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拍摄电影的时候,哪一幕场景让你印象最深刻?】——嘉凝。
【是其中一幕与你的对手戏。我对你念出“连自己的儿子都会侵犯的母亲连畜生都不如,这种人被杀掉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句台词。当时的我内心为之一震,觉得自己彻底与角色融为一体,感觉那句台词不像是角色说出的话,而是从我内心深处发出的呐喊,那种感觉直到现在都留在我心里,让我印象十分深刻。】——步步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地道。
【我也对这幕场景印象很深刻。当时我坐在你面前,和你相隔很近,你用一种在压抑中爆发的情绪念出这句台词,配合你的表情,让...
【我也对这幕场景印象很深刻。当时我坐在你面前,和你相隔很近,你用一种在压抑中爆发的情绪念出这句台词,配合你的表情,让我感到莫名的恐怖。我不知道用恐怖去形容是否正确,但我确实有点发怵,感觉你不是在面对我演绎的角色,而是在面对我本人说这句话。不过这也说明你的演技无可挑剔,和角色完全合二为一,能够真正地融入到角色的内心从而作出完美的表现,真的让我觉得很厉害。】——嘉凝将一缕头发撩到耳后,点了点头,露出赞赏的微笑。
【我本人在现实中也对那种侵犯自己亲人的罪犯深恶痛绝,每次看到诸如类此的新闻报道,我都会愤怒得无法用言语描述,觉得这种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所以在演绎时就能更好地进入角色的心理,更深刻地感受到角色的心情。我以前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够丧心病狂到对自己的亲人下手,现在就明白了这个世界有着形形色色的人,会存在形形色色的疯子,什么事都会有人做得出来。】——步步的眼神变得犀利,语气变得冷硬,一副像是看穿了嘉凝不为人知的秘密的样子,令对方的心情变得微妙。
【你说得没错。这个世界存在各种各样的人,自然会有各种罪行诞生。更可怕的是明知道这些罪行是不对的却仍要付诸实践的人。这些人会因许多理由而去主动犯罪,即便他们知道自己罪不可恕。遇到这样的人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被这些人伤害的受害者也是极其悲哀和凄凉的存在。】——嘉凝从容镇定地回应,没有丝毫慌乱,那个对嘉岚施暴的人格陷入了深沉的酣睡。步步的话语全然没有刺激到这个人格。
【看来你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有些可怜悲哀的受害者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这种伤害,不如说这一生都要与这种伤害相依为伴,让我觉得用凄凉也不足以形容。好了,现在让我们把话题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吧,再说下去肯定会越扯越远,到时观众势必会抱怨:“这两个人究竟在说什么玩意呀?我明明想看的不是这些内容啊。”】——步步发出一声轻笑,捋了捋一条辫子,语气变得轻松幽默。
【你说得对,再谈下去指不定会谈到一些超出我们预料和想象的话题,届时场面必定不可收拾,还免不了被杂志的编辑大骂一通——“喂,你们说的这些内容能刊登在杂志上吗?大众看到这些内容肯定会生气得想撕烂杂志吧,你们究竟是来工作还是来砸场的?今后就算你获得终身成就奖也别想再登上这本杂志!”】——嘉凝模仿编辑责骂的样子,神情和语声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引得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步步和嘉凝围绕电影的话题谈了二十多分钟,接下来是围绕个人的情况进行交谈。嘉凝率先询问步步关于日常生活的动态。
【嗯...其实我私下的生活是很简单的,甚至简单得有些无聊。我是一个人独居,没什么朋友,人际交往几乎为零。在没有通告的日子里我就按时做好每一日要做的事——起床、自制一日三餐、看电影、阅读、去健身房锻炼等,有时会研究剧本或一个人逛街。两个月前一个人去了摩洛哥玩了半个月,虽然是一个人,却不会很寂寞,反而感到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想去什么就去什么地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总之就是随心所欲地行事。】——步步一根一根地掰着手指,列举自己在日常生活中做的事。
【说起摩洛哥,我几年前也因电影拍摄的取景而在那里待了十天。电影取景的地方是舍夫沙万——即是那个很有名的蓝白小镇。那里的景色真的很漂亮,给人感觉不像北非地区,更像一个地中海的小岛。不过蚊子太多了,哪怕涂上一整瓶防蚊喷雾都无济于事,以致我每天拍戏时都被蚊子咬得一身都是包。】——嘉凝。
【我也去了舍夫沙万,那个地方确实很多蚊子。据说那些建筑涂成蓝色是为了驱赶蚊子,但我觉得似乎没什么作用。我特意穿上长袖和长裤,还涂了很多防蚊喷雾,可还是被蚊子咬了不少地方,搞得我都顾着赶蚊子而不是观光了。】——步步笑着道。
【变成了驱蚊大战是吧(笑)。】——嘉凝。
【是的(笑),简直像打仗一样地驱赶蚊子。】——步步。
【我想冒昧问你一个比较私隐的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只是我个人纯粹的好奇而已。你说你很难和别人建立关系,几乎不会主动和别人交往,那你是怎么喜欢上你喜欢的对象?是你主动接近他还是对方主动接近你?】——嘉凝放下左腿,双腿并排自然地垂着,她的身子微微前倾,直直地注视对方。
【其实我对他不是一开始就抱着喜欢的感情,一开始我是很讨厌他的。因为他做了一些让我觉得无法忍受的事,虽然他没有明目张胆地表示针对我,可我是明显感觉到他有这个倾向。我当时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简直让人难以原谅。随着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慢慢改变了对他的印象,发现他好像也不是一个那么不堪的人,渐渐被他身上的闪光点吸引。虽说我一直不会主动和别人交往,但当我察觉到自己喜欢上他时我就情不自禁地主动靠近他。他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遇到的能让我主动接近的人。和他的接触越深,我就越迷恋他,于是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步步一五一十地道,脑海里播放与嘉岚共处的画面,心中涌起一股温热。
【哎...原来是这样,感觉是很复杂的一种感情呢。一开始那么讨厌对方,到了后来却变得那么喜欢,想必这个转变的过程应该很不是滋味吧?】——嘉凝略显惊讶,将一边的头发撩到耳后,露出戒指吊坠的耳环。
【当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整个世界是分崩离析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变得不正常了(笑)。感情转变的过程中确实不好受,毕竟一开始真的很讨厌他,讨厌到恨不得他从这个世界消失,我这样说可能很夸张,可当时的确是这样的心情,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喜欢他,喜欢到能为他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这确实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曾经对他的讨厌是真的,现在对他的喜欢也是真的,说不定昔日对他的厌恶之情还残留到现在。不管怎样,我这辈子除了他以外再也不会对另一个人产生这样的感情。】——步步的神情和语气充满了令人为之动容的深情和坚定,直到海枯石烂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哇...很少见到有人会对另一个人抱有这么强烈和深厚的感情,实在令我肃然起敬。谢谢你愿意说出那么多自己的事,因为一般人都不太愿意提及这些隐私,特别是你的态度很直率、很自然地就谈起这些内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别人会如何看待自己,这样的心态很值得让人尊敬。】——嘉凝发自肺腑地认可对方。
【入行四年来,我深刻地明白到一个重要的道理——那就是你无法控制别人对你的看法,所以你也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我觉得这是作为一个艺人必须要具备的心态。媒体和大众在今天将你捧到天上,对你给予超乎想象的赞美和宠爱,但有可能在明天就会把你狠狠地摔在地上,对你进行数不清的谩骂和抹黑。每一个瞬间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尤其是在演艺这个行业,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遇到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好目前的状况,做好这一刻应该做的事,其他的事就听天由命。】——步步。
【我不了解大众的想法,不清楚他们是否真的会因此更加喜欢我。话说回来,我觉得你也是一个诚实率直的人,我以前看过关于你的一篇访问——当年你是15岁,入行一年,其中一个问题是采访者问你为什么会选择进入演艺界,你的回答是你的父母因意外离世,家里只剩下你和弟弟,作为长女的你必须要成为家里的支柱,让弟弟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于是你就进入了财富会来得比较快的演艺界,直截了当地说明是想要快速地赚很多的钱才来当艺人,没有提到对演员这一职业的喜爱和对演艺界的向往。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篇采访,这篇采访让我记忆很深刻。我当时心想“居然会有说话这么诚实和直接的艺人,实在让人吃惊。”】——步步。
【我记得这个采访(笑)。现在回顾这个采访会觉得当年的自己真是傻瓜透顶,也许是年纪小的关系吧,毕竟才15岁。其实当时公司有教导我如何得体地应答采访的问题,可对当时的我来说,那些得体大方的回答显得有些虚伪,我不是很喜欢,那些虚伪的话根本不是发自自己真心说出来的,让我觉得好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而不是我本人在说话。因此我就很固执地不听从公司的指示,遵从自己的内心诚实地说话,导致当时大众对我的印象不是很好,觉得我说话不得体,我也因这种事被公司严厉批评了很多次。后来我学会了如何得体地说话,然而还是觉得诚实地说话不是一件错事,直到现在接受采访时也尽可能地说真话,只不过我的诚实有时不符合大众的期待。但我本身不是完美的人,不可能符合所有人的期待,我也会有属于自己的想法和态度。这就是成名的代价吧,作为公众人物,在一言一行上受到的限制和议论都会比普通人多得多。】——嘉凝回忆起往事般地道。
【确实如此,成名的代价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直到现在我依然很佩服你当年说的那番话,能够说出那番话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我在刚出道时也遇到过和你当年遇到的一样的问题,假设我的心情和你当年是一样的,可我想我没办法做到像你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是为了钱才选择当艺人,我会加入一些得体的话语,让自己的回答既不显得太过虚伪又能符合大众的期待。但不是每一个问题都可以让我做到这种地步,比如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我就会尽量诚实坦率地作出回答。即使这样做可能会让大众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会让自己受到公司的批评,我都不后悔,也不会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妥。】——步步略一沉吟,而后以开玩笑的语气道——【糟了,这段话到时被大众看到的话,说不定会发起抵制这本杂志的行动。(笑)】
【到时我们会成为众矢之的,可能走在街上会被人扔鸡蛋(笑)。】——嘉凝“嗬嗬”地笑了两声。
【既然谈到了我的感情问题,那么你也可以谈自己的感情问题吧。你从14岁出道以来到现在,没有传过任何绯闻,更加没有公布过任何恋情的消息,和所有人都保持适当的距离。今年的你即将迎来27岁,在事业和财富上都达到了令人望尘莫及的高度,那么有没有想过是时候开展一段感情?】——步步稍微把凳子往对方挪近一些,凝眸细视对方的脸。
【这个问题我以前回答过很多次。我对恋爱和婚姻没有期望,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对家人以外的人有过感情方面的好感,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永远都是嘉岚,我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够了。我对嘉岚的爱是演艺界众所周知的(笑),全世界都知道嘉岚对我的意义。我不认为恋爱和婚姻是人生的必需品,不管是27岁还是57岁,我都不会让年龄成为开展一段感情的原因,我也不认为所有人都要遵循统一的生活方式。有的人选择和婚姻伴侣生活在一起,有的人选择和朋友生活在一起,那我选择和弟弟生活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事。】——嘉凝一字一句地道。
【所以你是只想和嘉岚在一起,除了嘉岚以外的人你都没有兴趣去接触。我可以这样理解吧。】——步步将一束辫子放到背后,十指交叉置于膝头。
【是的,我在很久以前就表明了这种态度。嘉岚是我唯一的亲人,从他出生起他就一直和我在一起从未分离,因此对我来说和他永远在一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况且我当初之所以会成为艺人也是因为他,他是我在这条路上前进的最大动力。只要想到他喜欢看我参演的作品、想到我挣的钱能给他想要的一切,无需让他在社会和生活上承受半点委屈,我就觉得无论自己受到多大的伤害、遭到多大的委屈都是值得的。为了他,我可以心甘情愿地忍耐所有的事,无论是什么样的痛苦我都甘之如饴。他就是我整个世界、我生命的意义、我活着的动力。】——嘉凝深情缓缓地道出这段话,眼里的爱意如同满天闪耀的繁星,比银河更加璀璨光辉,能够击破所有的黑暗。
【你也对另一个人抱有这么强烈和深厚的感情,看来我们对感情的态度存在不少相似的地方。你这番话使我想起宇多田光为儿子创作的一首歌《你》,她在歌词中写到“除你以外的所有东西我都不需要,许多问题对我来说不值一提。我想要的一点都不多,只求神明能赐我一成不变的明天。除你以外的地方,不管是天堂还是人间,都没有我的栖身之处。”虽然这首是一位母亲写给孩子的歌,可歌词中流露的深情和爱意亦很符合你对嘉岚的感情。】——步步压抑着拼命燃烧的嫉妒之火,因嫉妒产生的痛苦如深河般覆盖她的心。
步步的心坠入了幽暗的湖底,被一块巨石压住。她感到呼吸困难,呼出的气息充斥猩甜的血味。她想要冲进一处无人的房间把自己关起来,与外界彻底隔绝,尽情痛哭一场。
然而她必须假装若无其事,继续和嘉凝对谈。步步对嘉岚的痛恨更上一层,不禁在脑海里幻想虐待嘉岚的画面,她若不这么做,根本无法支撑自己完成对谈的工作。
【这首歌之前嘉岚向我推荐过,他很喜欢听音乐,喜欢收藏唱片。嘉岚有收藏收录这首歌的专辑,我曾和他一起在家里聆听这张专辑所有的歌曲。除了你提到的这段歌词,我还对这首歌的另一句歌词印象深刻——“纵使在前方等待我的是熊熊燃烧的业火,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保护你。”我后来才知道这个“业火”是佛教用语,大致是指地狱之火。我当初听到这句歌词时被深深地撼动。一个母亲是对孩子究竟深爱到什么地步才能写出这样的歌词呢。这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我对嘉岚的感情也可以达到这种地步,不要说是地狱之火,即便是万丈深渊或其他可怕的事物,我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跨过这一切去保护嘉岚。我对嘉岚的爱不亚于一位母亲对孩子最深沉的爱,甚至可能胜于很多母亲对孩子的爱。】——嘉凝斩钉截铁地道,她捋了捋头发,放下右腿,望了一眼摄像机。
嘉凝的话语宛如嗅到血味的白鲨蜂拥聚集在步步的心里,疯狂而残酷地吞噬步步的身体,连骨头都不放过,只剩下燃烧得越来越旺的嫉恨之火。这股火焰足以击溃地狱之火,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包围步步。
从体内散发出来的不仅是肉体被烧焦的味道,还有灵魂被焚烧的味道。灵魂在焚烧中发出凄厉的惨叫,震得步步的耳膜欲要碎裂。她死命地克制痛苦的侵蚀。平静的虚伪面具依旧牢牢地套在她的脸上。
【我和你一样,只要是为了挚爱之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困难我都能克服,哪怕为了他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除了他以外的地方都不是我的栖身之处。尽管我和他现在处于分道扬镳的状态,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和他在一起。当初向他告白失败,他不愿意和我成为恋人。因此我就选择演艺这条路来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和优秀,我希望将来再向他告白时他会愿意接受现在这个更加优秀和成熟的我。】——步步的眼神透露出坚定的光芒,如晶莹的雪光映照在蝴蝶绚丽的翅膀。蝴蝶乘着这一闪亮的光芒在万里晴空下翩翩起舞。
