时候录制总决赛的分组选歌环节。

总决赛每个人能唱两首歌。一首是考场的十人一组合作秀,还有一首是两分钟左右的个人solo舞台。我solo的曲目其实已经想好了,是我来这里之前就想过一定要唱的歌曲。至于剩下的那个合作秀,不管舞蹈多复杂,最后一次了,我愿意再逼自己多努力多努力一点点。

走进练习室,其他几个选手很自然地过来跟我聊天。我这人就是,跟人社交还蛮容易的,毕竟话比较多。所以回头想想,交到不少朋友,也算不虚此行吧。之前在郑迪组里跟我争C位的那个弟弟也进决赛了。不过他名次不算特别靠前,大概率没办法出道。他问我有没有想好决赛的solo舞台,我点点头,直接告诉他:“我要唱棋元哥的歌。”

“哇,不会吧,真的假的!”

“好厉害……郑老师的歌真的都太难唱了。那么高。我从初中开始每回去ktv都点,几乎没有一次能不破音唱下来的……”

“哈哈哈别别别,你不要勉强嘛。如果真想唱的话得找到自己合适的key还有唱法。”

“太专业了。我还是继续当我的美丽废物吧。”

野啊兄弟。能这么理直气壮说出自己是美丽废物这件事情也挺值得respect的。

“还好还好。我也没啥舞蹈基础,就,练呗。”

主要是靠和男朋友的默契。

“你跟郑老师合作得太好了。我后来找选管姐姐看视频,哇塞,就,那个效果,我说不出话了都。感觉我们很像伴舞。”

“没有啊。我也就中间那一小段是和他一起,那前面开头和结尾你们都跳得超级好。”

“真的吗?”

“对啊。”

“要是总决赛可以rap就好了。我也想帅气一回,当个霸气侧漏的rapper。”

“可以挑战一下嘛。就,不一样的风格呗。”

“你说得对。我回头就跟导演组申请。到时候我可以来找你一起练习吗?”

“可以啊。我rap也没啥经验,但可以给你当观众。就,稍微提点小意见什么的。”

“均朔哥你人真好哎。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练好之后去你宿舍找你。”

“哦凯哦凯没问题。”

我俩在练习室靠镜子的地方坐下。他喝了口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均朔哥,那个,其实我之前有看到网上说,你和郑老师……就……”

“啊?你怎么也看到了。你偷偷带手机啊?”

“嗯。我藏得比较好来着,选管姐姐没发现。”

“可以。怎么了,你想问我这件事?”

“害。没事没事。当艺人的,怎么可能不被讨论。你看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原来可能还会生气,现在……早习惯了。”

“嗯。我觉得,我说实话你别生气啊。我刚开始其实也有点不太开心来着,但是那个舞是真的好看,而且郑老师他特别特别关心你。有一次我们集体排练,你去录物料了,他就问我们你是不是生病请假之类的。还有你差点退赛那次,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郑老师当时真的超级吓人。我第一次生活里见他完全不笑,就板着脸,差点给我吓哭了。”

“不是吧哈哈,你也太容易被吓哭了。”

“真的真的。你当然感受不到了,郑老师也没凶过你。”

这你就有所不知。跟你们郑老师正经凶我的程度比起来,黑脸简直只能算是幼儿园水平。

“害。那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

“反正我觉得,我要是cp粉的话,只要不怕被

骂,肯定入股你跟郑老师。”

草。这弟弟,简直不是一般的识货。

“其实我看有好多人都在偷偷嗑你们俩来着。只不过郑老师的粉都太凶残了,他们就只能暗度陈仓。”

“那你这,得算是舞到真主面前了吧。”

“哎呀。我就随便讲讲嘛。你不要生气,也千万别告诉郑老师哈。”

我努力忍笑:“好。”

“我估计这一次,我应该是够呛能出道了。唉。没事。反正以后也还有机会,大不了明年再参加第二季。到时候也算是前辈了,不用再被当成小弟弟。”

“不留遗憾就行了。”

“嗯。你说得对。我听他们说,均朔哥你以前是学音乐剧的。那你以后还会演音乐剧吗?你要是有剧的话,到时候能不能给我送张票啊?”

