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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K,上元节甜饼,不知道仙舟有没有海灯节,就造谣有了

题记:他们的人生中不只春时花、谢桥柳,有沙场风雪、有连绵不绝的关山明月,还有仙舟那一片在心中永远煌煌的万家灯火。

“将军,你又耍诈!”

景元轻巧地摘下胜利的旗帜时,彦卿不服气地握紧手中的剑,气匆匆地瞪向景元。少年骁卫正是年少气盛的年纪,望向景元时眼里满是不服气的光,让景元忍不住笑。

“兵不厌诈,彦卿。你这么相信我,真让为师感动啊,我大呼去抢左侧旗子,你就......

“兵不厌诈,彦卿。你这么相信我,真让为师感动啊,我大呼去抢左侧旗子,你就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好了,将军,彦卿输了,快点告诉彦卿您需要彦卿帮忙做些什么,彦卿一定会守诺达成它。”彦卿有些没好气。话语倒是尊敬,姿势也说不上失礼,就是那气不打一处来的神色未曾加以掩饰,让景元感到无奈又好笑。

年少轻狂、意气扬扬,自小才华横溢的少年剑客正是这样的年纪,一柄剑在手便无所畏惧。彦卿年纪尚轻便已经拥有功勋纍纍,还有一颗好胜的心,往日对局时还会对景元讨饶着不想继续的彦卿,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对胜过青云这件事有着无比的热情。

这次他们打了赌,若谁赢了便答应对方一件事,一如既往地是彦卿落败了。他神色懊恼、有些焦虑地握着剑,显然正在脑中復盘着适才的战斗,一副“将军您快说,我要回去练剑了”的架势。

景元微笑道:“今晚是上元节,你放下剑还有锻鍊,陪我去街上逛这么一遭吧。”

彦卿眨了眨眼,怔愣的神色可以看出他完全忘了这回事,“将军!我尚有剑谱未练融会贯通......”

“你答应我了,输的人答应赢家一件事,彦卿这是想赖帐?”

彦卿露出不甘心的神色:“彦卿听令,请将军安排。”

服从景元的命令是不需要加以思索的事情,待景元心情愉悦地离开,彦卿才迟来地感到不解:将军可不缺一起逛街的人,总是能口若悬河、道出无数趣事的景元是相当受欢迎的,从池明族的长老到符玄大人想必都能相邀,又何必把他从剑谱跟训练中拉扯出去?彦卿想不通。若不是景元提起,他连今日是上元节都不会想起。

上元节对仙舟人来说是个重要节日,每到这个时节,人们总会细心的准备。从神策府大门往外走,能望见往日古色古香的罗浮建筑被挂上了花灯,人们手提着灯、欢声笑语地谈天说笑,通明的灯火照亮整个罗浮,灯光绵延出绚烂的橙红小道。彦卿与景元并肩向前走,彦卿总忍不住东张西望,眼底是新鲜与好奇。

彦卿在仙舟长大,自然不是第一次经历上元节,但这些年他总是一心习武,对节日的印象已经淡薄,他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有许久未曾有过这样轻松的活动,平日休闲最常做的事情也就是偶尔去买剑。

景元跟他换了件平民的衣裳,显得不这么醒目,真要认出来倒也不难,有人认出时景元便微笑祝福,风度翩翩。彦卿面无表情地待在一边,听着景元口若悬河地将认出他的婆婆哄的心花怒放。

“过节果真热闹,总是被认出来也没办法,只能尽量走少人的巷子。”景元哄完人,提了一袋被强塞的水果回来:“彦卿,你可知上元节的意义?”

“将军,彦卿已经这个岁数了,还不至于不知道这种事。上元节是团圆的节日,人们会吃元宵或是汤圆,举办灯会,偶尔也会有舞狮、百戏等等活动......嗯,上元节是让人们有机会团聚的活动。”小孩子总是喜欢讨要夸赞,彦卿说完后立刻望向景元,眼眸亮闪闪的,与身边的花灯相应成趣,“将军大人,彦卿的答案能得几分?”

景元笑道:“不错,70分。”

“才70?!将军,彦卿不服!”

“我才不是文盲,将军说什么呢!”年幼的少年往前跑,身边的灯火如同火树银花,在他回头时倒映进他的眼眸里,是一片璀璨的明亮,彦卿笑道:“与其求神注视,不如天天早晚去神策府求将军。将军虽然时常让彦卿心里有气,那我知道将军也是无所不能的。”

少年剑客的眼底是明亮的光,他踏上人潮汹涌的桥,回眸望向景元时眸里满是全心信任,哪怕是景元也不由地为彦卿此刻展现的全心全意愣了一下神。不过疏忽失神,彦卿便开始催促他:“将军,快点过来,来走桥啦!”

景元于是也笑。

走桥又成为踩桥,相传只要走过通济桥,这一年便能平平安安、烦恼尽消,桥上人们络绎不绝,彦卿紧跟在景元身侧。他是景元的侍卫,自记事以来便极少与景元分开,搜寻跟随景元的身影的能力彦卿若说自己第二,无人能说第一。

他们一起踏过热闹非凡的桥,走入花灯满街的长乐天,处处张灯结綵,人们制作了巨大的灯树、灯柱,放眼望去,正可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景元给彦卿买了根糖葫芦,彦卿说将军我不是小孩子啦,看着糖葫芦的眼却亮闪闪的,景元二话不说将糖葫芦塞给彦卿,彦卿唇角弯弯。

“神策府准备的汤圆还未吃到,先当作礼物了,彦卿可记得要给我回礼啊。”

“将军你真是......”彦卿瞪他,“强买强卖!”

“嗯嗯,是这样的。”景元毫不介意承认。

“将军,彦卿有个不情之情,”少年凑上前去,眨着眼望着景元:“请将军闭眼一分钟!一定不能睁开眼,反正将军平常就不爱睁眼,这样的请求一定没有问题的。”

“你这是拜托别人的态度吗?”

斗了几句嘴,景元依然闭了眼。这些年也不是无人提醒过景元,他对彦卿着时有点过于宠爱。若是不熟之人提醒,景元便官方回应;如是熟人,景元则直接道“我对他人言论并不在意,彦卿在我的宠爱下会成为什么模样,我并不担心。我想这么做,便这么做罢了。”

昔有将军爱雀之评,后有将军溺爱骁卫彦卿之声。景元无所谓他人闲言,成败他自会承担。他只是做了他的判断。

说一分钟,就是一分钟。景元在心里默数,50、40、30、20......10。

5。

4。

3。

2。

......1。

在景元睁眼的刹那,入耳的还有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前方搭建的高台高耸,无数华丽精致的花灯被挂在台上,相当难获取。最顶上的是一只虎型花灯,做工精致、用料稀有,花灯透出的光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竟是流光溢彩的异彩,哪怕距离遥远也无法掩盖其绚烂。

这是整个长乐天最贵重珍稀的一只烟花,一眼就可看出不是凡品。

景元知道这活动,是上元节花灯商人的一个彩头活动,武艺高强的少年少女能够登台拾取花灯,只要足够有本事,那么那些花灯就属于你。

彦卿一身蓝衣轻剑,姿态洒然、翩若惊鸿,他跃上高台最高处,轻巧地摘下那只整个罗浮最好看的花灯,勾起灿烂自信的笑容。身边是人们的欢呼讚美声,彦卿却是准确地对上了景元的目光,他笑起来,傲气的笑,透出锋芒毕露的气来。

端的是少年无双,惊才绝艳。

彦卿在众人面前跃下,毫不犹豫地落在景元身前,他将花灯递给景元:“将军,送给你。”

景元接过花灯,他并未像往日一样,余裕十足地立刻接话,他尚未开口,便听彦卿勾起笑,笑意明亮,“这是给将军的回礼,不过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就想给将军送啦。这是全城最好看的花灯,所以是最适合将军的花灯,我一看到就觉得将军应该拥有它......还好能这么获取,如果要用钱买,我可就买不起了!”

这次的“灯首”自然获得了许多人们目光,他们带着善意的神色围观他们,纷纷讨论。

“这少年身手可真是漂亮,一看便不是池中物。”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啊。他赠与花灯的人似乎有点眼熟?”

“嗯?你们没认出来吗,这两位是......”

“彦卿。”自收下花灯后就有些沉默的景元倏然开口,彦卿“嗯?”了一声,下一秒就被景元抓住手腕:“其他的之后再说,我们现在......”

人们的讨论也进入了状态:“这是将军大人还有他的徒弟彦卿啊。”

“啊啊啊啊啊将军大人!”

“是彦卿大人,我要牵手签名!”

景元:“跑!”

“怎么会这样,变成逃命了将军!”

“哈哈,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将军你还笑得出来!”

在灯火漫天里,他们执手奔跑,将整片繁华热闹都抛在身后。彦卿始终待在景元一步的距离,他握紧剑,随时做好保护景元的准备。这是他不论何时都不会忘记的事情。

而景元至始至终护着怀里的花灯,不让它受到任何损伤。“灯首”白虎花灯确实好看,景元未在今日看过更精致的烟花,无愧首名。

在奔跑时,他望着彦卿的背影,心想:他一生见过无数珍稀之物,可从未见过这样让他忍不住小心翼翼护在怀中的宝物。

易得无价宝,可那最纯粹无垢的秋水一泓,却是此生难再得。

他们气喘吁吁地在罕无人烟的街道停下,相视一笑。景元正打算开口,突听见有人呼唤他的声音。

“将军大人......将军大人,是您吗?”女子的声音传入景元二人耳中,语气里满怀惊喜与期待,彦卿立刻拔剑护到景元面前,景元却对他摇了摇头。

巷口前,衣着狼狈的女子提着花灯,声音雀跃:“将军大人,我找您很久了,我终于找到您了。”

彦卿注意到景元握着花灯的手顿了些,他缓步走到女子面前,唇角带着柔和的笑,不动声色而气定神闲的神态,彦卿却知晓:将军并不开心。

景元大将军给人的感觉总是悠然自得的,他能说善道、巧言善辩,最擅长四两拨千斤的话术,哪怕是陌生人也能在几句话之内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与景元交流的人总是企图看穿他悠然神色下的意图想法,往往铩羽而归。

可彦卿知道。

若要问他原因,他说不出来,彦卿不像将军一样擅长言语,可他真能感受到景元的情绪。他寸步不离跟在景元身边,已经无数年。

他总是会在将军身边的。

“民女斗胆打扰将军,我深知失礼,但依然忍不住想请问将军......西区战场战况如何?预计何时能够胜利?我.....我已经许久没收到陶砚的家书,颇为担忧。他还好吗?”女子跪在地上,神色恭谨,抬头望向景元时眼底满是期盼。她神色憔悴、显然未好好休息吃饭,可她依然坚持着抬头,眼里的期许是这么得满,让人觉得一旦给予她不合意的消息,她便会失去一切力量。

彦卿发现景元脸上的笑容变了──那笑并不是消失,反而更温和柔和了些,彦卿对景元这样的笑容颇为熟悉,当那些不安、慌张的人民来到景元将军面前,景元就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景元会用最亲切的语气,衬上最柔和的话语,不动声色地抚平人们的不安痛苦。

可彦卿不喜欢景元这样的笑,那笑像一副面具,将景元的一切情绪感情都掩盖在笑容下,彦卿不喜见。

景元伸手将女子扶起,他语气柔和,循循善道:“时常听陶兄炫耀,他在罗浮有个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的未婚妻,待凯旋归来便要千金为聘,娶她过门。可羡煞我们也。这事是我的不是,这几月让陶兄过于忙碌,无法书写家书,请姑娘放心,回去后我定会转达陶兄,待凯旋还朝的那日,还请姑娘一同前来痛饮捷酒。”

女子本神色憔悴、衣着不整,是脆弱惨淡的模样,在听见景元的话后眼底迸发了明亮的光,眸光中带着水光潋滟,似乎是一下子便有了精力,她重重地一拜,又一拜:“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景元连忙扶起她,又是一番客气。彦卿垂眸站在景元身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悄然握紧了剑。景元的笑容无懈可击,彦卿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了。

将军不高兴,他知道。

“婉娘,你可让我好找!”一群人出现在门口,为首的是一名老妇,她神色急切,身边带着侍女们,她急切地走到了女子身边:“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

婉娘勾起甜蜜的笑容,将花灯交付给妇人,神色幸福:“母亲、母亲,我找到将军了,将军说陶郎近日便会回来呢,到时我不需要千金为聘,只希望您与陶郎都在我身侧,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婉娘就满足了。”

她又对景元鞠躬:“谢谢将军,元宵节快乐,祝将军阖家平安,喜乐安康。”

老妇的笑比哭更难看,她安抚着婉娘,应许着她婚礼之事,将婉娘交与身侧的侍女,看着她们走远了,这才走到了景元面前。

从老妇出现开始,景元便不发一语,彦卿低头站在他身侧,忍不住伸手抚摸心脏。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在师父不愿意说话却不得不说话的时候他难受,在师父真不说话的时候他也难受。

彦卿跟随景元十多年,他从未听过有一名姓陶的将士。而婉娘提起的那场战争,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民妇参见将军。”老妇对着景元跪拜,正拜行礼。

“陶夫人不可!”景元将老妇扶起,急切中彦卿看见了景元眼底的哀伤:“已经过了百余年,仙舟人再没有跪拜将军的习惯,而且这一拜景元受之有愧,请夫人快快请起。”

老妇却是坚持地跪在地上,她道:“我儿陶砚为国捐躯,此乃仙舟人的骄傲,妇虽不免忧伤,百年来亦甚感骄傲。将军在战事后,这百年给予陶家的照顾、与给予我儿的荣光,民妇未曾忘却,今日难得见将军,请让民妇给予将军一拜。”

她艰难地弯下身,礼数严谨地跪拜。

第一拜。

景元不再笑了,他依然伸着手,尚未扶起老妇,老妇便拜了第二拜。

“第二拜,谢将军尚遵守百年前我求将军之事。婉娘与我儿情投意合、情根深种,在听闻我儿噩耗后就病了。她无法接受我儿捐躯的事实,只要有人说出真相便会发狂,是以我只好求将军在婉娘找上来时隐瞒她。谢将军多年后依然守诺,老妇感谢将军。”

景元苦笑去扶她:“夫人可别这么说。是我未将陶兄带回,才招致你们百年寒苦。婉姑娘的病......是否需要我找人为她进行医治?”

“妇找了许多医者医治婉娘,得到的结果皆是「她是心病,无解」。谢谢将军好意,但只怕是再好的医者,都治不了这心病啊!”妇人摇头,依然跪在地上:“我曾尽心医治婉娘未果。而婉娘温柔婉约,对我是对待亲娘一样的体贴孝顺,百年来我与她相依为命,我们皆思念我儿,她已是我亲女儿一样的姑娘。请将军放心,婉娘未曾给老妇带来困扰。”

垂垂老矣的身形坚定无比,她俯身地拜了第二拜。

彦卿望向景元。景元平日总是活泼的,他会口若悬河地与符玄斗嘴、他会逗彦卿我让你一只手、他会端着点心去找白露谈天,作为一个数百岁的人,景元显得心态调整得很好。但此刻彦卿看着景元,他突然从景元身上感受到了沧桑与疲惫。

岁月的痕迹因这一拜涌现,景元总是开玩笑说他活了多年,已经是个无趣的人、无法体会这世界的有趣,彦卿平常并不当一回事,毕竟景元趁着说话的时候偷棋子也不是只发生过一次。但此刻彦卿站在景元身侧,却感到景元距离自己非常遥远,他眼里的沧桑不是年纪尚轻的彦卿能够理解触及的事物。

“第三拜──”老妇眼角带着泪光,神色却是铁石般的坚毅,她望着景元,望向那仙舟罗浮璀璨的灯火。四周热闹喧嚣,人们快乐热情,没有怪物、没有战争。

“谢将军护罗浮百年,让老妇得以窥见这海清河宴,天下承平的太平盛世。”

景元带着彦卿来到高处,从上而下看,万家灯火入眼,温暖的光绵延至每一户门口,花灯照亮每一处角落,映照着人民的笑颜。

彦卿一路上都不说话,景元先开了口,他笑道:“待会有烟花,你可要好好观赏了。那烟花不便宜,他们第一次来找我请款时......”

“将军,别笑了。”彦卿打断了他的话。

“叛逆期了?”景元依然是不以为意的样子。

铿锵。

一声凌厉的剑响,彦卿拔出剑,剑尖指,那眼眸比剑光更锋利,他与景元四目相交。景元想:唉,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有着大人的眼神。

“将军,我想跟你比一场剑。”

“哦?你今天不嫌累了?讨饶我可不会停手啊。”景元挑眉。

“将军,我想跟你比一场剑。”彦卿再重覆了一次。

景元难得地怔了怔,他不再开口调侃,也俐落地拔出了剑。

在象征团圆的上元节,师徒二人拔剑比试。

景元的境界高出彦卿太多,向来都把彦卿压着打,彦卿偶尔还抱怨景元让的不够多。这一次彦卿没有抱怨,意外的是,比起彦卿往日喜欢用所谓“凶”的招式比武,彦卿这次的剑术少了许多锋芒,他并不是以胜利为目的进行比试。

结果显而易见。

景元打落彦卿的剑,剑尖横在彦卿颈项,景元懒道:“好了,你输了,发泄完精力了么?那便认输......”

景元的声音卡住了。

眼前从来倔强的少年,咬唇死死看着景元,一颗颗泪珠滚落脸颊。

景元慌了神。

彦卿向来要倔强要强,孩子多少喜欢撒娇,彦卿却不怎么喜欢用小孩子的撒娇方式,从小就极少哭闹。哪怕是练剑练了一身伤、成绩相当不理想,他也往往不发一语,让景元无奈又感慨。他从未见过彦卿哭泣,这孩子要强又独立,分明还是个孩子,偶尔也有大人的心性。与大多数孩子都不同。

但此刻彦卿咬着唇,眼泪一滴滴掉落,他的神色依然倔强,伸手抓住景元的衣袖,力道不小,景元哄孩子一般驾轻就熟,不知为何哄彦卿时却失了常,只知道木头般的轻哄,有些手足无措地弯身拍彦卿的背:“别哭啊,我们再来一场,我让你一只手......不不,两只手,呃我让你一个神君也不是不行......你别哭......”

“将军,我该怎么追上你?”彦卿伸手擦拭眼泪,他凝视着景元的眼眸,认认真真地提问:“我想站在将军身边。”

景元道:“你已经在我身边,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彦卿。”

“我不要只有这样!”彦卿一面擦眼泪,泪珠还是不断地掉落,“我不想只是站在将军身边,我想跟将军并肩。将军遇到事情总是笑,因为将军身边没有人,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将军一个人处理、一个人承担。我知道将军不高兴,但我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做到......彦卿不强吗?彦卿走得不够快吗?才没办法走到将军身边。”

景元怔了怔,温声道:“你已经成长得很快了,你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也有不输给任何人的努力,彦卿,你已经相当厉害。我一直都这么认为。”

“那么为什么,”彦卿抓住景元衣领,靠过去,直直地望进景元眼底:“明明将军心里在流血,还是要对彦卿微笑?”

景元缄默了。

“是彦卿不足以让将军信任?”

“不是!”景元立刻回覆。

彦卿已经不流泪了,他抓着景元的衣袖,抓的很紧,眼神执拗,这是他每一次练剑不懂时,坚持一定要练好时会出现的眼神。只要彦卿出现这样的眼神,不让他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他是不会放弃的。

景元一声叹息,接着忍不住勾起一个浅浅的笑。那笑容并不灿烂、也不完美,跟景元时常挂在脸上的无懈可击的微笑比起来过于清淡,彦卿看了却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伸手戳了戳景元的脸颊,破涕为笑。

“将军的笑终于不假了。”

“你也说的太不好听了,我平常的笑容也是真诚的。”

“哦。”

风吹开乌云,月亮终于出现了,月色照亮他们的身影,从遇见婉娘开始缠绕的沉闷气息散去,景元摸了摸心口,数百年一直以来压在胸口的沉甸甸的石,竟在此刻感觉不再沉重。

眼前的少年拥有一往无前的锋利勇气,还有一双世界上最澄清的眼眸,他的眼里只有景元,拉着他的袖子固执地询问他:将军,我该怎么站在你身边?

百年孤独,在这瞬间似乎随着乌云一样被风吹散。

“彦卿,你是否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过这个上元节?”景元没有立刻回应适才的问句。

“嗯......”彦卿歪头想了想:“彦卿不知道,请将军明示。”

“这几个月你出过神策府的门吗?跟朋友游玩过吗?吃过喜欢吃的东西吗?你喜欢的购物多久没有购买了?”

彦卿不服:“因为彦卿尚有未曾融会贯通的剑招,每日醒来心中念的都是剑道,自然没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啦!”

景元也不做正面回应:“那么你跟我出来,今天可有所获?是否开心?你说说今天的感想。”

“刚刚不开心,但本来也是很开心的。跟将军走桥、看花灯、吃糖葫芦、猜灯谜,彦卿都很开心。”彦卿想了想,继续道:“刚刚不开心的事情,我也并不觉得是「不好」。我见证了战争的残酷,更理解了他们怎么生活......彦卿难受,可彦卿认为这是彦卿需要看到明白的事情。”

“这是我愿意花费百年守护的仙舟罗浮,你怎么会觉得我遥远呢?”景元柔声道:“彦卿,我带着你走我见过的道路,并不是为了让你步上我的后尘,而是我觉得应该让你看看我眼中的风景。”

彦卿的眼眸亮了,如秋水一般的澄澈明亮。

“彦卿,我希望你懂得过刚易折、过利则损的道理,我希望你明白宝剑不仅需要锋芒,还需要拥有收敛的能力。”景元道:“我希望你能够看到更多风景,我知你心中唯剑尔,可仙舟人的生命太长了,我希望你除了剑道还能够欣赏人间烟火繁华......只看着剑是无法看懂自己的。”

“那么能看懂将军吗?”

彦卿认真想了想:“将军说的话,彦卿懂了,但也不是完全懂得。我想问将军的是......”

少年便是少年。心比天高,不知天高地厚,手里有剑便认为自己能够天下无敌,眼神比月色更清澈,剑光比料峭山壁更锋利。景元喜欢看到这样的彦卿,这是他未曾拥有的心性,至善至纯,至刚至烈。像一柄锐利的剑,将这幸祸难论的百年孤寂划破。

彦卿说:“彦卿已经看到了将军眼里的风景,今后也会看到更多。彦卿绝对不会停步不前,一定会走到能够与将军并肩、能够替将军扛下负担的一天,在这一天之前,将军会看着我的吧?”

景元笑起来:“我会一直看着你,我会等着你。”

后来他们去放了天灯,传闻天灯上写着自己的愿望,放到天上,愿望就能够实现。

景元没有写愿望,他的愿望能够实现的他会去做,不能实现的已经是往事不可追,他并不执拗。

他偷看彦卿的愿望,彦卿瞪他,急着将天灯转向躲开景元,但景元还是看见了。

彦卿这孩子写了三个愿望,景元觉得好笑:还挺敢许,当这是生日愿望呢?

第一个愿望:成为剑首,扬名立万!

第二个愿望:成为宇宙第一的剑客。

这两个愿望景元都不意外,彦卿常常把这两件事挂在嘴边,在看到第三个愿望时景元顿了顿。

彦卿端秀的字体写着:早日与师父并肩,让他再也不用笑着哭。

景元轻笑着想:哭的人可不是我。

他们的天灯与人们的天灯一起飞上天际,无数灯火将整个罗浮照映出夺人的美丽。无数人们许下愿望,他们并未完全脱离危险,变成怪物的危险、战争、侵略......但起码此刻他们能够聚在一起放着天灯,平安喜乐地许下愿望。

景元微笑,这就是他这几百年想要守护的事物。

彦卿扯着他的衣袖,在他耳边说:“师父眼里的世界很好看,彦卿今天很开心,谢谢师父。”

景元在心中道:彦卿,我也是。

他们一起看了烟花,耗费钜资的烟花当然相当华丽。绚烂的花绽放在天空画布上,火树银花轰轰烈烈开放,美得惊人,烟花是这是会开花的星星,彦卿伸手去接落下的火光。

意识到自己看得入迷,将军竟然消失了的时候,彦卿懊恼又慌张,他匆忙地回头,正好落入一双含笑的眼眸中。

景元提着一只精致的花灯,站在阑珊灯火中。那是一只团雀的花灯,美丽细致程度并不输给那只白虎花灯。两只花灯摆在一起时,和谐又好看,一眼便能看出其非凡品。

在景元提着灯对他带笑走过来时,彦卿觉得天上的烟花、手里的花灯都失了颜了色,唯有心跳的声音清晰可闻。

蓦然回首,那人便在灯火阑珊处。

彦卿第一次自己出征那天,景元站在楼台上,为他送上一杯祝捷酒。

符玄站在他身侧访问他的心情,景元唯有一笑:“自然是不舍担忧的,但又并不真的担心,我相信彦卿。”

这么年轻的少年,野心勃勃、眸光比星辰还明亮,自信着要将自己的名字留在史册最醒目的地方。

许多人猜测景元培养彦卿成为自己的继承人,景元从来不置可否。彦卿不是他的玩偶,他教他学剑识字并不是为了让彦卿成为第二个景元。彦卿是这么年轻又野心十足的少年,他的未来应该是丰富又自由的。景元教养他多年,可不是为了关蛟龙于池。

于是在符玄询问他时,景元道:“他想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是他的自由,我不会干涉,也不该干涉。”

符玄再问:“那如若他跌落谷底,开始飞行便遭遇强风而摔落,你会怎么做?”