【唉!?竟然会告白失败?真让人难以置信,明明你是一位在许多方面都那么出众的女性...】——嘉凝一脸诧异,对方告白失败的经历出乎她的意料,她对步步喜欢的对象更加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男性会拒绝步步的表白。
【就算是完美的人都会遇到告白失败的情况。何况在他眼里,我不是一个那么出众的女性,所以会被他拒绝也不奇怪。即便我内心深处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拒绝我(笑),但拒绝就是拒绝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只好让自己变得更加出众,令他找不出拒绝我的理由。如若他再不接受我的话,我也不会放弃对他的感情,会永远守在他身边。】——步步一半真心一半虚伪地道出这段话。
【这样的话刊登在杂志上肯定会引起大众的热议(笑)。请容许我说一句话冒昧的话,假设你喜欢的对象在将来某一天和其他女性交往,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嘉凝将一缕秀发从耳后拨到耳旁。步步对感情的态度和看法在嘉凝心底引起地震般的共鸣,以致她对步步有点刮目相看。
【就算心碎也是没办法的事(笑)。我觉得一开始就向大众表明自己的感情状况会更好,毕竟我说的事又不是见不得光的秘密,隐瞒的话会被记者媒体追查并爆料出来,反而让自己的名声变得狼藉。】——步步。
【就像木村拓哉在记者见面会上被记者问到“和你结婚的对象是工藤静香吗?”木村直接反问:“除了她还能有谁啊?”】——嘉凝笑着道。
【有勇气有担当、行事光明磊落确实很值得让人敬佩,可不管是向全世界坦荡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情况还是出于种种原因隐瞒起来,都是每个人的选择。这两种选择没有高低之分、孰好孰坏,关键在于自己心里是怀揣什么样的想法,明白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从而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就行了。有时候无论是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免不了会对一些人造成伤害。我觉得在人生的道路上很难有一种完美的不伤害任何人、不辜负任何人的选择。毕竟大家都只是一介能力有限的凡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法顾及所有人的感受和眼光。顾此失彼、顾彼失此——这样的事每个人都会遇到,因此能够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事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完美了。】——嘉凝。
【就像有些孩子不愿意回应父母的期待而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人生,父母为此伤心,但孩子不后悔自己作出的选择;有些父母为了孩子而不得不牺牲自己的事业、前途甚至是个人的幸福,宁愿自己受尽苦楚都不愿意让孩子受到半点伤害。有时候我们做的决定不一定是辜负和伤害他人,而是辜负和伤害自己,对得起全世界,唯独对不起自己,这样的现象亦是屡见不鲜。你说得没错,只要自己不会感到后悔就足够了。】——步步微笑道。
【除了不让自己后悔之外,拥有可以承担后悔的能力也是很重要的哦。】——嘉凝露出了笑意。
【当然了,这种能力是必须拥有的,不然人生未免太悲惨了(笑)。光是后悔的事情就已经不少了,还不具备这种能力的话是否能继续活下去都成问题。我这样说可能很夸张,但我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步步看了一眼摄像机。
【这样的倔强和固执也很让人敬佩哟。(笑)】——嘉凝打趣道。
【让人敬佩总好过让人鄙夷。】——步步轻笑一声。
“说实话,那一个半小时的对谈确实不赖。就算步步是为了工作而故意摆出与真实的自己不符的样子也好、说出与自己的心声背道而驰的话也好,我也不否认那是一场算得上愉快的谈话,对步步的印象也有些改观。尽管我仍对她没有半点好感,但她对待感情的态度和作为艺人的觉悟让我产生了很强的共鸣。”嘉凝饮了一口苏打水,将面包切开两半,拿起其中一半沾上奶油蘑菇的汤汁放进口中。
“唉...姐姐这样说,我就更加期待到时在杂志上阅读你们完整的对谈内容了。”在步步和嘉凝对谈期间,嘉岚一直待在休息室,没有去现场围观。
“我也很期待到时大众拿到杂志看到我们对谈的内容后会有什么反应。”嘉凝露出俏皮的笑容,用叉子戳中三明治内的一块薄薄的圆形番茄片喂给对方。
到了杂志的写真拍摄环节,嘉岚来到现场观看。为了不让嘉凝和步步发现他的存在,他特意站在众人身后,透过人群的间隙窥视两位女主角的身影。嘉凝和步步的造型没有变化。她们熟练地在镜头前摆出不同的表情和姿势。
工作人员搬来一张浅黄色的沙发。嘉凝坐在沙发的右边,左腿搭在右腿上,面带微笑看向镜头。步步的身体背对着摄像机坐在沙发的顶部,双手撑着沙发,转过脸看向镜头,同样面带笑意。摄影师迅速地按下快门,连续拍了五张。
离开沙发后,嘉凝和步步站在一起。嘉凝双手插在裤袋,微微侧着身子,脑袋微微歪向步步那边。步步的右臂搭在嘉凝的左肩,稍稍侧着身子面向嘉凝那边,稍稍仰起头,冷酷的面容带有一抹挑衅的笑意。摄影师不断地按下快门,赞叹步步和嘉凝极佳的镜头感和不分伯仲的强大气场。
嘉凝和步步一起拍摄的画面使嘉岚深感惊艳。一位是外形端庄、脸容秀丽、将熟女的魅力体现得淋漓尽致的女性;另一位是外形靓丽、五官艳美、洋溢着青春活力的魅力的女性。
两位女性既将各自的魅力与气质发挥得无懈可击,又和对方的魅力与气质形成奇妙的和谐感,不会抢走对方的风头,又不会让自己在对方的衬托下显得黯然失色,宛如用尺子精心测量一般处于最为恰到好处的状态,无论是多一分还是少一分都会破坏这份和谐。
纵使俩人在气质和外貌方面截然不同,但嘉凝和步步都是不可置否的一等一的美人,双方的美丽犹如洁白的山茶花和蓝色的蔷薇交相辉映,绽放在银辉四射、夺目闪亮的星座上,编织出熠熠生辉的星海,牢牢地攫住众人的视线,仿佛在众人眼中洒下漫天的星辉。
嘉岚目不转睛地注视嘉凝和步步,披在对方二人身上的光芒在他眼里显得美丽至极又显得黯淡无比。光芒的反面是一道阴暗可怖的影子,如同雪白的云絮背后是厚重的乌云。影子爬上嘉岚的胸口,使劲地握住他的心脏,仿若要把他的心脏捏成碎片。
嘉岚捂着心口,窒息的痛苦扑面而来,他想要摆脱影子的纠缠,但越是摆脱,越是被纠缠得厉害。那道影子疯狂地往他身上砸下无数的拳头,好似倾盆的暴雨无情地击打他的身体。
工作结束后,嘉岚和嘉凝照例一起回家。步步独自开车回家,今天的她一如既往地没能和嘉岚说上一句话,和对方连一秒钟的视线交流都没有。与嘉凝的对谈更是加重她的负面情绪。
步步失去了前往健身房打拳的心情,直接到家,将家里许多玻璃装饰品扔到地上。玻璃粉碎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划破静谧的空气,比鸟鸣更加清脆,比歌声更加悦耳。
步步站在遍布玻璃碎片的地板中央,面容狰狞地盯视其中一堆碎片,恨不得把这些碎片统统插入嘉岚的身体,让嘉岚的鲜血染红每一块玻璃。她现在终于理解当初嘉凝拿剪刀捅进嘉岚身体的心情了。步步认为嘉凝是故意提起嘉岚来刺激她,拿嘉岚作为攻击她的武器,给予她一记又一记的致命打击。
想到嘉凝谈起嘉岚时露出的笑容和变得温柔万分的语气,步步就恶心得想要把上一年吃过的晚餐全部呕出来。她情愿生吞一只有毒的蜘蛛也不愿意看见嘉凝这个样子。
实在是太恶心了。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事?为什么这么恶心的人还没有被死神带走?步步不得其解,哪怕让一堆价值不菲的装饰品变成支离破碎的垃圾,都难以消除她的怒气。
在愤怒和嫉妒的吞噬下,步步的思想愈发扭曲,犹如一圈又一圈的蚊香埋入泥地深处,在腐烂潮湿的泥土中变得面目全非。经过的蚂蚁下意识地退避三尺、绕道而行。
步步认为是嘉岚指使嘉凝做出这种事。即便嘉凝对嘉岚和她的关系一无所知,但嘉岚为了报复她,便要求嘉凝在她面前提起自己和他共度的美好时光,给予步步心灵上的重创,使她竭尽全力才能勉强控制住情绪的爆发。
步步全然不顾自己的猜想是否合理,哪怕与事实没有一丝的吻合,她亦偏执地将全部责任推到嘉岚身上,认定嘉岚是罪魁祸首。嘉岚要承担一切的过错。她为嘉岚添上不少新的罪状,对方要为每一条罪状付出百倍的代价。每一条罪状都要令嘉岚悲惨地死去上百次才能勉强抵消。
一阵笑声从步步的口中飘出。她面带瘆人的笑意,拾起其中一块碎片,放在灯光的照射下。碎片折射出剔透闪亮的光芒。步步直直地凝视这一光芒,从中嗅到死亡的味道,也是名为嘉岚的味道。这股味道比酸甜的黑莓果汁和月桂融合的清香还要芬芳,如清凉的微风拂过她的心间。
步步垂下手臂,松开五指。碎片重新掉在地上,清脆的响声没有震动她的耳膜。她阖上双眼,一心沉醉在盈满清香的微风里。微风撩起她的秀发,一绺发丝亲吻她的脸颊。她想象成这是嘉岚的亲吻,想象对方正在温柔地吻她。
幸福的幻想多多少少地抚平了步步的负面情绪。满足的笑意绽放在她的脸上。她睁开眼睛,阴鸷的神色闪烁在漂亮的眼眸里。
一周后,杂志发售,封面是步步和嘉凝坐在浅黄色沙发上的照片——嘉凝坐在沙发的右边面露柔和的笑意,步步的身体背对着镜头坐在沙发的顶部,转过脸看向镜头,笑容带着十足的自信和野心。
杂志的销量连续八天占据冠军的位置,又一次引发严重的缺货现象。尽管公司和厂家已经事先预料到会出现缺货现象而尽可能地备好充足的货源,却还是低估了大众的购买力。
对谈的内容长达十三页纸、嘉凝和步步的单独访谈分别占据五页纸、俩人一同拍摄的写真图片收录在二十页纸、俩人共同接受杂志编辑的采访内容占据七页纸,外加步步和嘉凝的造型说明——衣裤、鞋子、首饰、妆容,分别列出详细的介绍。
总共五十二页的杂志定价一百二十元,还附赠五张步步和嘉凝的写真明信片。明信片有两张单人照和三张双人合照,杂志的最后一页还印上嘉凝和步步的亲笔签名。
购买这本杂志的人大多数对其内容非常满意,认为嘉凝和步步对谈的话题十分充实并充满许多惊奇有趣之处,极大地满足人们的好奇心。加之嘉凝和步步拍摄的写真质量极高,不管是单人照还是双人照,每一张图片都找不到让人挑剔的地方。
有少部分人觉得步步和嘉凝谈话的内容过于率直、不太得体,应当在言辞上委婉些许,无需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杂志的恐怖热销让步步的公司决定把嘉凝和步步对谈以及双方单独访谈的视频发布出来,进一步扩大热度的效应。这一提议征得了嘉凝的同意。视频在杂志发售的半个月后发布在YouTube、嘉凝和步步的官方网站上。
双方除了工作上的合作关系外再也没有其他关系,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交换。步步提醒媒体和大众不要认为她和嘉凝关系不错或因这次的合作成为了好友。
第四十一章:
嘉凝将上百张照片摊在桌面,仔细地扫视每一张照片,这是上一周监视嘉岚时所拍的照片。照片中的嘉岚大多数是孤身一人,和以往的照片一样,看起来寻常普通,没有可疑的痕迹。
其中有几张照片拍到了步步的身影,从照片来看嘉岚与步步之间存在一段距离,之所以会拍到步步无非是恰巧而已。
嘉凝全神贯注地审视所有的照片,一些照片里有除了步步以外的人的身影。这些人坐在嘉岚周边,被拍进照片的几率自然比其他人多,嘉凝也熟悉了这些人的面孔。
为了确认这些坐在嘉岚周边的人有否和嘉岚存在私交,嘉凝在半个月前的一...
为了确认这些坐在嘉岚周边的人有否和嘉岚存在私交,嘉凝在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质问了嘉岚,得到的回答自然是没有。嘉岚坚定地表示他和这些人完全不存在私交。
疑心深重的嘉凝没有全然相信嘉岚,还把对方揍了一顿,冤枉对方是出于对她的恐惧而不说出实话。自知解释无用的嘉岚唯有咽下委屈,一如既往地承受嘉凝的暴力,被对方揍得鼻青脸肿。
这种事反反复复地无数次上演,如同一条没有尽头的黑路。行走在这条路上的嘉岚看不见一丝光明的迹象,充斥在四周的只有彻骨的冰冷和无尽的痛苦。
他对这种事早已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被冤枉的次数、受委屈的次数、被暴力支配的次数加起来恐怕比他吃饭睡觉的次数还要多。这种事已成为了他生命中深刻的烙印,成为他自身一部分的存在。即便他对此无比厌恶和痛恨,却亦无力改变这一事实。
嘉凝通过后来的监视和报告中确认了嘉岚和坐在他附近的那些人没有私交,她便松了一口气。她不认为对嘉岚的暴行和冤枉是错误的,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场误会。
她一如既往地推卸责任,恳求嘉岚原谅她的一时冲动,反正对方肯定会原谅她,对方没有胆量选择不原谅她,嘉凝对此深深地了然于心,却又害怕嘉岚会更加讨厌她。
但这是她无法控制的,嘉凝深知嘉岚对她的憎恶和怨恨,不过她一直都故意忽略。
报告和之前的相差无几,嘉岚的校园生活依然平淡无奇。对嘉岚监视的这几个月以来,嘉凝没有发现嘉岚不对劲的情况,对方在学校一直安守本分,没有做出越轨的事。
嘉凝放下报告,每当看完一次报告确认没有任何不妥的消息时,她都会松一口气。可在疑心的作祟下,她难免觉得嘉岚的表现太过无懈可击。
这几个月来居然一次都没有抓到嘉岚的尾巴,这本应是值得高兴和安心的事,嘉凝也确实怀有这样的心情。但她又觉得这可能是嘉岚为了掩饰某些不见得光的事故意作出来的表现,不让她抓到蛛丝马迹。
嘉凝笑了起来,也许自己多虑了。不过嘉岚知道她在监视他,那么嘉岚会为了避她眼目而在行为上有所收敛也不足为奇。嘉凝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嘉岚存在这种行为,就这样冒然地质问对方未免太过不可理喻。
她虽然做过无数次不可理喻的事,却也懂得把握分寸,她亦不愿意对嘉岚做太过离谱的事。既然监视的报告表示嘉岚没有背叛她,那么她就相信这个结果。
嘉凝放下报告,拿起啤酒饮了几口,目光落在窗外的夜空,思绪回到对嘉岚实施性/虐待的那一晚之后的情况,她和嘉岚的关系僵冷异常。虽说嘉岚没有对她冷淡,俩人表现上仍然有说有笑,但嘉凝感受到双方的心的距离不受控制地扩大。
这种关系的僵冷不是体现在表面上,是体现在嘉岚的心上。嘉岚看向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连垃圾都不如的存在;嘉岚在她面前展露笑意时眼里是毫无笑意,对待她的态度更加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个随时随地会爆炸的地雷(某种程度上而言的确如此)。
嘉岚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夹杂着讽刺的意味,嘉凝不否认这其中有畏惧的因素,但那种隐隐约约流露出的嘲讽之意令她煎熬难耐,好似一堵无形的铁壁架在她和嘉岚之间,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打破。
嘉岚因为那一晚的事对嘉凝的痛恨更进一步,不,是更进几百步。那晚嘉凝回过神后立刻把对方送进医院。嘉岚醒来后看到嘉凝时便二话不说地拿起一旁装着水的玻璃杯狠狠地砸向对方,嘉岚原本是想砸对方的脑袋。嘉凝一闪躲,嘉岚就顺势砸向她的手臂。
嘉凝忍住痛吟的发出,忍耐身体的痛楚,玻璃划伤了她的皮肤,鲜血和水沾染了衣服。她却没有丝毫的怒意和不快,除了一瞬间的惊愕,她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状况。
嘉凝明白嘉岚的心情,没有责怪对方,静静地接受嘉岚给予的痛楚。若是这样能让嘉岚的心情畅快一些,她不介意被砸得遍体鳞伤。
被愤怒主宰的嘉岚忘记了身体的不适和对嘉凝的恐惧,疯狂地往对方身上砸拳头,对方紧紧地抱住他,任由他将负面情绪发泄出来。
当嘉岚睁眼醒来看到嘉凝的脸时,头脑便一片空白,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怒火,仿若和对方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发疯似地攻击嘉凝,用尽全力挥舞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嘉凝的后背,要不是下/半身的强烈不适,他肯定会用脚踢向对方。
嘉岚所在的病房是特级房间,只有他一个病人,环境的舒适和装修布置都是医院内的顶级水平。此时只有他和嘉凝俩人在房,除非他们按下通知医生的响铃或闹出巨大的动静,否则基本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嘉凝忍受着嘉岚的揍打,极强的忍痛能力和强韧的身体素质使她觉得身体的疼痛不是十分严重,倒是内心的痛楚更加折磨她。她皱起眉头,神情苦楚,轻抚嘉岚的后背,心甘情愿地承受嘉岚施加的暴力。
约莫过了一分钟,嘉岚的情绪慢慢平复,停止了对嘉凝的殴打。他呼吸有些急促,看向嘉凝的眼光充满了愤恨和怨毒,有点吓到了对方。心里的痛苦宛如海啸般吞噬了嘉凝。
嘉岚一副要把嘉凝碎尸万段的样子,泪水从眼里流出,无声地滑过脸庞。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手背抹去泪水,很想对嘉凝来一通破口大骂,可不知怎的,堆积在喉咙的言语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嘉凝一言不发地凝视对方,表情写满了担忧和心疼以及些许的愧疚,她想要拭去对方的泪水,却被对方“啪”的一声甩开了手。下一秒嘉岚使劲地掴了嘉凝一巴掌,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又掴了对方第二个巴掌。
两个耳光他都使尽力气挥向嘉凝,带着满腔的怒气和怨气,打得嘉凝嘴角破损、流出鼻血。嘉凝用手指抹去鼻血,俊美的面容出现了红肿和淤青,她依旧没有发怒,坦然地接受这一切。
“畜生都不如这种话已经不足以形容你,因为畜生都比你更有良心!你居然对我做出这种事,你根本不配做人!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会活在这个世界,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每天有那么多人丧生而你却不是其中的一员!?你现在赶紧自杀!!用刀割腕也好、用头撞墙也好、从这里跳楼也好,总之我不想看到你!!”