“没问题啊。这个还不简单。到时候给你留个好点的位置,正中间那种。”

“好啊好啊。那我们说好了,到时候我去看你的剧。你别忘了啊。”

“行。”

我点点头,把这个约定默默记下了。

音乐剧啊。

突然有一点想念剧场。等郑迪没那么红了,一定要找他和我一起演一部戏试试。

想得好远哦小徐。

但反正都走到现在了不是吗。生活本来就由无数个平凡的奇迹构成的,没有百分百的幸运儿,也没有百分百的倒霉蛋。

挺好的。不管是生活还是奇迹还是未来还是郑迪,都挺好的。

既然这样……

那总决赛,就来吧。

23

果不其然,总决赛前一天晚上,我又毫无惊喜地失眠了。

一部优秀的电影,讲究节奏精巧,跌宕起伏。如果我的故事是一部电影的话,那决赛夜必然是高潮中的高潮,重头戏中的重头戏。这会儿我正身处高潮来临前的最后几小时,身下是硬邦邦还有点不太平的床铺,三个室友都已经淘汰,寝室就剩我一个人。大概这就叫欲扬先抑吧。两个小时前刚刚结束最后一次的彩排,耳朵被现场音响吵得贼痛。现在又一下子安静了,分不清自己正处在梦境还是现实。

节目组把总决赛安排得挺丰富的,请了一堆前辈来镇场,还找各种圈内人士录了vcr。被淘汰的那几十个兄弟基本全到了。但我们的彩排不在一起,导演也不想让我们现在就见面。我心想这整得跟过去结婚似的,洞房前几天不能待一块,还得遮着红盖头。节目效果挺丰富,整挺好。其实我本来就也不太敢见他们,怕情绪收不住。马上就到最后关头了,我紧张得恨不得一晚上能掉一床头发。万一最后没能让出出道位,还能有planB吗?那天我自己思来想去,好像还不如干脆直接跟郑迪公开算了。然后我俩齐齐失业,远离赛博垃圾场,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你耕田来我织布。挺好的。简直比梁山伯祝英台更浪漫,直戳人心,绝对够格载入内娱选秀史册。

但还是算了。我自己一个人搬砖无所谓,拉上郑迪一起,不ok好吧。

我想到自己刚进组的时候,那状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谈恋爱。不过后来就真的,也经历了挺多事情吧。和超模大哥那个cp,拿到全场投票第一,兄弟被淘汰,在郑迪的导师课上给他背诗,二公的第三名,三公合作舞台的C位,还有录音笔事件……这些东西其实对我来讲都是宝贵的。如果不是当初一时冲动,我也不会真的见识到这个行业里种种或温暖或冰冷的乱象,更不会打心眼里意识到,大部分时候男朋友说的话,得听。

毕竟比我多吃十几年饭是吧。而且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知道他一定是先为我考虑的。

想想上一次一起睡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而且做到后面他一直在骂我,说我下手没轻没重叫我停我不停这这那那。实际上他明明被弄得也很舒服好吧。我最后要出来他还勾我,让我在里面那什么。爽是爽了,事后清理搞到大半夜。五点多他那催命闹钟把我叫起来的时候我才刚睡没两个小时。无语,就是特别无语。以后在床上绝对再也不信他的邪。小徐——郑pd的卑微人形按/摩/棒罢了。

……什么时候能睡下一次啊。

我脑袋里胡思乱想一直到后半夜,思绪才渐渐模糊,浅浅入睡。生物钟自然醒的时候是早上八点不到。选管姐姐还没来叫我们,不过大概没多久就要出发做妆发去场馆了。

从车上下来进入后台准备,工作人员全都忙得不可开交。我和几个选手在休息室坐下来,还没喘口气,外面就有人敲了敲门。

我主动起身去开,来人竟然是郑棋元的助理。

“郑老师给选手们买了咖啡,说希望你们晚上好好加油。注意保护嗓子。”

“哇,谢谢郑老师。”

“谢谢郑老师。”救命这也太贴心了。上台之前还有男朋友的爱心咖啡喝。

“那个,均朔老师。”

“别别别,不用叫老师的!”

我赶紧从助理姐姐手里把咖啡接过来。每个人都有一个小纸袋,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好像只有我的这一份上面还贴了一张很不起眼的小贴纸。

助理姐姐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很自然地把门关上离开了。我趁大家不注意,赶紧找个角落鬼鬼祟祟地把咖啡拿出来。里面果然有一张卡片,上面是郑pd手写的两个大字:加油!

附赠一个无敌帅气的艺术签名。

讲道理,都是一家人,好不容易塞个小纸条咋不多写几句呢。但还是,还挺浪漫。搞得跟上学时候怕早恋被抓似的。我都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想当年,初舞台表演结束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偷偷叫顾易给我递了一张爱的小纸条。

我正在角落里品尝爱情的美好,突然听到旁边一个弟弟说:“哎,这里面还有郑老师的手写卡片呀。哇塞,男神也太贴心了吧。流泪了我!”