景元眨眨眼:“自然是接住他,待他养伤好了再念一念他,然后放他继续飞。”

符玄切了一声,白他一眼:“我就知道!”

景元笑笑,楼台下的彦卿此刻已经走到他面前,蓝衣少年意气风发,端的鲜衣怒马一少年。今非昔比,现在的彦卿已经拿到了剑首、盛名扬天下,他长成了超越景元想象中的好的模样。

楼上楼下,他们四目相交,眼底都是笑意,景元洒然执杯,敬上一杯祝捷酒,盼他的少年带着荣光与阳光归来。

许久之前,彦卿曾经问过景元这个问题:等留名史册之后,还能做些什么?

现在的彦卿已经不再迷惘,当景元再次提起这个问题,他理所当然地说:想不清,那就先不去想了,我先名留史册再来烦恼这个吧!

彦卿站在军队中间,分明年轻,可那一身锋芒无人能够看轻,他收到了景元的敬酒,行了一个军礼,姿势慎重而认真。

“将军,彦卿必将打一场名留史册的胜战,第一场胜利的战果带回,亲手献给将军。”少年将军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道,捧出了一颗炽热的真心,毫不犹豫地交给景元:“因为将军值得最好、最盛大的礼物。”

经年已逝,当初拿着白虎花灯对他说“将军值得最好的”的少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他能交付的东西已经不只是花灯,他堂堂正正地站在景元面前,坦然地承认自己的野心,还有不愿意加以掩饰的热切心意。

景元始终知道,彦卿会站到自己身边。他护着长大的少年并不是永远只能待在他羽翼下受他庇荫的弱者,他终会成长到与自己并肩的程度,景元从未怀疑这一点。

他愿意等待,因他从未怀疑过他办不到。多年前在上元节夜里只能拉着他衣袖哭泣的少年再也不会哭泣了,现在的彦卿会走到景元身边,给予他一个拥抱。

百年来亲友离散、故人离去,一起前去的战友他无法留住、寿命尽的狮子亦离他远去,景元已经习惯一个人微笑面对这一切,可是却还有个固执的少年扯着他的衣袖,执拗地告诉他:你不会孤单的,将军,我会成长,我会与你并肩。

百年孤寂至此终。

景元想起多年前的上元节,有风吹散乌云,让月光落到他们身上;也有少年用眼泪与真心,将他心上的阴霾擦去。彦卿也是一道风,不过这可不是什么温柔的风啊。

景元笑着想:这是足以掀起海水波澜、令世人惊叹的强风。举世无双,冠绝天下。

这风便是这样吹进了他的心里,再也没有离去过。

他纵容至此,心甘情愿,落子无悔。

彦卿出征前去找过景元。

将军总是取笑他心思单纯、总是这么好骗,轻易就信了景元的哄骗,彦卿有些不甘心地想:才不是这样呢。

因为对面那个人是将军啊!彦卿理直气壮地这么想。

彦卿要站到将军面前对他说:“将军,我会被骗是因为对面是将军你,才不是因为我笨。”

因为是景元。

因为是彦卿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对他说出来的话,不论是什么,他总是忍不住要相信。这是无法控制的直觉,是彦卿不知不觉间刻在心上的信条。

彦卿要对景元说:将军,因为你说的话我都会信,你那时候说等我,我也相信啦!

──现在我已经做到了,我可以给将军一个拥抱吗?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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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wb口嗨文的套路时出现的脑洞,如果有看过请注意不要剧透。全部胡编乱造,含有一些游戏剧情魔改,上篇6.4k

请不要在plq放pg,感谢合作

寂静的雪原上,托帕静静地听着耳机另一端的声音,咀嚼着其中的信息。

“……但公司的手段从来不只‘...

“……但公司的手段从来不只‘交易’一种,这时就该我这种人出马了,对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考虑一下吧,说不定能将功补过哦。”

“…我晚点答复你。”想了想,她忍不住问出了某个事关对方状态甚至下个任务成功率的问题,“…教授还是那个样子吗?”

对面顿了一下,声音里流露出一丝古怪的无奈感:“还是那样呗,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不记得我。”

“那你们之后…还要合作?”

“当然。我相信他的业务能力,而你…也应该相信我的专业素养。就算他不承认我这个人的存在和我们曾经的记忆,应该也不会在工作上使绊子吧。”信号对面的青年极轻地叹了口气,“剩下的之后再说吧。”

托帕切断通话,也不免叹了口气:“…真是好一顿折腾啊。”

这次的任务和降职暂且不提(毕竟她已经接受了现实),光是发生在对方和男友身上的事,就因为太过魔幻在她脑中盘桓不去:

同事精神稳定头脑聪明的男友在某天忽然表示记不起和同事之间发生的一切,甚至声称同事这个人压根不存在于他的记忆里、也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影视作品都不敢这么演吧?

回忆一下那位与事业心一样强的恋爱脑,女孩深吸了一口气,祈祷无论他们之后如何发展都离自己远一些——她可不想卷进别人的戏剧性恋爱里!

金发青年顺利地通过了门禁和身份认证,进入了维里塔斯·拉帝奥的住宅,熟门熟路地穿过客厅和走廊来到卧室。由于房间门没锁,他手一转就打开了——房间窗户紧关,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他刚准备去摸门边的开关,忽然听到一声保险响动,黑洞洞的枪口于黑暗中出现,对准了他。

学者的眼睛在外头照进的那点光源下似乎向外放射着金色的光。

“…你的助理发信息给我,说你今天也是居家办公,我就下了班来看看。”金发青年似乎完全不害怕离自己极近的武器,语调十分平静,“就算不记得我、也排斥他人提起我,也不至于缩在房间不去学校,不是吗?他们都在担心你,我也担心你。”

“收起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吧。虽然我的确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迷惑他人,也确实被周围人都说你是我男友的事困扰,还要被当作受了点刺激记忆就出问题的病人。但我根本不至于为这种事闭门不出——您可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不是吗?”

学者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见他似有有朝自己这边迈步的倾向,便抢先伸手将枪口怼在了青年胸口:“别动!既然你们都觉得我脑子出了问题,那我就更有理由做某些事而无需担责了——别以为我不敢开枪。”

赌徒的体温越过手套带着脉搏传递过来,烙得学者浑身发麻。在这种随时可能死人的时候,他居然还不要命地去用手指勾学者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学者忽然松开手弃了枪,倒退两步,与赌徒拉开了距离。他的表情仍旧是端庄冷静的,只有不断颤抖的瞳孔能表现出他此刻有多混乱。

“我想起来了…”他的声音里透着股不可置信,“你是卡卡瓦夏……”

“你想起来了?”赌徒同样不可置信,但脸上却不自觉地透出喜悦的光彩。

“你是那个恋爱模拟游戏里的人物,是我攻略过的。”

学者震惊且恐惧地看着他,用梦呓般的音量下了相当于死丨刑的判决。

对方当时给的回复是“没事,正好也需要一些圈外人的意见”。

于是学者打开了那款游戏,在看到可选性别时选择了男性。一路“地铁,教授,手机”的表情走完了开篇的设定介绍章。在被npc询问名字时,他原本还在想要起个什么样的名字避免出戏,结果在这时,一位学生正巧敲门进入办公室,叫了声“拉帝奥教授”。

屏幕顶端代表话筒和摄像头的图标诡异一亮,学者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游戏里的名字成了“拉帝奥”。

这游戏拿用户隐私当什么了?刚才的软件许可协议和用户须知里写了吗?

学者皱了皱眉,退出游戏,开始和学生谈正事。完全没注意到其实在那之前,他的脸就已经被悄悄拍摄并录入了游戏中。

处理完学生的事之后,学者重新打开了游戏,继续剧情。只不过这次,他除了时不时会出戏、想“这个角色好像我现实中认识的人”,然后止不住地脑补现实中的人对自己摆出那副架势感到尴尬和好笑,更是会时不时地想起刚才和学生聊完正事后的闲谈部分——

他提到自己为了给其他专业学生帮忙写反馈、正在玩一款恋爱模拟游戏。学生便问他什么感想,他如实回答说自己觉得那几个出场角色各有各的毛病,感觉谁都有些心理问题、要么就太悬浮太不真实,在他眼里都不是谈恋爱的好对象。说自己虽然选的性别是男,但实际感受就是主角一直在做他们的妈妈甚至保姆,还要忍受他们突然油腻的骚扰。

学生笑得不行,直说这种评价可不能直接给女性向游戏受众看,因为人家可能就喜欢那样的。你受不了,恰好证明你不是这种内容的受众。又说“幸亏教授你玩的是手游,如果是像以前测试过的那种沉浸式游戏仓,那你可能就会因为太过出众或者攻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被游戏世界的主神惦记上、继而被强行拖进游戏世界里不得逃脱。”

学者:……?

学生浑然不觉,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般越来越兴奋:“如果是这个发展,你之后也许还会和什么系统绑定被迫接下什么任务,完成了才有积分,完成不了就要被抹杀。不过以教授你的幸运度和智商肯定没问题啦。接下来你就会在一个又一个不同背景不同设定的世界里穿梭,一路升级打怪舔包发育,在此过程中会有多个男人疯狂地对你感兴趣,而你在与他们或自愿或非自愿地发生感情后最终才得知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的切片!最后你们扫清了一切障碍,要么幸福地在一起要么因为身上的职责不得不分开,当然也有可能有着无数种细微差别……”

“……打住。”这都什么和什么?他越听越迷惑,最终还是迅速理清思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有在偷偷写以我为原型的小说?”

学生立刻嘴巴紧闭,眼珠乱转,一整个汗流浃背。

“行了,你不用编了。”学者及时打断对方的表演和理由的编造,按住发胀的眉心,深呼吸,“反正我也控制不了,只要你不跟读者揭露原型,也不要再让我知道就行……”

送走了被自己知道恐怖秘密的学生,学者再次点亮屏幕打开了游戏——奇怪,他刚才应该已经完全退出清理了后台,现在居然一点进去就是刚才剧情最后过到的部分。

皱了皱眉,他将这点也记下决定之后再留意,便投入了剧情中。没多久,共通剧情就走完,来到了出现选择分支的时刻。他看看屏幕上那些让自己幻视熟人(那个学生肯定有参考现实原型!)的脸,最终选择了游戏里他最好奇的角色——卡卡瓦夏。

比起那些总让自己出戏的、疑似在现实中有原型的角色(他真的没办法面对他们含情脉脉的脸,感觉看久了会影响现实生活),他还是更好奇主角能和卡卡瓦夏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卡卡瓦夏自己又是否能得到好结局。

游戏里的卡卡瓦夏是一名游戏博主。因为情商高会来事加上长得好看、手也灵活会操作,很是有一些人气。刚成年不久就买了大房子,平时穿的也都是名牌。

而据学者在之前剧情里获得的信息,他可以推断出卡卡瓦夏可能是因为童年失去家人无所依凭后见到了太多人性阴暗面,也曾经因为没有利用价值备受欺凌,导致他长大后虽然外表活泼热情待人友好,内里却对其他人没什么信任,只会将所有人放上他心里的天平衡量价值,然后依照他们的价值决定态度。

同样,因为他过去的经历,学者猜测他可能有这样那样的情感障碍,而这些情感障碍会导致接下来的剧情比较难走……个鬼。

每次都找不到自己觉得最可靠选项、所以只能矮子里面拔高个甚至破罐破摔乱选的学者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代表好感度已经达到某个数值的“卡卡瓦夏的邮件”,忽然觉得这游戏难度设置有很大问题:反正他如果是卡卡瓦夏,是绝对不会为主角做出的那些事心动的!

学者并不想跟男角色“甜蜜约会”。只是角色邮件已经来了,接下来也没什么新主线剧情了,他不点开就没什么可体验了。于是他放空脑袋,点开邮件,开始了总让他觉得既视感极强的游乐园约会。

当游戏里的他排队到达游乐园入口时,因为算个网红而戴着墨镜口罩和帽子的卡卡瓦夏买了一个蓝莓小发箍送给“他”。选项适时出现。

【谢谢,好可爱啊。】

【等等…这该不会是给我的吧?】

【退了吧,有点恶心】

按照常理来说三个选项获得好感应该是递减,第三个可能直接导致好感下降。但是他真的好想选……

学者深呼吸一口气,选了第二个。

“当然是啊~”金发青年笑得十分甜蜜,“你没觉得他和你的发色很搭配吗,教授?”

当初被录入的那句“拉帝奥教授”在游戏里被智能拆分成了两部分轮换使用,导致学者总动不动有种在现实中被叫出网名的羞耻感。

发色?他几乎都没注意过“自己”在游戏中的形象。学者点击左上角头像查看自己的形象,越看越觉得那个头上戴着金叶子发卡的深色卷发形象和自己很像。

这游戏在隐私保护方面没救了。他叹了口气,退出页面回到剧情中,点了固定剧情台词没几下就被迫被戴上了蓝莓发箍,被卡卡瓦夏拉着手进了游乐园。

在比较程式化的玩了几个项目、拍了几张照片、被路人感叹“好登对的情侣”后,剧情来到了云霄飞车。站在排队的人群中,主角发现卡卡瓦夏有点紧张——

不会要来搞那套“明明有恐高症但是为了在主角面前展现出可靠的男子气概的一面所以硬撑”的戏码吧?更不会有什么“因为对主角的爱克服了恐惧”这种戏码吧?

明明没看过几部套路作品却莫名能提炼出套路的学者头皮发麻,脚趾抠地:“不是吧…?”

“怎么了?”游戏里的卡卡瓦夏忽然问他。

学者点击【感觉你好像不舒服的样子,要是不舒服不用硬撑,休息一下吧】。

“不,没有不舒服。只是比较紧张…?”卡卡瓦夏摇摇头,露出一个微笑,“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园体验这些。”

哦……接下来应该就是回忆自己悲惨的童年了。“因为小时候家里穷没条件所以没得玩,很羡慕其他小孩有人陪着玩”这种走向…?

“…所以我兴奋了。”金发青年姣好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羞涩的红晕。

……哪方面的兴奋?

虽然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龌龊,但学者还是觉得那抹红晕很可疑:精神上兴奋的话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不过吐槽归吐槽,游戏还是得继续,两人上了云霄飞车后学者一直注意屏幕上卡卡瓦夏的表情,见青年脸上真的只有兴奋和畅快后,才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察觉到自己居然真的在为游戏人物提心吊胆,学者不禁翻了个白眼,暗骂自己真是脑子不好使。

“原来这个这么好玩!”卡卡瓦夏下来后还意犹未尽。

“其实你如果之前就自己来玩,就不至于现在才知道它有多好玩了——我是说,在你还没遇见我的时候。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一个人吃饭唱歌甚至去做手术,很多事其实是不一定要‘和某个人一起’才能做的。”

学者忽然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

也许这就是游戏针对圈外人“我都玩游戏了怎么是我攻略他们不是他们攻略我”想法设置的剧情?这么看还不错,可就是与他心里勾勒出的那个实际上很冷漠很难搞定的卡卡瓦夏相差有点大。

他明明感觉自己的攻略手法很糟糕,卡卡瓦夏根本就没可能被他打动,这个阶段也不可能就这么快交付真感情。

……难道这只是对方的演技?他记得游戏里曾看到卡卡瓦夏被人匿名抖料说有做过牛郎、还欺骗过不少人,难道“自己”也在被骗或者被试探?难不成“自己”身上有这游戏还未揭晓的谜团和价值,对方正在布局诱导?

如果这游戏想一直做下去赚更多钱,还真有可能设置这种剧情,前面是两人甜蜜蜜,中间是骗局揭晓两人互有误会中间有人作梗陷害,之后假意真心错位、出现“追妻火葬场”这类俗套爽文剧情的发展也不是没可能。虽然恶俗,但就是踏在一部分人爽点上,就是有人喜欢。

【我们是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至于什么关系,你猜猜看?】

【我是雇来陪玩的搭子。】

“我们”也许连朋友都算不上。

这种时候园区内最多人等的就是烟花和摩天轮了。而他用石膏头想都知道,两个人是一定要去排摩天轮并在里面发生一些剧情的。

进入摩天轮舱室后,卡卡瓦夏忽然开口了:“教授,你知道关于摩天轮的传说吗?”

……呃。好俗,这都什么陈年老梗了。屏幕外的学者一下没忍住,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

【“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最终会以分手告终。但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如果与恋人亲吻,就会永远在一起?”】他点击了固定选项,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这种东西的不科学和无意义——

傻子都知道这段只不过是小情侣间骗吻或者找借口顺理成章分手的把戏,真想“永远在一起”,不如一起去坐失事率高的交通工具,坐同排的话出事后尸体大概率会辨认不出也分不开,到时候就是烧成骨灰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没错,就是这个。”卡卡瓦夏摘下口罩和帽子,脸在夜色和烟花的映衬下忽明忽暗,明亮的部分漂亮得像鲜嫩的花瓣,几乎找不出瑕疵,半掩在黑暗里的脸却因为发亮的眼睛如同怪物一般令人胆战心惊,“你现在会不会觉得我很卑鄙?把你骗进来才说这个…还一直显得闷闷不乐,利用了你的同情心。”

不会,因为待会儿我会选不吻。学者在心中冷哼。

“这个传说信则灵、不信就不会应验,说白了,情侣分手本就十之八九会发生,分分合合也是常态。如果你用‘摩天轮最高点接吻后还是分手’作为关键词搜索,肯定也能搜出不少真人真事。”游戏里的“他”十分平静地讲道理,只不过说出的话却没那么温柔,“况且,我们压根就不是情侣。”

“…不是情侣?”卡卡瓦夏的脸苍白起来,“可是你答应了和我约会……”

傻子,我们才认识多久,那只是给个机会互相试探并筛选。学者皱着眉:就是因为交往儿戏、互相认识不足,见几面同意约个会吃个饭就默认是情侣了,不能善终的感情才会那么多。

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进展神速还能保持很久的爱情?如果有,那99%是特意为傻子们准备的骗局。

此时选项出现,他一时也忘了自己是在玩恋爱模拟游戏、想要获得好结局应该尽量顺着剧情给的抓手把恋爱顺利谈下去,跟随自己的心选了想说的。

【你一直以来都很谨慎,每次做什么是都要考虑周全衡量利弊,为什么到了恋爱上就这样急迫、这么轻率地想要决定结果?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对我没信心,还是对爱情没信心?】

“抱歉…我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健康的恋爱。所以心急了……”金发青年垂下头,发白的手指捏着已经变形的帽子,眼中隐隐闪过泪光。

【你还年轻,有充足的机会去探寻什么是“正常的健康的恋爱”。我会尽量陪你去了解,哪怕你最后不是跟我恋爱也没关系。】

“真的吗?”此前给他印象一直是开朗下隐隐有些危险和癫狂的小网红抬起头,脸上带着泪痕(好一朵我见犹怜的小白花),伸出手要和他勾指,“那就这么说定了,不可以食言哦。”

【好。】

卡卡瓦夏的脸忽然毫无预兆地凑近了屏幕,画面此时暗了下来。学者在变黑的画面上照见了自己惊怒交加如同锅底一般黑的脸,从扬声器中听到了哪怕是傻子都明白代表了什么的水声——

这游戏剧情接吻难道是强制的吗?!

他不想跟男人亲啊!!

tbc.

由于身体和精力不允许,加上故事篇幅比较长,这篇就不搞一发完了

彩蛋是教授走完剧情结尾“与卡卡瓦夏说分手”内容以及退游那晚发生的事,面对恋人的分手,缺爱的卡卡瓦夏会如何做呢?

有精神体非哨向设定,银枝真理好友关系

剧情概括:在笨蛋主人们还没互相看对眼的时候,精神体们已经成了()

开玩笑,他才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先前无缘无故被对方冷嘲热讽已经让他够不爽了。在外面他或许还要顾及对外形象微笑听完,但在私底下,他才不会让对方如愿骂到自己。

拔线没过几分钟,他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想必是住在对面的拉帝奥...

虽然表情做得足够好,但他拉开门的动作极快极猛,如果门外的人没准备,绝对会摔得很难看——但教授那种人不会中招,只会因为自己的举动更加愤怒吧?

这样想着,外热内冷的青年打开门,准备微笑面对疾风。然而,他迎来的并不是猛烈的指责或者怒骂,而是脱力倒在自己怀里的、看起来应该是新鲜出浴的拉帝奥:浑身都散发着新鲜芳香的水汽,也没有穿平时那身繁复的行头,而是裹了件软乎乎的白浴袍,露出大片像剥壳荔枝一样的……

砂金忽然感到尴尬,下意识地推开了看起来就很不得体的教授。但是,想象中的责骂并没有到来。被他推开的拉帝奥只是顺势坐到了地上,在一阵颤抖后抬起头,露出一张狼狈恍惚的脸,双颊湿濡泛红,瞳孔扩大、连聚焦都无法做到——

糟糕。这是什么啊?冷淡高傲的维里塔斯·拉帝奥会有这幅表情吗?这真的不是我疯了或者欲丨求不满做了什么糟糕的梦吗?

饶是自身条件优异又见惯了各色美人,砂金依旧在眼前的绝景中失语了。然而已经快到极限的拉帝奥并不会体贴地给他缓冲期,所以他顶着那张混杂着登顶极乐和陷入地狱表情的脸,十分煞风景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该死的…!你就、不能管管…你的精神体吗?!”

又是精神体。

不知为何,砂金的心情瞬间变差了。即使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今日状态确实很不错,甚至有种莫名的高扬感——现在也基本都被毁了。

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有发火的时候,而砂金,原本脾气就不算好。但他仍旧是笑眯眯地抱臂靠在门口,任由只披着浴袍狼狈不堪的维里塔斯·拉帝奥被经过走廊的客人看遍,抖得更厉害:“这我就不懂了,教授,您对我的精神体有什么不满吗?”

“不满?你…嗯!”话语忽然被什么看不见的因素打断了,俊美的卷发青年慌忙捂嘴,身体也僵直着颤抖起来。这下,就连和他不对付的砂金多少也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方才还任由行人观赏美景的金发青年陡然冷了脸,用眼神示意他们滚蛋的同时双手穿过拉帝奥腋下,将他搀起带进屋里。

拉帝奥腿型优美肌肉适中,平时走动显得十分矫健有力,然而此刻却像初生幼鹿的腿一般颤抖歪斜,支撑不起身体。他本身肌肉量大,又比砂金还高,搀着实在费力。砂金没几步就丧失了耐心,一把打横抱起,却不想在那两条露出的长腿上看到了可疑的水丨痕。回头一看,来时的地毯已经有了几处湿丨渍。他头皮发麻,心想这不会真和自己放养的精神体有关系吧,于是悄悄打开了先前关闭已久的感官共享。结果下一秒就双眼发白,和拉帝奥一起砸进了酒店柔软的大床,好久都没能起身。

我靠,精神体你是真的强。

花孔雀难得体会到了鸵鸟心态,不想抬头面对现实。

砂金的上一个任务提前完满结束,于是他住进了一家以精神体友好为特色的酒店——那恰巧也是下一个任务会谈的举办地——开始了休假。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命运早就为他规划好了这次休假的剧本,并且没有提前通知他。

砂金与维里塔斯·拉帝奥第一次见面是在酒店为客人们提供的派对上。他那时刚刚逗弄完吧台上那只圆滚滚的猫头鹰,心情正好,扭头就看见了身边坐着位高挑俊秀的美人,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美人你叫什么’‘滚开傻X’‘好别致的名字,我叫XXX’”这个老梗。他正处在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和傻乐当中,忽然听到身边的美人不耐烦道:

“不好意思,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当时的他笑眯眯地问:“嗯?没有呀。为什么这么问?”