嘉岚撕心裂肺地咒骂嘉凝,每一个字都渗透着满溢而出的恨意,这份恨意如烈火燃烧他的胸口,亦在燃烧对方的心,对方痛苦不堪、无言以对。
嘉凝连道歉的话语都说不出口,受嘉岚情绪的影响,她的眼眶渐渐变红。她想要拥抱嘉岚,不料对方突然拿起摆在床头柜上的一个小花瓶狠狠地砸向她。
嘉岚原本是想砸向嘉凝的脑袋,却还是改变了方向,砸向对方的肩膀。伴随着一记响亮的碰撞声,花瓶破碎,碎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嘉岚握住一块碎片,冷冽的视线落在嘉凝的脸上,用碎片快速地在对方的手臂剜割出一道几厘米长的伤口,吓得对方满脸错愕、惊诧不已。
嘉岚还想用碎片在对方的脸上割出一道伤口。嘉凝立即回过神来,躲过嘉岚的攻击并夺走嘉岚手里的碎片,接着一巴掌甩向对方的脸,打得对方偏过头去。
嘉凝的双眼红得宛若一头杀意腾升的野兽,浑身迸发出骇人的气势,阴鸷的神色吓到了对方。她一手把嘉岚按倒在床,举起另一只握着碎片的手欲要刺向对方的身体。
“你竟然这样对我…”嘉凝的话语像是在地狱中发出的叫喊,震慑得对方不敢动弹。她顾不上手臂的受伤,差点就要用碎片在嘉岚身上留下一道伤痕。
畏惧和愤怒交织在嘉岚的心头,身体微微颤抖,他鼓起勇气迎上对方的视线,冷笑道:“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会这样对你。就算我这样对你,也远远不及你对我所作所为的万分之一。”
“收声!!”嘉凝暴怒地呵斥,掐住对方的脖子,面目狰狞得让对方毛骨悚然。
“你不要以为自己讲得很有道理。我跟你说,你是我的,我对你拥有绝对的支配权和占有权,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虐待你就虐待你,想侵犯你就侵犯你,要你进几次医院你就要进几次医院。即便我杀了你,这也是在我的权利范围。在我面前,你就是没有人权和人身自由,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你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嘉岚的身体颤抖得像筛子一样,对方的话语犹若一个紧箍咒牢牢地套在他身上,任凭他浑身解数都摆脱不了。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嘉岚也不想退缩,干脆地道:“那你现在就杀了我,我不想做人了,你赶紧了结我吧,说不定你这样做我还会很感激你。”
嘉凝愣了一下,继而扔掉碎片,往嘉岚的脸上重重地掴了两记耳光,她怒极反笑,掐住对方的脸,指甲刺入对方的皮肉,语声充满了戾气。
“你想通过死亡来摆脱我!?我绝对不会如你所愿,就算你死了,我也会马上随你而去,让你死了也不得安宁!你给我听着,如果你以后再说出这种话,我就像昨晚那样虐待你,还会做得更加过分,甚至让你的手脚粉碎性骨折。”
“你也不想成为一个残疾人吧,那就不要再做惹怒我的事。我没有在开玩笑,你很清楚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念在对你的感情份上事先给你警告,不然下一次我连警告都没有,直接对你动手。”
嘉凝掷地有声地摆下这段话,言语的恐怖令嘉岚头皮发麻。他知道若是再反抗对方必定会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他不畏惧死亡,却畏惧生不如死。
嘉岚深知自己没有能力与嘉凝抗衡,对嘉凝的暴力不过是出于情绪的宣泄。嘉凝在昨晚对他做的事委实过分到极点,被虐待的画面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如同一个个挥之不去的梦魇,扑在他身上啃食他的血肉。
嘉岚面如死灰,眼里毫无光彩,悲哀疲惫的笑意爬上他的嘴角。他深呼吸了一下,轻声地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做惹怒你的事。”
嘉岚的示弱令对方的情绪平静了些许。看在嘉岚躺在病床的份上,嘉凝在心里纠结了一阵后决定不追究对方。
其实嘉岚刚才是想拿碎片插进嘉凝的脖颈,想让对方动脉破裂大出血而死,他是真的产生了杀心,即使自己会面临遭受牢狱之灾甚至死刑也没关系,反正他生存的欲望不是非常强烈,莫如说他巴不得迎来这样的结果。
嘉凝根本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嘉凝对他进行了如此残暴的虐待,那他想要杀掉对方也无可厚非。
不过到了下手的那一秒,嘉岚还是压下了杀意,将碎片对准嘉凝的脸,即便不能夺走对方的性命,起码也要让对方付出毁容的代价。
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容对作为艺人的嘉凝而言具有何等重要的意义自是无需多言,何况嘉凝的容颜是众所周知的美丽和英俊。当这样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庞出现了一道丑陋的伤痕,对嘉凝的打击尤其是事业方面的打击将是不可估量。
嘉岚完全不在乎嘉凝的事业会因此毁掉,这是嘉凝必须付出的代价。比起嘉凝带给他的伤害,这种程度的代价还远远不够。
嘉凝恼火至极,痛苦淹没了她,嘉岚居然想让她毁容,简直岂有此理!她以为对方最多是对她拳打脚踢,甚至不介意对方在她手臂剜割出一道伤口,却没想到嘉岚会做出更离谱的举动!
嘉凝气得火冒三丈,心脏和花瓶一样变得支离破碎,对方在她的心里剜割出一道难以磨灭的伤痕。伤痕的痛楚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几乎要支撑不住。
凝重至极的气氛主导着局面。双方缄口不语,像是在计算这份沉默的质量。
嘉凝冷静过后呼唤医务人员过来收拾房间,用充满歉意的态度向工作人员解释她不小心打碎了花瓶和水瓶并弄伤了身体,而她红肿的脸腮和嘉岚脸上的乌青让工作人员起了疑心。
工作人员一边清扫地面一边询问嘉凝是否和嘉岚发生了肢体冲突,并为嘉凝和嘉岚检查身体情况,之后两位医务人员带嘉凝前往其他医疗室处理伤口。
嘉凝沉着冷静地回应医务人员的问题,说自己确实和嘉岚发生了争执,争执的原因是属于她和嘉岚俩人的内部问题,不方便向外人透露。
嘉凝说争执的原因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只是双方的情绪比较激动,脸上的淤青和红肿并非是故意打斗的痕迹,并一再强调花瓶和水瓶是不小心被打破,而不是用作伤人的武器。
独自留在病房的嘉岚接受医务人员处理他脸上的淤青,他抑制住向医务人员道出事实的冲动。想要通过医务人员的帮忙来让他摆脱嘉凝——这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
然而归根结底,这不过是一个如白日梦般不切实际的想法,先不说医务人员是否会相信他的说辞,就算对方真的相信他并愿意帮助他,却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让他从嘉凝身边解放。
没有任何力量和资本的他没法对抗嘉凝。嘉凝拥有强大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影响力,形象在大众面前一向是得体完美,处理事情的能力也和他不在一个层面。
嘉凝能够动用她所拥有的一切来对付空无一物的嘉岚。就算嘉岚向警/察报案或向媒体大众爆料自己受到了嘉凝的性/侵和虐待,大概也没有人会相信他,毕竟他是那么的默默无闻、毫不起眼。
在大众的印象里嘉岚是一个失去了双亲不得不依靠姐姐才能生存下去的人,他在生活中拥有的一切无一不是来自嘉凝的给予。何况嘉凝多年来在大众面前树立的完美无缺的姐姐形象已成为了大众根深蒂固的意识。
嘉岚非常清楚一旦自己揭露了事实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这个局面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没有足够的勇气承受外界的口诛笔伐和质疑批判,他甚至不敢去想象。所以他不能向外界求助,还要作出与事实背道而驰的回应。
嘉岚说他和嘉凝是为了一些小事发生争执,还说家人之间发生争执是常见的事,脸上的伤痕是双方情绪激动时在推搡的过程中不小心撞到了床头而致,绝不是打斗的痕迹。他的态度淡定自如,让人看不出说谎的迹象。
两边的医务人员见嘉岚和嘉凝平静了下来,这两个人的回答滴水不漏,加之嘉凝一贯正面的公众形象,医务人员的疑虑很快便消失了。医务人员关切地询问嘉岚和嘉凝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再一次确认嘉岚和嘉凝的身体没有大碍。
嘉凝和嘉岚分别向医务人员说暂时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倘使有需要的话会再次呼唤医务人员过来。两个人都向医务人员表示诚挚的谢意,并为给对方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致上诚心的歉意。
嘉凝看在对方身体不适的份上一忍再忍,并且也理解对方这样对她的心情。她知晓自己那晚对嘉岚的所作所为确实过分了,甚至想要杀了自己。
嘉岚没有对嘉凝施加肢体上的暴力,仅仅在言语上对她冷嘲热讽,让对方的容忍度不至于降得太低。直到嘉岚身体康复回校上课,双方的关系才回到了平常的状态。
回忆到此结束。
嘉凝站了起来,身体靠着桌子,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随后捏扁饮料的罐身。金属变形的声音撕破了静谧的空气。她稍稍抿着嘴唇,盯着前方的某一点,平静的眼神下蕴含着寒冬般的冷意。
嘉凝庆幸当时的自己及时夺走嘉岚手中的碎片,不然脸庞肯定会遭殃。从当时的形势来看,嘉岚是铁了心要让她毁容。
嘉凝每次想起这一幕都会痛苦得窒息,胸口扭成一团,她恨不得把手插入体内将心脏掏出来,不愿承受这炼狱般的煎熬。
嘉凝难过的原因不是担心自己的演艺事业会受到打击,她不害怕因为毁容而葬送了演艺事业,她不是一个将事业放在第一位的人。而且她在演艺的行业上获得了足够的声誉和名利,她的成就是许多人轮回十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就此为演艺事业画上终止符对嘉凝来说没有任何遗憾与惋惜。她在意的是嘉岚对她的恨意超乎了她的想象,在意的是嘉岚居然会对她做出这一举动的本身,而不是举动背后的意图。
嘉凝能够明白嘉岚对她的愤怒和怨恨,却想不到这份情绪的程度是如此之深。她承认自己对嘉岚的行为真的很离谱,但也不至于要付出毁容的代价吧?从嘉岚的架势来看,毁容这个代价好似还不够消除他的心头之恨。
她对嘉岚做了无数过分的事,可从来没有产生要毁掉嘉岚的容貌的想法,这种意识完全不在她的思考范围,她永远都不会怀揣这样的念头。而嘉岚却想这样对她,令嘉凝百思不解。
嘉凝认为嘉岚做出这种事离谱得很,绝不认可对方这一举动。嘉岚究竟是从哪里获得的胆量?为什么会有勇气对她做出这种事?他是真的被她逼到失去理性豁出去的地步了吗?嘉凝不太明白,对方的反应在她看来显得过于夸张。
嘉凝轻笑一声,将啤酒罐扔进垃圾篓,结束思考。嘉岚的心情和想法一向都与她背道而驰,嘉岚无法理解她,她亦无法理解嘉岚,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对嘉岚的感情,不如说她还从中获得了不可名状的快感。
纵使嘉岚想要毁掉她的容貌、甚至想要夺走她的性命,嘉凝都不会对嘉岚怀有一丝一毫的恨意。她为了避开痛苦的心情,甚至从一种扭曲的心态来看待这种事——嘉岚对她的憎恨或许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是对她的深情。
正因为嘉岚对她抱有足够深的负面情感,才能对她做出这种事,证明她在嘉岚的心里具有其他事物无法比拟的分量。嘉凝不相信嘉岚会对除了她以外的人产生这样的感情,更加不会对外人做出这种事,这意味着她是唯一一个享受到这种特殊待遇的对象。
她还丧心病狂地觉得说不定嘉岚对她的爱意同样深沉至极,所以对方才会想要亲手毁掉她,而不借助其他人的力量。
假使嘉岚是真的怀抱这样的心态来毁掉她的容貌,嘉凝便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之一,她绝对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嘉岚给予她的——这份独一无二的“爱”。
嘉凝不禁露出愉悦的笑意,眼底的冷意销声匿迹。嘉岚恨她也罢、爱她也罢,都不过是在证明她在对方的心里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她的确想要获得嘉岚的爱,想要得到嘉岚百分百的真挚热烈的感情,而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遥远幻想,比摘掉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更不切实际。她早已对此了然于心,却始终不愿放弃,还一直渴求般地追逐这份幻想。
另一方面,嘉凝清醒地认识到无法得到嘉岚的爱,得到嘉岚的憎恨亦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哪怕对方的憎恨会让她痛不欲生近乎发狂,她也不愿意舍弃嘉岚对她的感情。她可以麻痹自己,将对方的恨意转化成对她的爱意,以此来填补她内心的空缺。
嘉岚给予她的憎恨和伤痛会成为她自身一部分的存在;她给予嘉岚的伤害和噩梦亦会成为嘉岚自身一部分的存在。双方会带着这一部分的存在迎接生命的终点,还会迎来生命结束之后的世界,没有期限,比“永远”更加长久。
嘉凝调整好心情,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菠萝味的果酒和冰块,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玻璃杯,往杯子倒进果酒和加上四个冰块,拿起杯子走到客厅。嘉岚还在打游戏。
正在玩《王国之心3》的嘉岚注意到嘉凝的到来便按下暂停键,接过对方手里的玻璃杯,喝了三分之一的果酒。嘉凝坐在嘉岚旁边,和对方一起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她把嘉岚抱到怀里,亲了亲对方的脸和嘴唇。
“打到哪一个副本了?”嘉凝挑起对方一缕发丝放在指腹摩擦。
“长发公主的世界。打完这一个副本我就要去复习功课了。”嘉岚回答。
嘉凝“唔”了一声,瞄了一眼播放着游戏画面的电视屏幕,转移话题,“你最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嘉岚淡淡地道。
嘉凝若有所思地望着嘉岚,唇角扬起,“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吗?我也希望你在学校过得好好的。如果你在学校出了一些事又不告诉我,我会崩溃的。”她抱紧嘉岚,亲吻对方的颈侧,在对方白净的后颈留下一连串的咬痕。
“你不是在派人监视我吗?那我在学校的一举一动你应该都了如指掌。你不用否认自己没有做这种事,有些事不需要证据证明都会知道它的存在。”嘉岚微微一笑,平稳的声线使人听不出他的情绪起伏。
嘉凝沉吟片刻,眼帘垂下,眼瞳反复地左右摆动,对方的话语没有让她吃惊,她更多的是佩服嘉岚敏锐的直觉。
有些事无需确凿的证据摆在眼前才能确认它是真实的存在。以嘉岚对她的了解,知道她会做出这种事是正常不过。
既然她监视嘉岚这件事成为了双方心知肚明的事实,嘉凝亦没有否认的必要。她大方地承认,说出收到的监视报告内容。
嘉岚压着紧张的心情,神情平静地听完嘉凝的讲述,以略带嘲讽的语气回应道:“你的反应在告诉我这些报告似乎令你有点失望,看来我应该真的要在学校里出事才会更加符合你的期待。”
嘉凝“嗬嗬”地笑了两声,揉了揉对方的头发,“你不要这么说,我怎么可能希望你出事,我只是有点感慨你的校园生活比我想象中更加平淡无奇。”她敛起了笑意,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捏住对方的下巴。
“假如你真的出事了,而我又不知道,就当是你的掩饰能力高明可以瞒得过我。不过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瞒得一时瞒不了一世,总有一日都会水落石出。可能不用我亲自动手,这些事就会摆在眼前。当然了,我是真的不希望你出事,我也相信你是真的没有出事、没有向我隐瞒任何事,不然你会比我更加清楚你会遇到什么样的下场。”
嘉凝一字一顿地说出这番话,骇人的气势令人冒出冷汗。她松开嘉岚的下巴,转而握住对方瘦弱雪白的手腕并举起来,注视对方布满了她的咬痕和淤青的手臂。
嘉凝在嘉岚的手臂内侧和手肘等地方落下轻柔的吻,凌厉的眼神变回了原先的温柔,这份温柔的背后是一张浸满了毒液的蜘蛛网。
一阵不安的气息掠过嘉岚的后背,他咽了一口唾沫,强迫自己维持镇定,略显慌张地道:“你想做什么?”
“我在想…如果你真的向我隐瞒了一些事,那我就要拆掉你这条手臂,从胳膊到手指完整地拆下来,然后我会好好地将它保存起来——放在一个只有我才知晓的地方。”
嘉凝的手指从对方的胳膊游走到中指指尖,仿佛在思考要用什么方法拆掉这条手臂。
嘉岚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恼火地道:“你要发神经就拿自己来开刀。我看你是真的巴不得我做一些背叛你的事,是不是这样会让你更加兴奋?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如你所愿,明天在学校…唔!”