“还真是!你的写的是什么?”

“加油。你呢?”

“我的也是加油。后面还有个签名呢。哇塞赚了赚了,赶紧收藏。”

“好喜欢啊我哭了。”

我:?

讲道理,该哭的人是我好吧。

不是,说好的早恋偷传小纸条呢?这小纸条合着还是批发的呗?我还不死心,又把纸袋翻过来看那个贴纸。结果仔细研究过之后才发现,那好像根本不是什么标记,只是封口时候用的胶条不小心粘了上去,完完全全的随机事件,没半点浪漫心思。

郑pd,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你知道吧。

24

真正站在决赛舞台上的那一刻,主题曲前奏响起,我才得到一种的的确确正在毕业的实感。

很多很多的人。台上的,台下的,山呼海啸一样的,细碎的闪烁的。光把我们包围起来,所有在这个节目里努力过的男孩们站在一起,时隔数月,又一次唱起熟悉的主题曲旋律,来见证一次成长的谢幕,还有新的人生的开启。

我从来没觉得这首歌这么好听过。说真的。第一次拿到,觉得也不过就是口水歌一首,但是好神奇,站在舞台上和大家一起唱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能看到过去几个月的回忆,或好或坏,每一段都特别鲜活。

我们二十个决赛选手站在中间,其他兄弟们站在两侧。我看到台下各种各样的漂亮灯牌,其中也有我的。说实话平时在网络上,看他们为我转发,尖叫,并没有多么直观的感受。只有每次公演真真切切见到每一张脸的时候,才会想到说,原来就是这些人,为一个离他们那么遥远的我奋力拼搏了这么久。

唉,真的是。搞得这么煽情干什么。今天要毕业,明明是好事来着。虽然没办法像他们期待的那样成团出道,但是今天之后,我就要回到我最合适的位置上去了。真正喜欢着我的朋友们,应该也会替我感到开心吧。

加油小徐!支愣起来!最后一锤子了冲冲冲!

前面的环节过得很快很快。solo的部分每个人的表演是连在一起的。我在旁边候场,许久未见的超模大哥突然走过来拍拍我说:“加油均朔,我觉得你一定可以出道。”

……我真是谢谢你啊!

“害,其实……出不了也没关系的啦。人各有命嘛。”

“别这么说,你一定没问题。”

好好好。好意我心领了大哥。只不过这一切终究是错付了!

“那,那就借你吉言……”

“均朔!准备上场了!”

“哎哎,好。就来。”

我把耳返戴好,拿上麦克风深呼吸一次,终于站到了台上。

灯光还暗着。上一个选手的表演刚刚结束,我们这基本属于无缝衔接。我目视前方,下意识寻找郑迪的位置,发现他就站在舞台另一头的角落看着我。前奏想起来,我又塞了塞耳返,突然觉得不对劲。耳返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我瞬间慌了,一抬头对上郑迪的眼睛。他还是那样看着我,看不清表情。我咬紧下唇,干脆把耳返一把扯下来,凭借对自己音准的信任和郑迪若有似无的安抚作用,照常把表演进行下去。

舞台上的追光从上面投下来,只有我头顶这一盏。我闭上眼,缓缓开口。

我说不出来我想不明白

她可在传说中的天边外

她是怎样一路走来她的心思有谁能猜

却如何知道我的存在

她轻轻唱起来宛如天籁

让我的梦似翅膀心似海

心似海身如尘埃

梦醒来她却已走开

雪飘在这舞台大地银白

看不见她的脚印留下来

天边外她早已不在

天边外谁的爱

最初的爱没有被夜色

掩埋

最后一个音落下,我整个人都还在发抖。分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还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唱得如何。我的大脑在整个演唱的过程中直接断片,视线中差不多只剩下对面郑迪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唱到一半的时候他好像背过身去了,好像是哭了。为什么要哭啊这个人。明明是想好好向他表白的,在所有人面前。这么有排面的事情,结果最后好像也没能完美,还居然让他掉了眼泪。

伴奏渐弱停止,现场先是安静了一秒,再然后才是铺天盖地的掌声和尖叫。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让我照顾好自己,注意身体。我其实很想再跟他们多聊几句,比如不用担心我,过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但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匆匆鞠了一躬,就从侧面直接下了台。