美人的脸色愈发难看,咬着牙让他管好自己的精神体。砂金不明所以,结果扭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精神体蛇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正在顺应本能对那只可爱的猫头鹰使用全力绞杀——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将蛇召回,却没什么成效,过了好久才成功。为了缓解尴尬,他将那只羽毛都有些许凌乱的猫头鹰捧了起来理了理毛,然后没忍住将食指戳进了猫头鹰饱满厚实的胸脯毛里。

“恕我直言,精神体从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主体的真实面貌,你无法很好地控制它,就代表了你可能是个意志薄弱、无法违抗本能的人……”

砂金开始不爽了,其实他更喜欢女孩,男性在某方面总是差些。而身边这位男性好死不死还有说教的爱好,每一句都高高在上令他感到自尊受损。说到底他们根本没到能说这种话的关系,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不好意思。”他出声打断了对方,“恕我直言,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对方,你对我也根本没有一点了解,仅凭一件事就对我贴标签,未免有点过分吧?”

“维里塔斯·拉帝奥。博识学会。我知道你,星际和平公司石心十人里的‘砂金’……”对方冷冷地看着他,“而且这也不是一件事。你的精神体对我的发动了攻击,而你——现在也该把手从我的精神体上拿下去了吧?”

砂金不可置信地看看手上线条圆滚滚眼睛圆滚滚的猫头鹰,又看看气场凌厉眼神锐利的青年,下意识将猫头鹰抛了出去。那只先前已经被他把玩许久的假鸟扑腾两下翅膀,消失了。

等下,他先前对这只看上去摸上去都很真、比起精神体更像宠物的猫头鹰做了什么?让他想想…好像是摸了又捧起来了,捏了嘴,戳了头两侧酷似猫耳的毛毛,理了毛,最后还戳了胸……

而对面这位看起来就像是个精神体开了感官共享的样子……

“…不是我说,你那精神体为什么不收起来啊?我还以为是谁养的宠物呢。”

“我以为有眼睛的都看得出那是精神体,先生。虽然猫头鹰还没全部灭绝,但这个物种已经灭绝很久了。”对面一脸“我以为任何人只要看了都知道,你难道没读过书吗?”的表情,“顺带一提,你的眼睛也像你的精神体动物一样,不太好使——我想这也能加在我的研究里。”

砂金觉得自己有点内伤,憋出来的。而对面可不给他蓄力发挥的余地。拉帝奥优雅起身潇洒离去,砂金瞪着他半晌,才想起对方右肩上的装饰物就非常像猫头鹰,自己先前真的是半点没察觉出其中关联。

发现好像真是自己的问题不但没有让砂金气消,反而令他感觉更加恼火了。

他们的第二次摩擦是在几天之后产生的。彼时砂金正在酒店的透明温室里撩妹——说实话,自从他觉醒精神体之后,这就越来越难了。没有精神体的女孩会感觉和他不在一个世界没有共同语言,有精神体能看见的又不一定能接受蛇;就算对方说可以接受,放出精神体后,对面的精神体又不一定可以。精神体不和谐的话,本体很难和谐,但强迫精神体友好共处甚至结合又违背了某些神秘保护组织的宗旨,可能遭到口诛笔伐。

本就只是逢场作戏,结果现在还要多好几道程序,真是麻烦至极。原本只要接受那些为了讨好他而被送来的人就好了,可他又偏偏觉得那样无趣得紧,所以只能接受麻烦。眼下,他和对方气氛正好,也已经放出了精神体互相熟悉,只需要再多些相处,应该就可以……

他的兴致忽然被一阵忽然悬空的不安感和某个耳熟的声音搅乱了。蔷薇花墙后走出两人,其中一个是前几天令他吃瘪的拉帝奥,另一个红发的他不认识。那人身穿闪亮的铠甲,面容好似被某位女神亲吻过一般俊美,看起来和拉帝奥相谈甚欢。二人颜值都不差,气氛又很融洽,配合着四周的花和正好的阳光,竟有一种一对璧人的相配感。

砂金顿时就不高兴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看到拉帝奥心情就变差。对方这会儿还没注意到他,正在单方面向身边的美男灌输他那套理论:“…总之,精神体动物从某种层面代表了我们最原始的面貌,也多少都会暴露我们的本性。比如说,精神体是蛇的人,多少会有些残暴还有贪婪,蛇在某些神话中是欲丨望的象征,该种精神体的宿主多半也很强欲……”

自觉被无故针对的砂金:硬了,拳头硬了。

随着两人渐渐走近,精神体也从花墙后显露出全貌,拉帝奥的精神体猫头鹰用爪子抓着砂金蔫头巴脑的蛇,正飞在二人身后。金发青年脑子一热站了起来,出声呛道:“我看你是有偏见吧?你的猫头鹰不也好不到哪儿去,把我的精神体当猎物吗?!”

拉帝奥直到他出声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在一边的模样,只一个眼神,猫头鹰就将准备探头咬自己的蛇扔了过来。砂金接过收回,想到刚才一阵后怕,立刻切断了感官共享。拉帝奥身边那人眨了眨闪亮亮的大眼睛,开口道:“…维里塔斯,我觉得你应该向这位先生解释一下,消除误会。”

叫名字真亲热啊。砂金眯眼。那个没礼貌的拉帝奥允许你这么叫吗?

没想到对方还真允许了。卷发青年招手让猫头鹰站在自己肩上,语气冷淡而讽刺:“实际上,我之所以这么说又这么做,是因为刚才看到你的精神体在袭击一只花枝鼠。这里是公共领域,你的蛇却对经过的动物发动攻击,这是残暴。精神体无需进食,你的蛇却想吞掉那只花枝鼠,这是贪婪。我为了防止它又去攻击其他精神体踢到铁板所以让我的猫头鹰将它抓住,但它却不顾体型差,想要袭击、甚至杀掉我的精神体,这便是强欲。”

压根没被精神体告知闯了什么祸的砂金哑口无言。然而拉帝奥好像不知道适可而止似的,不懂见好就收:“砂金先生,为了维护您的对外形象,也为了不被他人发现你人性中的弱点,我建议您在管教好它之前最好不要放出。毕竟,我们都不知道,精神体如果被攻击死亡,本体会发生什么事,不是吗?”

这是威胁没错吧?砂金勉强自己露出微笑,伪装风度假装顺从道:“多谢提醒。我不太能感觉到它做了什么,如果它给别人造成了什么损失,我会照价赔偿的——对了,那只花枝鼠不会是您这位朋友的精神体吧?”

“怎么可能?他叫银枝,又不叫花枝。”蓝紫色卷发的青年翻了个白眼,“有事后赔偿的功夫和钱财,不如事前管教好,免得给别人造成困扰。”

他说完便大步走开,一边的美男子冲砂金微微点头致意后便也跟了上去。满头是包的砂金看着两人亲密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原本的一天都被毁了。身边的女孩听了拉帝奥的分析后对他已经是避之不及,正巧,砂金也早就没了和她再继续的兴致。两人草草分开,之后几天再不巧碰见都和看不到对方一样。

“……对了维里塔斯,你刚才是讲了个冷笑话吗?”

“…那像吗?”

之后的好几天,砂金都在房间里和精神体较劲。然而精神体虽然闯祸都算他头上,却明显有自己的想法,砂金和它压根鸡同鸭讲没法沟通。整天把精神体关着他自己也觉着憋闷,索性切断了感官共享扔了出去——大不了就一块儿死。他倒要看看有几个人的精神体能打得过蛇。

至于拉帝奥。砂金起初回房间后疯了一样地查找猫头鹰有什么不好的特性、想要怼回去,结果一查:猫头鹰是智慧与神秘的象征,外表可爱、实际上却是货真价实的猛禽(战斗力也很高),视觉嗅觉灵敏,还在某些文化中代表着不辛劳和好运。就连以前认为它们不吉利,都只是因为它们昼伏夜出还能闻出快死的人的气味,被因果倒置了。

没一句能用来怼人的,倒像是在夸对方……可恶,性格那么差的人凭什么有那么好的精神体?在查资料时顺带知道了蛇也是猫头鹰食物中一种的砂金长叹一口气,只能安慰自己对方可能是自己的天敌,天生不对付。

……快跑吧,外面全都是拉帝奥。

原本只是想获得几句安慰的砂金彻底破防了。转头他看到首页有个求助帖问“经常被人说说话很难听是我的错吗?他们怎么那么容易破防?”,于是精神错乱进去发疯:“你没错,错的是别人,是这个世界!坚持自己!哪怕一个朋友也没了也坚持自己!!做你自己才会有真正喜欢你的人!”

胡言乱语完的砂金痛定思痛,觉得还是这家店风水不好,自己应该换个地方度假。只是还没等他决定好接下来去什么地方疗愈自己,水丨淋丨淋丨湿丨漉丨漉的拉帝奥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混蛋…还不快召、召回你的破蛇……!”也许是被折磨久了,拉帝奥的声音都已经沙哑,在过量分泌的唾丨液中黏黏丨糊糊。砂金尝试了几次,自己的破蛇依旧是没有反应——想也知道,平时它就几乎没听过话,这种蛇生大喜事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会听?

“…你没办法召回吗?”他没忍住疑惑道。拉帝奥被折磨得连瞪他的气力都无,不住地发出难受的呜咽声,好久才挤出一句:“它被钉住了,挣脱不了…!”

被什么钉…哦。

砂金咬了咬舌尖才控制住表情:“…那你能切断感官共享吗?”只要切断了感官共享,应该就不会这样了。

“从来就没成功过……”这句话几乎是颤抖的泣音。平日里装扮作风都一丝不苟的青年在身体本能的影响下无意识地塌下腰翘起臀丨部,摆出易于受丨孕的姿势。原本就松垮裹在身上的浴袍在倾斜下顺着重力滑落,露出其下汁丨水丨淋丨漓的美景。

砂金在下意识伸手去拉回浴袍前别开了眼,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拼命寻找保持冷静的方法:切不断?切不断就代表拉帝奥只要放出精神体就必须得和它感官共享,那自己初次对猫头鹰上下其手他肯定能感觉到的,自己的蛇差点一个绞杀他也能够感觉到的…我靠那得多疼多窒息啊他当时居然没给我一个大逼斗,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这么想着拉帝奥也没那么可恶了。他再和对方一起呆着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倒不如出去避一避,也让对方能够保持一点自尊。砂金这么想着站起身,尴尬笑道:“我感觉这样也不是办法,要不我出去找找它们?指不定就在哪…!”

他的话还没说完,拉帝奥哽咽一声,颤抖着溅湿了一小块床单,而后脱力晕了过去。

END?

小伙伴胳膊肘往外拐

PWP一发完/预警见AO3与wland

得趣朝朝,燕酣眠处,怕响晨钟。——《满庭芳》

“将军,骁卫大人病了。”一云骑急匆匆往神策府大殿走去,只见大殿之上神策将军与符太卜正执黑白棋子两军对弈,一面落子一面商讨些民生军政上的事。

“有客人?”符玄的布阵已成颓势,堂堂太卜起身想要开溜,“看来本座来的不是时候,那本座先不做陪了,告辞。”

“败局已定,符卿想一走了之?”景元笑了笑,又在棋盘里落下一子,“彦卿如何病了?没头没尾的,说清楚。”

“骁卫大人不肯说,只说是小事,眼下深秋,霜寒露重被风扑了有些着凉。”那云骑说,“可是云骑弟兄们明...

“骁卫大人不肯说,只说是小事,眼下深秋,霜寒露重被风扑了有些着凉。”那云骑说,“可是云骑弟兄们明明看见昨日骁卫大人与丰饶余孽交手时被一个莳者的袖中剑蹭了一下……”

“一点小伤原是不打紧的,只是那之后骁卫大人就不大对劲了,回去之后就一直呆在屋内不出来,我想着丰饶信徒中不乏精通岐黄之术的人,或许那袖中剑有什么蹊跷,但是骁卫大人说并无大碍,只是一点皮肉伤。”

“论骁卫大人的武艺,再来二十个莳者也无妨。只是敌人在暗,云骑在明,难免被算计。”

“怎么没人知会我一声?”景元觉得有些古怪,“前儿在长乐天遇到与彦卿同营的云骑,不过寒暄了三两句,他恨不得把彦卿晚膳用了什么,最近训练添了什么新伤全倒出来。”

“是骁卫大人吩咐的,不许任何人打扰,更不许请丹鼎司来。”那云骑又看了景元一眼,“也不许让您知道。”

彦卿今年一十又八,武艺越发精进,如今在军中很有些威望,当真叫那些云骑军弟兄们噤了声,愣是没传出半点风声。若不是景元在军中安插的亲信,估计景元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符玄站在边上听了满耳朵,出声:“这话好没道理,若是只是皮肉伤,为什么彦卿特意吩咐不许丹鼎司与景元知晓?似乎其中有些蹊跷。”

景元没说话。

云骑心有揣揣,上位者的心思实在难以揣摩,将军喜怒不形于色,瞧着更可怕了。

景元挑眉,玩笑道:“少年人翅膀硬了是好事,你那副表情是做什么?”

“将军,您同骁卫大人……”

景元摆手:“和我闹脾气呢,不提也罢,糟心。”

符玄看了景元一眼:“还没和好?”

“此事在彦卿而不在我,得看他什么时候消了气……这年头当师父也不容易。”景元摊手,“罢了,我今天去看看他。”

符玄哼了一声:“在彦卿而不在你?我看未必。”

景元琢磨着少年脸皮薄人又倔,还得是长辈腆着老脸给小辈台阶下。景元想着过会儿去云骑军院看望彦卿,给他准备些防治伤寒的药材和跌打损伤的金创膏药,再备一些小孩儿都喜欢的甜食。他养大的小雀儿他当然知道脾性,景元不信彦卿不领这个情。

长辈为了维护师徒情分实在是煞费苦心,景元都快给自己感动哭了。

符玄又道:“景元。”

景元转过头:“符卿还有何指教?”

“本座替你与彦卿捏了一卦,卦象混沌缥缈,指在水雷屯卦,需知雷雨之动满盈,却天造草昧。”符玄道。

“都说过多少遍了,人话,符卿。”景元摇头,多少年了,符玄说这些佶屈聱牙的卦辞的时候,他都替符玄担心咬到舌头。

“此番前去,无论结果如何,唯有一点需将军记住。”

景元:“什么?”

“万事从心。”

他和彦卿有什么需要万事从心的?景元失笑,不就是三两月前彦卿在自己面前剖析心意被他拒绝了么,闹了好大一通脾气,赌气住进云骑军院内不回来了。

景元顾左右而言他,企图越过这事儿:“什么从心不从心的,彦卿是孩子耍小性儿,符卿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本座也是看着彦卿长大的,你同我拿什么乔?”娇小的少女叉腰,嚷嚷着就要走,“爱信不信!水雷屯卦为大凶之卦,彦卿横遭此劫,于你二人都是大变数,而你才是破局关键。”

后续走:

AO3:47508517

wland:

Wid.3213579

Uid:1734050

神策府前殿。

“彦卿如何了?”半透明的投影符玄问道。

“有劳符卿事务繁忙还抽空挂念彦卿,他好得很,被我从军院抱回来了。”景元说道,“当时事急从权,顾不了许多……”

“少给本座装正人君子。”符玄冷哼,“不说别的,单单谋略一项,你的狡诈程度本座可是望其项背啊。”

“再装正人君子现如今也坐实成禽兽了,如何?符卿现在满意了?”

“本座说什么来着?万事从心。”符玄抱怀,“天意如此,本座当时也不好透露太多,现如今你俩也成了,我不如把卦象再说于你听。”

“符卿,请讲。”

符太卜脆生生道:

“雷雨交加,险象丛生,起始维艰,然而春雷过后,幼苗新生,一如少年心意,顺时应运,而后必欣欣向荣。”

FIN.

一些想说的话:

其一,要提一嘴文本不私发哦,都是因缘际会能不能看见随缘吧。

其二,阿sir你听我解释,这篇是成年的大孩子彦卿!请不要青蒜我呜呜呜!

其三,卦相是我百度的,这篇文就像标题所说,通篇胡扯,但是还是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Title:波兰饺子,可得劲了

CP:恩希尔/杰洛特

Warning:本意是想写个《深夜食堂》或者《侠饭》类的故事,结果看上去像《故事会》和《知音》的结合体。

Summary:波兰野路子厨师杰洛特指着包了奶酪、肉酱、番茄碎和切成小块的瑞典肉丸的炸饺子说:“你再说一遍,这不叫饺子叫什么?”

已经做了合集归档所以不放上一章链接了。

02

杰洛特餐馆的高峰期在晚上,他没让希里出来,只让她在屋里收银。杰洛特手上端着两个大托盘,将菜品挨个送过去,和客人说几句话。他可能真的做多了肉丸,不仅今天每份菜里都有瑞典丸子——除了甜品——连九点钟之后的员工加餐也是切成两半的瑞典肉...

杰洛特餐馆的高峰期在晚上,他没让希里出来,只让她在屋里收银。杰洛特手上端着两个大托盘,将菜品挨个送过去,和客人说几句话。他可能真的做多了肉丸,不仅今天每份菜里都有瑞典丸子——除了甜品——连九点钟之后的员工加餐也是切成两半的瑞典肉丸夹酸黄瓜。

希里没有八点钟之后吃东西的习惯,但从傍晚开始她就站在收银台后面,待会儿关店还得帮杰洛特把遮阳伞跟椅子搬回店里头,考虑到体力消耗,她还是吃完了自己那份。

“后厨的小隔间在哪儿?”希里问道。“我先把外套放过去。”

杰洛特应了声,左手拿着叉子,右手在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特地用手指拈着两把说:“你有驾照吧?”

希里哼道:“当然。”

“车在马路对面,导航定位等会儿发给你。”杰洛特说。“wifi密码urcheon。”

希里闻言,微微挑了挑眉毛。

“u-r-c-h-e-o-n?”

“对。”杰洛特说。“一次就拼对的人可不多见。”

“那你睡哪儿?”希里问。

“店里。”杰洛特说。“或者去别人家。你可以开着我的车去别的地方,我更希望你去我家,或者回你自己的家。”

希里接过钥匙:“就你家了。”

第二天一早,希里砰砰地拍着放下的卷闸门,杰洛特睡眼惺忪起来,发现这会儿才七点。

“早上不营业。”他迷迷糊糊的说。“十点钟才开始呢。”

“那你也得早点儿起来准备准备吧?”希里说。

杰洛特打个哈欠:“八点钟起床来得及......你可真严格。”

“爸爸的餐......别人的餐厅都是这样的吧?”希里说。

爸爸的餐厅?

杰洛特心想:哦,她家里是做餐饮生意的。

他挨个想了个遍,有钱到能让小孩随便买梵克雅宝新款,又能用来搭配优衣库,还有良好的修养和作息,离异家庭。杰洛特想不到,索性不想了,反正他笃定希里就是一时与家人置气,过几天就回去了——最好的就是今天在店里帮工累得厉害,马上回家。

他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希里的韧性,她一点儿都不挑剔,杰洛特让她削土豆,她完全不介意把没有茧子的手指泡进冷水里,然后重复刮皮动作。杰洛特还让她搬运猪肉和成筐的番茄,希里都毫无怨言。她挽起袖子,杰洛特看到上臂些微的肌肉线条。看来这个女孩儿起码为自己的梦想做了初步准备,一个能够追逐水鸟的健康身体。

“放着我来吧。”杰洛特叹了口气。“你去开烤箱预热,把放在密封袋里的鸡胸肉拿出来,冷柜有NFC果汁,喝点儿歇着去。”

“你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都自己忙了四五年了。”杰洛特说。

希里执拗地站在那儿抱着手。

杰洛特说:“行吧,顺便烧一锅水,番茄去皮会吗?”

希里笑起来。“切十字,放进滚水里烫。”

杰洛特搬东西的时候瞥到希里的刀工,切个番茄皮看不出什么,但拿刀的姿势和角度是正确的。她认真地在每个番茄顶端划开两道,丢进热水锅,烫几秒钟拿出来,丢进冰水盆,等积攒了七八个,才小心地剥去表皮。如果她完整剥了一个,就露出小女孩般天真又得意的笑容。

以这两天的相处看,希里有点儿脾气,可她这个年纪就该这样。只能说是家庭选择与个人选择之间的冲突。杰洛特摇摇头,开始准备披萨饼底。杰洛特的店从不标榜纯手工制作,他也偷懒用半成品,不过制作脆皮披萨饼底的诀窍是维瑟米尔教他的,他心情好的时候就自己做。

希里处理完一大筐番茄,见杰洛特没有别的任务交给她,就拿着清洁工具去店里打扫。她一点儿都没有懈怠,像是真的在打工。

杰洛特切番茄的时候想起来今天世界杯就要开始了,他从后厨探出半个身子:“希里?”

“怎么了?”

希里耸耸肩,拿着白板笔改过数字。“因为世界杯?”

“对。”杰洛特盘算着今天可能的收入。晚上会比平常多赚一点。他利落地做完后厨一切,和希里一起撑开阳伞放好桌椅,等着客人上门。

第一个客人是杰洛特的老朋友卓尔坦,他就在港口工作,做焊接类的活儿。

“卓尔坦可是欧洲最好的焊接技师。”杰洛特介绍道。“连续拿了三年的金奖。”

“第四年我就没参加了。”卓尔坦和女孩儿说。“机会要留给年轻人。”他举起一升的啤酒杯,虚敬一下,啤酒泡沫沾满上唇胡须。

“你这么早出门干什么?”杰洛特问。

“给鹦鹉瞧病。”卓尔坦拍拍放在身边蒙着布的笼子,小心翼翼掀起一角。“它从昨天就有点儿精神不振,我带去宠物医院看看。”

焊接技师三口两口吃完早餐,拎着笼子走了。

希里说:“我觉得那只鹦鹉是吃太多了。”

“上回我见还没那么胖呢。”杰洛特说。

此事不过是一天中的小小插曲,中午和傍晚照常营业,杰洛特的手工披萨卖的很好,今天的菜单除了披萨还有鸡蛋布丁。希里吃了形状不太好看的两个。街上多了很多穿着球衣的人,他们要么拎着啤酒要么拎着碳酸饮料,一个个睡眼惺忪的,一看就是预支了晚上的睡眠。七点半后,餐厅营业告一段落,杰洛特又回后厨忙活零点之后的生意。希里在柜台后看着外面,有客人点单就叫他。

杰洛特对着食材犯愁,他睡了一觉起来居然忘了今晚是世界杯开幕式,小食类的材料完全没有补充,这会儿也只在冰箱里翻出一包越南春卷皮。他想了想,把春卷皮用温水泡开,另外拿了做披萨剩下的芝士碎、冷冻的肉丸、番茄和意面肉酱,又想了想,他还翻出一小捆新鲜紫苏叶。

看世界杯当然是高热量食品和气泡饮料。

杰洛特捻开透明饼皮,将芝士碎、切小块的肉丸、番茄碎、肉酱和切碎的紫苏叶包在里头,糯米制成的薄皮半湿润状态很容易粘合,他做了不少,放进锅里炸过之后,沥去多余的油,倒进烤箱烘了会儿。

他先炸了一小盘,自己吃过两个,拿去给希里吃。

“这是什么?”

“波兰饺子。”杰洛特大言不惭。“某种变种波兰饺子。”

希里将信将疑:“波兰饺子......”

“好吧其实算是意大利饺波兰饺和越南春卷的综合。”杰洛特说。“别管是什么,好吃吗?”

“好吃。”希里又拿了一个。“但完全是热量地狱。”

“客人会消耗掉的。”杰洛特说。“他们有得大喊大叫呢。”

“就这一样吗?”

“还有烤肉。”杰洛特吃掉了剩下的两个。“一口量的。”

“健康的东西呢?”希里问。“膳食纤维什么的......”

杰洛特沉默了一会儿。

“炸蔬菜怎么样?”他不确定地说。“......看球赛为什么要讲求膳食纤维?”

“......为了营养均衡?”希里瞧上去更不确定。“我不知道......我爸爸的餐......我吃过的一些餐厅都会给高蛋白食物搭配点蔬菜?”

“那就炸蔬菜。”杰洛特说。“我们还有茄子,芦笋......南瓜和叶菜。”

希里点点头。

但她隐约觉得,炸蔬菜也不算健康。

=tbc=

这里狼狼用的春卷皮是米做的,O宝上也可以买到,透明的硬硬的一张张,泡水变软之后裹蔬菜之类的吃,可以油炸,炸过很脆,之前在一家越南餐厅吃过,但是......其实可以想象一下就是普通的炸春卷而已!只是更酥脆,并没有特别好吃,还是看馅料的。

须弥f4玩躲猫猫,私设只有赛诺没玩过

疯狂迫害卡维,他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

ooc,逻辑混乱,海赛已交往,其余为cb

我写的东西又生草又雷人,它可以自己和自己打激化耶!(?)