嘉岚被嘉凝掴了一耳光,对方呵斥他闭嘴。嘉凝表情狠厉,眼神宛如泛着寒光的利刃,又夹杂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她使劲地掐着对方的脸,威胁道:“你是不是又想在医院里待上一个星期?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现在就如你所愿。”
嘉岚打了一个冷颤,脸上写满了惊恐,面色苍白,那晚的噩梦向他袭来,无情地啃噬他的身心。他害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心跳快得不行,喉咙干涩。
嘉凝见对方失去了反驳她的勇气后,情绪平复了些许,掐住嘉岚的手改为拥住嘉岚的身体。她把对方抱在怀里,下颚抵在对方的头顶。
她亲了亲嘉岚的头发,身上的戾气消散了许多,温和地道:“我再说一遍,我是真心不希望你有事向我隐瞒,也真心不希望你出事,更加不想看到你做出背叛我的事。”
“我说那些话无非是给你一个警告,让你牢牢地记住自己不能触碰的底线。而你却故意惹恼我,说一些挑衅的话,好像要逼我对你施暴。我真的很生气很难过,因为我一点都不想伤害你,所以你不要给我伤害你的机会。”
语毕,嘉凝在嘉岚的额角落下一吻,拭去对方脸颊的冷汗。她双手捧住嘉岚的脸,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在对方的薄唇印上深深的吻。嘉岚的畏惧让她的心情十分低落,她有些后悔刚刚的态度如此粗暴,却又获得畸形的快感和满足感。
“既然你这样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再争执下去没有意义。”嘉岚露出疲惫不堪的表情,为自己的挑衅向嘉凝道歉,希望对方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只是情绪一时激动,不是真的存心想要挑衅对方。
嘉凝表示自己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也向对方表示歉意,告诉嘉岚她刚才也是情绪激动,希望嘉岚不要因此讨厌她。
凝结的气氛似乎有所回暖。
嘉岚失去了打游戏的心情,亦失去了复习功课的心情,保存了进度后便退出了游戏,喝完剩下的果酒,准备将玻璃杯拿到厨房去清洗。嘉凝拿过他手里的杯子,说由她去清洗就好,嘉岚不需要做这种事。
为了缓和嘉岚的心情,嘉凝提议看电影,电影的选择由嘉岚负责。只要是嘉岚挑选的电影,她都会喜欢看,哪怕电影的题材和风格不符合她的兴趣。
嘉岚一点都不想和嘉凝看电影,可为了避免对方再次发疯,他唯有接受对方的提议,挑选一部名叫《卡罗尔》的电影。电影的背景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美国,讲述一位年轻女性与一位中年女性之间的爱情故事。
嘉凝让嘉岚坐在她的双腿之间,她环住嘉岚的身体,对方的后背贴着她的胸膛。俩人以这样的坐姿来看电影,嘉凝不时亲吻对方的脖颈和脸腮,还会恶作剧般地咬住对方的耳朵和肩颈。嘉岚在心里叫苦连天,又不得不忍耐。
俩人偶尔交流电影的内容,对两位女主角之间的感情发表自己的看法。凌晨十二点二十分,电影结束。嘉凝打横抱起嘉岚前往浴室,帮对方漱口和洗脸。凌晨十二点五十分,俩人正式就寝。
晴天霹雳。
步步的脑袋空空如也,脑筋纷纷断裂,丧失了思考能力;视线模糊,眼前发黑,气管像被切断似的无法呼吸;浑身的力气被抽空殆尽,甚至伴随着耳鸣,差点跌坐在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嘉岚要跳级进入大学?从明天起再也不会回到这所学校?为什么嘉岚要到了这一刻才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为什么不提早告知她?
太突然了,太猝不及防了,仿佛是一场梦,眼前的状况看起来是那么虚幻,她应该是在梦中对吧?不然为什么会感受不到实感?连身体都变得轻飘飘的,宛如失去了重量。
步步呆滞地凝视嘉岚,为什么对方的反应那么平静?平静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难道这对嘉岚而言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吗?平常到不需要提早告知她,只需要在最后一刻告知她就可以了吗?
步步的脑袋混乱得一塌糊涂,除了震惊到呆滞之外再也作不出其他反应。她不自禁地揪住胸前的衣服,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好奇怪,既然心脏停止了跳动,为什么她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嘉岚面前?
步步的反应超出嘉岚的预料,他以为对方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暴怒如雷、会发狂地质问他为什么要隐瞒那么久、会愤怒得对他拳打脚踢甚至粗暴地侵犯他。
他业已做好了步步会变作一头失去理智的怪物的心理准备,而对方竟是这种反应,有点不太正常。
比起癫狂的表现,步步此刻的呆滞更让嘉岚心寒,犹如一场暴风雨隐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没有人知道这场暴风雨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待人们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遭到了暴风雨的吞噬。
嘉岚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一动作刺激了步步的神经。步步的瞳孔猛地收缩,继而化作一头如对方预想中的暴怒失智的怪物,掐住嘉岚的脖子大力地将嘉岚甩向墙壁,疼得对方产生自己脑震荡和骨折的错觉。
步步极度狰狞的面庞失去了原本的美丽,比恐怖的怨灵更加可怕,浑身散发出暴虐的戾气,使气氛冻结得宛如南极的严冬,还形成一个个因子进入嘉岚的体内,化作惧意填满嘉岚的心间。
嘉岚被吓得全身僵硬、屏息敛气、四肢发冷,此时的处境比在了无人影的地方遇到一只朝自己发起攻势的野生猛兽更加可怕。他甚至情愿自己遇到的是一头真正的猛兽而不是步步这个人,他宁愿被野兽开膛破肚也不想面对这样的步步。
步步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愤怒到这种地步还没有对嘉岚动手,她明明要把嘉岚暴揍一通,打断对方的手脚、剥了对方的皮、割掉对方的舌头、剜掉对方的眼睛、砍掉对方的十指,还要施加残忍的性/侵,将刀尖、棍棒、玻璃瓶等物品捅进对方的身体,把对方的直肠等器官捅得血肉模糊——永远失去作为器官的功能。
种种残暴的念头涌上脑际,她要把这些念头付诸实践。这不是犯罪,不是杀害,不是虐待,是嘉岚要付出的代价——为故意将她推入痛苦的深渊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步步举起左手,一副要把嘉岚的脑袋拍出脑浆的架势。嘉岚不禁闭上眼睛,头撇过一边,不敢直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步步的暴力迟迟没有降临。嘉岚觉得有些奇怪,睁开眼睛,看到泪水从对方的眼里流出。
步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高举的左手没有放下,然而泪水的夺眶将她心中的悲伤没有余地地表露出来。她凶暴的目光死死地锁住嘉岚的面庞,好似下一秒就会砍掉对方的脑袋。
嘉岚胆颤心惊,却看见步步的眼神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悲哀与绝望。
好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还不对嘉岚动手?为什么我没办法像平时那样释放暴力?明明这一刻才是最应该对嘉岚施暴,为什么我却下不了手?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她,这股力量从何处而来?为什么要束缚她的行动?
泪水不断地从步步的眼里争先恐后地流出,犹若没有永不停止的暴雨。最终,步步缓缓地放下手,泪流满面地注视嘉岚,凶神恶煞的表情与奔腾汹涌的泪水形成了一副奇异的景象,令人心怀惧怵的同时又产生了恻隐之心。
步步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又或是她已经明白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没法改变已成定局的事实。
嘉岚是真的要离开她了。
从明天起,她再也不能在学校里见到嘉岚,对方将会彻底地从这所学校消失,属于嘉岚的气息也会随之烟消云散。双方的联系到此为止,她没有办法与离开了学校的嘉岚继续取得联系,她和嘉岚的互动没法再继续进行。
步步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令人揪心的笑声回荡在阴暗的仓库室。嘉岚的心情颇为复杂,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应。
“好可笑啊…”步步抹了抹眼泪,捂着额头,笑道,“为什么事情会变得那么可笑...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我真的...完全不明白啊…”
“你…”嘉岚欲言又止,对方的情况很不对劲,他想要马上逃离,但这样做无疑是自掘坟墓。
步步笑了大约两分钟,随后敛起笑声,拭擦泪水,看向略显老旧的墙壁,瞳孔左右地摆动十几下,深呼吸了两遍,然后看向嘉岚,瘆人至极的眼光令对方双腿发软、差点发出叫声。
步步的双手搭在嘉岚的肩上,语气温和得让人身体发麻,“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要拖到这一刻才告诉我你要跳级进大学的消息,这一回合就当我输得一败涂地,你成功地让我陷入比生不如死还要痛苦的境地。”
“但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因为开心过头而放松了警惕。你不要以为真的彻底摆脱了我,我说过你永远都摆脱不了我。眼下的你不过是拥有了能够暂时放松的机会,可这个机会迟早有一天会消失,到时你面临的后果就不在你的想象范围内了。”
步步顿了几秒,一抹阴狠的笑意浮现在脸上,“对了,我不想像你一样做到了最后一刻才把消息告诉对方这种阴险卑劣无耻之极的事。我现在就预先告知你一部分消息——关于你到时候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这回轮到嘉岚呆滞了,他呆若木鸡地看着步步,体内的血液好似凝固了,冷汗大片大片地濡湿他的衣服,他的脸色和A4纸有得一拼。
“你…你想做什么?”嘉岚嘴唇抖动,神经绷紧得欲要断裂。
步步将嘉岚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通,指尖拨弄对方的刘海,“我在想到时候要挑选一副什么样的轮椅,毕竟残疾人没有轮椅在旁出行是很不方便的。你放心,我不会像你这么没良心,我一定会挑选让你坐得最舒服的轮椅给你,你就坐在轮椅上度过自己的下半生。”
“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还作为一个健全的人活着的这段日子,无论你逃到什么地方,即使有嘉凝保护你,我都会用尽一切手段得到你。除非你让嘉凝买凶杀人夺走我的性命,否则你都不要指望自己能够彻底摆脱我。”
步步用手指戳着嘉岚的胸口,绽放出灿烂明媚的笑容,漂亮的眼眸闪烁着喜悦和兴奋的光芒。她这番话令嘉岚几乎要心肌梗塞。
嘉岚瞪大双眼,嘴唇微张,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极度的震惊和恐慌攫住他的心脏,如同某种蛇形生物缠上他的身体,好似要把他绞碎成肉沫。
“最后,我作为你的女朋友,衷心恭喜你跳级进入大学,你真的很优秀很出众。我真心祝福你在大学能度过一段无比充实和快乐的校园生活,至少要比高中时期开心几百倍。”
“在分别的这段日子里,我会无时无刻地思念你,我很期待和你重逢的那一日,不知你再次见到我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我相信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很久,说不定它会比我们想象中要来得早。”
步步抚着嘉岚的脸,露出不舍与眷恋的神情,吻住对方的嘴唇,和对方来了一场一分钟的深吻。在接吻的过程中一行泪水划过步步的脸颊。
一吻结束后,步步用拇指摸了摸对方的下唇,收起心中的不舍,神情再次变得冰冷暴戾,目光阴冷地剜了嘉岚一眼,透露出血仇般的恨意和煞气,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对方独自待在仓库。
嘉岚的身体贴着墙壁慢慢滑落,他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浑身颤栗,无法把握自身的存在。绝望的高墙将他困在一个漆黑的角落,陪伴他的只有无边无尽的恐惧、焦虑、忧心、不安。
少顷,充满了悲凉之意的哭声浸染了仓库里的每一寸空气。
造型师替步步打理发型时看见步步的额角有一道长约四厘米的伤痕。造型师轻轻地碰了碰这道伤痕,关心地问:“这伤痕是被什么利器刮伤了吗?看上去有点严重。”
步步说自己在某一天不小心在家里摔倒。这道伤痕是被餐桌的桌角刮伤的。她摸了摸这道开始结痂的伤痕,表示等它愈合了之后就会去医院做祛除疤痕的手术。
她之前拍摄了不少打斗戏份多的电影,身上留下许多伤痕,有定期去医院做祛除伤疤的手术的习惯。受伤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的事。步...
她之前拍摄了不少打斗戏份多的电影,身上留下许多伤痕,有定期去医院做祛除伤疤的手术的习惯。受伤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的事。步步的一条大腿上也有着两道显眼的被利器剜割的伤痕,程度不算深。在步步精心的护理下,伤口愈合的速度比较快且情况良好。
为了遮掩大腿的伤痕,造型师为步步挑选了一条质地是雪纺的白色喇叭长裤,上身搭配白色的西装外套。造型师把步步一边的头发撩到耳后,将她一小部分的发尾烫成微翘的形状,为她妹妹头的发型增添一丝活力靓丽的气息。
化完妆后,步步去现场进行杂志的拍摄。拍摄完后,她离开现场开车回家。去年和经纪公司的合约期过了之后,步步没有选择继续留在公司,拒绝了公司多次的挽留和给予的优厚条件,毅然决定自立门户,建立了自己的事务所,一手操控自己的演艺事业,完全由自己安排工作行程。
在过去的几年里步步的演艺事业节节高升,身价逐年上涨,在演艺界的地位愈发稳固,拿了不少颇具分量的奖项,使她拥有足够的资本和底气。她无需再依靠经纪公司,凭借自身的名气和影响力就能吸引众多的合作商、编剧、导演与她合作。
对如今的她来说,工作报酬的丰厚不太重要,她早已不缺财富,赚足了能够随心所欲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的资本。步步还投资了不少物业和理财产品。光是每个月的投资收入就已高达七位数。哪怕推掉了不少通告,步步仍凭着强大的吸金能力成为每年向政府交税最多的前五名的艺人。
在等待红绿灯时,步步的目光移到后视镜。她撩起刘海,轻抚额角的伤痕。眼神黯淡。脸上掠过一缕惆怅。她额角和大腿的伤痕都是嘉岚留下的。她整理了一下刘海,叹了一口气,靠着椅背,右手的食指一下下地轻敲方向盘。
两年前的春天,昏迷了三个月的嘉岚甦醒了过来。极大的精神打击使甦醒过后的他心智回到八岁的儿童状态,但没有失忆。他的记忆是完整而连贯的。嘉岚对自己陷入昏迷之前发生的所有事记得一清二楚,还知道自己的心智出现倒退的情况。
经过反复多次的检查和治疗,医生表示对嘉岚心智倒退的情况束手无策。除非有奇迹发生,不然嘉岚都将会像一个八岁的儿童般度过后半生。可他并非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八岁儿童,他有着昏迷之前的认知和常识,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遭遇,知道自己和步步、嘉凝的关系。
嘉岚更多地是在言行举止上表现得像个小孩子,变得热衷于看卡通片、看儿童绘本、收集公仔等,会表现出小孩子的任性和撒娇。思想上变得天真,思考问题时不再像以前那样深入,难以思考过于复杂的问题。