我脱力地靠着墙面坐下,后知后觉感受到心脏过速的跳动。几个已经表演完的选手跑过来说我刚才唱得稳的一匹,简直CD现场。我瞬间大松一口气,耳朵里还嗡嗡地有点耳鸣。工作人员跑过来问我耳返是不是出问题了,我点点头,把东西摘下来给他们换。说到底我可能还是幸运吧。虽然设备临时出了故障,但好在没有车祸。就算我最终的目标并不是出道,敷衍舞台这种事情我也不希望发生。毕竟这才是我真正想要郑迪看到的。我希望他能明白这个男孩子是真的已经长大了,即使无法在所有人面前大声说爱他,也敢用歌声向他剖白。我希望他明白我有对抗全世界的勇气,虽然这话说出来简直傻得透顶,但如果对象是他,我无论说多少次也没关系。

要是能冲过去抱他就好了。下一次在他面前唱这首歌的时候,我一定冲上去抱他,不管什么场合。

无论怎样,在这个节目里的所有舞台,到此为止就全部结束了。

有种排排坐吃果果的错觉。怪可爱的。我现在只能靠这种无聊玩笑勉强保持放松。

“再次提醒一下大家,我们的助力通道会在一分钟后关闭。究竟哪九位训练生可以最终成团出道,决定权掌握在你们的手里。这三个多月以来,感谢有你们陪伴,希望大家能记住他们每一位练习生或许稚嫩或许青涩的模样。而现在,是时候重新出发了。让我们共同期待,最后的九个位置,究竟会给大家带来怎样的惊喜。”

天灵灵,地灵灵,让我卡位行不行。

“五。”

“四。”

“三。”

“二。”

“一。”

“助力结束。请大家稍作等待,结果马上将为大家揭晓。”

“谢谢哥。我感觉稍微好点了。”

“你呢,李哥。你感觉咋样?”

“我啊。害行。反正不管咋地吧,以后该咋整咋整就完事儿了。”

“小陈你多听听李哥的东北话,消紧张利器。”那个可爱弟弟姓陈,大家一般就直接管他叫小陈。

“哎你zhei人咋这样儿。不带拿我口音开玩笑的昂。”

“哈哈哈哈哈,谢谢哥,我现在真的好多了。”

光没打在我们身上,但台下观众明显都在往我们这边看。估计他们现在心里也很疑惑,这帮男的到底有啥事儿值得这么高兴。不过确实,跟兄弟们聊过一会儿之后我连最后那点紧张也缓解了。郑迪拿到结果准备上台之前,我余光看到了站在后排的录音笔弟弟。他看起来才是真的紧张。我估计如果没成团,回去跟公司也不好交代。郑迪为了帮他应该动了挺多资源,要是这样都出不了道,那就是真的没有这个命了。

过了一会儿,郑迪拿着手卡上台,居然还换了一套造型。其实只是把外套脱掉,然后在里面的衬衫上别了一个胸针。我本来离得挺远,没看清那胸针长啥样。后来越看越眼熟,等反应过来差点没栽台上。

这他妈不是我去年送他的百合花吗!郑迪肖恩,你要想直接出柜好歹也先跟我商量一下。这是在干什么?啊?你要是非想公开我难道还会拦着你吗?

野啊宝贝。

“现在我开始公布,本次成团九人的,最终结果。”

开始了开始了。我深吸一口气。

“我先从第八位的训练生开始公布。”

很煎熬的一个过程。非常煎熬。如果你经历过高考放榜,那么我现在的感觉很像是,明明已经登上了网站,却还是要等语数英文理综一科科放分。每科中间间隔俩小时,放完分还不告诉你省排名。好在第八名公布完之后后面的七六五四三就都稍微快了一些些。一直到第二第一,郑迪才又放慢速度。但其实完全没必要好吧。上一次排名第一的那位从第一期开始就一直是第一,还几乎是断层。大家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是什么结果。我现在就是抓心挠肺求他快点公布第九。要是那个大屏幕上最后真的出现我的大头,我一定先从舞台这头飞奔到郑迪面前直接给他来一个拥抱。柜也出了,公开也公开了。如果这个男团到时候还敢要我,那我也算敬我们节目组是条汉子。

玩笑归玩笑。如果真的真的真的成团了,我肯定还是会接着忍下去的。大不了就是多等两年,或者中途找个理由解约。反正郑迪会帮我付解约费,到时候让他包养我,我每天在家吃吃喝喝睡睡当咸鱼,也蛮好的。我们在一起就是向往的生活。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终于等他公布完了C位和第二名。环顾四周,超模大哥跟李rapper都已经入选了,但录音笔弟弟和小陈还站在原处。估计也就是我们几个了。果然,在C位终于发表完大段的成团感言之后,节目组把镜头聚焦到了我们几个的脸上。