写得很烂...总之看个乐呵就好

“我说,为了庆祝伟大天才建筑师卡维的又一项工程竣工,咱们来几局紧张刺激的风行迷踪怎么样!”难得四人都有闲暇的日子,金发建筑师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你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对面赛诺头枕在艾尔海森的肩上,目光并未从手中的七圣召唤卡牌上移开。

“不是啦!这不是上次旅行者邀请我们玩的时候你有公务在身嘛,这次好不容易闲下来了,要不要来试试?我还挺喜欢这...

“不是啦!这不是上次旅行者邀请我们玩的时候你有公务在身嘛,这次好不容易闲下来了,要不要来试试?我还挺喜欢这个起源于蒙德的小游戏的!”

提纳里思索着揪了揪耳朵。“嗯……也不是不能考虑,我觉得这游戏还挺有意思的,赛诺你也可以换种方式放松一下。”小声咕哝了一句,“......总不能每次都玩七圣召唤吧。”

艾尔海森偏头看向枕在自己肩上的脑袋,“我无所谓,你来定。”

“......可以一试。”

“好耶!”卡维激动得几乎要从座位上蹦起来,“那么我来说明一下游戏规则——”

“我讲得很清楚吧,大风纪官?哎呀——管你听没听懂,玩就完了!”

——第一场——

猎手:卡维

游侠:艾尔海森、赛诺、提纳里

场景:卡萨扎莱宫

“看来会是很无聊的一局。”艾尔海森干脆利落地给出了结论,转过身轻车熟路爬上了宫殿一侧的树,再从树顶起跳,轻盈地踩上房檐,三步并作两步爬到了最高处。赛诺不明所以,考虑到跟着有经验的玩家更加稳妥一些,于是也跟着上了房顶。

十秒后,两人和从另一边上来的提纳里面面相觑。

提纳里:“……哈哈,好巧啊。”

“这不是我的巅峰之作——之一嘛!到达须弥最高城——卡萨扎莱宫!太美丽了家人们。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都出自我的深思熟虑,躲到哪里都是没用的!!所以你们几个完蛋了!!乖乖等着被我找到吧!!”

经过某不知名金发旅行者的提议,虚空被开发出了“风行迷踪”等一系列娱乐功能,在游戏中能以投影等形式将现实中的场景还原出来。虚空终端则用于玩家之间的通讯功能,以及显示游戏信息等。玩家可以通过通讯器自如地在游戏中交流,游侠不会因为说话暴露位置。

“让我想想你们会躲在哪儿......亭子附近?嗯......确实很偏僻。不过,可逃不过我的眼睛!”

“......不在这里吗。没事,再来!——啊看看这个回廊的设计,多么巧妙,多么精致!利用透视原理,充分展现出主殿的神秘感......天理看了都得夸一句!”

“哈,我就知道你们会躲在这儿!平台和台阶连接处的下面,绝佳的藏匿处!可惜瞒不过总设计师的我!......诶没有吗。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们的智商——到底躲哪去了!难不成藏喷泉里了?算了,谅你们也没那个胆子破坏这灵动的美感!”

赛诺沉默良久,打开隐秘通讯,真诚地发问:“为什么他甚至都不抬头看一眼呢?”

提纳里道:“呃,赛诺,你知道风行迷踪里有一句话,‘自古猎手不抬头’。”

“这句话对某个笨蛋尤为适用。”艾尔海森甚至没从书本上抬起头,“对他而言,风行迷踪不需要视力。”

“到......到底躲哪去了可恶的家伙们!”绕着卡萨扎莱宫跑了不知多少圈的卡维累得气喘吁吁,“‘神秘预感’显示就是这个方向啊......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

倒计时30秒,卡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不找了,我开摆了。”

倒计时10秒,提纳里似乎觉得不告诉他真相良心有愧,于是大发慈悲地打开全队语音,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喊道:

“笨,抬头,往上看。”

距离卡维把脸气绿、从生气的风史莱姆进化为草史莱姆还有三秒。

“谁!允许你们!践踏我的!艺术作品!!把你们肮脏的脚印都擦干净!!艾尔海森你给我从莲花顶上下来!不要碰尖拱门啊赛诺!!”

本轮战绩:

卡维(猎手):「无从复命」

——未能捕获任何游侠

艾尔海森(游侠):「稀薄的存在感」

——未使用「伪装」的情况下获胜

赛诺(游侠):「稀薄的存在感」

提纳里(游侠):「稀薄的存在感」

——第二场——

猎手:提纳里

游侠:艾尔海森、赛诺、卡维

场景:道成林

倒计时结束,屏障解除,提纳里环顾了一下四周,多了几分胜算。对于每天都要全方位巡视一遍、早已熟悉这片区域一草一木的提纳里来说,伪装成植物显然是非常愚蠢的选择。

他走到一棵树旁,低头看着树下的一棵星蕈。

“星蕈长在这里是会被长鬓虎吃掉的,卡维。”

“什么!我可不想被吃掉!”吓得瞬间变回原形。

「提纳里捕获了卡维」

“对付笨蛋就是这么容易。”旗开得胜的巡林官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虚空投影出的场景里怎么会有真的动物。而且,长鬓虎又不吃素。”

“你还不如变成蕈猪,更适合你。”艾尔海森毫不留情地开麦嘲讽。

“幸好我没有伪装成蕈类。”赛诺略带庆幸地感慨。

提纳里走到栈桥上,盯着一张桌子陷入了沉思。

“……赛诺,我们这没人玩七圣召唤。”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用霓裳花织成的丝绸做卡套!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

“好吧。”解除了伪装的赛诺站在桌子上,摇摇头叹了口气,“变成植物之类肯定会被你看出来,下意识就想到这个了,没有精致包装的卡组又太可怜就......”

“等等,我突然发现,提纳里你的确很擅长做‘猎手’,怪不得你那把弓叫「猎人之径」......”

「提纳里捕获了赛诺」

“不仅要抓蕈类,连没有生命的也要抓,我这个‘猎人’当得可真够辛苦的。”本来看在他第一次玩的份上准备多给他一次机会的,可是他讲了冷笑话。

当然,只是手滑而已。

局势全面向猎手倾斜,对于唯一没被抓捕的艾尔海森来说,只有铤而走险抢到眷顾之能才有一丝希望。比起漫无目的地寻找不知变成何物的书记官,提纳里选择直接来到眷顾之能将要降临的地点守株待兔。

离渡谷位于道成林西北部,这片静谧的林中湿地生长着美丽的月莲。虚空的场景模拟对其淡雅的香气也还原得十分到位,清新的空气让五官灵敏的提纳里心情舒畅,不禁勾起了之前为柯莱采集药材的回忆。植物学学者的本能让他蹲下身细细观察这些花卉,生长状态都很好,这一株……这一株的花蕊顶端怎么带一抹灰?

提纳里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一株月莲给他一种……很孤独的感觉,假如它有神识,此刻应当正眺望着远方沉思着什么,尽管它看上去只是安安静静地浸在水中。

提纳里突然不是很想打扰这朵孤独莲花,他打开终端看了一眼,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

“……艾尔海森,我属实没想到,你为了赢能做到这种地步。”

孤独莲花沉默了一秒,只见艾尔海森从水中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不愧是巡林官,果然逃不过你的眼睛。”

湿透了的黑色紧身衣紧紧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腹肌轮廓。水珠划过男人流畅的下颌线停留于健硕的胸肌,仿佛在此处流连。

以隐身形态目睹了这一幕的赛诺心中一动,咽了咽口水,“我觉得璃月语有一个成语用来描述很合适……”

卡维察觉到了不对,“你想说的是不是,那个……”

“出水芙蓉。”

「提纳里捕获了艾尔海森」

忍无可忍的提纳里结束了游戏。

艾尔海森:“……早知道不教他璃月语了。不过让我很在意的一点,提纳里,你是怎么确定那朵月莲就是我的?”

“你伪装得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是,”提纳里打开终端,指着艾尔海森的头像下面“潮湿状态”的图标。“这个出卖了你。”

提纳里(猎手):「终场倒计时」

——120秒内捕获所有游侠

卡维(游侠):「强行侦察」

——本局中首位被捕获的游侠

赛诺(游侠):「阵脚大乱」

——本局中第二位被捕获的游侠

艾尔海森(游侠):「功败垂成」

——最后被捕获的游侠

——第三场——

猎手:赛诺

游侠:艾尔海森、卡维、提纳里

场景:智慧宫

赛诺走出屏障,入目的是智慧宫金碧辉煌的穹顶。视线扫过身旁一排排书架,眉头微微皱起,走过去将几本有些放歪了的书扶正。

「赛诺捕获了卡维」

“既然伪装成书,放倒了未免也太明显了,卡维。”

“尽管如此,和前两局比起来,你的智力水平已经可以说是有了质的飞跃了。”

“呜哇,这就是大风纪官吗,这视力也太恐怖了吧!”卡维瑟瑟发抖,“职业选手禁止参赛!”

“冷静点,卡维,”提纳里扶额,“他今天才学会玩。”

“还是你自己拼命邀请他玩的。”艾尔海森补充。

走在和往日别无二致的智慧宫中,赛诺思考,也许这样的游戏对他工作也有帮助。扮演“猎手”能锻炼他发现、抓捕罪犯的能力,扮演“游侠”则有利于他更好地理解罪犯的心理,从而更有效地实施抓捕。“风行迷踪”......不错的游戏。

等等,有灵感了。

“各位,我想到一个冷笑话。”赛诺有些得意地抱起双臂,“你们知道什么动物最不擅长玩风行迷踪吗?”

“是蜜蜂,因为‘蜂蜜’会暴露它的‘行踪’。”

智慧宫中一片死寂。

“这个笑话有趣的地方在于,我把‘风行迷踪’这几个字拆成了‘风迷’和‘行踪’,再利用谐音把‘风迷’换成‘蜂蜜’......”

提纳里高举双手从桥下走了出来。“好了,不用解释了,我认输。”

“居然会用冷笑话逼我自己现身,没想到赛诺你竟然这么狡猾,果然和艾尔海森那家伙待久了就会变成这样。”

“我没有。”艾尔海森反驳。

赛诺无辜地偏了偏头,“你为什么要自己出来?我并没有把你逼出来的意思,只是正好想到了一个冷笑话而已。......不好笑吗?”

他对他的冷笑话的杀伤力一无所知。在温暖如春的智慧宫中,提纳里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他只是一只热心善良的耳廓狐,他何德何能玩个风行迷踪还要遭受此般对待,这明明是“风行迷踪”,可不是什么“冰行迷踪”!没有人抵抗得了赛诺的冷笑话——除了那个男人。这种局面还能保持泰然自若纹丝不动,提纳里合理怀疑,是爱情的滋养让艾尔海森对赛诺的冷笑话产生了某种抗体。很好,那就让他们俩1v1,不,让他们俩过二人世界去吧!

“很好笑,实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我受不了了,我笑得连躲藏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才出来的,你讲笑话的水平真是越来越高了,我是自愿认输的。快把我抓住吧。”

「赛诺捕获了提纳里」

赛诺满意地点点头,这次的笑话难得地获得了提纳里的肯定,看来是真的不错,不知道艾尔海森反响如何。艾尔海森躲在哪里?难道他躲得太专心了,没有听到?

赛诺向前走了几步,紧接着在震惊中瞪大了双眼——

教令院场景中竟然还有角色「艾尔海森」吗?!

只见「艾尔海森」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读着一本书。修长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此刻的他和场景里的其他学者一样,融入在智慧宫安宁祥和的气氛中。

既然学者们也是「场景」的一部分,那么图书馆里有书记官也很合理。鬼使神差地,赛诺走了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

这么安静的艾尔海森可不常见。赛诺注视着他微微扇动的、纤长浓密的睫毛,感叹着恋人的容貌是如此无可挑剔——哪里都很完美,就是长了一张嘴。每次吵架时赛诺抬头看到那张精致的脸,心中火气便莫名消了大半,连带着辩驳的话也憋了回去。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艾尔海森要是不会说话该多好。

所以这一刻才格外难能可贵,那个仅存在于他幻想中的艾尔海森就在他的面前。虚空投影真实得让赛诺几乎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但他明白如果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这样的艾尔海森,就会从他的身体中穿过去。他不愿打破这份真实感,只要静静地看着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像对待一件艺术品一样。

而此时的卡维已经急了:“赛诺你在干什么啊赛诺!为什么不抓他啊!——哦,他才开始玩,他不知道场景中不会有和玩家一样的人物!艾尔海森这个狡猾的家伙……!”

“不行,我看不下去了!可怜的赛诺被艾尔海森玩弄于股掌之间,我的正义感不允许我坐视不理!”打开了全队通讯。

“喂等等,你要干什么!艾尔海森和我们是一个阵营的啊,你提醒赛诺我们就输了啊!”

“诶?你说得有道理......可是!啧,不行!看艾尔海森那小子赢了比我自己输了还难受啊!”

这个笨蛋没救了。提纳里扶额。

“喂赛诺!不要被那家伙骗了啊,场景里是不会有和玩家一样的人物的!”

赛诺愣住了。

也就是说,这个艾尔海森,是真的……?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确认,却在触碰到艾尔海森手的前一瞬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他有些惊慌地抬起头,对上了艾尔海森玩味的视线,以及明显勾起的嘴角。

仿佛这一刻他才是「猎手」,而他则是那只不小心踏入陷阱、惊慌失措的小胡狼。

「赛诺捕获了艾尔海森」

游戏结束。

赛诺(猎手):「清扫时刻」

——本局游戏结束前捕获所有游侠

提纳里(游侠):「阵脚大乱」

——第四场——

猎手:艾尔海森

游侠:赛诺、卡维、提纳里

场景:赤王陵

由于赤王陵占地面积过于庞大,地下结构又如迷宫错综复杂,游戏开放的区域仅限于最外围的几个房间。

艾尔海森在屏障中沉默着双手抱胸,带着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的目光笔直地看向屏障的一角——一只屁股扭来扭去、嚣张地彰显着自己存在感的圣金虫,实在很难让人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

倒计时结束,艾尔海森强忍住一脚踩上那只圣金虫的冲动,拎起一只触角把它提溜了起来。

「艾尔海森捕获了卡维」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把你的脑袋劈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

“啊??为什么会这样!!我还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会注意到出发点脚边的一只圣金虫啊!!”

“首先这招对我不奏效,其次你离得太近都卡进屏障里了,还在那乱动,以为我瞎吗。”

赛诺若有所思,“原来卡维的‘卡’是这个含义吗……”

“再说了,凭借你那处处洋溢着愚蠢的气质,你就算变成老壁灯我也能认得出来。”

“你......!”卡维又一次被气得说不出话,“我说赛诺,你也不管管他,这小子说话实在是太欠了!”

“......我试过。”

“现在呢?结果咋样?有成效吗?”

“现在……”

赛诺叹了口气。“现在已经习惯了。”

此时他们谈论的主人公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知不觉嘴角愉悦地上扬。他拍了拍沾上沙尘的双手,走进了赤王陵。

庞大的陵墓内不仅堆积着经年累月的沙砾,沙土下方还掩埋着一些沙漠机械的残骸。

艾尔海森看着正前方端端正正的立方体陷入了思考:……沙漠里有这样的机械吗?他见过的元能构装体似乎都是棱锥状,如此四四方方的结构还是第一次见到。上表面那么平整,难不成是给人坐的?

正方体发出了咔吱咔吱的声响,艾尔海森后退了两步,只见它变形成了一只机械螃蟹。

遗迹……防卫者?

“提纳里,容我提醒一句,沙漠的古代机械和遗迹机关结构有显著不同。”不知道一个道成林的巡林官是怎么接触到遗迹机关的,难道教令院又有人研究机械生命,还放任其跑到道成林?

“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巡林官立刻解除了伪装,“只是见到过这种机关,便以为所有机械生命都大同小异,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艾尔海森捕获了提纳里」

终于解脱了!提纳里长舒一口气,长期居住在雨林的他本就不习惯沙漠炎热干燥的气候,金属材质的遗迹机关吸热效果更强,热量传导到他身上,平日高耸的耳朵都要耷拉下来了,看来回去得好好护理一下。嗯,植物精油的费用,就让卡维报销好了,毕竟是他提议的。虽然他大概率没钱。

来了。没想到艾尔海森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得尽快转移阵地才行。赛诺屏气凝神,一边观察着猎手的动向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动位置。来到视觉死角处,利用雕像遮挡身形,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跳到地上,再爬上另一面墙,争取在艾尔海森转到这面之前转移到别的房间。嗯......是不是设置几个诱饵更稳妥一些?

“爬那么高也不担心摔下来,当心点。”

声音冷不丁从背后传来,赛诺不由自主地呼吸一窒——什么时候过来的?!手上一不小心卸了力道,失去了着力点,艾尔海森一语成谶。

不过无须担心,有人会接住他的。

“游侠”落入了“猎手”结实的怀抱,艾尔海森一手托着赛诺的臀,另一手流连在他腰际。背后温暖的、微微起伏的胸膛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颈侧,把大风纪官的耳垂染得通红。赛诺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捕捉到了对方的一声轻笑。

「艾尔海森捕获了赛诺」

艾尔海森(猎手):「清扫时刻」

赛诺(游侠):「功败垂成」

End

小剧场

1.

游戏结束后艾尔海森问赛诺:“你知道我看到你在墙上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回想当时情况的赛诺不由自主地脸红:“什么?”

艾尔海森笑了一声,凑近赛诺的耳朵。

“你好像一只蟑螂。”

2.

旅行者不明白,为什么当他再一次兴冲冲地问起要不要玩风行迷踪的时候,提纳里和卡维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如果早知道,作为游侠被抓了也会被塞一嘴狗粮......

感谢阅读··*

须弥什么时候能玩躲猫猫啊啊啊我好想玩啊

精神状态错乱的产物,(初衷只是想找个理由让他们换上这套头像)

*私设教令院是魅呃不恶魔窝点,赛诺秋招被无良企业大骗一通又被海哥忽悠瘸了..

*呃啊就想看海哥教赛诺沟饮自己怎么了呢!

/

赛诺现在是只恶魔,这没什么好避讳的。

前往教令院任职前夕,同乡兼好友坎蒂丝对他耳提面命:赛诺,在外你就代表阿如村。你如何,阿如村就如何;你若发光,阿如村就不黑暗。

好的,好的。赛诺郑重其事答应。

正当高材生赛诺准备发光,考虑头天上班该在办公室待到六点半还是七点下班更合适的时候,接待他上岗的贤者小姐拿着副什么东西向他走近,冷不防往他脑袋戴下去。

啪嗒一声,贤者笑容满面地宣布虚空终端安装完毕,彻底断送赛诺“快跑啊不如回沙漠种枣椰”的念头。...

啪嗒一声,贤者笑容满面地宣布虚空终端安装完毕,彻底断送赛诺“快跑啊不如回沙漠种枣椰”的念头。

01

头顶没有弯曲的盘羊状黑角,光洁的后背未曾无故生出一对翅膀……赛诺谨慎地摸摸尾椎骨——好的,屁股也尚且安好。

被迫成为恶魔后,赛诺身体没有出现明显变化。他只是,饿,非常饿。

工资月底统一打款,刚好够缴每个月的房租。

而恶魔们满足人类心愿,与之交易而来的灵魂克数,却随时能在虚空终端内等额兑换为货币。

赛诺坐在观景喷泉旁,映着水面与想摘只能连着脑袋一起摘的虚空终端相顾无言,又远眺须弥城门天罗地网比狗鼻子还灵的探测仪器,长长叹出一口气。

跑路不如跑业务。

这是赛诺第二次推开普斯帕咖啡馆大门——《新手恶魔培训手册》中狩猎难度评级一星,同行们普遍认为极易得手的好去处。

他暗自翻白眼:无稽之谈,上午明明还没开口就被一男的“谢谢不需要”了。

好在一时气馁无法打消他的斗志,短暂休整后,赛诺调整策略,决心绕过那种看着就过分冷静、没什么烦恼的人。

大作业明天就要交?——我通宵搞定。

结课论文写不出来?——我一对一辅导。

PRE的组员不配合?——我物理解决组员。

而学生打扮的男子不等他主动推销业务,一开口就是重量级。

“哎哟,哪里来的小美人。”

赛诺:“……”

第一天开张,总要清醒克制些。赛诺压住内心腾起的怒火,努力松动出于本能硬起来的拳头。

男子却完全读不懂空气,又或许赛诺善良的沉默给了他错觉。只见他目光痴迷地凑近身,过分灼热的呼吸几乎要喷到赛诺脸上,是下一秒就准备对人上下其手的架势。

人渣的灵魂想必一文不值吧。

赛诺连碰都不想碰到他,抱臂闪身躲开扑过来的流氓,抬腿狠厉往他胸口踹去。动作干脆利落,力气丝毫没有保留。

男子四仰八叉倒在地板,惨叫连连。赛诺居高临下俯视,考虑是不是再往他脸上补一脚。

“你、你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外地小伙赛诺眉毛都没动一下。

男学生恼羞成怒,挣扎爬起身,一把掀翻周围的餐桌泄气,玻璃杯茶盘乱七八糟碎得满地狼藉。

咖啡馆的代理店长恩忒卡小姐匆匆赶来,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男学生对店长的出现视若无物,踉跄几步,又扭曲着脸将古董花瓶一脚踢得稀碎,撂下“给我等着”的狠话便打算扬长而去。

恩忒卡小姐默不作声取了扫帚打扫,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赛诺锁眉,大步向前,一把制住男学生手臂反扭过去,对满地狼藉扬起下巴:“赔。”

“用得着你打抱不平?”男学生咬牙冷笑,“她要我赔了?她敢叫我赔吗?”

像是印证他的话似的,恩忒卡小姐向赛诺投来意味复杂的目光:感激,但更多还是无法诉诸于口的为难。

僵持不下之际,有人出声:“你是室罗婆耽学院的学生吧。”

男学生猛地扭头朝声源望去:“艾尔海森?”

只见那人坐在不远外的位置。馆内本就不多的顾客早就跑了大半,他却姿态悠闲端起咖啡呷饮。斜侧柔和的灯光勾勒出他脸庞干净利落的轮廓,小臂勃发的肌理与筋脉在阴影明灭中若隐若现。

“卡瓦贾教授倒是没和我说过,这学期的见习内容是到咖啡馆里闹事。”

方才还大逞威风的男学生瞳孔一缩,倏时消了气焰,挣了挣自己被钳制住手臂暗暗咬牙:“是他主动要来搭讪我。”

听罢厚颜无耻的说辞,赛诺正要发作,艾尔海森却向他投来制止的目光。

赛诺看清他的脸,顿时哑了声。

“教授最近抱怨手头的课题项目组人员饱和,正愁踢掉哪个没用的学生才好。”放下咖啡杯,艾尔海森漫不经心用指尖轻点杯壁,眼眸沉静有如海面:“作风不端恐怕是个好由头。”

他语气平和,轻描淡写得根本不像威胁,但男学生闻言面色大变,一时讷讷说不出话。

艾尔海森转过话锋:“松开吧,再用力他手要脱臼了。”

赛诺下意识遵循他的说法卸了力气,男学生随即挣出手,狠狠瞪视赛诺,最终还是摆弄虚空终端偿付赔款,憋着怒气冲出店外。

事件解决,这单生意也随之告吹,期间过程还被早晨拒绝他的人全程围观——当然,“谢谢,不需要”,除了艾尔海森还能有谁。

忙活半天,肚子仍旧空空如也。赛诺尽量忽视腹部传来的阵阵不适,准备出去碰碰运气,身后却传来艾尔海森的声音

“今天早晨,你想问我什么?”

“我们是须弥城内游走的恶魔,我们以捕猎青年人的灵魂为生。”教令院大贤者在入职培训时反复强调。

赛诺以为这是个比喻句,腹诽:“怎么捕猎?”

直至夜间,赛诺看见祖拜尔剧场里巧笑倩兮,在观众们的哄闹与觥筹间穿梭自如的恶魔同事们,他悟了。

赛诺咬牙切齿:“如果你们指的捕猎是……”

“想到哪去了,只是一种交易,我们满足他们所需,他们报之相应的灵魂克数——至于用什么方式交换,随你喜欢。”贤者们满脸是“现在年轻人思想为何如此污秽”的谴责。

“做人的体统呢?”赛诺无法接受大城市里清奇的谋生手段。

贤者们讶异:“进了教令院的门,还要什么做人的体统?”