嘉岚对步步和嘉凝的痛恨和憎恶没有减少半分,醒来后的他常常以“强/奸犯”、“杀人犯”等来称呼嘉凝和步步。楹璋的死亡让他没有了支柱和顾忌,加上心智倒退,他说话变得非常直接,不再委婉,不管话语多么难听和伤人都不在乎,不顾及嘉凝和步步的心情,认为这是对方俩人应得的下场。
嘉岚的脾性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楹璋的死亡令他不再忍耐嘉凝和步步。儿童般的心智和悲惨的人生经历使他的情绪起伏较大。他还要与自己最仇恨的人生活在一起,常常难以控制情绪。
一旦情绪爆发,嘉岚就会攻击嘉凝和步步,指责对方俩人让他变成这般不堪的样子、让他的人生变得支离破碎。他常常拿剪刀、水果刀、玻璃杯、花瓶等利器剜割嘉凝和步步的身体,还会拿椅子和桌子砸击对方二人,和嘉凝、步步从前对他的暴行毫无二致。
准确地说现在的嘉岚和嘉凝、步步之间的位置调转了过来。他化身为施暴的一方,嘉凝和步步变成了受害者的一方。步步和嘉凝立下过绝不伤害嘉岚、绝不对嘉岚发脾气、绝不对嘉岚还手和说一个字重话的誓言。
无论嘉岚对她们做什么,她们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即便嘉岚把她们揍得流鼻血、满身淤青,嘉凝和步步都会默默地忍受,还会向嘉岚道歉,讨嘉岚欢心,想尽办法平复嘉岚的情绪。
嘉凝和步步下定了要把这些原则贯彻到底的决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她们真真正正地在践行自己的誓言,没有半个字的反悔。
在她们的纵容、溺爱、包容下,嘉岚变得愈发任性,甚至有几分蛮横,不会体谅步步和嘉凝,常常以命令的口吻要求对方俩人满足他的要求。不过嘉岚的蛮横与以前的步步、嘉凝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比游戏中的初学者和最高级别者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嘉岚有一回在半夜醒来,表示想要吃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甜品店的抹茶提拉米苏。他一脚踢醒身边正在酣然熟睡的嘉凝,差点把对方踢下床,命令对方在二十分钟内把甜品买回来。
嘉凝没有一点不悦,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衣服,叫醒熟睡中的步步,让步步陪伴嘉岚。步步了解了事情后同样没有半句怨言,还提醒嘉凝要准时回来,不要令嘉岚不开心。嘉凝立马奔去停车库,以规定范围内的最快车速前往目的地。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步步试过几次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在睡梦中忽然被嘉岚一脚踢下床,额头还撞到了床头柜导致出现淤青。嘉岚也是命令她去买一些甜品回来。
嘉岚指责步步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步步竟然连守时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害得他丧失了对甜品的食欲。步步没有反抗和反驳,全盘接受了嘉岚的责骂和暴力,不停地向嘉岚道歉,责备自己。
步步没有感到多大委屈,觉得自己受到嘉岚这样的对待是理所当然的。她看到嘉岚不高兴的样子还替嘉岚感到委屈。她居然会迟到了两分钟,居然让嘉岚心情不悦,害得嘉岚丧失了食欲,实在是岂有此理。
有一次嘉岚在暴怒中差点拿水果刀捅进步步的胸口,被眼疾手快的对方打掉他手中的刀。步步轻易地制服嘉岚,把对方紧紧地抱在怀里使对方动弹不得。步步见事态过于严重,便凶狠地威胁道如果嘉岚再做出这种事,她就会派人去刨了楹璋的坟墓,让激动的嘉岚马上平静下来。
嘉岚知道步步不是在开玩笑,被步步的威胁吓得流泪,再也不敢拿刀指着步步的胸口或做出其他危及对方性命的事。步步见嘉岚像个孩子般哭得泣不成声,心疼至极,连忙向嘉岚道歉,责备自己态度过于严厉。
为了安抚嘉岚,步步捡起掉在地上的水果刀把它放在嘉岚的手中,右手握住嘉岚拿刀的手,温柔地哄着嘉岚,亲吻对方,用像是教导小孩制作圣诞礼物的语气般让嘉岚在她的左手手臂上留下刀伤。
为了让嘉岚在她的手臂制造出流畅利落的伤痕,步步先是亲自示范一遍,拿刀在左手臂上剜割出一道几厘米的伤口。血珠顿时涌出,如红色的丝线游走在皙白的肌肤上。她让嘉岚如法炮制。
步步在嘉岚的唇角印上一吻,抚摸对方的脸,面带温和的笑容,“抱歉,嘉岚。如果你拿刀捅进我的胸口,我真的会丧命的。所以你就割伤我的手臂吧,像我刚才做的那样。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你看我右手臂上的这五道伤痕,是你一个月前拿玻璃碎片和剪刀割伤的。”
“但我就是想要你死!你明明就应该死去!从你派人开车撞死了楹璋之后,你就没有活在这个世界的资格!”嘉岚提到楹璋时不禁潸然泪下,他一边擦眼泪一边怒骂,语气却好似一个被父母收走了心爱的游戏机的孩子。
尽管嘉岚的语声充满了悲愤,可八岁的心智使有着成人外表的他的表现看起来有几分诡异和滑稽,却又令人心酸无比。这样的嘉岚在步步的眼中显得极其可爱,令她生出更多的怜爱和心疼。
她拭去嘉岚的泪水,在对方的眼皮落下一吻,丝毫没有和嘉岚争吵的打算,“嘉岚说得对,我没有活在这个世界的资格。但若是我死了你也会跟着死,你也不想和我一同死去吧。你还那么年轻,没有必要那么快就结束自己的人生。”
“但我活着好辛苦。呜…”嘉岚哭着道,“我不想和你、和姐姐一起生活,我不想见到你们。但我知道我没有办法制裁你们,没有你们我就活不下去,呜…”
“嘉岚你已经制裁了我们了。从你陷入昏迷的那一刻起,你就把我们制裁了。我身上有很多你留下的伤痕,这也是你制裁我的证明。嘉岚乖,不要不开心,你最近不是很喜欢吃一间新开的甜品店的水果蛋糕吗?我待会和你一起去买好不好?顺便去附近的星巴克店,买你喜欢喝的春季限定饮品好不好?”步步极尽耐心地哄着嘉岚,眼里盈满了爱意。
嘉岚难以摆脱儿童的心性影响,容易听从对方提出的具有诱惑性的条件,不像往日那样具有抵抗诱惑的坚定的意志力。即便他对步步万分怨恨,却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提议使八岁心智的他十分心动。他一边唾弃没有骨气的自己,一边渐渐地停止哭泣。
嘉岚平静下来后,拿水果刀在步步的左手臂上剜出两道伤口。他凝视刀尖上的血迹,仿佛在注视某种不洁的令人恶心的东西,嫌弃地甩了两下刀,想要甩干净刀刃上的血。
步步等嘉岚的情绪完全平复后才处理自己手臂的伤口。为了不让嘉岚等待太久,她简单快速地包扎好伤口后就和嘉岚去停车库,开车和对方去甜品店。
嘉岚从来不反对步步和嘉凝处理伤口,不像她们昔日那样会用暴力的手段来禁止他处理伤口。在这一点上,嘉凝和步步认为嘉岚的心地非常善良,欺骗自己说这是嘉岚对她们温柔的表现。
嘉岚一开始对嘉凝和步步在态度上的一百八十度转变感到无比惊愕,以为自己置身在另一个平行时空,无法相信这是自己认识的嘉凝和步步,还认为嘉凝和步步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待嘉岚向嘉凝和步步动粗几次而对方俩人没有还手时,才逐渐相信对方二人在对他的态度上发生了巨变。只要不危及生命和造成骨折,哪怕嘉岚把嘉凝或步步揍到昏迷都没问题。但实际上他一次都没有成功地把对方俩人揍到昏迷,不知是他力气太小还是对方俩人的身体素质太优秀。
这两年来,嘉岚报复般地对步步和嘉凝尽情施暴,似乎要弥补以前受到的迫害。步步和嘉凝则像赎罪般任他施暴。可嘉岚不是无时无刻都会施暴,只有步步和嘉凝做了令他不开心的事他才会施暴,不会像对方俩人那样没有理由地施暴,且施暴的程度不及对方俩人的一半。
更重要的是,嘉凝和步步在面对嘉岚的施暴时不会露出害怕、惊恐、求饶等反应,基本上不会有负面情绪的流露,而是平和从容地接受,甚至有点陶醉,从中获得不可名状的快感,和嘉岚面临暴力的反应截然不同。
这使得嘉岚又气又恼,好像不论他怎么折磨嘉凝和步步,都不能使对方二人真正地屈服,也没法使对方二人付出代价,犹如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把鸡蛋扔到坚固的墙壁上,不但没法使墙壁出现一丝裂痕,还让鸡蛋全都落得陨身糜骨的下场。
嘉凝和步步完全不畏惧嘉岚的暴力,反而把嘉岚施暴的表现视作一个耍性子的孩子,并耐心温柔地哄他。她们担心嘉岚在施暴时会不会弄疼双手或双脚,她们不担心自己受伤,反而担心嘉岚会受伤。
在她们眼中,嘉岚比人偶更加脆弱无力。她们害怕嘉岚用手打她们时导致手部骨折,害怕嘉岚用脚踢她们时导致腿部骨折。每次看到嘉岚因为掴了她们一巴掌而手掌通红,嘉凝和步步都心疼得几乎要掉眼泪,执起嘉岚的手亲吻不断。
为了防止嘉岚受伤,步步和嘉凝有时会亲自上阵——自己打自己耳光、自己拿刀割伤自己、自己拿玻璃瓶砸伤自己等,下手力度比嘉岚的大得多。嘉岚看得满心惶恐,甚至会被吓得哭泣。嘉凝和步步的变态再次超出他的想象。她们自残的场景没有让他获得报复的快感,还令他不寒而栗。
嘉岚对嘉凝和步步施暴时没有怎么体会到快感,更多的是愤怒和怨念。他理解不了为什么步步和嘉凝在施暴时会体会到莫大的快感,明明施暴是一件令人十分痛苦的事。
嘉岚每次施暴时都会觉得自己变成了以前的嘉凝和步步,化作一条残暴的恶龙,只会用暴虐的方式解决问题。而其实他不是发自真心地想要成为施暴者,一点都不喜欢当施暴者,这和步步、嘉凝完全不一样。她们是发自真心地喜欢虐待他人,对自己作为施暴者的身份感到满足和愉悦。
如不是精神状况出现问题、心智倒退、情绪起伏大,嘉岚也许不会对嘉凝和步步施暴。即便这两个人是他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对象,即便这两个人被暴力对待是应得的报应,他都不愿意整日对他人使用暴力手段。
嘉岚的施暴在步步和嘉凝看来是微不足道的事。尽管她们几乎每天都会受伤,但完全不认为嘉岚是一名施暴者。她们知道嘉岚变成这样的原因,多多少少地理解嘉岚的心情,深知嘉岚的本质和她们不一样。
她们觉得嘉岚的施暴不是真正的施暴。哪怕嘉岚拿刀割伤她们、拿玻璃瓶砸她们、拿椅子打她们,使她们伤痕累累,嘉凝和步步都不会放在心上,不会认为自己是受害者。
她们面对暴力的心情和嘉岚面对暴力的心情大相径庭,使她们没法体会到嘉岚被暴力对待的感受,没法明白嘉岚承受的痛楚和煎熬。比起生理上的伤痛,嘉岚的憎恨才是令她们痛苦的地方。每当嘉岚在她们面前提起楹璋时,她们都要竭尽全力地忍住不满的情绪,由得嘉岚一口一声地称呼她们为“杀人犯”。
每当嘉岚拒绝和她们亲密互动时,她们都会难受得像遭到了凌迟的酷刑,更不要说和嘉岚进行床笫之欢。如今的她们想要和嘉岚欢好,必须要通过强迫的方式,否则永远都不会等来嘉岚愿意主动和她们欢好的那一天。
嘉凝或步步每次和嘉岚欢好时,对嘉岚而言都是无情的侵犯。嘉岚会挣扎得非常厉害,嘉凝或步步不得不将他绑起来才能将性事进行下去。被绑起来的嘉岚哭得泪如雨下,不断地称呼对方是“强/奸犯”,不管对方的动作多么温柔,都没法拂去他的恐惧和厌恶。
每回结束性事后,嘉岚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抱着玩偶低声啜泣,心情糟糕到极点,似乎比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还要可怕。嘉凝或步步每回都要花几个小时安抚嘉岚,忍受嘉岚的咒骂和暴力。为了不过分刺激嘉岚的情绪,嘉凝或步步每隔一两个月才会和嘉岚欢好一次,为了嘉岚辛苦地忍耐情欲的折磨。
假使嘉岚对她们不理不睬,嘉凝或步步就会通过自残的形式来获得嘉岚的注意。步步曾有一次拿五十多度高温的热水淋在自己身上,使皮肤出现大面积的烫伤,吓得嘉岚说不出话。
步步强忍着剧痛,不发出一声呻吟,面带笑容地询问嘉岚是否愿意搭理她。要是嘉岚还不愿意,她就再往自己身上淋热水,哪怕皮肤被烫得溃烂肉绽都在所不惜。
换作是昏迷之前的嘉岚,他大概会亲自上阵将一桶又一桶高达一百度的热水淋到步步身上。而现在只有八岁心智的嘉岚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这种骇人的场面。这种场面对他造成很大的心理刺激,会让他想起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类似的不堪遭遇,甚至会做噩梦。他当即表示愿意理睬步步,要求对方停止上演自残的戏码。
嘉岚不明白为什么步步和嘉凝能够对自己狠心到这种地步,对方俩人好似一点都不畏惧伤痛。不论是拿刀自残还是以其他方式自残,在她们眼里好像和吃饭喝水一样是不足挂齿的小事,其血腥程度有时会超出嘉岚的想象。可她们不会发出痛吟,不会害怕,好似她们的肉身比铜墙铁壁还要坚硬,能够抵御所有的伤痛。
嘉岚曾有一回提出想去拜祭楹璋,步步和嘉凝二话不说地拒绝了他这个要求。这个要求触及到嘉凝和步步的根本底线,她们不会允许嘉岚踩踏这条底线。被拒绝的嘉岚把嘉凝和步步揍了一顿,摔烂了家里的许多装饰品,还想拿刀捅进对方俩人的腹部。
嘉凝和步步见事态严重,不得不阻止了嘉岚的暴行。看到嘉岚为了楹璋而拿刀攻击她们,她们的心便像海绵般吸收了世界上所有的苦楚和沉重,如硫酸般腐蚀她们的血骨,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是步步和嘉凝在嘉岚甦醒过后极少数地以严厉的态度制止嘉岚。步步警告嘉岚若是今后再提出去拜祭楹璋的要求,她就让楹璋的父母一起下到黄泉陪伴楹璋。步步的残忍点燃了嘉岚的恐惧,她的恫吓使嘉岚惊惧得浑身发抖。
嘉凝亦警告嘉岚假如今后再为了楹璋而对她和步步做出极其过分的暴力行为,她会站在步步那一边,和步步一起除掉楹璋的父母,还会禁止嘉岚在半个月内享用喜欢的零食、观看喜欢的卡通片、拥抱喜欢的玩偶、以及禁止离开家门。
嘉岚深知步步和嘉凝不是在开玩笑,他无力与对方二人抗衡,一旦对方二人动起真格,他将会再一次陷入精神崩溃的局面,再一次坠入那没有尽头的苦海。嘉岚被对方俩人恐怖的气势吓得哭了出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提出去拜祭楹璋的要求。事后步步和嘉凝花了三个小时哄回嘉岚。
从昏迷中醒来过后的几个月里,嘉岚常常梦见倒在血泊里的楹璋。梦中的楹璋满身沾血,面色惨白,眼里充斥着骇人的怨念,目不转睛地注视他,仿佛在控诉自己为什么会落得死亡的下场,一副要向他索命的架势,吓得嘉岚总是尖叫着从噩梦中醒来。他醒来过后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脸庞、脖子、后背、手臂、掌心都布满了冷汗。
嘉凝和步步常常被嘉岚的尖叫声吓得从梦中醒来。她们每晚轮流和嘉岚睡觉,绝不会出现三个人同床共寝的现象。她们安慰被噩梦惊醒的嘉岚,不顾会被情绪激动的嘉岚殴打和辱骂,温柔地哄着对方,帮对方擦走身上的冷汗和脸上的泪水,还会配合嘉岚一起骂自己甚至打自己。
倘使嘉岚不管怎样都没法入睡,嘉凝和步步便会彻夜不眠地陪伴嘉岚迎接破晓的到来。只要嘉岚没有进入梦乡,她们都不会允许自己先入睡。
事实上,嘉岚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甦醒过来,希望自己能够永远处于昏迷的状态,再也不用见到步步和嘉凝,再也不用听到对方俩人的声音。他不明白为什么死神没有在他昏迷期间将他带走。明明他完全没有求生的欲望,明明他想要前往楹璋所在的世界,却最终还是返回人间地狱。
直到最后,上天依旧没有听从他的心声,没有满足他的愿望。从他结束了昏迷的那一刻起,嘉岚就知道自己被命运彻彻底底地抛弃了。眼前的现实世界比真正的阿鼻地狱还要可怖。他宁愿置身于真正的地狱都不愿意置身在现实世界。
但他的甦醒对嘉凝和步步而言是至高无上的幸福,那是嘉凝和步步人生中最激动的时刻。嘉岚看到了对方俩人流下兴奋喜悦的泪水,听见对方俩人的心脏跳起了欢欣雀跃的舞蹈的声音。
而他的内心睁开了一双双饱含悲哀之泪的眼睛,泪水流淌在他的心田,犹如一度溢出来的水再次回到布满裂痕的杯子,酝酿出更为悲伤的心潮,宣告属于他的寒冬处于永恒的状态。
哪怕失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他都没有自杀的勇气。他的懦弱和胆怯一如既往地根植在心底,如锁链般牢牢地束缚他。他永远都找不到打破锁链的方法。
纵使嘉凝和步步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纵使他再也不用承受暴力的伤害,但嘉岚知道自己始终都没有离开那个阴冷幽暗的洞穴的陷坑。他一直躺在陷坑的底部。伴他左右的仍旧是完美无缺的黑暗。他始终没有看见一缕光亮的出现。
在嘉凝和步步的安排下,嘉岚进行了多次祛除疤痕的手术,身上百分之九十的疤痕都得消失得无影无踪,皮肤恢复了光滑平整。剩下的程度严重的疤痕难以完全消去,只能不断淡化,让疤痕变得不再显眼。