我深呼吸。

来吧。来吧。面对疾风吧。来吧。

“现在公布,距离成团位最近的四位成员。”

哐哐。两道光照在我脸上,把我照得险些一个趔趄。

“FIVE娱乐,李录音。超A娱乐,陈可爱。开心娱乐,王vocal。GMI娱乐,徐均朔。”

意料之中的名单。只是这样公布完之后,身后的其他兄弟就意味着要被淘汰了,我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我先来公布第十二位。这位选手总共获得了,由大家投出的,二百四十七万七千八百八十二点助力值。”

我深吸一口气,祈祷郑迪最好快点念到我。

“这位选手他就是……”

“超A娱乐,陈可爱。”

天啊。是小陈。我下意识转头安慰他,怕他直接忍不住又开始哭。但他这一次好像控制得很好,只是微微怔愣了一下,就很坦然地向台下鞠了一躬,拍拍我的肩膀说没事。

小陈,你长大了。你不再是那个哭着跟我争C的小孩了。这一刻我整个人的心情就像他的亲爹粉一样充满了欣慰。

对,就是亲爹粉。不是亲妈。泥塑给爷爬。

大家还没顾得上惋惜,第十一名马上就也一起公布了。

“开心娱乐,王vocal。”

果然。果然。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郑迪公布完第十一名,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迟迟没有继续。

我的手心全都是汗,不明白他此刻的沉默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之间隔着一整个舞台,成团之后要穿过长长的花路,到对面去发表成团感言。如果郑迪这时候在我旁边就好了。至少和他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更有接受一切的底气。

等待了很久,他才终于深吸一口气,看着我的方向缓缓道:“现在,我宣布进入成团位的最后一个名额。”

“这位选手……等一下,不好意思。”

???

不是,什么情况啊到底!

我只看到他低下头,似乎是做了一个擦眼泪的动作。完蛋了,我每回看他哭我都特别,就是,完全招架不住懂吧。但是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觉得他不该哭的。我以后肯定会往更高更好的舞台上走,一步一个脚印,必不会辜负他的期望。明明应该高兴才对。他现在这样,搞得我也突然一下脆弱起来。而且他是pd啊。pd怎么能因为某一位选手的毕业而掉眼泪呢。

“这位选手,他,总共获得……由大家投出的,二百九十六万,八千,六百,七十七票。”

虽然极力克制,但我还是听出他声调里细微的颤抖。简直是在考验我的极限。如果不是怕导演组事后把我生吞活剥,我一定现在就直接冲到对面,先把他抱住久一点再说。

“这位选手……他,他就是……”

隔了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在看我。不管他将要念出来的名字是谁,我知道在结果公布这一刻他都只会看着我。

不管什么未来,我们一起面对。

“让我们恭喜……”

“FIVE娱乐,李录音。”

25

全场的光都聚在我们的脸上。周围的成员凑上来,想要安慰我或者给我拥抱。但我只是看着对面郑迪的方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因为我看见他在哭,而且哭得好丑,就算看不清我也知道。

李录音拿着麦克风,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开始走属于他的花路,在舞台另一端讲他的感言。

郑迪放下麦克风,用过的纸巾皱成一团,然后从那个位置上离开,逐渐向我靠近。

26

周围的光实在太亮了,不然我不至于来不及思考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像一颗磁石一样,寻找这个世界上与我唯一相吸的另一颗,然后义无反顾向他奔去,即使是在全宇宙的注视之下。

我们在那条花路的最中间拥抱。我,离成团位最近的第十名。我做到了,和我的爱人一起。

我听到台下所有观众的尖叫与议论,可是这些又都好遥远。离我最近的唯一声源是郑迪。他在我怀里颤抖着,贴在我的耳边说:“朔朔,恭喜毕业。”

我说,郑迪,你哭起来好丑。

他说,我爱你。

我知道这是他的计策,因为我哭起来绝对比他要丑上一万倍。

但我让他如愿了。

所以我哭着拍拍他的后背说,嗯,我知道。

27

我叫徐均朔,一名练习时长快要一年的前练习生。最近未播先火的某偶像选秀综艺中的第十名。

全世界都知道我在和pd谈恋爱。

这一次,可能是真的。

写得有点乱希望表达的不算太糟

徐均朔是被音乐声吸引进这家店的。

他在这条街的酒吧已经打工三个月了,第一次发现这里有一家小小的杂货店。他推开门的时候带到了挂着的铃铛,里面的男人略显惊讶地抬起头,趴在门边的小黑猫蹿进了巷子的深处。

店里堆满了东西,靠窗的柜子上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坏掉的小霸王游戏机、小跳蛙、海豚套圈,都是徐均朔小时候的玩具。他惊喜的抓起一个小机器人,想拧一下发条却发现早就生锈了。

里面的柜子上放着一些大件儿,木雕的首饰盒、老式的缝纫机,甚至还有个黑白电视机。徐均朔上前摸了摸,果...