艾尔海森说,你早晨想问什么。

回想自己算不上培训的恶魔培训过程,又看看眸中毫无波澜的艾尔海森,赛诺突然不晓得该怎么开场白——等价交换,以物易物,他不是很确定艾尔海森这种人是否需要自己帮忙代写论文。

但积极的态度总是要摆出来:“支付灵魂克数,我就可以满足你的心愿。”

想象中的质问或是嘲弄并未如期而至,艾尔海森闻言仅是略一挑眉,并不答话。

咖啡馆招待生顺势将点心上桌,除了常规用以佐茶的酥饼和布丁,另有一份与咖啡馆装潢格格不入的主食米圆塔。

赛诺藏在桌底的手指局促揪起:“你什么意思?”

“刚刚那家伙算我同个学派的学弟,”艾尔海森托着下巴,“替他请你吃顿饭作为道歉应该很正常吧。”

艾尔海森理不直气也壮的反问句式显然用得炉火纯青,赛诺怔愣接过对方递来的圆勺。

“我可以给你灵魂克数。”艾尔海森突然说。

埋头苦吃的赛诺猛然抬头。

“有一项我很感兴趣的课题,它需要双人合作完成,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这个要求可以吧?”

赛诺犹豫:“什么课题,我需要知道具体内容。”

艾尔海森眼睫颤动几下,神情像在斟酌说辞,又带有懒得多说的意味。

“没别的意思,”赛诺难得耐起性子解释,“我需要借此判断我能不能帮上忙,能帮上多少,否则不好报价。”

沉默良久,艾尔海森开口道:“你一定能帮上,也不必纠结该如何报价。”

“一口价,买你一夜多少钱。”

03

米饭含在嘴里,赛诺惊讶得甚至都忘了咽下。

艾尔海森表情如常淡定——耍流氓应该没有这么正经的。外地小伙赛诺首先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或许这句话在大城市里有别的意思。

“现在是下午,我想买你陪我,准确来讲是买你半天——鉴于你职业的特殊性,记件收费也不是不行。“

“我不提供这种服务,”赛诺大为火光,腾地站起身,“还是说你也想被揍一顿?”

艾尔海森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说起其他:“明论派认为天空映照真理,刻写命运,而命运很大程度上可以归纳为人与人之间的交集。”

“我手头的项目需要经常跟梨多梵谛学院的人打交道,意见分歧时,他们往往以我没有恋爱经验为由认为我的想法不具备建设性。”

“我的确没有谈过恋爱,一筹莫展的时候,正巧碰到了说能帮人实现心愿的你。”

艾尔海森露出轻浅的微笑:“所以,恶魔大人,我想从你这里体验恋爱是什么样的感觉。”

“好好说话,”赛诺推开他凑近的脸,扭头看向地板掩饰赧然面容,“那要我怎么配合,亲你吗?”

“进展有点快吧。”艾尔海森的目光意味深长,反倒让准备公事公办的赛诺手足无措起来。

“我的建议是,循序渐进——所以,成交?”

“成交。”赛诺很果断:“我现在该做什么帮你?”

艾尔海森舀起一勺布丁递到赛诺嘴边:“从这个开始。”

帕蒂莎兰的芬芳伴随乳制品的醇郁,不算讨厌的味道。但甜食,而且还是这种方式。赛诺本能就开始皱眉:“我不。”

艾尔海森不紧不慢:“人类与恶魔的交易,讲究言出必行,口头承诺的效力堪比言灵,送出口的灵魂,愿望达成后12小时就会强制征收到恶魔手里。”

“我说的记件收费,其实就是字面意思,”他仍保持着手边的动作,“比如吃下这口布丁,10克灵魂。”

“……”

赛诺毫不迟疑地吞了下去。

04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艾尔海森充分履行冤大头职责,灵魂如同不要钱的流水一样透支出去。

“一路牵手不松开,10克灵魂。”

赛诺乖乖回握艾尔海森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手,两人在人潮涌动的街头巷尾漫步。

“到大巴扎看演出,10克灵魂。”

“主动拥抱,20克灵魂。”

“亲吻,50克……”

艾尔海森话音未落,赛诺便仰头咬住他下唇。亲吻并非一触即逝,艾尔海森紧握住赛诺脖颈,赛诺无法躲避,只好一一接纳来自他的疾风暴雨。

双人恋爱实验按部就班地依照艾尔海森安排走完日间流程。月上梢头之际,两人理应话别,艾尔海森搂紧赛诺:“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赛诺在寒风中裹住艾尔海森的外套,如实回答:“教令院暂时还没给我提供住宿,你带我到最近的旅馆就好。”

“这样。”艾尔海森若有所思:“城里最便宜的旅店住一晚也要3万摩拉,折合30克灵魂……恕我直言,你现在有吗?”

他面色窘迫,情况不言而喻。

艾尔海森看他一眼,突然像导师那样发问:“今天的实验你有什么阶段性发现?”

“呃?”

“简单来说,你个人感觉如何?”

“还不错吧……”他对艾尔海森的亲密接触并不排斥,亲吻和拥抱都挺舒服的。回想咖啡馆那个不长眼睛的男学生,赛诺发觉自己有些双标。

“那么如果我说,现在临时增加几个项目,你有兴趣继续参加吗?”艾尔海森的声线带有一种蛊惑,“我家就在附近。”

赛诺眉头一跳,挣扎道:“但今天我收到的灵魂已经够……”

“跟我回家,100克灵魂。”

事实证明,底线这种东西就是用来一退再退的。

“帮我打出来,100克。”

“自己坐上来,100克。”

“说点好听的,500克。”

……

直至后半夜,精疲力竭的赛诺才被艾尔海森抱进浴缸清理。擦干净裹上厚实松软的浴袍,才将人抱进床榻掖好被角。

半昏半醒之间,赛诺仍在很有事业心地考虑着工作。

数不清艾尔海森今晚究竟说了几次的“100克灵魂”,但无论几次都好,数字和数字的简单相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美妙过。

上岗第一天就攒够可以直接退休的灵魂,稳赚不赔的交易。

赛诺闭眼审视一番今日工作成果,顺带将艾尔海森的枕头被子抢过,占据整张床三分之二,心满意足地陷入梦乡。

数分钟过后,艾尔海森从淋浴间走出。

他漫不经心擦拭仍在滴水的短发,一副全然放松的餍足状态。

如若赛诺尚且清醒,就能够看到艾尔海森额间徒生起的、初阶恶魔无法拥有的坚硬山羊角。

浓黑羽翼在他背后扑腾几下,缓缓舒张开来。

一只真正的、完全体的,教令院恶魔。

艾尔海森走近床边,心情愉悦,在赛诺熟睡着的脸颊边落下一吻。

他说,“多谢款待。”

Fin.

就,海也是没有灵魂的恶魔(..)

注意:文中三观为了贴合汉朝气氛,请大家不要被激怒。

(小知识:福德正神,土地公公的土地婆也这么结了很多,其中最有名的一位叫韩愈(因为雕像好看)

SUMMARY:陈塘关最近海产不大好

陈塘关自商朝那会儿建成到汉朝,已经上千年了,商朝走了后周朝建立,周朝打没了,又来了秦,秦朝光速逝世,又来了楚,现在楚王也死了,陈塘关姓了刘,改成了县。

县长最近很烦恼。

以往风平浪静的东海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涨潮退潮都没了准时侯儿,沿海打鱼维生的渔民都有意见了,尤其是一直住在海边的敖家,这两天敖家老大就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一副看不惯的样子。

再...

再这样下去怕是人心惶惶,他这官帽也戴不稳了。

县长毕竟是经历过察举的县长,他很能读点书,也认识董仲舒董博士,如此看来,这陈塘关东海有变肯定是因为他们忘了什么事儿,引的上天不快。

于是那天他专门把关内四大家——敖李刘张,通通请到,预备专门研究研究,这是出了个什么事儿。

张家是读书的,张大姐喝口水缓了缓气儿:“这几日居民并不见少,可见与民生无关。”

刘家是做生意的,刘大哥慌慌张张举起了手:“我发誓!我们家没有哄抬物价!那都是其他人瞎说的!”

李家世代当兵,一听这话李老爷啪就站起来了:“你点谁呢你!姓刘的你点谁呢!”

敖家就冷冷的哼了几句,敖老大把头一扭,宁可玩儿头发也懒得说话。

“我没点你……”刘大哥差点钻到桌子底下去。

“好了诸位,有什么可吵的。”县长一摆手,敖老大翻了个白眼,“人家董博士说了,地上各有地仙,咱这边的海是哪位神仙管?咱去它庙里看看,未必没有招。”

李老爷坐下了,自得的挺了挺腰:“咱这片的神仙是我们祖上的李哪吒,人家当年商朝大战后,还封了一个三坛海会大神!就镇这片海!”

“我看镇不住了吧。”敖老大悠悠的说了一句,眼观鼻鼻观心,“这两天海边谁还能打捞一整网的鱼,你们家不行了?”

李老爷怒了,当即要拔剑——

张大姐站起来,眼神一扫,李老爷悻悻的把剑插回了剑鞘:“都不要闹了,先去哪吒庙看看。”

县长忙不迭的点头:“对对,看看。”心里直佩服当年这位一起读书的师姐——人家多有场子!

哪吒庙这两年有后人在修缮,不能说富丽堂皇至少也是规规整整。五人来到庙宇转了一圈儿也没发现什么事儿能令大神不快。

此时还是张大姐,往雕像前一站,若有所思:“戴头花儿,穿莲花裙,这是你们李家的闺女啊。”

“一介女流之辈成为三坛海会大神,不容易。”

李老爷很得意,说话声音小了起来:“比起当今太后不遑多让吧?”

县长赶紧叫他住嘴——这话大逆不道!那吕后什么人,怎么能跟个地方小神相提并论!四肢不想要了还是脑袋有点儿多余?

不过县长此时也看出些东西,当即问李老爷:“你们这闺女的丈夫呢?”

李老爷敷衍般一挥手:“闺女死的早。”这就是没出嫁。

刘大哥精神了,他毕竟是走南串北靠嘴吃饭,就爱扯咸淡:“哎哟,那她可待字闺中几百年了吧!都成老闺女了!”

张大姐不咸不淡,但说话戳人肺管子:“老闺女吃你家米了?”

刘大哥赶紧告饶:“姐,不是这意思!但兴许人家就是为这事儿生气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五个人互相对视,都了然的点点头。

李老爷双手抱拳:“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敖老大也破天荒的点点头:“那很可能了。”

张大姐低头不语,似乎勾起什么伤心事儿;

县长拍了板:“明儿去找媒人来,咱们陈塘关嫁闺女!”

剩下四人一通道起“好”,就听哐当一声,供桌上的红烛连着烛台,毫无预兆,都掉地上摔得稀碎了,大家面面相觑,而后又了然——

“看来哪吒闺女这是同意了!”

普通人家嫁闺女都得细细斟酌,何况陈塘关嫁闺女?媒人是请来了,结果一听这个活儿,都说不接。

“县长老爷,”媒人们犯难呐,“大家都是给活人拉纤,没见过给神仙拉的!这生意我们可不敢做!”

“真是一帮胆小如鼠的东西!”县长气呼呼的把他们全部赶走了。

但是闺女毕竟得嫁。县长左思右想,把本地的官媒请来了。

官家媒人就是不一样,确实没推脱。但也是眉头紧皱:“你们这种事儿还请我吗?自个儿看看谁家有早死的没入族谱的,配了不就完了?”

“那可不行!”县长当即摆手,“那可是咱陈塘关的镇海大神!怎么能嫁短命鬼!你们家闺女要去嫁给短命鬼吗?”

官媒点点头:“那你们找个活人填海里,给她招海老公呗。”

“那更不成了!”县长惊的直摇头,“谁们家愿意把男丁换出来!要是女娃娃还能考虑。”

官媒没话讲了,只好喝口茶:“那你们说说要求吧,我给你们找找。”

“好!我们陈塘关闺女要嫁个差不多岁数的,最好比她大五六岁!会疼人,会照顾夫人的,要能读书能打架,在天庭上也得有个官位!”

官媒一口茶差点喷地上,擦擦嘴角:“你们哪吒要求还不少。”

“你先找着吧。”县长往他桌上放了辛苦费,二人行礼告别。

要不说官家效率高,才一天,第三日大早上官家就抱了一摞书来了。县长赶紧叫上四大家,大伙儿一起分析。

“第一位,”官媒说,“众神之长,姜子牙,年岁大,之前死过老婆,会疼人。后来还封了齐国公嘞!”

张大姐皱着眉:“他封了齐国公后还娶妻了吧?”

“姐,那可不得娶妻!”

“那就不行。哪吒闺女不能去给人家做小。”李老爷拼命点头,也是很赞同。

“行吧。那第二位,二郎神杨戬,家里有狗,阐教第三,有妹妹,没父母,有田有地有大屋,就一点……”

“那一点?”张大姐追问。

“他是川渝那边的神仙,咱闺女要嫁过去。”

刘大哥一拍脑袋:“那边儿我去过!潮气大的很!还有毒瘴!吃的东西都恨不得用辣椒阉七八年!出来进去都难比登天!还有他们还吃兔子!吃兔子脑袋!”

县长摇头:“一听就不算好地方,闺女远嫁了我们又顾不到,万一给欺负了呢?不行不行。”

官媒无语:“你也没说非得附近嘛!”

“这还用说?你愿意你家闺女嫁那么远去?”

“你有理成了吧?那还有,魔家四神,都没老婆,都住川渝。”

“走开走开!要附近的!”

“这附近除了你们家镇海大神还能有谁啊!”官媒抗议,但还是翻开书,“我看看……东海龙王敖广?老婆死了,有儿子。”

张大姐发问了:“他儿子多大?”

官媒掐算了一下:“比你们闺女大一个轮,你们闺女三岁那会儿他都十五了。”

张大姐动心了:“那不错啊,大人一岁疼人一倍。他儿子叫啥?有官位吗?家里几亩地?可有房宅马车啊?”

官媒一看这是有戏:“他叫敖丙,家里老三,但前两位都死了。还官位!人家是东海龙王三太子,老嫂子你上外面看看去,你们这片海都是他家的!什么地啊马啊房啊,不会少的!”

县长一下抓关键:“哎哟!这算什么!官位!天庭有职称没有?”

“有。”

众人齐齐回头,居然是敖老大。不过想想也是,叫敖丙嘛!

“我们家敖丙是布雨正神,华盖星君。”

官媒告辞。五人敲定主意——县令带头,给敖家那个星君庙重修,然后把哪吒闺女接到星君庙里,原有的哪吒庙就推倒改成戏台,敖李家结这个亲,但也是陈塘关的亲。李家出嫁妆,敖家出彩礼,张大姐缝嫁衣,刘大哥组宴席,他身为县长到时候邀上官媒等人一同出席,皆大欢喜。

说干就干,当天下午敖家就领了村里的公款开始修星君庙。而张大姐一位女性,看事儿更周到,先和县长与李老爷回哪吒庙询问当事人愿不愿意嫁。

他们刚问了一句,就见整个供桌啪摔地上了,给三人吓得一激灵!这算几个意思呢?

县长猜到了:“哦!你们看这孩子多激动!终于能嫁人了!”

话音刚落,整个庙宇燃起火来!三人刚跑到外面,火便熄灭,烧的那叫干净,原地只留下一座雕像。

这下张大姐也看出来了:“看吧你们家闺女急得!恨不能今天就嫁过去了吧!房子都不要了!”

李老爷赶紧跪地上规规矩矩给祖宗磕三个头赔不是。

而另一边星君庙也出事儿了,冰凌结了满地,施工队压根儿进不去。

敖老大挥开众人,深一脚浅一脚踩了进庙,抱着结成冰的大理石雕像喃喃细语:

“祖宗啊祖宗,我们知道让你娶个杀身仇人不像话。”

“但是就因为你们当年的事儿,我们老敖家在陈塘关好多年没有抬起头来啊。”

“何况李家是军,有功,有爵位,咱可不能嫌弃李家的闺女。”

“祖宗啊祖宗,你就当为后人做做好事儿吧。”

敖老大抱着冰块儿,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待他再出来,冰便全化了。

大家都很开心,只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送去星君庙的路上,敖家突然发现自家敖丙哭了;李家队伍中李哪吒撞开轿门掉落在地,红盖头差点甩掉。

还是县令,当即就解释清楚:“孩子们这是激动的吧,几百年了,总算是成家了。”

要不怎么说人家当县令!在场的人无不点头赞同,风风光光把哪吒神像抬到敖丙神像左后方,这叫夫妻有序。

红绫子左右缠起,蛮像那么回事儿。

当天陈塘关开大宴,大伙儿都玩儿的很开心,包括县令。

只不过,县令一回家便做了怪梦——一个公子哥打扮的星官指着他的名字来回的骂,骂的什么他也听不懂,只模糊觉得大概是上古方言。正骂着呢,突然一道红绫子把公子哥绑了起来,送到一位红衣男子的怀里,男子身着红铠,冲他点了点头,用汉语低声说了句:“感谢你,你们家日后会得到哪吒保护的。”

而后便抱着嘴里一直在骂街的公子哥,飘然而去也。

县令第二日醒来,琢磨半晌,愣是没猜出男子是谁,只能晃晃脑袋不想了,且去办公。

说来也奇,自从这么一结亲,东海海波又平静了下来,仿佛之前的事儿从未发生过一样。

抽空造谣一下新男桐,很潦草且极度神经病,可能立绘比较年轻所以他俩在我心里belike为情所困忠诚保镖×正义至上深闺战术家大少爷,真的很OOC以至于我都不太清楚我是怎么想的,不建议任何角色厨看!感到不适请快跑!!!

01.

莱昂图索和德米特里搞在一起的时候俩人刚成年,实在是从小形影不离已经积攒了过于充分的感情基础,成年后长辈们放手让他们处理部分家族事务,以至于两人出双入对同生共死的机会更多了,迅速催化兄弟情变质,在某个刚结束任务依然肾上腺素高涨的晚上,一个对视就足以让他们滚到一起。

虽然都还不成熟,但德米特里平时主要负责执行,没少出入那些灯红酒绿的场......

虽然都还不成熟,但德米特里平时主要负责执行,没少出入那些灯红酒绿的场所,声色犬马见识得多了,因此在莱昂紧拽枕头不成调地呜咽时他还稍微有一点余裕,俯身去咬大少爷的耳朵。

“舒服吗,莱昂?”德米特里问,一半是兄弟调笑一半是下属关怀。

莱昂可能因为过于良好的家教而没能完全领会内涵,也可能是习惯了坦然,天真者总有一种不经意的放浪,总之他诚实地嗯了一声。

德米特跟未来家主额头相抵,把对方的嘴唇从虎牙下抢救出来,迫不及待想得到更多。“那就说点什么吧。”

他没指望莱昂能无师自通叫些更亲昵的称呼,不过眼下的情况就算只是听见莱昂喊他名字,哪怕嘴硬怼他两句,都足以让德米特里心动过速。莱昂果然在迷茫中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那对湿润的金色眼睛转了半圈,聚焦在他脸上。

“……谢谢。”莱昂诚恳地说。

“……”德米特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有一瞬间这张1.8×2.2m的双人床变成了庄严的教堂,周围浮现慈眉善目的萨科塔雕像,他感到拉维妮娅的正义之锤高悬在头顶。

不知道该怪谁,德米特短暂地萎了。明明这个年龄的几把跟钻石一样硬,但此情此景,莱昂图索是金刚钻也揽不住的瓷器活。找回了一点理智的莱昂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捂着脸恨不得钻进枕头里。

彳亍。德米特绝望地催眠自己。平时削了那么多苹果也没听一声谢谢,现在听到了,明明刚开始还毫不客气地发号施令让他再慢点再快点,可能只对他嚣张的大少爷在床上神志不清卸去伪装就会变得有礼貌吧,这就是日久见人心吗。他做了几轮深呼吸,盯着莱昂图索泛粉的胸腹看了一会儿,表情扭曲地掰开对方试图蜷缩的双腿。这次他没给莱昂说话的机会。

之后的一个星期内,再也不想听莱昂道谢的德米特里给大少爷好好补习了一下家教以外的东西。

02.

莱昂变成普通人了于是作为家主象征的豪宅被德米特占领,他想在新城市买房子但是钱不够,只好回家里找德米特商量分家产。

直到跟德米特一对一单独坐在自家书房里,莱昂才意识到家里留下的回忆太多了,进门以来到处都是他俩胡作非为的痕迹,突然感觉比起兄弟分遗产更像是离婚分财产。德米特一脸标志性的阴沉表情,眼角和嘴角都很凶地向下撇,毕竟坐在这儿也会想起一些不合时宜的美好画面,越想越气,好端端一个未来二当家怎么现在像个连身体带灵魂都被人骗走又抛弃的大怨妇,摆出了只有帮莱昂威胁别人时才用的压迫感。莱昂本人完全没被威胁到,坐得四平八稳,貌似很文明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动手解扣子开始脱衣服,用的是他们以前惯用的方式:先脱外套,对折放在身边,再把手套放进外衣兜里以防落在这,免得被老父亲发现自己干儿子变成亲儿子的童养媳。

德米特吓了一跳,脑子里闪现一大堆有关于权色交易的可能性,隐约意识到挚友是在哄他,十几年的感情重新占领高地,错过了制止彼此的最佳时机,下意识变回忠诚大型犬。莱昂衬衣脱了一半抬头看见德米特表情恢复正常了不闹脾气了,于是也不脱了,端正坐好拿出一叠纸说这是拉维妮娅拟定的财产分割合同,你看一下吧。

德米特:?

莱昂:只是为了避免跟你吵架。而且你一直都很好哄。

03.

小弟跑来报告说西西里夫人要在新城市的法庭里审判莱昂图索,德米特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为了深化思想改造让新城市的人民确信家族已经不再掌权,烦躁地说都是闹剧而已,傻子才看。

04.

莱昂帮忙建设新制度三月有余,先驱人数不足事事都得亲力亲为,加上思想文化基础几乎没有,时不时被部分顽固不化的市民气个半死,有时候恨不得把叙拉古都炸了拉倒。

又连续加班一星期,市长候补莱昂图索只觉得心力交瘁,借着夜色潜回曾经贝洛内的地盘,任由潜意识支配自己游荡到以前的家。四周血腥气浓了不少,看来这里最近不太平,他轻车熟路爬墙翻窗,直接滚进小书房窗边的盆栽里,拿厚厚一丛君子兰做缓冲。

经过大乱斗的城内家族也是百废待兴,新任家主德米特里半夜痛苦加班,在头昏脑胀中先是闻到莱昂从小就用惯了的洗衣液味道,再看见一个人影,德米特里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冲过去和入侵者搏斗。

天地为证,德米特里确实没有放水,实打实下了狠手,莱昂图索也不甘示弱,用了十成的技巧和力度。然而他们是一个老师教的破不了招,现在又都精神萎靡状态不好,一个因事发突然来不及拿刀,一个干脆忘了腰间的铳型法杖,以至于打着打着就和小狼崽子互撕没什么两样,几轮下来就精疲力竭各自中场休息。

莱昂图索困得要命,剧烈运动后更疲倦了,他没心情跟德米特打,径自爬起来挪到自己房间门口。

“你的房间早就拆了。”德米特跟上来,咬牙切齿。“一个叛徒的房间……”

莱昂图索全当没听见,直接踹开了门。房间完完整整,除了几个小摆设在地板上碎成一片,其他的一切如常。没理会身边的沉默,莱昂走到床边直接面朝下倒进去,像鱼沉进海里。他实在累惨了。

“……吃苹果吗。”德米特说。

“吃。”

“你还真好意思啊?!”德米特冲过去要拽那头乱翘的黑发,被莱昂抬手挡住了。

叛徒扭头看他,黑眼圈里眼神涣散:“就吃一个,吃完我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方法,而且他们都知道莱昂会信守诺言。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德米特在削苹果皮。

他削得又急又快,小了一圈的多面体苹果被强硬地塞进莱昂手里。莱昂看了看苹果,再抬头看看德米特,勉强接受了现状,趴在床上咬下第一口。

咔嚓咔嚓。

苹果不大,且脆甜,睡前食用难以消化,能有效影响睡眠质量。

德米特坐在床头沉默,手里还拿着塑料柄的小水果刀,像个监督犯人如数受刑的监察队长。

还剩最后一口,这个苹果就算是吃完了。莱昂张嘴去咬,但是被德米特一把夺走扔出门外,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似乎砸到了什么架子,引发一串闷响。

吃你吗,果核都给你扬了。

德米特里感到头疼。他想恨随随便便就躺在这的莱昂图索,也想恨扔了苹果的自己,恨过去十几年里成百上千个苹果,它们都被削好皮切成小兔子喂进了另一个人肚子里。

他勉强维持了情绪稳定,扭头去看床上的人。“你……”

莱昂已经睡熟了。

我先嗑个响头,实在看得受不了的话可以骂我两句(。)

互相见见对方小时候

“你真的是我舅舅吗?”