步步回到家后看见嘉岚抱着一只青蛙玩偶坐在沙发上观看《海底小纵队》。这是一部面向儿童的动画片,讲述八个小动物组成小队去海底进行探险的故事。嘉岚全神贯注地盯视电视机屏幕,看得津津有味,没有留意到步步的出现。嘉凝则在厨房烤制嘉岚喜欢的香蕉奶油松饼。
步步将从便利店购买的一罐红茶口味的果酒放到嘉岚眼前,对方这才注意到她。嘉岚有点不快地瞥了步步一眼,接过对方手中的果酒,没有说一声“谢谢”。步步坐在嘉岚身边,主动替对方拧开易拉环。嘉岚拉开了与步步的距离,警告对方不要离他那么近。
步步笑了笑,没有理会嘉岚的警告,把对方抱坐在腿上。还没等她在嘉岚的脸颊落下一吻,嘉岚就把果酒泼到她脸上,一脸厌恶地看着她,并挣扎着想要离开她的怀抱,大力地拍打她的手臂。步步愣了一下,继而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果酒,没有一个字的责备,没有发火的迹象。
“放开我!不要抱着我!”嘉岚生气地道,见步步没有放开他的打算,他打了对方一巴掌,对方还是不放开他,把他抱得越来越紧。
“你越是生气,越是打我,我就越是不放开你。”步步露出温柔的笑容,轻轻地捏了一把对方的脸。
嘉岚气愤得又甩了步步一记耳光,对方的脸有点红肿。他不断地捶打步步的肩膀,踢步步的腿,命令对方放开他。步步一手扣住嘉岚两只手腕,把对方按在沙发上,不顾嘉岚的反抗,亲吻嘉岚的脸颊和脖子,在对方的颈侧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嘉岚发出痛呼。
嘉岚委屈得眼泛泪花,满脸幽怨。步步亲够了他才放开他。这时,嘉凝用托盘拿着新鲜出炉的松饼和两杯自制的蜂蜜奶茶来到客厅,看到嘉岚拿着青蛙玩偶疯狂地殴打步步,询问嘉岚发生了什么事,没有阻止对方。
嘉岚没有回应嘉凝,打了步步二十多下后才停手,他有点疲累,微微喘息,被步步和姐姐担忧地问道是不是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嘉岚恼火地说自己的身体没有大碍,命令对方俩人不要抱住他。
步步和嘉凝听话地放开嘉岚,和嘉岚拉开距离。步步去浴室洗了一把脸,脱掉沾染了果酒的衣服,将衣服扔进洗衣机清洗,换上红色的短袖衫和白色短裤的居家服。
嘉凝把蜂蜜酱淋在一块松饼上,用叉子叉起来放到嘉岚嘴边,想要喂对方吃下去。嘉岚表示不需要嘉凝喂他,他夺过嘉凝手里的叉子,咬了一口松饼。柔软的饼身和香甜可口的味道令他露出一抹笑意。他隐藏不住愉悦之情,看上去和真正的八岁孩子没有区别。
“好吃吗?”嘉凝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对方唇角的蜂蜜酱。
嘉岚有点不情愿地“嗯”了一声,接着咬下第二口。嘉凝喜笑颜开,忍住亲吻嘉岚的冲动,“能让嘉岚喜欢真是太好了。你喜欢吃的话把我的份也吃了吧,我不吃也没关系。”
嘉凝拿起一块松饼品尝,默默地赞叹自己的厨艺,一边喝下午茶一边和嘉岚一起看动画片。俄顷,步步拿着一罐啤酒折回客厅,坐在嘉岚的另一边。她想要靠近嘉岚一些,被对方踹了一脚。嘉岚厉声警告步步不能再靠近他,否则他就拿装着奶茶的玻璃杯砸向对方的脑袋。
步步做出投降的手势,表示自己绝不会靠近一公分。她试图向嘉岚搭话,对方一个字都不回应她。她万分失落,痛苦的程度胜于被嘉岚拿一百三十个玻璃杯砸破脑袋。她不想影响嘉岚的心情,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一口一口地啜饮啤酒,和对方一同看动画片,享受片刻的宁静时光。
晚上入睡前,嘉凝照例和嘉岚看半个小时的儿童绘本。这是一本讲述死亡的儿童绘本,是上周嘉凝和嘉岚去书店时购买的。嘉岚当时翻阅了绘本几页的内容,喜欢上其讲述的主题和表现形式。
绘本的内容是三只山羊组成一个家庭,分别是山羊爸爸、山羊妈妈以及它们的孩子小山羊。在某一天山羊妈妈因病离世,离开了挚爱的家人。小山羊哭得泣不成声,伤心至极,向山羊爸爸询问妈妈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再回到它们身边。
山羊爸爸说妈妈去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只有欢乐和幸福的世界,没有病痛和悲伤,妈妈会在那个世界想念它们。妈妈并不是离开了它们,而是换了另一种形式陪伴在它们身边,继续守护它们。
小山羊问如果妈妈真的没有离开它们,那为什么它不会再看见妈妈,为什么不会再听见妈妈的声音。山羊爸爸回答说妈妈是处于一个特殊世界。那个世界不是以现实世界的模式运转,而是以其自有的模式来运转,因此它才无法再见到妈妈,无法再听见妈妈的声音。
小山羊问要如何才能让妈妈感知到它的心意。山羊爸爸说只要持续不停地思念妈妈,妈妈就会感知到它们的心意;只要不斩断对妈妈的念想,就能继续和妈妈保持联系;即便在思念的时候会流下伤心的泪水,但哭完之后不要忘记展现笑容,因为妈妈最喜欢小山羊的笑容。
嘉岚看完绘本后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难过地道:“其实楹璋所在的世界没有欢乐和幸福,只有血腥和痛苦。她永远都不会获得解脱,是你和步步造成的。”说到这里,他呜咽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嘉岚。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哭得那么伤心,楹璋知道也会难过的。”嘉凝拿纸巾拭去对方的泪水,被对方重重地掴了一巴掌。
“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楹璋会难过是你和步步造成的!我哭得那么伤心也是你们造成的!你们是罪魁祸首,一辈子都洗不清身上的罪孽!”嘉岚生气地喊道,使劲地往对方的腹部和肩头砸下拳头,对方的皮肤出现一片淤青。
“我知道这都是我和步步的错,完全不关嘉岚的事。是我和步步不好,让你那么难过。”嘉凝表情哀伤,眼里满含心痛,对方的反应使她难受得近乎窒息。她抱住嘉岚,任由对方捶打她的背部。
十几分钟后,嘉岚在嘉凝的哄劝下慢慢地平静下来。他把绘本放到一边,倏忽冒出了一句话:“姐姐,你相信会有超越死亡的世界的存在吗?”
嘉凝愣了一会,沉思了一阵,将对方的一楼秀发撩到耳后,反问道:“为什么嘉岚会提出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思考这个问题。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不去相信有这样的世界存在,我就没办法从楹璋离世的阴影走出来。我真的很难受,很痛苦,这种煎熬没办法用话语来形容。”嘉岚像是一个寻求母亲的子宫的庇护的胎儿,让对方心疼得眼眶湿润。
嘉凝握住嘉岚的手,和对方十指相交。嘉岚不想和对方牵手,想要把手抽出来,可嘉凝不放开他的手。就算他扇了嘉凝几道耳光,嘉凝还是地握住他的手不放。
无奈之下,嘉岚只好由得对方牵住他的手,他不想拿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的剪刀割伤嘉凝的手臂或大腿。一来他前天才付诸了这一行动,二来他弄伤了嘉凝后,嘉凝也不会松开他的手,甚至还会上演自残的戏码,使他害怕得没法入睡。
“既然嘉岚相信有这样的世界的存在,那我也相信会有这样的世界的存在。其实宇宙有各种不同的世界。既有超越死亡的世界,也有超越生存的世界,还会有超越喜悦和悲伤的世界。不过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有嘉岚存在的世界。只有嘉岚存在的世界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世界,这样的世界才会有意义,我才能活下去。”嘉凝一字一句地道,用拇指摩擦嘉岚的手背。
嘉岚厌烦地“哼”了一声,冷声道:“我一点都不希望活在有你和步步存在的世界。没有你们存在的世界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世界,有你们存在的世界对我来说就是无间地狱。现在的我不过是行尸走肉,还是一个心智有问题的人。”他的眼睛黯淡无光,语气透露着伤感和疲倦。
“嘉岚没有问题,不管是心智还是其他方面。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都会接受。步步也是这么想的。”嘉凝柔声地安慰对方,轻抚对方的脸庞,被嘉岚狠狠地打掉她的手。嘉凝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对方打了一巴掌,传来剧烈的疼痛。
“你不用安慰我,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真讨厌啊,我今年都24岁了,早已过了看儿童绘本和听儿歌的年纪了,却因为心智倒退的缘故重新回到小时候的状态。我真的好累啊。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分不清自己是成年人还是小孩子。”嘉岚的声音染上了哭腔,用掌心擦去流出的泪水。
嘉凝将对方拥入怀中。嘉岚疲惫地靠着嘉凝的胸口,泪水沾湿了对方的衣服。嘉凝一手抚摸嘉岚的脸庞,另一只手轻拍对方的背部。看见嘉岚哭泣不止的样子,她也产生了哭泣的欲望。
“看儿童绘本和听儿歌不是儿童的专属,成年人也有权利去接触这些东西。年龄不是判断一个人是儿童还是成年人的标准。有些外表几十岁的成年人的内心是一个十岁的儿童,有些十一二岁的儿童的内心是一个二十多岁甚至是三十岁的成年人。无论是成年人也好,还是儿童也好,对嘉岚来说都不是问题。你不需要有所顾虑,喜欢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喜欢听什么歌就听什么歌,喜欢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按照自己的心情去过每一日的生活就好了。”
嘉凝温柔的话语令嘉岚稍稍止住了哭泣。嘉岚吸了吸鼻子,咬着下唇,“姐姐说的话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嘉凝轻笑一声,亲了亲对方的额头,“听不懂也没关系,我以后会慢慢地讲到你听懂为止。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四十分,嘉岚要睡觉了哦。”
嘉岚听话地躺在床上,将一只鲨鱼公仔抱在怀里,他每晚都要抱着公仔才能入睡。嘉凝将绘本放回到书架,关掉台灯,折回床上,替对方盖好被子。
现在的嘉岚不再愿意枕着嘉凝或步步的手臂睡觉,亦不愿意在对方的怀里睡觉。嘉凝和步步没有强迫嘉岚,尊重嘉岚的意愿,忍受着嘉岚不在她们怀里的空虚。
沉静的黑夜主导着卧室。嘉岚总是背对着嘉凝入睡。嘉凝神色复杂地望着嘉岚的背影,联想到动物园里互相背对着的动物。自我安慰的能力与日俱增,但她始终渴望怀抱着嘉岚进入梦乡。
嘉凝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可手伸到半途中便抽了回去。俄顷,她开口道:“嘉岚,你最近有没有制作花盒的兴趣?”
嘉岚睁开眼睛,眼珠转了两圈,抱紧怀中的玩偶,没有回应。
嘉凝的脸上浮现出落寞的表情,心一点一滴地往下沉,却仍打起精神,“我最近想要制作一个花盒。如果嘉岚可以和我一起制作的话就好了。”
“我没有兴趣,你自己弄吧。”嘉岚冷淡地道。
“是吗?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吗?”嘉凝垂下眼帘,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一点兴趣都没有。”嘉岚有点不耐烦,像在警告对方闭嘴收声。
“好吧…”嘉凝一脸灰心,握紧被子。眼泪在心头滴落。不过她没有放弃制作花盒的念头,既然对方不愿意和她一起制作,那她就亲手制作一个花盒送给嘉岚。
嘉凝重新打起精神,心想要制作什么类型和颜色的花朵,想象到时嘉岚收到花盒的样子,怀着满腔的期待,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半个小时后,嘉岚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嘉凝确认对方熟睡后才阖上双眼。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没有通告的步步在家照顾嘉岚。嘉凝在外进行电影的拍摄,大约要在傍晚五点才结束工作。步步制作了一顿嘉岚近期喜欢的豆腐料理的午餐,有煎豆腐、汤豆腐、炖豆腐等,配上炸茄子、炸南瓜、炸洋葱、炸莲藕,以芒果味的布丁作为饭后甜点。
料理美味十足。豆腐嫩滑新鲜,炸物香脆可口。步步伺候着嘉岚吃饭,帮对方盛汤、夹炸物、捞豆腐、在豆腐上淋酱汁。嘉岚忍不住夸赞步步的厨艺。得到嘉岚的夸赞后,步步高兴无比,快速地亲了一下对方的脸,趁嘉岚发怒之前询问嘉岚有什么其他想吃的料理。嘉岚说暂时想不到,等他想到了会告诉对方。
午饭过后,步步收拾餐具。嘉岚坐在电视机前抱着一只螃蟹玩偶,观看由森见登美彦的小说改编的动画电影《企鹅高速公路》。少顷,步步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和对方一起看电影。
步步试着往嘉岚身边挪动一下,对方没有反应,她再挪动一下,对方仍没有反应,全副精神集中在电影上,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步步对电影心生妒意,克制住砸烂电视机的冲动。为了不让嘉岚生气,她没有再靠近一步。
半个小时后,嘉岚按下暂停键,想要休息一会,他揉了揉眼睛。步步的声音打破了静默。
“嘉岚。其实我有个问题埋藏在心底很多年,我一直都很想找机会问你,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趁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又是在这样的时刻,我想说出这个问题,你愿意听吗?”
嘉岚看向步步,手指捏紧玩偶的蟹钳,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问题?”
步步微微向前俯身,神情变得凝重,仿佛打开回忆的相册,拿出一张拍摄于多年前的照片。
“当年在学校里的那一天,我因为痛经待在课室没有去上体育课。你没有上完体育课就回到课室,看到被痛经折磨的我,于是你过来问我‘你没事吧?需要我送你去医务室吗?’,还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当时觉得你注意到我脆弱的一面,我的自尊心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你的关心在我眼中成为了我极大的耻辱。因为这件事,我们有了正式的交集,可以说这件事是我们交往的起点。假如你当初没有走过来问我的身体有没有事,我想我们可能就不会产生交集。”
嘉岚怒气冲冲地道:“事到如今这件事还有谈起的必要吗?我无时无刻都在为自己那一日的举动而后悔莫及。如果我当初没有多管闲事就好了,我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关心你,好心不但没好报,还被你谩骂了一通和脱掉了手臼,到头来变成了我去医务室。这件事成为了我的人生转折点。在那之后,你百般针对我,对我进行校园欺凌,让我在学校的生活变得暗无天日。我本来很喜欢去学校的,那是我唯一可以获得喘息的空间。因为你,我变得讨厌去学校。你毁掉了我唯一喘息的机会。所以你到底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再提起这件事。”
他愤愤地用玩偶打了步步几下,在对方的手臂使劲地掐了几把,指甲刺入对方的皮肤,掐出几片泛着血点的乌青。步步没有反抗,唇角勾起苦涩的弧度。嘉岚的话语如巨石般不停降落在她内心的水面,荡起一朵又一朵的名为痛苦的水花,如毒素般侵蚀她的神经,使她的心脏发出惨痛的哀嚎。
步步沉吟了片刻,“我想知道你当年问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时候是不是出自对我真正的关心?是不是我这么多年来都误会了你?其实你不是怜悯我、不是侮辱我、不是在惺惺作态,是真正地关心我对吧?”语毕,泪水在她的眼里打转。她的声音带有哭腔。
嘉岚发出不屑的笑声,心中五味陈杂,仿若早已入土的委屈和难过死而复生,穿越时光机返回他的心间,令他哭了出来。
“你过了八年才确认这件事,有什么意义吗?你一直都不相信我,无论我说什么在你看来都是谎言,无论我做什么在你看来都是伤害。你害得我变成了这个样子,那到了现在还有谈起这个问题的必要吗?你是想说你现在终于愿意相信我了?相信我当年对你的关心是真的?呵,太迟了,真的太迟了。我不稀罕你的信任了,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你的信任了!”