里面的柜子上放着一些大件儿,木雕的首饰盒、老式的缝纫机,甚至还有个黑白电视机。徐均朔上前摸了摸,果然也都不能用了,他可惜地叹口气,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几十年前拿来的时候就坏啦,没关系。”

徐均朔转过身,对上一张年轻的脸庞,他下意识地问:“你喜欢猫吗?”

男人瞬间敛了笑容,借着吧台上煤油灯微弱的灯光看清了徐均朔的脸,顿了一秒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为什么这么问?”

“对不起...”徐均朔咬了咬下嘴唇,“是我唐突了...我就是觉得你长得有点像门口那只黑猫...”说完又挠挠头,“对不起对不起...这么说你会不会不高兴...我不是那个意思...”

男人笑着低下头,继续擦拭手里的戒指,“没关系,以前有人跟我说过差不多的话,他是我最爱的...朋友...”

徐均朔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他指了指男人手边的留声机:“这个应该也是几十年前的老物件了吧?”

“是啊。”男人点点头,“想看些什么?有喜欢的吗?”

“我喜欢这首歌。”

男人把戒指戴回手上,徐均朔注意到是左手的无名指:“你这个年龄怎么会听过这首歌,都是快四十年前的东西了。”

“我很喜欢老歌,每次听他们的时候都会想象那个年代的画面,感觉自己的生命线会变得很长很长。”徐均朔撑着下巴靠在吧台上,“况且老歌以前也是流行歌呀。”

男人指指柜子:“那个篮子里有不少唱片,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现在放得这张呢,我特别喜欢这首歌。”

“这张不卖。”男人虽然笑着,但徐均朔感觉到对方态度很坚决。

“好吧。那我想要一个能动的小跳蛙。”

“最角落那个能动,你可以试试。”

“多少钱呀?”

“不要钱,送你了。”

徐均朔掏口袋的手一顿:“你平时都这么做生意吗?不亏死了。”

男人摆摆手:“平时没人来,你没发现我连招牌都没有吗?”

“可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你看我身上有什么想要的,我跟你换吧。”

“你看我像缺东西的样子吗?”

“那我还想要一样东西。”

徐均朔把手机拿出来:“可以吗?”

男人摇摇头:“我不用手机。”

“你这样拒接我更没面子...”

“没有骗你,真的。”男人穿着深色的中山服,他摊开手示意,“不信你可以进来找。”

徐均朔当然不会真的翻进去,他伸出手:“那交换名字总可以吧,我叫徐均朔。”

“均朔...”男人低声念着,“我叫郑...棋元。”

“那么郑...棋元先生,我们明天见啦。”徐均朔摆摆手,揣着小跳蛙离开了杂货店。

等男孩走后,郑棋元还愣愣的冲着门发呆,唱片放完了,唱杆复位,“咔哒”一声,把郑棋元不知道跑哪儿的神拉了回来。

“徐均朔...”郑棋元熄了灯,右手来回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摸黑上了楼。

老旧的木质楼梯发出牙酸的叫唤,郑棋元摸了摸脸:“老了呀...”

之后每天晚上徐均朔都会来,明明下了班已经很困很累了,但是他一看到那个破旧的小门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推开进去。

郑棋元做饭很好吃,特别是红烧肉,徐均朔第一次吃到的时候感动得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把饭扣在红烧肉的碗里两三口扒拉完,仰着头一脸满足:“还有什么比下了班能立刻吃到一碗螺旋爆炸好吃的红烧肉更幸福的事呢,我死而无憾!”

“诶,乱说什么。”郑棋元接过碗,“你都没我店里的那些老古董年纪大呢,什么死不死的。”

“你也比这些东西年龄小呀。”徐均朔趴在吧台上两眼放空,“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老神神叨叨的,搞得像自己已经年过半百一样,是不是卖古玩意儿的都得装老头啊。”

郑棋元递给他一张纸巾示意他把嘴边的酱汁擦擦干净:“你觉得我多大了?”