小少年抱着半个饼子,坐在比腿还高的石头上晃了晃脚,少年老成地瘪瘪嘴,“可我没见过你。”

杨戬点点头,从乾坤袋里取了件披风给他搭在瘦弱的肩膀上,“是没见过,想不想喝水?”

起了一阵风,沉香不敢张嘴,他没有束发的冠,只松垮地在头顶把头发拢起来,一张嘴要吃头发,伸着小手冲他摆摆,意思是不喝。

杨戬把他从石头上抱下来,抱住了就...

杨戬把他从石头上抱下来,抱住了就没松手,一手抱着他,一手找了几根柴起火。

他太轻了,七八岁的小孩弱气得很,身体又不如寻常弟子强健,杨戬微不可查地叹口气,“……不怎么吃饭吗?”

沉香纳闷,冲他举举手上的饼,“我在吃。”

杨戬皱着眉在他小腿上摸,“怎么不穿冬装?这种天,你一没练气二没入门,怎么扛得住?”

“我没有,记事起就一直没有我的冬衣……其实有过,只是他们给我捅进灶里烧毁了,他们说我穿不了好衣服,穿着白瞎,索性不给。”

杨戬抱着他离火近了点,又怕火星崩着他,用手给他挡着,温和地拢着他侧脸。

“……师父不叫我与外人讲话,你是外人吗?”

“我是舅舅,舅舅就是家里人,不算外人。”

这时候的沉香还小,嗓子糯糯的,甜梨子一样,偷偷高兴着,“哦,那你是来接我走的吗?”

杨戬说,“走,再也不回来了。”

沉香搂着他脖子,没留神把饼渣蹭了杨戬一脖子,他用脸贴着杨戬的脸:

“他们对我不好,打我骂我不教我本事,还不叫我睡觉,不让我吃饱……我其实吃的很少,可以不喝水,也不要冬衣棉鞋,跑得很快,很听话的,你带着我,绝不费力。”

说完,沉香又不放心的问他,“你会扫地吗?我扫得很好,我可以给你扫地。”

杨戬拿披风把他细细的裹起来,“我管的起,你要什么我都有,沉香,不要这么听话。”

沉香很快地说,“那我不听话。”

杨戬在火上边给他煨了一瓦罐热热的米汤,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沸出一地汤,把火浇出“毕毕剥剥”声。

沉香盯着米汤犯饿,又不敢跟杨戬提,只眼巴巴地看着,就跟以往一样,别人吃饭他得在旁边站着看。

杨戬给他从火上拿下来,放在一边等着,卷着他袖口看他竟然没一块好皮的胳膊。

沉香下意识一缩,过了一会儿又慢吞吞地伸出来,“你是不是嫌这样难看?等倒春寒过去就好了。”

杨戬突然想起申公豹,想他笑着说沉香是个心狠手辣的孩子,大错特错的一句话,自己让沉香吃了十二年苦,可沉香只是要他在身边,什么都不用他做。

结结实实的一个心软的傻小子。

杨戬捏了捏他的耳朵,“我是你舅舅,你什么样,什么样在我眼里就是好的香的稀罕的。”

沉香在他怀里缩了缩,“你要带我走,我再也不想回来了……你是我舅舅,那我娘呢,我要娘,别人都有。”

杨戬没有话说,在沉香额头亲了亲,温软的像月光,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不答,沉香就懂了,也不再追问。

过了一会儿,杨戬发现沉香在很安静地掉眼泪。

沉香哽咽着问他,“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娘没了,那我被人偷走了吗?师祖说过十八岁那年会有人来接我,不是母亲来?”

杨戬顺着他的后心揉,让他把眼泪擦在自己心口,摸着摸着,他好像摸到了沉香后来身上那些陈年的旧疤,交错着横贯整个后背。

沉香缩了两下,嗓子沙哑着,拽着他衣服说,“别碰。”

“还疼吗?”

“师父打的,他说我欺侮同门,偷学武艺,三十藤条,就前天。”

杨戬沉默一瞬,问他,“粥温热之时回来喝,行吗?”

“别去找他们,他们人多。”沉香说话有点慢下来,他钻在杨戬衣服里,小声说,“我跟你下山,练武习法,等我习成,我有志气,亲自来报,你不要插手,你文弱……文雅了些。”

杨戬微微摇头,“舅舅没你想的文雅,月暗星沉,正是袭人好时候,粥太烫,等着也是等。”

沉香后背上的伤,在后来,跟杨戬相处小百年后也没提过,只说是不小心被树刮的,杨戬也明里暗里地逼问过,可惜未能成行,这小子嘴太硬。

这个地方的伤是他未入道的时候留下的,后来登天入神也消不掉,杨戬摸着他尚且还没有添上疤痕的鼻梁,“小沉香,看看舅舅。”

沉香仰起脸,脸是湿的,眼睛也是湿的,小水孩一样,他问杨戬,“别人都能学,只有我不行,我比他们学的好也不行?”

“后来他们都没成神,只有你成了,一方大神,在灌江口的梅山,你在莲池中心的亭子里,听雨打残荷声悟道,成神那天,梅山云蒸霞蔚,光芒灼,天道赐福,有凡人起死回生,也有枯树又逢春,连老姚……你现在还不认识,他脑袋上的木簪子都发了新绿芽。”

“骗人,你怎么会知道以后的事。”

杨戬用手给他擦了擦脸,“就是知道……看你哭的,小猫,毛都哭湿了吧。”

沉香还是被杨戬带到了他二师弟院子里。

二师弟大概是金霞洞同辈弟子中住处最奢华的一处,他出身名门,心高气傲,惯常瞧不上别人,当年被他最瞧不上的仙凡混血的杨戬处处压过一头,也没少过来别苗头。

如今沉香同样的仙凡混血,同样的天资过人,同样的父母不在身边,只有一样,沉香头顶的师父当年的玉虚仙人。

已经初露锋芒的沉香大概是二师兄午夜梦回里少年时心有不甘的噩梦重生了。

杨戬问沉香,“现在会使匕首了吗?”

沉香略一点头,又迟疑到,“我试过,不行,他有金身,我伤不到他。”

杨戬摸到他的后腰,摸出他的匕首,掌心握住,抽刀时带出一线血痕,匕首像淬了金光,“沉香,你现在能伤他,你要如何?”

“我要在他背上用刀刻个八个大王八。”

“……不杀他吗?”

“有点想,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可恨却罪不至死,我晓得道理。”

杨戬把发冠拆下来放在手心,横出一把光芒内敛的三尖两刃刀,他说,“我能挑破天下不平事,你有不平,那今夜这把刀就是为你开的。”

沉香看了他一会儿,小声说,“舅舅,你散着头发真好看。”

“……”杨戬一哂,“好说,你要看,以后我就不束发了。”

沉香贴了贴他的腿,“我要光明正大的赢他,不要袭他。”

杨戬问他,“你认识申公豹吗?”

沉香摇头,杨戬觉得后槽牙痒痒,心想好个申公豹,他外甥这么一个天生的小君子带成个小杀手。

但没有申公豹,沉香连自保的本事都没有,究竟有没有相会之期还两说。

其实怪谁?怪他自己,要把沉香好好养在身边,没有铺天盖地的恨也生不出辣手的狠心。

杨戬轻轻把窗户捅开,往里扔了件什么东西,然后一把抄起沉香,把他夹胳膊底下,顺着树梢屋檐几个起落回到后山,身后隐隐约约升起火龙。

沉香知道杨戬在给他出气,也信任他手上有数,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舅舅……”

杨戬把瓦罐递给他,“粥还有点烫,溜边喝。”

沉香接过来饮了两口,有点后知后觉的拘束,想贴着他坐,又觉得不好,坐立不安地捧着瓦罐,不尴不尬地蹲下来,杨戬拍拍自己大腿,“地上凉,你坐这里。”

沉香想坐,又觉得小孩才这样,犹犹豫豫的,杨戬说,“你坐下我才踏实,离得远了,舅舅就感觉心也远,沉香晓得吗?”

杨戬眼睛里有种琉璃光泽,碎碎的,各种角度都有水光,沉香小心的坐他大腿上,仿佛怕把他压坏了,到处摸摸,“那近点。”

杨戬搂着他,沉香依靠在他怀里,说,“幸亏你来了,要不明天他们就让我去藏书阁前下跪认错,跪一次膝盖疼好久,下山打水的时候我上不来,回来晚了又要挨板子……”

刚才还有风,眼下只静悄悄,只有秋虫窸窸窣窣,杨戬说,“再不回来了,我们现在就下山,我带你去梅山,游巴蜀,混元气带不到的地方我背也能背你上去,还要带你看你娘亲的院子,东海浩瀚,昆仑巍峨……”

沉香仰头接住他眼泪,问你为什么哭,杨戬说心疼。

沉香就把瓦罐放下,擦了擦手给他揉心口,说别疼,你带我回去,好好对我,我好了你就不心疼了。

杨戬说那不一样,我不知道你后来是不是算好,但总归补不上这十二年了。

婉罗给杨戬倒了杯茶,看他从入定中睁眼,默默递给他一张帕子,等他平复。

良久,杨戬苦笑着摆手,“难言之痛,婉罗姑娘见笑了。”

婉罗也摆摆手,“沉香就在山下小镇的客栈里。”

“我去寻他。”

杨戬走远了,沉香从隔壁房间过来,端起杨戬喝过的茶杯把剩下的水喝完,“多谢婉姥姥替我遮掩。”

婉罗手指轻轻点着桌子,“你们舅甥俩真是……你前两天入他的梦也是哭着醒,他今天也是,是小时候眼泪太少,如今都成神为圣了,反而多愁善感,眼泪汪汪起来?”

“他小时候就挺爱哭的,我小时候没怎么哭过。”沉香笑了两下。

他已经完全长大,线条英朗,比舅舅更锋利一些,不如舅舅眉目如画,却足够飒爽。

当年成神后,沉香独自下梅山,走山河,他要独自经历天地人三劫,杨戬要是出手替他挡劫,天道重罚,舅舅也跑不了。

他俩算起来得有小三年没见过面了。

杨戬在山下,沉香也顺着山路下山,想前两天他进入的那场梦。

沉香是在华山山下看见他的,小道长打扮,远远一看,垂髫小孩潇潇洒洒的卧在桃枝上安眠,离近了一看,正挡着着脸掉眼泪,哽咽着喊母亲。

树下有几簇小小圆圆的野花,沉香蹲下来掐了几朵,等躲在树上哭的小孩声音渐歇,他挥指唤风,花飘飘遥遥的升上去,在小杨戬的脸上碰碰。

杨戬眼睛还湿着,看见花,下意识伸手去摸,沉香就在树下问,“小道长迷路了吗?”

小杨戬吃了一惊,有人靠近他没有感知,略带惊慌的坐起来,先冲他拱手,“施主来找谁?”

“找我舅舅。”

“你舅舅是谁?”

“杨戬。”

小杨戬挠了挠头,“婵儿才六岁呢,生不出施主……我亲自生都生不出施主这样岁数的。”

沉香冲他伸手,“下来吗?”

杨戬跳进他怀里,也不怕生,“施主走错路了,这山上只有我一个叫杨戬的,你舅舅不在金霞洞。”

沉香从胸口摸出一块折放整齐的丝帕,绣着两只挨挨挤挤的蟠桃,一边递给他一边说,在,你带我上山。

小杨戬从他怀里跳出来,嘴里还说着,施主要真是我外甥,今天大概要跟我一块哭了,我母亲就是去年的今天被压进了山下。

沉香跟着他走,只觉得他走的越来越快,云雾过眼,山路上的青石板变得老旧,还有斑驳的红色的血,一抬头,是华山故居。

杨戬的背影仿佛又清楚了,正在破门上的禁制,当年惊鸿一现的小道长已然长大。

他甲胄里正在渗血,抚门的虎口崩裂,但依旧挺拔,像战损的头狼。

沉香的手穿过他的身体,眼下居然碰不到杨戬,他看到杨戬扶着门,天眼浴血,顺着眉心鼻梁勾过下巴,他嗓子里的声音是碎的,“妹妹,我来接孩子了,我们回梅山……开门吧。”

沉香看他踉跄而去,只觉得他好像把自己的前半生都踩碎了,他想去扶,但扶不到。

杨戬看着摇篮里的小外甥,良久,拨了拨风铃,温和地说,“小家伙,只有我俩了,你哭累了吗?哭累了给舅舅笑一下。”

沉香看着摇篮里的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张着手想让谁抱,杨戬把他从摇篮里抱出来,搂在怀里千珍万重,低声絮叨着,“不要哭,不要哭,等哮天来了,让她变小狗给你摸好不好?”

杨戬重伤以至于无法挪动,哮天和梅山兄弟来之后,想把沉香换到别的房间让他好好休息,杨戬不肯,虚弱地用手指扣住沉香的襁褓,“别……就这样,他不吵,他走了我才睡不着,让他陪陪我。”

沉香看着杨戬连续几个月昏昏沉沉,也看着哮天和康叔姚叔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喂米粥,等杨戬终于能坐起身,已然有半年。

因为杨戬身体太差,清醒的时候太少,连名字都没顾得上,几个人“孩儿崽子”地叫。

终于有一天,哮天也受了重伤,勉强靠着姚叔拼死一撑,撑出一个禁制,护住华山旧宅,杨戬再不走,迟早有更大的仇家找上门。

姚叔跟杨戬说,先把孩子送上金霞洞,等身体好转,我们再来接他。

杨戬再不舍得,也得舍得了。

他抱着孩子一步一步上山去,几次三番停下脚步回望,他上山之时,规矩地束了头发,着广袖长衫,是最庄重的打扮。

把孩子交给玉鼎真人时,杨戬拼着病弱给师父行大礼,身上伤口崩裂,露着额头残伤的天眼。

“师父,我与妹妹再无相会之期,母亲也已经化为星火,只有……只有这个孩子是血亲,万望师父垂怜……他很乖,很听话,但垂髫黄口,难免有吵闹声,师父多担待,待他好些。”

沉香想把杨戬从地上拉起来,想跟他说你师父对我不管不顾任凭别人虐待,你不许给他磕头,你不许向他弯腰。

玉鼎叹了口气,苍老的手抚上杨戬的天眼,似有悲悯之意。

杨戬说再让我看一眼,再让我看一眼,下回,我只能等他十八岁来见了,师父,我是他舅舅,你要跟他提起我,说的落魄些也无妨,让他知道,他有舅舅,在隐蔽处养伤,很牵挂他,只是不能来,等能来,一定早来。

沉香追着杨戬下山,手掌反复穿过杨戬的身体,看他腰背处渗血,看他踉跄着一头扎在山路上,看他急火攻心,呕出一口血后昏迷。

婉罗说,杨戬的心结太重,所以你介入不进去。

杨戬问小二,“你们这里有没有个长的跟我颇为相似的客人?”

小二仰着头看他,利落的一搭白毛巾,伸出食指中指一并,“有哇!看着比您年轻点的,比您鼻子大概矮这么一指儿。”

杨戬笑着点头,后边有人一搭杨戬肩膀,沉香黑着脸,“胡说八道什么……舅舅我跟你鼻子一样高。”

现在确实长高了一点,入道以后,他就不再按凡人的岁数长个子,好几年都不长,一家子除了哮天就是他矮。

杨戬顺手把他捞进怀里,笑嘻嘻的,“给他屋里送盆洗浴的热水,入夜饭后用,跟着来点饭菜,红烧口酸甜口的菜多点,别忘了加个甜羹。”

沉香无奈,“你还有没有正形,走了。”

杨戬控着他不让他动,问他,“身上有熏香味,去哪里玩这么一身蜜香来?”

沉香掸掸衣服,好整以暇的答道,“舅舅,你就别说我了,先去把自己身上的味洗了再议吧。”

他俩对于对方是不是去了婉罗那里、又干了什么都有个数,俩人眼睛一对,心照不宣地扭开头,这就是你不问我别说的意思。

这么大年纪了,小时候的事总拖出来说就难为情了点。

他俩一别三年,沉香历了天地人三劫,差点死在凡人手上,也差点被地劫拖进地府,在南海边受了八十一道天雷,沉香在天地间已经能跟杨戬同在一席之地。

杨戬不是不知道,只是沉香不张嘴,他不能在这种事上干预,沉香长大了,要自己迈过一些坎儿,杨戬就得给他信任,让他自己迈过去,然后走到自己身边来。

这三年里,还有老友问杨戬,收了个好徒弟啊?九转玄功又出世了。

杨戬就点点头,不是徒弟,是我外甥,叫沉香,以后三界五行里再见了他,帮衬一把,杨戬必有重谢。

沉香也听人说起杨戬,说他不是一般法力高强的武将,而是开天辟地以来难得的帅才,是战神。

杨戬给沉香飞雁传书,说夜里风凉,寝食难安,盼郎君归。

沉香强迫那只飞雁千里迢迢地给杨戬叼了两枝迎春花回去。

杨戬握住沉香的手,“手也长大了。”

沉香说你别摸我腰,杨戬就把手举起来,“那沉香摸我吗?”

沉香靠进他怀里,很轻地用舌尖带了一下他的唇角,“舅舅,大白天的……”

杨戬问他,“你怕窗户上爬进个捕快来抓你?”

那就天雷勾地火,烈酒碰电光,俩人打架一样推搡上床,杨戬捉住沉香两只手压上枕头,气息微微不稳,“沉香,在外边长胖了还是饿瘦了?”

沉香的脚踝交叠在杨戬后腰勾着,他也有点急,“舅舅,这个你得自己上手看,问我做什么,我又看不见。”

杨戬就笑,“好小子,长行市了。”

等闹完一场,沉香俯在床边捞茶杯喝水,喝完也没力气爬起来,干脆趴在床沿上,无力的挪了两下,“舅舅,拉我一把。”

杨戬把他捞回去,大脚踩踩沉香的脚背,“跟我说说,都去哪儿了?身上添了疤痕,个子高了人也瘦了,再外边吃没吃苦?”

沉香疲倦安稳的枕着他胸口,“去了南海,也去了漠北,第一年在江南游历,不小心卷进了凡人间的帝王权谋,我知道谁是明君,却不想他要兔死狗烹,我从乱葬岗里爬出来,才知道,原来那是我的人劫。”

他一点一点说,杨戬一点一点听,听他精彩的三年,说到南海八十一道天雷,差点把人劈糊的时候,杨戬又去揉他后背上的疤,低声问,“怎么没让我去接你?”

沉香说,“难看,想着等养好了再叫你看。”

一点点吃醋文学

沉香去了趟长安,回来给杨戬带了把野花,匆忙放进他怀里,“拿着,别让哮天咬了,但可以给她一朵,我先去把身上的土味洗了。”

哮天难得没嚷嚷他,而是在他衣角上细闻了闻,“沉香你碰见……”

沉香早跑下去了。

老康挠挠头,问坐在角落里的杨戬啥意思,家花没有野花香?

杨戬摇头,笑道,“他意思是这几朵花开的好,人间正是春天,拿过来给我瞧瞧。”

“……”...

沉香回甲板上的时候肩膀上还披着厚软的棉布,湿着头发就上来了,“舅舅,现在人间是清明节,漫山遍野的桃花,不过我舍不得摘。”

杨戬提着茶壶给他倒杯温热的茶,听他继续说,“前两天你不还念叨说人间的花瓣香?”

老康仰天长叹,“小二爷,你这,哎呀……”

杨戬在他额头上点了点,“有心事?”

沉香拉着杨戬到角落里,“舅舅,跟你说点事。”

沉香觉得自己给杨戬惹了点事回来。

“我道行浅,看不出他是大妖,”沉香把一株花埋进甲板上给临时找的一只罐子里,“他说话轻浮,我就给他打了……这几天我下船待几天吧。”

“打得好,”杨戬在他腹部摸了摸,“唔……古往今来能称得上大妖的,也就那只猴子,你只要没把猴子打了,等闲还是纠缠不了你的……”

“他是三千年的大妖……”

杨戬说没事,不用管,等找上门来再说。

沉香心情明显好起来,“你管啊?”

杨戬捏他脸一把,“我管,以后少说这种话,你是梅山的小少爷,三界五行中,只要别引下天谴,你横着走。”

沉香说我不横着走,是他摸我我才动手的。

“隔应啊?隔应舅舅带你去洗把脸。”

老康还在旁边逗小孩,“二郎真君的手是神迹,别人拿刀子刻,都盖不过他摸过的地方。”

沉香当了真,抓着他手,“舅舅,给我洗脸。”

杨戬心情很好,跟着就走了。

“二爷不在乎那大妖是谁?”老康纳闷,“这妖胆大包天……”

“哮天,”老姚面无表情捋着长须,“闻过了。”

“二爷让哮天闻过沉香了?”

老姚点头。

“我说二爷怎么这么静呢,往常沉香回来,他都要拉着问一会儿,玩的怎么样,任务怎么样,有没有伤着,那跟现在这回一样,沉香还没回呢,他脸先冷了,口琴都不吹,就趴甲班上往下看。”

刚才沉香一回来,杨戬没在往常地方等他,而是找了个角落坐着吹了会儿口琴,沉香过去找他,他才笑。

杨戬从怀里摸了条丝帕出来给他擦脸,沉香躲,“丝帕是不是不能沾水?你别糟蹋东西。”

杨戬扣住他后脑勺给他擦脸,“沉香,哪儿伤着了吗?”

“我吃姚叔给的避毒丹了,当时就吃了。”沉香本来想给他看看伤口,又有点不好意思,“它拿匕首划着我了,肚子上,等晚上再看吧。”

杨戬没说话,把他脸上的水擦干了,又弯着腰,看他沾血的衣服,“走,我再给看看。”

“你生气了?”

“有一点。”

沉香觉得吃了解毒丹就好了,但杨戬皱着眉在伤口上用指头轻轻压了两下,说,“毒没清干净。”

沉香倚在枕头上有点莫名犯困,“那怎么办……”

杨戬说也没事,想睡就睡会儿。

沉香说话有点含糊起来,“眼睛疼。”

“那只妖给你说过什么?”

沉香仰着头,瞳孔明显涣散了一下,又控制不住的闭上,再睁开,好像眼睛里进了灰尘,有点看不清东西了,“说他能找到我。”

杨戬问他,这只妖在你身上打烙印了,大概是想找你做相好的。

沉香说,“我不要他,我睁不开眼。”

“那怎么办?”

“舅舅割血给……”

“不治了我瞎着。”

杨戬忍不住笑起来,替他把衣服拢好,“好了,不开玩笑,要取蛇胆。”

沉香刚被伤到的时候就吃了解毒丹,但还是没来得及。

杨戬封了他的周身大穴,毒走的慢,沉香稍微清醒了一点,老姚来给他扎针,他看不见就下意识慌,不知道针要扎在哪儿。

“不疼,老姚手稳。”杨戬捂着他眼睛。

沉香说,“别捂了,本来也看不见。”

杨戬说求求沉香,让舅舅给捂着。

老姚是圣手,给沉香配了药吃着,难得话多了些,“船上有蛇胆,先当药引,等晚上二爷拿回千年蛇妖的蛇胆,下了药,明日夜里,大概就能好了。”

沉香靠在杨戬怀里,看起来很乖,身上的匕首暗器都下了,周身大穴被封着,只着柔软的里衣,像个凡人小年轻,居然有点秀气的柔弱。

老姚看了心软,跟他说,“日后下船,遇上事,尽可传信回来,虽不敌当年勇,但船上都是大人,连同哮天,都能帮你。”

老康也开着窗户进来说,“说是三千年大妖,可想想,三千年前,二爷还是战神呢,它不过是条刚成精的小畜生……”

“不说这个,”杨戬提了提沉香,把被子给他拢好,“沉香,下次遇上这种事,你该如何?”

“我该玄功护体,让人伤不到我。”

“……”杨戬在他脑门上戳戳,“也没错,下一步呢?”

“该好好运气,一转三千里,让他抓不住我。”

杨戬低头看他,发现这小子正在笑。

“舅舅,你不直说我听不懂。”沉香摸摸他的手背,“你明说,我听你的。”

杨戬说,“要告诉我,给你一块信物,就是让你有急事可以召我过去。”

“我没想到他突然暴起伤人,气息收的像个凡人,认不出,也没把他放心上,还以为只是古道热肠的少侠。”

“外边坏人太多,得防。”

“我挂着你给的鸳鸯荷包,我以为有心人能看出我有家室。”

“……”老康睁大眼,“哦,是鸳鸯,不是两只小猪。”

夜里沉香没睡着,去甲板等杨戬回来。

杨戬后半夜回来,身上露水重,一身潮湿凉气。

“伤着了吗?”