步步流下泪水,想要握住嘉岚的手,被对方使劲地拍掉。“不要碰我!”嘉岚愤恨地喊道,目光变得凌厉,“这是你当年对我说过的话——‘你以后不许再和我说话,不许再看着我,更加不能碰我一根头发’。我在很久以前就想把这句话还给你,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步步吸了吸鼻子,用指尖拭去泪水。苦楚的阴云覆盖她的心口,投下的阴翳浸染了她的心底,化作一把锋利的刀刃剜割她的心脏,撕裂原有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她甚至尝到血的滋味,那是名为悔不当初的滋味。
步步在二十四年来的人生中第一次产生了真正的后悔和歉意,也是她第一次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到十六岁的那一年,回到这件事发生的那一天,回到嘉岚轻拍她的肩膀询问她身体是不是不舒服的那一刻。然后她会告诉嘉岚自己的身体确实不舒服,希望嘉岚能陪她去一趟医务室,没有怨恨、没有鄙夷、没有谩骂、没有暴力。
到了这一刻的步步才真正地相信当年的嘉岚是出于纯粹的善意去关心她,是她彻底误会了嘉岚,并因为这个误会导致了后续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导致她和嘉岚的关系始终处于扭曲破碎的状态,无法补救,无法修复。
“对不起,嘉岚,真的很对不起…”解开了缠绕多年的心结的步步在满溢而出的悔意中第一次向嘉岚发出真正的道歉。她哭得相当厉害,双手捂着下半边脸,泪水如瀑,双肩颤抖,双眼红得像是要流出血泪。
嘉岚第一次看见步步哭得这么厉害,内心却没有波动,对方迟到了八年的道歉在他看来显得万分可笑。
步步低头望着一尘不染的木质地板,两只手肘分别搁在左右膝头,双手揪住头发,泪水不停地掉落,在地板上溅起一颗颗小小的水花。充满愧疚和自责的哭声浸润了每一寸空气。悲凉的纱衣披在步步身上。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几个世纪般漫长,步步才停止了哭泣。
嘉岚故意打碎嘉凝想要和他独处的念头,提出如若嘉凝希望能和他一起观赏景色,那步步必须要在场。要是嘉凝不同意,他就不答应嘉凝的邀请。
嘉凝忍着一腔的醋意和不满,心情郁闷得仿若聚集了全世界的乌云,却依然强颜欢笑,同意了嘉岚的要求。纵使有第三者在场,但起码嘉岚在她身边,至少她不需要独自欣赏景色。
三人走进一栋大厦,乘坐电梯到达四十楼,来到露天观景台,透过玻璃看着夕阳渐渐西下。除了可以看见广阔无垠的天空,还能看到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夕阳的光线染上了建筑群,把一栋栋大厦照耀得金光闪亮。
嘉岚目不斜视地欣赏黄昏的景色,看着粉色的云朵缓缓地移动,心情不由放松下来。嘉凝询问嘉岚喜不喜欢这个地方。嘉岚点了点头,表示下一次还想来这里欣赏日落。嘉凝高兴得在嘉岚的脸上亲了一口,对方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像要擦走不干净的东西般擦了擦脸。
步步开心得地握住嘉岚的手,不给对方松开的机会。嘉凝揽住了嘉岚的肩膀,无视对方厌恶的眼神。碍于大庭广众的睽睽目光,嘉岚容忍了嘉凝和步步的举动,没有发脾气。况且他不想破坏观赏黄昏的好心情,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景色,再也不看对方俩人一眼。
嘉凝和步步注视嘉岚的侧脸一阵子,接着抬起眼皮,彼此对视了几秒钟,同时露出微笑,眼里却没有笑意。嘉岚站在步步和嘉凝的中间,身体的左右两侧紧挨着对方俩人,左手和步步的右手十指相牵,肩膀被嘉凝紧紧地拥住。
两股压倒性的力量将嘉岚囚禁在一个无形的牢笼里。而在牢笼中生活多年的嘉岚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甚至将牢笼视作自身的一部分,不会产生逃离的念头,今后的他也会一直生活在由步步和嘉凝为他打造的牢笼里。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嘉岚都不会拥有离开这座牢笼的机会。
三人肩并肩地欣赏绚丽的苍穹,共同倾听黄昏渐渐落下帷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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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嘉岚?嘉岚!”楹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大声呼唤对方。
“嗯!?”嘉岚回过神来,神情有些茫然,似乎还没有从个人思绪中抽身出来。
“你最近走神的次数好像变多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楹璋担忧地问,她注视着嘉岚的侧脸,声音忽地变得严肃起来,“是不是步步又对你做了些什么?”
嘉岚感到心脏一紧,心跳加快,胸口堆满了沉甸甸的块状物。他连忙摇头,说步步最近的举动没有异常,脑海里却播放着被步步侵犯的画面,痛苦的利刃在他的心口剜割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但我觉得你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对...
“但我觉得你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要是真的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你不必向我隐瞒,尽管向我倾诉就好了。即使我无法为你做些什么,可你把负面情绪都藏在心里一个人承受是很痛苦的,起码也让我为你分担一些吧。”楹璋把手搭在嘉岚的肩上,眼里满含关怀和忧心。
楹璋的话语微微冲散了笼罩在嘉岚心头的阴霾,温情的热流注入了他的心底,缓和了他心中的伤痛。
嘉岚微微一笑,手轻轻地搭着楹璋的手背,“你不用担心,也不要想太多,我最近真的没有发生什么。步步这个人太过神经质,和这种人相处总是充满各种各样的苦恼,状态会有些不好也是正常的。”
嘉岚的话语令楹璋放心了不少,他伪装的能力堪称完美,令楹璋找不到破绽。楹璋相信了嘉岚的话,并为嘉岚没有受到步步的暴力对待安心了不少。
“我希望你不是为了不要让我担心而说出与事实不符的回答。当然了,我绝不是在质疑你,我一直都相信你。如果步步真的没有对你做一些不好的事,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我亦希望她永远都不会再伤害你。”楹璋微笑道,并拍了拍嘉岚的肩膀。
“我也希望如此…”嘉岚的语气突然有些落寞,眼神在楹璋没有注意到时掠过一抹浓烈的哀伤之情。他拿起易拉罐,喝了两口橘子味的果酒,视线落在玻璃窗外的校园光景。
此时是午休期间,俩人吃过午饭,坐在学校里的便利店的休息区。休息区宽敞明亮,不少学生会在午休期间过来这里休息。
嘉岚和楹璋坐在高凳上,前面是一张长长的木桌。木桌紧贴着落地玻璃窗,桌子前设置了十张高凳子。有一对情侣坐在与嘉岚和楹璋隔了两个位置的凳子上,一边吃着从便利店买的盒饭一边愉快地谈话。
嘉岚和楹璋不再谈起步步,谈起了其他话题。和楹璋待在一起是嘉岚最为放松最为舒适的时候。
他非常珍惜和楹璋相处的每分每秒,和对方待在一起时,他觉得自己得以暂时从可怕的地狱中逃离出来;和楹璋待在一起时,他的世界才会出现亮光和温暖。
与楹璋相处,嘉岚得以忘却一切的痛苦、难过、悲伤等负面事物,忘掉步步和嘉凝的存在,做回一个过着正常日子的人。
俩人开心地谈天说地,从学习谈到音乐、影视剧、演艺圈等,愉悦的气氛弥漫在双方之间。
楹璋谈到她在上个星期的周末去了一个剧组做兼职,到目前为止她至少在十个不同的剧组里有过兼职的经历,也曾到有嘉凝所在的剧组里工作。
“我在剧组里做的工作都是很微不足道的,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机会近距离接触艺人,但我还是可以在附近观察艺人的一举一动。说实话,从我所见的艺人当中,你姐姐确实是一个优秀到让人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艺人。”
“当我在现场看你姐姐演戏时,会更加被她的演技折服。在开机拍摄之前她还是嘉凝,而一旦开机拍摄后的下一秒,她就全然化身为剧本中的角色,全无一丝属于嘉凝的气息。她彻底地把剧本里的角色带到所有人面前,让所有人都相信剧本里的角色是真的存在于现实世界。”
“这种出神入化的演技令我头皮发麻,这已经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事,完全是天赋所致。我看过不少你姐姐主演的电影,愈发相信你姐姐是天生注定要来做演员的,演员才是最适合她的职业。”
楹璋眉飞色舞地讲述嘉凝的事,她知道嘉凝和嘉岚的关系有些异样,在兼职时亦听到过其他工作人员对嘉凝和嘉岚的关系的讨论。嘉凝对嘉岚有着强烈的控制欲是演艺圈里众所周知的事,嘉岚也似乎因此对姐姐有所不满。
楹璋对嘉岚和嘉凝的关系有一个大致的了解,而这两个人具体的感情状况她便一无所知。她不会过度地揣测和多想,亦不会询问嘉岚,更加不会在兼职时和其他工作人员谈起这些事。
她在嘉岚面前只谈起嘉凝的演艺工作,不会谈起其他事。嘉岚亦很认可姐姐的演艺天赋和才华,对姐姐作为艺人的优秀和专业同样感到深深的敬佩。
谈论这方面的话题不会令嘉岚感到不快,他就像一名路人与友人谈论着一位艺人的能力。他很赞同楹璋的看法,经常待在嘉凝的工作现场的他比其他人有更多的机会看到姐姐在演艺上的令人感到恐怖的天分和才能。
“坦白说,我为有这样一位在演艺方面大放异彩的姐姐感到很自豪很骄傲,她在演艺上的表现也深深地折服了我。和她一起生活的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私底下的她为了保持作为艺人的素质而对自己在各方面实行的严格管理。”
“无论外界对姐姐抱有多大的期待,她对自己的要求永远都会比外界要高得多。有时我看到这样的她也会感叹原来一个人可以优秀到这种地步,反正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向她看齐。与姐姐相比,我实在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是很平庸的存在。”
嘉岚沉吟片刻,喝了一口汽水,目光移到楹璋的脸上。
“不过我没有想过要与姐姐比较,这个世界上会有像姐姐那样优秀出彩的人,也会有像我这样平庸无奇的人。不可能所有人都会成为顶尖的存在,也不可能所有人都会碌碌无为,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存在,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像你姐姐那样的人是为数不多的,大部分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罢了。能够接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也是很了不起。”楹璋用食指敲打桌面,“但有一位如此厉害的姐姐,你真的从来都没有产生过一丝压力吗?”
“以前会有过压力,觉得自己有点活在姐姐的阴影下,可后来想通了一些事后,便不再有这方面的压力了。我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是一个能力平平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的普通人这个事实,那么我就做好一个普通人应该做的事就够了。”嘉岚道。
“你也太谦虚了吧。以你的学习天赋和能力,怎么可能会没有过人之处?也许和你姐姐相比,你会显得很普通,但和一般人相比,或者说和学校的人相比,你又是很不普通。你可不要说你觉得自己的学习成绩是很普通的存在,我会很受伤的。”楹璋笑道。
嘉岚轻笑一声,明亮的阳光倾泻而进,照耀在他身上,炫目得令他微微眯起眼睛。他看向楹璋被阳光照得亮白的手背,耸了耸肩。
“我不否认自己在学习方面确实比一般人优秀,我也相信再优秀的人都会有自身的缺陷和不足,甚至说不定越优秀的人,其自身的缺陷越严重,可这种事似乎往往不太引人注目。”
“普通人的缺陷通常会比优秀的人的缺陷更加引人注目,是因为优秀的人会以他们的过人之处掩盖了缺陷或者让缺陷看起来没那么明显吗?这种事我也没有想得很明白。当然了,我也不是说凡是优秀的人都会有着比普通人更加严重的缺陷,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
楹璋沉默了片刻,她或多或少地捕捉到嘉岚的弦外之音,对方的话语宛如在阳光下飞舞的尘埃般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她盯着饮料罐上的标签,身后传来了几个女生的笑声。
“若是缺陷能够得到改正就再好不过了,可每个人好似都有着与生俱来无法改变的缺陷,这也是一个令人非常无力的事实。”楹璋喝了一口苏打水,语声染上了一缕伤感。
“哪怕这种缺陷会给其他人造成巨大的痛苦,却也无法得到改变,这不仅仅让人感到无力和悲伤,这种痛苦是没法通过言语讲清楚的。”嘉岚含着汽水罐的饮口,眼里蒙上了阴翳,犹如隐藏在阳光背后的阴云。
步步位于不远处观察嘉岚和楹璋的互动,每当对方俩人待在一起时,她都会悄悄地尾随其后并加以严密的监视。
嘉岚和楹璋从未察觉到步步的身影,其实嘉岚早就知道步步一定会这样做。他很清楚步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方会做出这种事是在他的意料之内。
嘉岚和楹璋待在一起时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一个不落地映入步步的眼里。每一次的监视都让步步陷入万分痛苦的境地,嘉岚在楹璋面前展现出来的温柔与笑容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展现过。
步步业已下定决心不需要嘉岚的笑容和温柔,可每一次看到对方露出这样的一面都会令她心如刀割,仿若是本应该属于她的东西却一直都处于她遥不可及的地方。
她不否认心底深处是渴望得到嘉岚的笑容和温柔,却用暴虐和狠厉来压制这种欲望。步步没有逼迫嘉岚对她展现出这样的一面,以她和嘉岚的关系,这样做好似没什么意义。
步步甚至担心自己看到嘉岚生硬虚假的温柔和笑容时,会恼火得忍不住对嘉岚大打出手。
每当她被这种痛苦折磨时,她都会想起嘉岚恐惧的表情和流泪的样子,她要依靠回忆嘉岚被她摧残的情景来熬过这痛苦的时刻。
有时负面情绪过于浓烈,她会把嘉岚拉到一个无人经过的角落并狠狠地揍上几下,只有暴力才是宣泄情绪的最好途径。
甚至有时她会想把嘉岚拉到洗手间里直接强暴对方,让对方体会生不如死的滋味,惟其如此才能平息她心中的风暴。
每次嘉岚结束和楹璋的相处后,步步都会命令嘉岚把和楹璋谈话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复述给她听。她不允许对方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对方必须详细具体、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
这次亦不例外。离下午上课还有二十分钟时,嘉岚和楹璋回到各自的课室。步步把嘉岚拉到走廊的角落,盘问对方和楹璋说了些什么。嘉岚每次都被弄得筋疲力尽、心力交瘁,却还是不得不一一复述与楹璋谈话的内容。
“你说自己与嘉凝比起来是资质平平的普通人,但你的学习能力依然凌驾在我之上。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在你眼里我连普通人都不如?是不是由始至终我在你看来都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甚至连楹璋都不如?”
步步十分恼怒,捏着嘉岚的脸,眼里的冷意令对方心生惧意。面对步步的神经质表现,嘉岚无奈万状、迷惑不解的同时又感到毛骨悚然,他永远都理解不了步步的思维,总是被对方的话语弄得如坠雾里。
“我根本没有这样想,你这是误会我了。我从来都没有把你看作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嘉岚坚定地道。
“如果你不想我误会,那你就不要说一些令人误会的话。明明你有那么出众的学习天赋,却还要说自己是资质一般的普通人,这不就是在嘲讽我是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存在吗?毕竟我不管怎么努力都追不上你。”
“加上你一向对楹璋抱有那么大的好感,对我却满怀厌恶,会认为我不如楹璋不是很正常吗?归根结底这都是你的责任啊,是你在说话的时候没有顾及到我的感受,又或者你是故意说这些话来让我难受,报复我以前对你的所作所为。”
步步的言辞越来越激烈,还扯到报复这一层面,使嘉岚差点翻白眼。
面对步步的不可理喻,嘉岚头疼欲裂,他压根不明白步步的思维是怎么构造的,为什么对方可以从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事上扯出那么多与之无关的内容?还把事态上升得那么严重。嘉岚似乎看到了火山即将爆发的场景。
嘉岚深知越是解释越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他解释得越多,步步的误解就越深,因此当务之急是稳定步步的情绪,至于对方是怎么看待他说的话就让对方怎么看待好了,反正步步又不是第一次误解他。
嘉岚忍着强烈的恶心感,双手搭在步步的肩上,要求对方冷静下来,温和地道:“你先冷静一下,不要那么激动。你说得没错,是我的措辞有问题。我不应该这样说话,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的过错,我向你道歉,我下次会注意这个问题。”
即便嘉岚感到委屈,但与步步的拳打脚踢相比,委屈就变得不值一提。而他的退让换来的却是更加严重的后果,嘉岚息事宁人的态度更是激怒了步步。她使劲地握住嘉岚的手腕像是要捏断,疼得对方紧皱眉头。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认为我在无理取闹吗?你有在诚心诚意地向我道歉吗?不过是在敷衍我罢了!是不是我不对你施暴,你就不懂得尊重我?”暴戾的气息从步步身上散发出来包裹住嘉岚,恐怖的眼神令美丽的五官显得狰狞扭曲。
嘉岚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步步掴了一巴掌,继而又被对方用膝盖顶了一下腹部,他当场弯下腰发出痛吟。步步揪起嘉岚的衣领把他甩到墙上,把对方困在墙壁与她的手臂之间。
步步捏住嘉岚的下巴,看着嘉岚发白的脸色和惧怵的模样,心头的怒火平息了少许。她用另一只手拭去嘉岚眼里的泪水,在对方的眼皮上方印上一吻,一抹笑意浮现在脸上。
“果然你要被这样对待才会乖一些。我寻思是不是把你的手脚打断你就会彻底安分下来、不再惹我生气?”步步以温柔的语调说着可怖的话语,轻抚嘉岚有些红肿的脸。
嘉岚缄口不语,不知该如何回应,步步的言行令他方才与楹璋的相处中获得的舒心和愉悦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负面情绪,压抑的心情侵蚀着他,连呼吸都成为了一件困难的事。
步步望着面如死灰的嘉岚,一丝酸涩涌上她的心间,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过分了,她不应该对嘉岚动手,却控制不住情绪的爆发。或许她应该相信嘉岚,但强烈的猜忌和怀疑令她难以相信对方。
就算她是无理取闹,步步也不打算道歉,嘉岚在午休期间和楹璋待在一起的场景令她如此痛苦,那么让嘉岚吃点苦头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她没有好心情,嘉岚也别指望拥有好心情。
“假如你想让我不再追究这件事,那就做一些取悦我的事。一旦我心情变好,我就即刻放过你。”步步亲了亲对方的脸,用拇指摩擦对方眼睑下方的肌肤,嘉岚柔嫩细腻的肤质总是令她爱不释手。
嘉岚身体变僵,后背冒出更多的冷汗,一副如同奔赴地狱的样子,反胃的感觉瞬间达到极点,他差点又要忍不住跑到洗手间里呕吐。他明白步步要他做的事是什么,他每一次做都会觉得比酷刑还要令人煎熬。
可若不这样做,等待他的是更为惨烈的下场,比起皮肉之苦,做这种令人作呕的事才是明智的选择。
真是可笑到极点,明明这种事比被暴力对待还要令人恶心,他的软弱却不允许他选择被暴力对待。他的自尊心在暴力面前粉碎得片瓦不留,只要能够逃离被暴力支配的命运,嘉岚愿意舍弃自尊心。
步步一脸期待,眼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想到接下来嘉岚要做的事,兴奋感便如电流般涌向她的四肢。
嘉岚看见步步期待无比的愉悦神情,心里便聚集了更多的阴云,浓厚的阴翳充斥着他的内心,吞噬了所有的温暖和亮光,留给他彻骨的寒冷和看不见尽头的绝望。
嘉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指尖拭去眼角的泪水,双手搭在步步的肩上,踮起脚尖,嘴唇轻轻地贴上对方的嘴唇,没有进一步的深入,只是单纯的嘴唇相贴。
当他的嘴唇贴上步步的嘴唇时,恶心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喉咙,挑战着他的忍耐力,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压下生理的不适。
对嘉岚而言,与步步接吻是一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酷刑,和对方牵手让他觉得比触碰蜈蚣还要恶心。这种生理的不适有时比精神上的痛苦更令他煎熬。
步步的心情和嘉岚截然相反,从嘉岚的手搭上她肩头的那一刻起,她的内心就沸腾了起来,像是开水烧到一百度而沸腾的泡泡。这些泡泡充满了甘甜的气息,犹若驱散夏日炎热的夏柑糖的味道。
当嘉岚的嘴唇贴上她的嘴唇时,这种感觉比置于云端还要美好。她不自禁地搂住嘉岚的身体,加深这个吻,嘉岚的嘴唇比奶油还要柔软、比蜜糖还要香甜,她不禁怀疑一口咬下去是否会溢出奶油和糖浆。
步步很明白自己的要求对嘉岚来说是无比痛苦的事,她每一个要求都对嘉岚造成莫大的痛苦,每当她提出一个要求,都会加深嘉岚多一分的痛苦。
纵使这样,步步亦不会停止对嘉岚施加痛苦,她不认为造成嘉岚痛苦的主要责任在她身上,她觉得这主要是嘉岚的问题。倘使嘉岚不抗拒她、不厌恶她、不憎恨她,那么就不会怀揣这般痛苦的心情。
步步热烈地吻着嘉岚,把对方抵在墙上疯狂地亲吻,从嘴唇到脸颊、耳朵、脖子、后颈,把嘉岚的皮肤含在口中吮吻,控制着留下痕迹的冲动。步步的亲吻令嘉岚万分不适,仿佛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被对方啃食殆尽。
少顷,亲吻结束,上课铃声响起。步步的心情已转晴,她满心欢喜地抱着嘉岚,和对方的亲密行为足以令她心花怒放。她再也没有心思追究刚才的事,此时的她只想和嘉岚温存。
嘉岚双眼无神地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身心俱疲,只想找一处地方一个人安静地待着。下午的课程全是自习课,老师不会过来看管学生,任由学生自行安排。
学校对学生的管理比较宽松,学生可以在自习课里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一定要留在学校。
“去KTV?”嘉岚困惑地道,“为什么要去这种地方?”