徐均朔伸出舌头舔舔嘴角,回味着咂咂嘴:“也就比我大个五六岁吧,撑死了90年。”

“再加十年才对。”郑棋元看不下去,拿过纸巾上手在男孩的脸上抹了两把。

“啊?????”徐均朔一下子坐直了,“你别搞!”

“真的。”郑棋元把碗里的水沥干净,放回橱柜里。

“你别骗我啊,我很容易相信别人的。”

“骗你干什么,你觉得我像骗子吗?”

徐均朔猛摇头:“没有没有。”他把郑棋元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恐怖,真的恐怖。”

“我又不是吸血鬼,你很安全。”

“不是,你比我大16岁诶,一轮还多!”

“那你别叫哥了,叫叔吧。”

“别别别,更恐怖。”徐均朔从口袋里把小跳蛙拿出来,上好发条,放在桌子上任其自由奔跑,“那很多东西都是你自己的吗?”

郑棋元把差点垂落悬崖的小青蛙捞回来,放在盘子里:“有一些是,不过大部分是我朋友的。”

“这只蛙是你的吗?”徐均朔伸出一根食指按出跳蛙,底部的铁条在陶瓷的盘子上来回打,听着有些吵。

“不是。”郑棋元把苦不堪言的跳蛙从小朋友的手指下解救出来,“是那个跟你问一样问题的朋友的。”

“那还真是挺巧啊。”

“是啊,特别巧。”

那天徐均朔不用上班,他睡醒后想去找郑棋元。每次去那家店都是凌晨,男人的身影和昏暗的店铺融在一起,只能靠一点灯光看清五官。

不知道白天的郑棋元是什么样子的。徐均朔穿好外套走出门,都走出小区了又返回来拿小跳蛙。

他天天都带着这个绿色的小东西,它的左边有点瘸,徐均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好像第一次拧动发条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往右放了点。

这家店果然够隐蔽,徐均朔在巷子里仔细看了一圈才找到那个小破门。郑棋元在整理货物,所有的东西都被拿出来堆在一起。

“需要我帮忙吗?”徐均朔脱了外套就准备捋袖子收拾。

“不用,你坐着吧,我一个人理反而记得清楚。”郑棋元今天没穿中山装,而是换了一身素色的袍子,明明是几十年前的衣服,在他的身上却格外的合适。

徐均朔坐着看了一会儿有些无聊,便拿起手边的一个搪瓷杯:“这个你也留着呀,旁边都磕瘪了。”

郑棋元笑笑:“随手收起来了,结果就舍不得扔了。”

“那你要不和我讲讲他们的故事。”徐均朔两手撑在椅子上,“我想他们应该不介意多一个人知道他们的来历。”

“这个是乐口福的罐子。小时候特别爱吃,但爸妈不让多吃,会长蛀牙,那时候一周只能吃一勺,我舍不得,都灌上满满一大桶水,结果味道太淡,反而不好喝了。”郑棋元往罐子里丢了一包除湿袋,“后来工作了自己买得起了,我一回家就撬开用勺子挖了满满一勺往嘴里塞,虽然很好吃,但没有小时候那种兴奋的感觉了。”

“这个是粮票,你应该没见过,那时候什么都要票,花钱都买不到。过年的时候就会那肉票还有酒票,不过小孩子最想要的应该是糖。”郑棋元小心地压平了纸张的褶皱,把他们放回夹子里。

他又拿起一个木盒子:“这是烟盒,以前会把烟装在这个里面,我喜欢...”

“你喜欢把烟头冲上装,因为这样烟丝不会掉出来。”徐均朔接上他的话,说完他自己都愣了,“我...我猜的,我不知道...”

郑棋元把烟盒收起来:“你没猜错。”

之后他就再没说过话,两人之间萦绕着古怪的气氛。徐均朔觉得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虽然他不知道这句话为什么会让郑棋元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他看着男人有些孤单的背影,整颗心都揪在一起了。

他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那只小跳蛙。徐均朔把它拿出来上好发条放在吧台上,已经掉了点漆的小青蛙瘸着左腿冲郑棋元的方向蹦过去,跌跌撞撞的。

“郑棋元小朋友怎么不说话啦,故事讲到一半呢,观众小徐还在等呢。”徐均朔半蹲在那里,只露出一双眉眼在桌上面,眨巴着眼睛瞧着郑棋元的反应。

男人呆站在那里,手里还举着块抹布,小青蛙一路跳来,轨迹偏离,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他也没动,徐均朔蹲下去捡,一起身就看着他流了满脸的泪。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拿纸...”小孩儿手忙脚乱的去够纸巾,想伸手帮他擦,最后还是把纸递了过去,”对不起...”