“没有,注意着呢。”

沉香问他,“我看不见,别诓我……舅舅,那妖呢?”

“没死,拿掉了他的蛇胆,去了他的修为,既然没有人样,那也不必有人形而已。”

沉香又问他,“你还生气吗?”

“我等你半宿,”沉香冲他笑,“怎么还气啊?”

“想起你回来跟我说要出去躲两天就生气。”

杨戬拉过他的手暖着,“……眼睛疼不疼?”

沉香说眼睛不疼,就是看不见。

杨戬没吭声。

沉香摸索着拍拍他手,“就感觉里面有灰,腌得慌,不是疼。”

“上甲板的时候,有没有磕碰着?”

“没,放出神识,一路探着上来的。”

杨戬夸他聪明,“我去给你熬药,这个药苦味大,别跟着了。”

“我喜欢闻草药那个苦味。”

杨戬带他去熬药,加了蛇胆的药越熬越苦,不是草药清苦味,是有点怪味道的发腥的苦。

杨戬从怀里摸出一包方糖,“还没喝就苦了,吃颗糖化化。”

他俩一人一个凳子,沉香倚在他肩膀上犯困,他让吃糖沉香就张嘴吃糖,可能受了伤人就容易弱气听话,杨戬觉得他今天格外乖。

沉香问他,“我是不是在你脸前第一次受这种伤?”

杨戬“嗯”了一声,在他头发上揉了揉。

以前沉香其实老受伤,也没人管,就有一次,他冬天穿得太单薄,也没练气,也没入门,身体弱,冬天生了病,差点没撑过去,是杨戬的师父,让人给他端了碗草药,那碗药很苦,他那么能吃苦,也没能喝进几口去。

那天,那老头也这么摸着他脑袋,说他跟什么人长得像,还说,如果自己能活到十八岁,就会有人接他回去。

但那天烧得太厉害,已经忘了那话是不是真的说给他听过,但他心里总存了个念头,后来申公豹劝他,婉罗入梦哄他,他总不肯走,总想再等几年,看看十八岁是不是真的有人来接。

可惜,后来一地鸡毛,那个便宜师父死了,所有人都说是他杀的。

也正好,原本十八岁才能见的人,十二岁就遇上了。

沉香端着杨戬给的药,杨戬在旁边端着给他漱口的茶,沉香喝完脸没皱,杨戬在他没喝的时候脸就皱坏了。

“先漱口,漱完口吃糖,咬碎了吃。”

沉香漱了漱口,听他的话咬碎糖,靠在他肩膀上喝糖水,说,“我不难受了。”

“别受伤了,眼睛受伤很疼,很难受,你不说我也知道。”

沉香点点头,“我都听舅舅的,以后万事小心。”

杨戬跟他生不起气,沉香现在像个真正的小孩,只是过分安静了一点,很多时候对事情的反应都是茫然的,尤其是谁对他释放善意的时候。

老康以前说沉香少年老成,对人防备心重,不让人插手他的事情,有点独,这几年不再提了。

后来杨戬硬拉着他到处玩,几百年里都落在人间,先去看名山大川,看江流天地外,把心胸看的开阔,后来又钻市井人烟,深巷里的好吃好玩,吹打歌舞的酒楼,他俩一个一个的串。

后来沉香会玩了,也更黏人,杨戬又给他讲道,认字,读书,一点点的,长到现在,当年暗沉防备之态去了,长成了个不太爱说话的朗朗青年。

只是有时候还是说不出求人的话。

杨戬觉得往后的日子太长了,教他道理不在一二天,捏捏他脸,“走,睡觉去。”

沉香说,“嘴里苦,那个糖还有没有?”

设定:温馨搞笑向,绝对HE

因为不想再看见挂满学校各处的“恭喜聪明的沉香小朋友独立上完新学期开学第一天课程”的社死横幅,忍受不了杨戬致死量舅爱的沉香小朋友在十二岁时离家出走,两年后终于回去看可怜的空巢舅舅(bushi)

李云祥被设定为哪吒重生后已经差不多觉醒完状态,李金祥被设定为金吒在人间摸鱼时的化名。

西游以及封神榜系列的人物也会随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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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离家出走

“我说,你还真打算一直不回去啊?”

空荡又略显昏暗的台球室内...

空荡又略显昏暗的台球室内,眉尾上挑看着有些凶相的男人说话时一手杵着球杆一手勾着一件黑色皮夹克搭在肩上,被随意挽起的警服袖口下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

球桌对侧,十四岁的少年身高已过一米八,逐渐长开的五官是隐约可预见的凌厉与张扬,脸蛋上遗传自母亲的那点婴儿肥却很好地中和掉外貌上给人的攻击性视觉感,看着仍是稚气未退的纯真少年郎。

“真难得,放着好好的神职不干离家出走跑来东海市当小警察的李云祥探长有一天也会来劝别人回家。”

被球杆撞击的白球在台上折撞几下后最终将五号球撞入球袋,少年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又看看对方,得意一笑:“还有三球,我就赢了。”

李云祥“嘶”了一声,也不知是被孩子的话噎住了还是因对方要赢下这局而感到棘手。

“嘿!沉香,你小子离了你舅这两年没饭吃净吃猴毛了是吧?这嘴怎么跟花果山那猴儿一样越来越损了?怎么和你长辈说话呢!咱劝你回去还有错了?”

李云祥身侧,身高九尺、面似玉脂的工装男显然是个暴脾气的,一听少年的话就急不可耐地训了回去,不过看脸上那笑容也没真生气,甚至还有些同情一脸吃瘪样的李云祥。

“天化叔,您可饶了我吧。我现在觉得每次回去就像是金丹期渡劫。”

仗着家族遗传的强大学习基因,目前十四岁已然参加完高考的沉香同学说话间难得带着点明显求饶的语气在里头。

这可把李云祥、黄天化惊得眉眼一跳,大师兄家这狼崽子自打进了青春叛逆期向叔伯们服软求饶的情况可不多见了。

“不会吧?你舅舅还真因为你离家出走这事动真格揍你了?还是被克扣伙食费了?没钱你找叔要啊!”

黄天化这人向来是个重视亲情的主,和旁边因为跟家里老头吵了一架就能离家出走十年不归的李云祥相比,他是最见不得亲人间闹矛盾的。

去蓬莱忙了两年正事的黄天化也是一回来才知道,大师兄杨戬家的娃娃和舅舅闹了矛盾,拎着行李就跑到东海市求学,也不知道憋的哪门子气一顿狂学连级跳,他回来这会儿功夫孩子连市高考都参加完了。

“得了吧,小孩子闹闹脾气也就算了。就平时他舅和梅山兄弟对他稀罕那样,真舍得孩子在外求学受委屈?你们看看我手里这些名片!”

吧台边,原本默默装死擦着酒杯的李金祥明显被黄天化的话气笑了,忍不住打断他们的对话的同时右手从内兜里掏出一叠厚厚的各式各样烫金名片,宛如捏着一副扑克牌。

沉香啊,算你金祥叔跪下求你了,赶紧回家一趟管管你那闲得发慌没事干的空巢老舅吧!

按说有人往教育局主动投资是好事,奈何甘露太子李金吒道友表示自己抱着暂时挂闲职不想再给天庭和西天996打工的心态,软磨硬泡了师父好久才从任务艰巨的缉私局平调到了教育局当一把手化名李金祥。

尤其是杨戬手下那郭老五简直恐怖如斯,有回听说沉香饭卡丢了没吃晚饭(懒得出校门买),开着船就突突突冲到东海市教育局捏着一份合同撕了张巨额支票直接往局长办公室台上一拍。

“郭老五你疯啦!我睡觉呢!”

当时披着外套躺沙发上的李金祥起床气骤起。

“别睡了,您赶紧签个字!把咱真君府开发的带定位的一卡通给办了下发全市学校!丢个饭卡就害得沉香了一顿,孩子长身体饿坏了怎么办?”

李金祥很崩溃,李金祥已经麻了。

看着郭申那真诚急切的眼神,他真的很想问问蜀地的各位是钱多烧着玩是吧?还饿坏身体!

你们倒是睁开眼睛看看你们家孩子十四岁那身腱子肉,那个头,起码一拳干懵十个敖家小龙人!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殊不知沉香小朋友的离家原因其实复杂得很。

“有这么夸张吗?你娘去得早,二哥就你这么个外甥,平时宝贝得紧些也是正常的嘛。何况郭申以前又受过你母亲的恩惠……”

沉香哦了一声,然后很干脆地就把黄天化划入了“劝回家大军”的黑名单。

倒不是不懂人家的好意,只是但凡他这边松点口,紧接而来的可能就是大学开学后铺天盖地的“恭喜沉香小朋友圆满独立上完大学第一天课程”宣传横幅遍布下属于文宣局位于东海市每个角落的宣传栏上。

沉香同学表示不想社死,他未来大学生涯还要见老师同学,所以他明确表示了拒绝。

“你们确定只是宝贝得紧些?”

李金祥看着亲弟还有黄天化明显没意识到事情离谱程度的神色,扶了扶鼻梁上那副圆框眼镜,揣好那堆名片就走到巨大的落地窗边,“唰”地一声拉开窗帘。

巨大的招牌字体迎着太阳闪闪发光,并以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折射进台球室,直晃得得李云祥、黄天化二人睁不开眼。

“半年前我在招商会上听到郭申和康老大抱怨‘孩子在外没钱傍身不安全’,然后这家伙就把梅山的金融业务搬到东海市了。”

“嚯哦~还带钻的!”

李云祥瞅着对面大楼上那玉底镶钻的“梅山银行”四个大字光彩夺目得在整个东海市二环内都极其显眼。

可怜这两出身将门世家、自入了师门下山后就浑身是稀世法宝的千年神仙都没见过有谁带孩子闹这么大阵仗的。

该说不说这郭申也太夸张了!倒也难怪沉香一被提起“回蜀”这事儿就皱着脸老大不乐意。

“这已经是这几天内第五次有叔叔伯伯们来劝我回家了。所以梅山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又跟你们讲了什么?又或是我舅舅亲自给你们打的?”

嗯,上一次劝他回去的是雷震子,再上一次是韦护,再再上次是龙吉公主。

李云祥心虚地抬手挠了挠鼻梁,平日里干啥都是直来直去性子的哪吒哪干过这耐心劝孩子的行当,三两下就憋不住直接抖了出来,审犯人他会,劝孩子?趁早算了吧!

“这不你舅那点老毛病又犯了,老康要回蓬莱出趟长期公差,想你回去盯着他点,省着他三天两头逃喝药。”

闻言,刚绕回球桌边的沉香顿了顿,蹙着眉盯着手里的白球,似乎有些摸不准是梅山六兄弟又开始给他来个添油加醋式的“谎报军情”还是杨戬的旧伤真的又复发了。

那梅山六兄弟,也不知是听了谁出的馊主意,自从沉香和他舅闹了脾气“离家出走”式求学后,六个汉子硬是为修复他们这舅甥关系变成了操碎心的老妈子,隔三差五就给远在东海的沉香来个惊恐式急讯通知:

“二爷旧伤复发啦!头疼得要命啊!”

“四大天师新开的药都不顶用了!”

一条比一条夸张的消息像是催命符似的把正在刷着五三的沉香吓了个半死,最离谱是最后那条“你舅那眼睛被仇家伤得都开始滋滋往外飚血条了”。

可怜沉香小朋友当时也是慌了神没能阅懂这帮老油条的狡猾心思,在宿舍夹拖都没来得及换便拉开窗户趁着舍友熟睡连夜驾云飞回蜀地。

事后沉香看着和大圣临时起意对打结果不小心被金箍棒上插着的两根猴毛眯到天眼的舅舅一边滴着眼药水一边茫然地看着突然回来的自己,心想自己也是信了梅山兄弟的邪!

感情老杨头这肉身成圣的底子是拿火龙果捏的不成,什么玩意儿就被猴毛戳了一下能“眼睛滋滋往外飚血条”?

当拍电影呢这是!

打那以后,沉香是打死也不愿意相信梅山兄弟的话了,他们就是杨戬梳头薅下来两根头发都能夸张转述成“二爷头顶缝了十二针”。

但这次又好像不太一样。

劝他回家的一轮接着一轮,阵仗未免大了。梅山兄弟以前吓唬他归吓唬,可从不会把孩子叛逆离家出走这点私事闹得惊动别人。

“灌口和梅山那么多人,还盯不住他喝药不成。”

借着俯身瞄杆的功夫,沉香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李家两兄弟的神情,话里带着点试探的意思。

跟在杨戬身边久了,当年急脾气的小娃娃也学了点舅舅的做事风格,想要看看他们知不知道内幕。

李云祥和黄天化毕竟也是刚从外地回来的,往日忙得要死,而且以他们的性格要是真知道点什么估计现在就抓着他命运的后颈亲自把他拎回去,能动手绝不多动嘴,直接自爆卡车。

梅山兄弟未必敢告诉他们。

倒是李金祥习惯性扶了下那圆框眼镜抿着嘴唇,眼光微动,好像在想着到底要不要实话实说。

看着这场面,在警局里当了这么多年警探的李云祥多少琢磨出点不对劲来,不过好歹转世重活多年习了些人情世故去了点戾气,知道这时候自己需要和大哥统一战线给他点面子,因此没有立刻提出质疑。

“有些人啊,别看是几千年的自在老神仙,轴起来的时候可没几个人管得住。”

黄天化则状似无意地一屁股坐在球台边,正好弹开了沉香打出要撞击六号球的白球,冲着李云祥挤眉瞪眼,又偷偷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别扭地斜着身子看向沉香。

看着对方这明目张胆的耍无赖举动,俯在台边的沉香无奈叹了口气,重新站直身子。

虽然如此,黄天化的那句话倒是说的没错。

就杨戬那脾性,平时看着和和气气,听别人的意见也是“都行”“你看着办就好”“你说得对”。可实际上真要是他自己已经认定的事,真就没人能劝他改得动的。

简而言之就是,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李云祥摆着一张地铁老头看手机脸觉得黄天化这臭不要脸的样子很丢人,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去开始了自己的球局。

虽然脸上臊得慌,但为了别再让某位空巢老神仙隔三差五在各种神界群聊和朋友圈里转发些有毛病的《孩子叛逆伤透吾心》《关爱空巢老人,孩子应该这么办》之类的营销号文学有碍眼观,李云祥击球的速度那是一点也不慢,九到十四号的球“哐哐”按顺序进了球袋。

沉香也不着急,只是又换了个方向,继续杵着球杆,见着李云祥神情专注地开始向第十五号球准备捅杆,忽然眉头一挑计上心头,坏笑道:

“其实东海大学早给了我保送名额,七年本硕连读。”

真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原想着高考结束趁着没填志愿终于有理由把孩子劝回蜀地的三人当场没绷住,原地破防。

李云祥更是被吓得一个手滑,一杆子直突突捅到了台边黄天化的腰眼子不说,白球直接一个原地起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并正好砸进李金祥手里的酒杯,溅了他一脸。

我珍藏了一千二百四十八年的桃花酿!

眼镜都没来得及擦的李金祥心痛得几乎当场窒息。

“七年!你来真的?!”

被杆头捅了腰眼子的黄天化连痛都顾不上,一个箭步冲过去按着沉香两肩膀就一阵猛摇。沉香都觉得自己差点要聋了。

这离家出走两年就能把梅山那帮人急得上蹿下跳,这要是再让他们尤其是那位粘娃狂魔杨董事长知道了沉香还要在东海市待七年的事情,不得愁得当场来个脑袋哐哐撞大墙。

“祖宗诶,你说你这到底和自己亲舅舅闹的什么深仇大恨?舅甥没有隔夜仇,有什么矛盾直接说开不好吗?”

黄天化不懂,黄天化很愁。

明明沉香小时候是个到哪都得粘着亲舅的粘豆包,三岁前是除了杨戬谁抱都得哭,到哪都自豪地拍着胸口自我介绍道:我舅舅是清源妙道真君!

都说孩子大了十八变,但也不至于转变这么快。还非要在十二岁生日那天夜晚一言不发地就收拾行李走得干干脆脆。

最要命是别人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肯说。

少年原先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蹙眉,双眸微眯,仔细观察着那三人的微表情。

“你们当真不知道原因?”

看着三人狐疑的表情,沉香的声音逐渐沉了下来。

“你们应该知道才对,因为有些事你们也一直和杨戬一起瞒着我,不是吗?”

整个台球室忽然沉寂了下来。

没有想到沉香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李云祥与黄天化明显一愣,相视一眼,好像在确认是不是对方哪次说漏了嘴。

只这一下就让沉香确信,这些叔伯长辈果然和舅舅一样在知情的情况下一直瞒着他。那些藏在内心深处多年来的疑惑与不满随即被再次揭开一角。

“我母亲,到底是怎么去世的?还有我,真的是我吗?”

这一次,就连一直用插科打诨的诙谐方式去圆场的黄天化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张了张嘴,最终放弃。

城府更深些的李金祥缓缓摘下圆框眼镜,也不知是因为思考还是些许近视看不清对面的小孩而眯了眯眼睛,身上的气势与刚才完全不一样。

“沉香,你向来很聪明。但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即使一个孩子再怎么聪明也不应该在他这个年龄去面对的。”

“所以我猜的没错,对吗?因为你们没有否认。”

既想要验出真相但又恐惧真相的沉香说话声不自觉有些发颤。

李金祥却是摇了摇头。

“你没有必要在我们身上寻找答案。很多时候你应该清楚,比起询问我们,有些疑惑应该让杨戬亲口告诉你。只要你问,他最终就一定会回答。但你选择了逃避。”

“您就这么确定他一定会回答?”

“因为他是你舅舅,沉香。”

李云祥笃定的语气让人不容置疑。

少年的心思很重,但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舅舅。可是他没有办法忘记脑海中那些明明没有经历过却异常熟悉的一幕幕画面。

破碎的灯盏,重伤的天眼,坠入山峰的母亲,浑身是血裹着婴孩一头扎入雪夜躲避仇家追杀的银甲将军,骑在男人肩上看着万家灯火的三岁稚子,以及……倒在血泊中的少年将军。

那个少年将军,和他有着同一张脸。

从五岁开始,这些画面就会不时地在脑海中重复出现。惊醒的孩子抱着不知何时被哭湿的枕头惶惶不安,只有在舅舅吹着口琴拍抚着胸口时才能安心睡下。

直到那一天,他十二岁生日的前夜。

他梦见自己的舅舅,跪在废墟之上,紧紧护着那盏妹妹留下的宝莲灯,强开的天眼吸取着玄鸟之力又不断通过巨大的元神传入宝莲灯中那已经没了生命迹象的少年的身躯中。

最终,他的元神,碎了。

“你不是他,你不是沉香。”

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在少年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忘却不了,最终像着了魇般,不知所措又疯狂混乱地冲进杨戬的书房,一连串的问题都只是固执地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我,到底是谁?”

总是对外甥知无不言的显圣二郎真君,在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对于孩子突然而来的质问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时选择了沉默。

第二天,刚满十二岁的沉香,离开了梅山,去往了东海。

少年用这种方式在向血脉相连的舅舅发泄着孩子气的不满,更是出于对未知答案的恐惧的一种逃避。

他害怕听到自己最不想要的答案。

可现在,每一个来劝他的长辈们却又都用不同的话术在向他阐述着同一个三界皆知的论证:

作为舅舅的二郎神是没有办法拒绝回答外甥的质问的。

沉香觉得脑子很乱,缓缓走到球台边,俯身,瞄杆,又抬眼看了看有些紧张的李云祥和黄天化,最后是冲自己点了点头的李金祥。

而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一杆击出。

被白球冲撞的七号球毫无水准地在球台上滚到一号袋边,恰好停了下来。

黄天化惊喜得差点当场要来个后空翻,一巴掌拍在好兄弟李云祥背上把尚在懵逼的他给推了出去。

回过神的李云祥甚至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深怕沉香反悔,镁粉都没擦就选了个最好的角度直接连着把十五号球和八号球一起送入洞中。

“我输了。”

沉香认输得干脆利落,放下球杆,转身背起沙发上的书包。

“沉香,别忘了赌局,你可不能反悔。”

黄天化急忙提醒道。

“愿赌服输,”沉香挑了挑眉,“按照赌注,我会回去的。记得帮我买票。”

然后说了声再见,直接离开。

“哎!那叔可就给你买明早的飞船票了啊!”

黄天化看着孩子离去的背影,假装试探性地喊了一句,见对方没有反对,乐得跟傻大个似的掏出手机就订起了回梅山的飞船票,头等舱,最早一班,熟练得好像提前演练了上百次。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用梅山银行的飞船,就郭申那大嘴巴,说了还有惊喜?何况这把孩子劝回去的功劳,不能白白让给别人。

黄天化馋他大师兄家灵兽苑里养的那头会喷火喷水还会转呼啦圈的食铁兽已经很久了,这次怎么滴也得拿下它!

是的,三山正神炳灵公,是个铁打的熊猫控。

“这就赢了?真让我们给劝成了?”

依旧在状况外的李云祥双手一摊,事情转变得太突然了!可怜李探长外派两年,很多事情都还摸清,而且还是个铁直。

“这还不懂,”李金祥扶了扶眼镜,有些好笑道:“大师兄家这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直说服软,又担心舅舅,让我们给他递个台阶罢了。”

“为了劝你外甥回来,我可是牺牲了一瓶珍藏了两千多年的桃花酿。你看你该怎么补偿我啊,杨董事长?”

你刚才不还说的是一千二百四十八年的吗?怎么上下唇一碰就给你翻了一番?哥您这是诈骗啊您这是,您旁边还站着个警察啊!

李云祥难以置信地瞪大着眼,看着他亲哥笑眯眯地跟个老狐狸似的说谎话不打草稿的样,想当年叱咤风云的三坛海会大神在这一刻因为突然发现了自己亲大哥是个腹黑怪而禁不住浑身一哆嗦。

“咱们的小沉香这趟回去,看来是轻易回不来喽。”

“我说金吒大哥,大师兄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黄天化疑惑道。

“没什么,也就是今年东海市的大学大概都能换新宿舍和空调了。”

李金祥

╮(ω)╭

黄天化:Σ(っ°Д°;)!∑(дll):哪吒

PS:

某身兼多职的舅舅直接一个战术后仰:论拿捏外甥,我是专业的。

(九天五更,有三篇还是四千字起步,我这么勤奋的产粮自己都被感动哭了,求个赞给点动力()优雅)

倒数19天。

本来想写一个简单的故事,没想到开头就写了这么长,分个上下吧。

是一个双向的故事,还未发觉心意的沉香,和若即若离不断暗示的杨戬。

每逢人间大乱,必定妖魔横行。

只是杨戬回到人间界倒不是来除妖的,在如今的世道下,那纯属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理由单纯是沉香想暂时在人间界漂泊一阵子,而不是立即回到天界。也许对沉香来说,那里并不是一个有着美好回忆的地方。

人间正在战争,这也说明,繁华之地一定是妖物聚集的地方。

他们如今正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杨戬也愿意跟着他下来,是赎罪,或者是单纯因为杨婵的一句嘱托?在下界之时,沉香只偷瞄...

不知道为什么杨戬也愿意跟着他下来,是赎罪,或者是单纯因为杨婵的一句嘱托?在下界之时,沉香只偷瞄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杨戬,倒是也没说什么。住所离长安不远,杨戬还记得,昔年在大周繁华之时,长安还被称为镐京,脚下的地方还都是是一处偏僻的荒野。入了乱世,确实热闹得有些讽刺。

论到在人间生活的经验,沉香还远不如杨戬这位百年都不曾踏足人间的逍遥神仙。连房子都是杨戬寻到的——空下的废旧宅邸还有很多,里面积了厚厚的尘埃,和一些战乱哄抢中留下的旧物。杨戬索性便选了这样一处宅邸。说是房屋,倒不如更像一处废墟。曾经的住户不知经历过什么,只留下一丝丝血腥味。杨戬皱皱眉,但既然已是无人认领的房屋,他还是打扫干净,只供两人暂留脚步的话,已经是非常不错。

沉香说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不知人间疾苦,还真是没错。

哮天被杨戬留在了天界,若是让她下来,下界的小妖小怪怕是都要遭殃。

沉香倒是因为他的解释笑了出来,他和哮天犬也只短短相处了几个时辰,简直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让杨戬狠狠体验到了一把什么是真实的猫狗不容。虽然对不起啸天,但自从他们离开天界,杨戬的确狠狠地松了口气。

人间。他有多久没有回到这人世间了?