“总是待在学校未免有些无聊,换个地方不是更好吗?而且我也想去KTV唱歌来放松心情。”步步拨弄了几下嘉岚的刘海,在对方的鼻梁印上一吻。
“可是在这种时候…”嘉岚对步步的提议没有什么兴致,比起和对方去KTV,他更愿意待在课室里学习。
“你不想去吗?”步步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她掐住嘉岚的肩膀,冷声质问,“还是说你有更好的提议?”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和我去KTV,要么和我去酒店开房。除此之外没有第三个选项,如果你做不出选择,我就默认你选择第二个。”
步步以不容分说的态度把对方逼得无路可走,冷冽的视线紧紧地锁住对方的脸,宛如无形的丝线缠绕在对方的脖子,使嘉岚感到窒息般的痛苦。
听到步步提出去酒店开房,嘉岚吓得差点整个人跪下来,一阵阴风掠过他的心头,寒意从体内深处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他立马毫不犹豫地表示要和步步去KTV。
前两天他才被步步带到酒店里侵/犯,如若今日又要遭受那样的事,嘉岚可是一百万个不愿意。
自从那日在酒店里被迫答应每周和步步进行一次性/交时,嘉岚就觉得上学成为了一件极其痛苦的事,学校变成了炼狱之地。若不是为了避免引起嘉凝的怀疑,他真想每周请假三四天待在家里不去上学。
每一次进行这种事都让嘉岚的心情超出了痛苦的范围,他甚至想过步步在侵犯他之前先把他揍晕过去,不要让他在清醒的状态中体验被侵犯的滋味。
不论步步的动作再怎么温柔,都无法减轻嘉岚半分的痛苦。一旦这种行为开始了,嘉岚的痛苦只会有增无减。
每一次被步步侵犯时,嘉岚都要把自己想象成一具尸体,不能把自己看作一个活人,否则他熬不到最后一刻。唯有想象自己是一具彻底丧失了生命力的尸体,他才不至于被痛苦的深渊完全吞噬。
他这种表现有时会招致步步的愤怒和不满,从而遭受到步步的暴力,双重的伤害侵袭着嘉岚,使他更加失去生命的活力,变得更像一具尸体。
事情结束后,嘉岚时而会忍受不住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不适而去洗手间里呕吐或作呕,或者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把情绪宣泄出来。
步步则在洗手间外面不停地询问嘉岚的状况,非常担忧嘉岚,同时感到无比自责和懊悔。嘉岚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是把她的心撕裂开来,内心沉重得仿若灌满了铅,令她亦产生了想要哭泣的欲望。
另一方面,看见嘉岚情绪崩溃的样子,步步又感到扭曲的满足和快感,对方越是痛苦,就越能填补她内心的空洞。她在苦楚压抑的心情与愉悦满足的心情之间反复徘徊。
不可否认的是,无论步步多么希望看到嘉岚痛苦的样子,对嘉岚的喜欢与爱意是不可动摇的事实。她越是喜欢这个人,就越是想要看到这个人痛苦的一面;她爱得他越深,对他造成的痛苦也就越深。
步步深知自己这种心态是不被他人所理解和接受,她表达爱意的方式是如此的变态和可怕,可她不会改变。于她而言,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嘉岚的爱是她发自真心的举动,是她自身不可改变的一部分。
她不是没有想过以一般人表达爱意的方式来对待嘉岚,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学不会这种方式,似乎这种方式是注定与她绝缘。何况她也不屑于用一般人的方式来表达对嘉岚的爱,那会让她觉得她的爱显得非常普通一点都不特别。
步步决定要以自己的方式来对嘉岚表示爱意,要以自己的方式来爱着这个人。不管这种方式会给嘉岚带来多大的绝望和多大的伤痛,她都会一直坚持下去,否则她就不再是作为步步而存在。
步步浏览着电子屏幕,问嘉岚想要唱什么歌曲,不允许对方说“唱什么都无所谓”“你决定就好”等之类的话,要求对方必须明确地说出歌曲的名字与歌手的名字。
在这之前,步步早已掌握了嘉岚在音乐上的喜好,把对方喜欢的歌手与歌曲都了解得比较透彻,把对方听过的歌听上几百遍并学会唱。
哪怕嘉岚喜欢的一些歌是她不感兴趣的,但为了嘉岚,她还是去了解这些自己不感兴趣的歌曲并学会唱,为的是能够有一日在KTV里和嘉岚一起唱这些歌,为的是能再多一点地靠近嘉岚。
步步反而不太在意嘉岚是否听过她喜欢的歌曲,她从未强迫嘉岚一定要了解她喜欢的音乐。
在兴趣爱好上,步步对嘉岚出奇的宽容和包容。她不在乎嘉岚是否和她拥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也不在乎嘉岚是如何看待她的兴趣爱好,这些东西在她看来不是特别重要,一如她不太在乎嘉岚是否了解她。
步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被别人了解,所以嘉岚不了解她是正常不过的事,即便嘉岚一辈子都不知道她的家庭状况、不知道她的兴趣喜好也没关系,步步不觉得这些东西有被对方了解的价值。
最重要的是她了解嘉岚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足够了,她要掌握对方所有的情况,把对方迄今为止的人生了解透彻。
而她自己的状况是否被嘉岚了解都无所谓,如果嘉岚想要了解,她会毫无保留地坦白出来,不会有丝毫的隐瞒和撒谎。但从目前来看,想必嘉岚对步步提不起一丝想要了解的兴趣。
“安室奈美惠的《don’twannacry》这首歌怎么样?”嘉岚思考了一阵,提议唱这首歌。
“可以,没问题。只要是你喜欢的歌曲,我基本上都会唱。”步步微笑道,在屏幕上点击了这首歌——作为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经典流行名曲,时至今日依然有着不俗的传唱度和知名度。
这首歌在发行的时候,步步和嘉岚还没有降生。歌曲的前奏响起,充满时代气息的音乐风格好似让人回到了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
【总有一天,I’llbethere
I’llbethereI’llbethere
I’vegottafindaway,soletmego
CausebabyIdon’twannacry
……】
嘉岚和步步各执一个麦克风,一同唱了起来。这是他们俩人第一次一起唱K,在此之前,嘉岚从未和嘉凝以外的人去过KTV;步步亦从未和其他人一起去过KTV,她从来都是独自一人去KTV。
嘉岚觉得和自己憎恶的人在KTV里共唱一首歌是一种极其令人不快而微妙的体验。若没有步步的存在,他还能以比较愉快的心情来唱这首歌,可和步步一同演唱,他就恶心得连胆汁都要呕出来。
嘉岚拼命回想起以往聆听这首歌时的美好心情,靠这一点来挺过这令人难耐万分的时刻,否则他连一句歌词都唱不下去。
【该做的事情也做了,该等待的时刻也等待了,却依然无济于事
虽然我早已明白这个道理,却依然被问到我究竟在等待什么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因为我们吵架的缘故,而是因为我不想再被伤害了。】
步步独自唱完这一段,视线移到嘉岚身上。
【一直在忍耐屈服的我处于痛苦难耐之中,今日又再一次结束这种煎熬
让自己安心这种事还是算了吧,如果可以放弃的话,我就不用向你开口了
不管选择什么样的方向,总会有直达终点的道路
总有一天,I’llbethere
这一段由嘉岚独自演唱,接下来的部分由俩人共同演唱。
嘉岚和步步从未受过歌唱训练,演唱的效果却意外不错。嘉岚发现步步唱得竟然还算可以,对方的咬字十分清晰,没有出现发音的错误,步步在唱歌时感情非常充沛,身子还会随着节奏摇摆。
步步没有学习过舞蹈,可四肢十分协调,加之发达的运动神经和卓越的学习领悟力,使她得以跟着屏幕中的安室奈美惠跳起了简单的舞蹈动作。
“你还会跳舞?”嘉岚惊奇地问。
“不会,我没有学过跳舞,但这种简单的动作看着就会做了,你也可以试一下。”步步用手臂轻轻地撞了嘉岚的手臂,示意对方和她一同摆动身体,“就算跳得很难看也没关系,我不会取笑你的,丢脸的话就尽情丢脸好了,这样一来心情还会更加方放松。”
“不必了,我本身对跳舞没什么兴趣。”嘉岚耸了耸肩。
“无所谓,你不想跳就不要跳吧。”步步继续摆动身体,边唱着歌,不时搂住嘉岚和对方近距离合唱。
一曲结束后,嘉岚坐在沙发上,拿起矿泉水倒进玻璃杯,从冰桶里拿出四个冰块放进杯子,然后喝了半杯水。步步把啤酒倒进玻璃杯,拿出五个冰块放进杯子,她先拿过嘉岚的杯子把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接着才喝啤酒。
“接下来我们唱沙滩男孩的《Wouldn’titbenice》怎么样?我知道你也喜欢这首歌。”步步浏览着屏幕上的歌曲列表。
“唔...可以。”嘉岚淡淡地道。
步步点击了这首歌,前奏一出来马上就要演唱。俩人又一起共同演唱副歌部分。
【Wouldn’titbeniceifwewereolderThenwewouldn‘thavetowaitsolong
Andwouldn’titbenicetolivetogetherInthekindofworldwherewebelong
(如果我们能在一处只属于我们的地方长相厮守该有多好)
YouknowitsgonnamakeitthatmuchbetterWhenwecansaygoodnightandstaytogether
(如果我们能够每晚互道晚安并相守在一起,你就知道一起都会变得更加美好)
Wouldn’titbenice
(岂不美哉)
这部分的副歌结束后,这次由嘉岚来唱第一段主歌,步步唱第二段主歌。有时步步会在嘉岚独唱时给嘉岚和声,或者和嘉岚合唱两句主歌的歌词。
一曲结束后,俩人休息了一阵,打算过五分钟后再唱下一首歌。音乐带来的能量多多少少地驱散了嘉岚心中的不悦,虽说是和步步一起唱歌,可轮到他独唱的时候,他能够忘却烦恼地投入音乐当中。
一旦步步给他和声,或突然与他合唱本应该由他来独唱的主歌部分,嘉岚的心情瞬间就从明朗转换成阴天,但习惯抑制情绪的他不会把不悦的一面展现出来。
步步问嘉岚的心情有没有放松了一些,抚摸嘉岚的脸,检查对方脸上的红肿有否消退。她扇嘉岚耳光时克制了力道,没有给对方造成很大的伤害,这点程度的红肿大概过多两个小时就能消退。
为了避免在嘉岚身上留下触目的痕迹而引起嘉凝的发现,步步对嘉岚施暴时必须控制好力气,不能使尽全力把嘉岚往死里打。她认为在暴力方面都能做到这般克制的自己对嘉岚可谓表现得足够温柔。
嘉岚往玻璃杯里倒入矿泉水并喝了两口,“放松了一点点吧。”
“你和楹璋来过这些地方吗?”步步猝不及防的询问令嘉岚几乎要将口中的水喷出来。
“没有。”嘉岚放下杯子,“我没有和楹璋来过这种地方,我和她去过的地方仅限于学校附近的餐厅。”
步步满脸狐疑,眼神写满了猜忌,她把嘉岚揽在怀里,捏住对方的下巴,“你们真的没有去过这种地方?也没有去过电影院、商场、游戏厅之类的地方?”
嘉岚轻叹一声,无奈又坚定地道:“没有。”
步步直直地盯视嘉岚,力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出撒谎的蛛丝马迹。嘉岚知道步步不相信他,他便自暴自弃地道:“你实在不愿意相信我也没关系,我也强迫不了你,你想动手就动手吧。”
步步顿时语塞,胸口好像遭到了一记重拳,看着嘉岚生无可恋的模样,似乎她就此把对方活生生地打死,对方亦无动于衷。她确实不相信嘉岚的话,假如不是在这种场合,她应该会对嘉岚动手。
然而步步不想破坏眼下难得的美好气氛,她还想继续和嘉岚一起唱歌,不想因这些事将情况搅乱得一塌糊涂。嘉岚的心情好不容易有了些微的放松,步步不想又把对方推入负面情绪的漩涡里。
她抑制住了在心口翻腾的戾气,“我的确不相信你,不过现在我不想为了这些事和你再起争执。”她温柔地亲吻嘉岚的脸庞,眼中的凌厉被柔情取代。
“我也一样,比起和你再起争执,还是继续唱歌吧。”嘉岚苦笑道。
步步粲然一笑,在嘉岚的嘴唇印上重重的一吻,她提议俩人来一首男女合唱的歌曲,选择了MariahCarey翻唱杰克逊五兄弟的《I’llbethere》。
“这首歌难度挺大的,我们应该不能唱好吧。”嘉岚道。
“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专业歌手。就算唱不好,也只有我们俩人知道,丢脸就要尽情丢脸才有意思。”步步用肩膀撞了嘉岚一下,鼓励对方勇于挑战。
嘉岚摊了摊手,“那就唱吧。”
俩人拿起了麦克风,嘉岚负责男声的部分,步步负责女声的部分。由于歌曲难度较高,俩人唱得有些吃力,有出现走音的情况,却仍坚持唱到了最后。
步步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快乐时光,感受着音乐作为与嘉岚联结的产物而带来的欢愉,悦耳的旋律与美妙的歌词化作无形的波浪在她内心激起幸福的水花。
与嘉岚一同唱歌仿佛是在与对方一同弹奏世界上最美妙的音符,这些音符在步步的心间跳起了欢快的舞步,带她前往充满喜悦和温暖的场所。
步步看向嘉岚的目光不禁变得更加温柔,如同柔和的星光闪烁在夕阳照射下的海面,为粼粼的波光增添了一丝动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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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大家不需要经常催我更新,因为我是一个私人事情比较多的人,我有时都不太清楚我什么时候能更新,我只能保证我有空的话我就会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