“噢...噢...”郑棋元点点头,接过纸巾,“不好意思啊,我就是突然想到一个老朋友。”

“他不在上海吗?”徐均朔问他。

“我...不知道...”郑棋元转过身不看他,“他不见了...”

之后一周徐均朔都没有去郑棋元的店,他有些害怕,他害怕看见郑棋元失魂落魄的样子,像一具空壳子坐在那里,他总有一种郑棋元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感觉,谁都抓不住他。

又是一个下班后的深夜,徐均朔路过杂货店的时候,里面传出来熟悉的音乐,就是他第一次发现这家店是听到的歌。

郑棋元会在干什么呢?徐均朔把手伸进口袋里,小跳蛙冰冷又坚硬,他用力握紧,硌得手心刺痛,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店里。

留声机上的唱片还在转,屋里没有人,徐均朔环顾一圈,猜郑棋元应该在楼上。他刚准备抬脚往上走,余光瞥见桌子上有一个泛黄的信封。

他拿起来看了看,这信是1980年的,上面还贴着邮票,没有拆封。

“给小迪...”徐均朔念了出来,小迪是谁?为什么这封信会在郑棋元手里,还有这字迹,为什么和自己的几乎一样。

“把信还我!”郑棋元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手里还拿着个杯子,应该是喝酒了。

“对不起,这是你的信吗?”徐均朔看郑棋元表情不对,立刻把信塞到他手里,“可收件人是小迪啊。”

“不是我的...不是...”郑棋元看着有些醉,“我也不知道是谁的...他就到我的手上了...”

“不拆开看看吗?”

“不是我的信...怎么能拆呢...”郑棋元把信收好。

“那...”

“我要走了,朔朔。”

“为什么?!你这么多东西呢?为什么要走!”

“都送给你吧,别去酒吧打工了,太辛苦了。”郑棋元把怀里的钥匙拿出来交给他,“我该走啦。”

徐均朔一把抓住郑棋元的胳膊:“你要去哪里?”

“我...没想好...”

“那我等你回来。”

“别等我。”郑棋元抚开男孩的手。他自顾自的熄了灯,回到搂上,把徐均朔一个人丢在楼下。

他在这个地方已经住了快二十年了,就算一片漆黑也不会走错路,郑棋元躺在床上,手腕微微发烫,还有徐均朔掌心的温度。

是奖赏吗?还是报应,郑棋元闭上眼,如果早二十年,也许他会勇敢一些,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他永远地停在了二十岁,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只有愿意永远和他在一起的人才能解救他,用一个永远换另一个永远。

每一份回忆都是孤独的,悲伤的事只有他记得,美好的事也只有他记得。

1980年他二十岁,他原本可以不停留,可阴差阳错,战乱和逃亡,上天夺走了他安稳幸福的生活,补偿给他一份不老的容颜。

徐均朔在黑暗里站了很久才离开,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小跳蛙落在店里没拿,口袋里取而代之的是郑棋元给他的钥匙。

窗外一点点亮起来,徐均朔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问郑棋元喜不喜欢猫;梦见自己把那张唱片送给他;梦见自己用瘸了左腿的小跳蛙逗郑棋元开心;梦见自己在信封上写下“给小迪”三个字。

他满头大汗的醒来,脱离梦境的最后一秒他听见郑棋元对他说:“徐朔!我等你回来!”

已经快到中午了,他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答案一定在郑棋元那里。

徐均朔衣服都没换,穿着拖鞋一路跑到杂货店,郑棋元拎着一个皮箱子走下楼,看见徐均朔一身狼狈立刻把手里的外套递给他:“快披上。”

“郑迪!”徐均朔一喊出这个名字,郑棋元伸到一半的手迅速缩了回去,外套掉在地上,“你拆开那封信看看。”

郑棋元不动,徐均朔直接抢过他的箱子打开,里面没什么东西,几件衣服,一张唱片,还有那个信封。

“这不是你的信为什么要带走?1980年,你不是刚出生吗?”徐均朔看着郑棋元的眼睛,“郑迪,你不能再骗我了。”

“我没有骗你,1980年后我就不是郑迪了...”郑棋元红着眼睛,“郑迪只活到20岁。”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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