自华山那日起,他额上的天眼便痛得厉害。在这一点上,师父倒是没有骗他,靠外力冲击禁锢的确会遭到一定程度的反噬。

仿佛岩浆在他的眼眶内流淌,一闭上眼便能听见玄鸟在他的精神世界中嘶戾地鸣叫。

玄鸟出,世间大乱,先乱得却是杨戬的心。

玉鼎真人虽是他师父,却也是从小将他养大,他也曾敬重爱敬他,只是杨戬不曾懊悔,哪怕重新来过,他也会选择一样的做法。

不过偶尔忽然想来,心底总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一抽一抽地疼痛。发呆时自然看去的方向,也似乎多了一处,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那里原本该是金霞洞。回过神来,倒也似乎没那般在意,他抻个懒腰,扭过头,就看见沉香在一旁重缠着手腕的鞲。

杨戬扶了扶额前,让缠着额头的染布又沉下去一些。他向后舒展手臂,又捏了捏肩,随口问道:“要出门?”

沉香顿住,只在杨戬的衣服上下扫了一眼:“你这身行头,天界就算了,人间也太显眼了。到时候被找上麻烦,可不要连累我。”

别扭的关心让杨戬失笑。他笑着摇摇头,轻声说了句什么沉香没听见的话,便站起来。

“这个世道,不会还能买到衣服?”

沉香笑得颇为骄傲,绑紧了最后一股线绳,灵巧地跳起来招招手:“跟我来!”

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处市场,在杨戬看来简直是垃圾堆一样的地方,连蓬莱的贫民区都明显不及。明明是在白天,有些地方也依旧见不到阳光,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笼罩街巷。游荡在四处活动的都是些妖怪,竟见不到一个活着的人。

“能动弹的都上了战场,不能动弹的,就在家等死。”沉香这样解释着,一边将围巾向上拉起遮住了脸,以防被人认出人类的身份。

天空灿烂的阳光和悬在天际的山峦仿佛与此地无关,外面宛如仙境,内部却是人间炼狱。

但妖怪们活的也不尽人意,伤残的妖怪像腐殖质一样依偎在垃圾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杨戬和沉香走过。偶尔的温暖是来自墙角的火堆,妖怪的孩子们挤在火边取暖,瘦弱不堪,隔着衣服都能看见骨头的形状。沉香嘁了一声,说:“这还是好的,人类的城镇更惨,到处都是死人,还有人吃人……啧,这年头,连妖怪都不兴吃人啦。”

杨戬皱眉,有的时候,走过的地方越多,才越能清楚自己的外甥究竟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他在这里如鱼得水,知道哪一个胡同最危险,也知道哪里卖的食物才合人类胃口。所有危险的暗巷都能被他小心翼翼地绕过。

沉香继续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读懂了杨戬探究的目光:“哦,对了,我和海老大,就是那头獠牙很长的狗,还是说那头狼?”他一摆手,无所谓地继续向前踏步,“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你看他混得好像不错,其实在这里吧,也就不过尔尔。”

“你经常来。”这不是一句疑问句。

杨戬的目光偶尔掠过朝他们好奇打量来的视线,每一次汇合,对方都像是触电般缩了回去。长着一副人类面孔还敢到这里来的人,八成都不是些善茬。聚堆的妖怪们尝过几次苦头,就自然长了记性,虽说神仙们不会轻易下界,更不会溜到他们这里,但像是申公豹那样的家伙,偶尔地来访也会让他们尝到苦头。

熟络此地风气的沉香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些瑟缩的观察视线,他撇撇嘴,“梅山杨戬的名号还真是好使,就连申公豹都没见有你这待遇。”

杨戬笑着摇摇头,他倒不认为这些土著妖怪是认出了自己。只是欺软怕硬无论是人间还是天庭都同样生效。精怪都是山林禽兽修炼成精,规避危险的本能自然要比人类和神仙都更要敏锐。

沉香有一点说的不对,杨戬不认为自己这身行头能招来什么祸事,兴许有的妖怪们喜欢敛财,杀人越货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没有什么比他们自己的性命更加珍贵。

比起人间朴素的衣裳,他对那几壶精怪酿的酒更有兴趣。

三界通宝无论在哪里都有效,卖酒的猴子简直把杨戬奉为座上宾,反而是沉香对着那一串金灿灿的通宝看傻了眼。

“我以为你们没钱。”

“哦,你说这个。”杨戬吊了吊手中的钱串,让一旁卖酒的山猴精和旁边的精怪都看直了眼,“你说要下界,我就去赌场转了一圈,赚点外快,省得到了人间,还要害你饿肚子,不过看来,我换得是有点多了。”

沉香一把按住杨戬的手,让他把攥着钱币的手塞回衣襟里,“没看到他们要把你当肥羊了吗!”

他左右转头,看着来往的妖怪们少了些,又重新缩回暗处才仿佛松了口气。质疑声很小,但也能让杨戬听到:“那种地方,不都是坑人上当的,怎么可能会赢。”

“你说这个?”

杨戬指了指额头。

沉香瞬间领会他的意思,杨戬的天眼治好了,也就是说——

“你出老千!?”

“嘘——”杨戬微笑着,将食指比在嘴唇上,对沉香眨眨眼,“可别乱说,那家赌场的杂役,可是顺风耳。”

“他!?高觉?”沉香惊呼,注意到场合又一把捂住嘴,“他怎么混到这种地步了。”

“落魄神仙不如狗啊——诶?这是哪个兄弟说得来着?”杨戬挠挠头,打了个哈欠,接过猴子弯腰鞠躬递来的酒。

小妖怪势力,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自然听懂了他们是从天界下凡来的神仙。连钱都不敢真的收下,忙送着他们离开。

杨戬还是甩下几枚通宝到他的桌子上,才带着沉香转去另一处。

“他不收,你就不给呗。”

“那怎么能行。”听着沉香的无赖发言,他不生气,但也不去和沉香谈论空无一用的大道理,“猴子酿的酒,才叫三界一绝,若是因为我的举动让品质降低了,那才是损失。”

沉香似乎明白舅舅到底想告诉他什么,偏偏还是嘴硬。“你又没喝过,怎么知道?”

“一个姓孙的猴子告诉我的。他那张臭嘴,只有对品酒的格调还算不错。”

“姓孙的猴子,孙悟空?”

“哎,你连梅山杨戬都没听说过,却认识那只毛猴子,看来我混得确实不如他好啊——”他故意把话说得酸溜溜的,却是回首对沉香一笑,招招手叫他跟上自己。

沉香连忙快跑了几步。“你那好师兄经常骂我天生反骨,不服管教,说这话的时候总是顺带上那个叫孙悟空的一并骂了,一来二去,就混个耳熟。没什么奇怪的吧。”

沉香不知道自己为何解释,只是他说得似乎浑然不在意,但杨戬听了进去,眼神却在沉香看不到的地方黯淡下去。

他忽然驻足,差点让沉香撞到他的后背上。杨戬回身过去拍拍沉香的头,动作刻意地温柔。“你既然熟悉这里,有什么好吃的,不如带我去吧。”

“真的?”沉香听了这话,眼睛都好像亮了亮,只有在有些时候,他才能体现出一些小孩子本该有的特质。“那你可得大出血,别看这里这么惨,但可当真有宰人的地方。”

杨戬笑着,就只说“好”,并不担忧钱,似乎也不在乎会花多少钱。

沉香的脚步却有些轻快。“那种地方我从来不敢去。”

“为何?”

囊中羞涩似乎比被毒打更难让沉香承认,他显得有些窘迫,杨戬立即止住了这个话题,和他聊起了街区的特色。

他欠沉香一段正常的童年和人生,总要想办法给他补回来。

越是向东,街区便越是繁华一些。人间以东为尊,放在妖怪街区也同样如此。沉香引着杨戬去的地方,愈发繁华。比起蛮荒之地一般的西区,深处的世界反而有几分小蓬莱的造势。

杨戬瞥见酒楼上浮起的游灯,眉头微蹙:“这是天界的技术。”

“如果有路子,什么天界人界,其实四通八达,你第一次来骊山找我,不会是偷渡来的吧?”

杨戬不答,沉香立即领会地露出一个“我赢了”的得意笑容。

“那可不便宜,你一定被宰咯。”

杨戬倒不清楚自己花了多少钱,但沉香如此高兴,他也露出一个笑容。

“你说的酒楼,八成就是这里。”

“这里来往的妖怪一个个穿得像是天庭的命官,我每次路过,都只是看看,不敢好奇。”

“就只是看?”

这话问得有意思,沉香起初还不明白,但随着杨戬的眼神,很快露出了几分不愉快的表情。连声音都变得凶巴巴的。

“他们的钱也不知是从哪里杀人越货得来的!反正都不干净,我摸来用用又怎么了?”

阴晴不定,又异常敏感,杨戬发愁地捏了捏眉心,“我不是想要责怪你,沉香。”

杨戬的确不是这个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法则,他没有资格剥夺和指责其他人的生存方式。他的本意的确不是想要斥责沉香,他只是迫切地想要知道他们失联的这些年,沉香究竟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他笑着,手指刮过沉香的鼻梁,恰巧抚过那道刺眼的伤疤。“也是我的错,是我用词不对,对不起。”

成年人的直率让沉香错愕,他反射性地退后一步,躲过杨戬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手指。他先前并不排斥杨戬的碰触,但到了下界,两人间的相触总是让自己产生一种仿佛本能地躲避,不像是反感,而是某种更加难以捉摸的东西。

沉香猛地措手不及,逃避似地挪开视线,“我有些饿了。”

他们一边踩着台阶向上,沉香一边像是补救似的开口:“他们都不是些什么好东西。我亲眼见到的,杀了一家老小,抢了所有的钱。”

杨戬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沉香也是这样,他明明早就不耐烦了,却还是认真地解释。

“竟这样过分。”

沉香抬头,便知杨戬是真的听进去了,他相信自己的每一句话。杨戬始终先他一步站在前方,他抬头的时候,永远能看见舅舅在等着自己。

不像是他的师父师伯,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个被责怪的总是自己。无论对错与否,一并都是自己的错。

杨戬总是乐于听他解释,询问事情的原因。稳重又富有耐心。

……他不会让杨戬一直站在前方等他。

沉香立即快跑几步,追上杨戬踩着的那块台阶,脸上露出些真心实意的笑容。

“你听我说,我也没让他们有好果子吃,那个紫色大鼻子的家伙被我狠狠揍了一顿,只是可惜,我刚一用出分身术,其他家伙就全吓得跑了。”

沉香说得一定不合实际,分身术一出手,那家伙定是死了。结合那妖怪犯下的罪状,杨戬并不同情他,也因此没打算拆穿沉香的谎言。

“申公豹的分身术,可是知名的邪术,也难怪他们会害怕。当年封神一战,他靠着这一手,收敛了不少三教九流,为商纣卖命。”

沉香下意识想要反驳,却随着杨戬后续的话语知道他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但还是用手背狠狠搓了下鼻子。“管他邪术神术,好用就行。”

“嗯。”杨戬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忽然凑近沉香,留意到沉香浑身不自然地一僵,但没有收手。杨戬故意贴着沉香的耳畔说起悄悄话,吐息颇有些暧昧地刮着沉香的耳垂,“舅舅的法天象地,可也是禁术。”

“为什么?”

杨戬又对他做出噤声的动作,转身继续朝上迈步,他抻着懒腰,背影看去反而无比潇洒。“哈欠——真饿啊。”

“喂!你!”沉香气地跺脚,又不得不加快脚步追着前方那人继续上楼。“这台阶怎么这么高!”

哪怕是被一路分神的沉香,也品不了不对劲的地方,从外围和西区来看,这间酒楼明显高的不寻常,他们不断地拾阶而上,却依旧看不到尽头。若是真的这么高,他们在城外早能远远地看见。

“这酒楼是狐狸开的吧。障眼法这种低级幻术,她们玩得炉火纯青,我都远远比不上。”杨戬一拍沉香的肩膀,忽地眼前画面一晃,他们已然出现在酒楼门口,穿着艳丽的姑娘们热情地招着手,嘴里喊着“欢迎贵客”。

“多任性啊。”杨戬拍拍衣摆,“看不出的人一辈子都变不成他们的贵客。这群狐狸,跟着他们的姑奶奶妲己别的本事没学到,捉弄和享受倒是学了个九成。”

“木哥,真是稀客——”慵懒魅惑的声音从一旁插来,狐狸变得女人搭在杨戬的肩膀上,半个身子都快要倚在他身上。

杨戬却没有吓到,半是诧异地回了下头:“你认识我?”

她咯咯地笑,若是定力差的男人早已迷得七荤八素:“谁敢不认识你二郎真君,你在我们狐狸精中,可是最出名的。”漂亮女人故意趴在杨戬肩膀,半是挑逗半是暧昧,“如果能和你颠鸾倒凤一夜,那可是……”

沉香忽然觉得不爽,身体却比脑子先一步行动,他忽然向前,狠狠撞上了杨戬的身体。撞得杨戬顺势一歪身,将身上挂着的女人甩开。狐狸步伐轻盈,立刻向身后飘去,连身影都变得模糊透明,她笑得放肆又夸张。

“你堂堂二郎真君,口味可真够奇特的。欢迎,虽然没有酒池肉林,但我们的酒楼,可是人间第一的好,连蓬莱岛都不及哦。”

“什么口味奇特?”沉香走惯了天界的风月场所,倒是不会脸红,更何况他一味心思在自己方才莫名其妙的气恼中,根本没有想过站在一旁的妖精们。

“……也没什么。”杨戬带着他向内走,狐狸们招待他的规格的确一流,天子间甲号,说是贵客还真是贵客,杨戬问,“你饿了,想吃什么。”

沉香倒也没在意,他一味沉浸在自己奇怪的气愤中,要吃的东西张口就来。

“我要吃三月间的鹅,乳下豚极肥处,冬鲫夏鲤,肥美多羔,五月的莼菜!”

杨戬刚落座,又噗地一声笑出来。

“肥羔朱尾鱼,我得收回我刚刚的话了,我刚刚还说这群小狐狸会享受,跟你这话一比,倒也没什么了不起了。”

“我只是在……”

“生气?”

沉香以为杨戬要接着问他为什么,但杨戬故意隐去后面的话不问,而是合上菜单,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他熟练地报出一串菜名,如果不是门外刚刚发生的对话,沉香还要以为他是这里的常客。

“腌蟹、八和齑、猪蹄酸羹、蜂蜜蒸藕、蜜纯煎鱼、再来道梨菹吧,哦,你想不想试试羌煮,那可是太公望的家乡菜。”

“够了,我们只有两个人。”

“嗯,”杨戬点头,“但钱可是出老千得来的。”

杨戬也叹气,“人间正在战争,我们如此铺张确实不该。她们的食材,虽说都是从天界来的,但也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TBC

22

门铃在响。

梅山拆迁时留下的老铃铛,声音悠远入梦,杨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夕是何年。

沉柯烂斧一千年,幸得旧人如故。他指缝中缠的发丝滑落,自十二岁起就没再变化的面庞转向他,四目相对,沉香哑着嗓子叫了声舅舅,“你没睡着?”

床幔全落,昏暗光线中少年双臂支起上身,凑近了望。天眼中血丝分明,感觉到他呼吸便怕痒似地合上了。

“没事。”杨戬听到狗爪子抓地声,哮天从楼顶气窗爬进屋里,冲下楼梯去开门。他按了按太阳穴,埋首在沉香颈侧,天眼劳作一夜,嗅到那缕安神香味才彻底歇去。

高跟......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来人步伐轻盈,哮天将人引到了客厅。

“你接着睡。”杨戬把沉香按回柔软被褥中,自己随手裹了睡袍,趿拉拖鞋下楼,原本以为是哪家太太小姐,推开门却是打扮时髦的巫山神女正拿着哮天的风镜欣赏,夸小姑娘越来越有风格。

上回不欢而散,又终归算是没听她劝,刚把坏事做尽,杨戬感到头疼,“婉姨,您一大清早的,有何贵干?”

“我刚下班,路过。”婉罗说,“你知道我这些年管什么的吧?”

杨戬长叹一口气,“又出了什么我不知道天条戒律?”

“从古至今,你做的这事都算天理不容。”婉罗垂首往金丝珠串手拿包里望,晃了晃,从夹口中掏出一瓶比包身大很多的酒,搁在茶几上。

“可你毕竟不在天庭当差了,只要不妨碍他人,我也管不着你。”她将那瓶酒推向杨戬,“我来这趟,是送你东西。”

杨戬拧开瓶盖,酒香化作紫色烟雾从瓶口涌出。幽都曼陀罗花酿的酒,一口致幻,两口麻醉,大罗神仙喝了,被剁下手臂也无知觉。

他闻了酒味立刻封回瓶盖,不明所以。婉罗不可能蠢到用这么明显的招数骗他去喝。

“不是给你。”她抿唇一笑,“给你外甥。凡间的麻沸散、吗啡都对神仙无甚用处,等到分娩那日,也只有这酒能顶用。”

杨戬皱眉:“你是掐算到了,还是觉得理所当然?”

“怎么这副表情?”她问,“你在怕什么?”

问题被对方用更多的问题堵回来,杨戬不答也不再问,起身说道:“多谢婉姨好意,酒我先收着。”

婉罗颔首,走至门边,杨戬开了大门送她,她说:“不用这样防备我,你睡得久了,不知道的事情很多。”

门外阴雨绵绵,清晨也昏暗,桃花残碎,随雨水铺了一地,神女撑伞踩在花瓣上,低头望一眼,说:“沉香多年前来找我,问凡人求子,有什么术法能帮衬。我教了他女娲一脉使得上得法术,对人、对庄稼牲畜都能用。过了很久,我又遇到他,问他有没有帮得上忙。他说帮了许多求子若渴的凡人,饥荒之年救过大片庄稼、大批家畜,可有些人还是帮不了,不知何故。我告诉他,有些桃花开得早,暴雨也来得早,花刚开就凋零,那一年便难有桃子吃,神仙做事也要讲究顺应天时,强求不得。但命数多变,谁知道哪年,枯木逢春的浩荡天恩也是可能降临的。”

她声音远去,杨戬招呼哮天去厨房,给它切了牛肉吃,又泡一壶甘草茶,搁在托盘中端上楼。

沉香披着他的衬衫伏在窗边,胳膊伸在窗外,听声回身,甩干净指间水珠,杨戬将托盘搁在茶几上,过去拥了满怀春寒。沉香说你们在聊什么?

“一些过去和未来的事。”

杨戬从他压低的眉宇读到点不悦的意思,补充道:“关于你的。”

“好事还是坏事?”

“我不知道算好还是坏。”杨戬说,“无论好坏,怀了孩子受罪的总归都是你。”

沉香一怔,倒在床边的地毯上,勾过银水壶饮个痛快,抹去嘴边水痕,扯了杨戬坐下,目光中那些沉积多年的阴霾此刻都好像散开了,飘出窗户往细密雨幕中远去。

“受罪吗?”他忽地畅快笑起来,“舅舅,你只是怕我受罪?”

杨戬无奈说:“那我还能怕什么?”

沉香说:“我怕过的,你可能都怕。我如今不怕的,你可能也会怕。”

杨戬不用想也猜得到,他能把世间最糟糕的境遇都在脑中过个遍,但还是希望他自己说出来,就问下去:“你怕过什么?”

“怕被你杀死的神仙魂魄归位,找它讨债,怕它天理不容,生来残缺,怕它是个女儿或与我一样是个坤人,我护不住,再让它重复我母亲的命运,也怕让你为难。”他停滞少顷,“后来才知道,都是庸人自扰罢了。”

杨戬听到最后,仿佛见到那个从站姿到表情都冷硬倔强,内心却满揣仓皇的沉香。“什么都怕,就是不怕你自己要受多少罪吗?”

沉香果然一副对此无所畏惧的样子:“怎样都行。不过一具躯骸,实在不能用了,我也有办法尸解。”

他的症结早在他们相遇之前就拧成了死疙瘩,在不合时宜的年纪孤注一掷练出元神时已近无解,现今种种肆意挥霍,只是踩着雪地上的脚印循环,所以行着神迹,自身却仍困囿在十二岁的心魔里。杨戬早在想该怎么解这个疙瘩,见他无惧无怖,便揉捏他脸颊的肉,团成松鼠模样,说:“不过一具躯骸?你可知道尸解成仙,肉身与前尘牵绊一同消陨,你就不再是杨婵与刘彦昌的骨血?你舅舅也不是你舅舅了,而是被你舍弃的前生亲缘,与你再无瓜葛。”

“不行,我不愿意这样……”沉香这才知道怕,握紧他手腕好像要抓住这天上地下仅存的羁绊。杨戬低缓嗓音透着点忧闷,继续说:“愿不愿,真到那时都不重要了,拆骨分肉,做了冷心绝情的神仙,多半也不会再念着你舅舅。”

沉香又被他捏住脸颊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眼里水光潋滟,急躁难言,索性倾身过去封他的口,如山猫扑杀比自己体型大太多的雄鹿,避开壮丽而危险的鹿角,灵敏旋身,偏头直取咽喉。

杨戬掀他下来按在地毯上:“这是做什么?你能随便就想着尸解,却不许我推测之后的事?”

沉香四颗尖锐犬齿只咬到空气,清脆响了一声,“我不随便想着尸解了,你也不许这样乱编排!申公豹死过一回,魂魄在人间历劫时不也还是爱喝酒,怎么到你嘴里,死过一次,前世喜好就全作废了?”

“申公豹?”杨戬被这个例子堵了一下,脑中似乎有根绳索连着两方混沌,拉直了,“你找到了历劫的申公豹?他在哪呢?”

沉香半晌无言,见他不能放过这茬,才说:“二十岁就因为喝多了花酒,大冬天掉进冰窟窿里冻死了,大概是宋朝末年的事。”

杨戬听完默哀片刻,幽幽道:“你花了不少心思啊?”

“他也算是我师父,救过我的命,”沉香慢慢吐出一口气,说,“当年我连声师父也没叫过。他死以后,要十世为人才能再次登仙,做十世飞禽走兽才换一世为人,可每一世都无善终,不知谁编他命数时下了狠手。那一世他出生后被遗弃在你庙中,我算他往后命途多舛,想到当年因果,也许到了该偿还的时机,就养大那孩子……可还是没逃过命数,谁知道他几度轮回,竟然还那么嗜酒?”

他仰躺着,望着天花板,思绪飘走一会儿,又收回来望向杨戬,“酒是酒,口腹之欲,沾了再沉沦进去又能说明什么,我不该拿你跟酒比的。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对你是不会变的。”

少年人所特有的激烈情爱只会在特定时节爆发一次,像剑锋一闪,然后就归剑入鞘。他如今说着告白的话语也没有巨浪滔天的感觉,可杨戬仍能感觉到那些激烈的感情没有磨灭,只是化作锥进地心的湖,风平浪静,深不可测。

他望之心动不已,俯身沉入湖泊。春深夏至,滴水凝碧,风吹帐幔起起伏伏,他在湖上撒落片片桃花,搅起一叠又一叠波峰。果实愈发熟烂的甜香引他深陷腹地,手指缠入地毯,像在幽深雨林中摸索湿漉漉的苔藓,追寻足迹狩猎野狐。

梅雨季潮湿,这些低级却生命力极端旺盛的物种长入粗陶的每一丝纹理,清除不尽,只能全部扔掉,他打算把这善事做了,以免再过几天,杨府被毛绒绒的绚丽真菌淹没。

顺其自然吧,他叹一口气。

“舅舅!”沉香从窗户探出身来,向他扔了两枚暗器似的袖扣。斑驳树影落在少年脸庞上,明丽晃人。杨戬想着他这么有精神,不会趁自己不在又跑去二郎神庙打工吧,开会时用余光捕捉窗外每一只飞鸟,在财务主管分析上年度财报的声音中昏昏欲睡。

下午的会只剩熟人在场,老康说起天界这几百年盛极转衰,贸易环境日益恶化,来人间讨生活的神仙妖怪最近越发多了,有些聚在一起,逐渐有了世家大族的起势,想找梅山银行贷款,搞地产或实业投资,百年后或许就要形成许多门阀财团,再打起来。

能否趁早遏制,还是稳居幕后操控资金链,扼住命脉,如何介入,如何应对,讨论了一整个下午,决策之前杨戬往百年后望了一眼。观测未来不准,即便不考虑观测对结果产生的影响,能吸引它去看的,也总是疮痍景象,他不抱多少期待地随意一瞟。

半边战火连天,半边花好月圆。

“怎么样?”老康问。

“还是老样子,这只眼睛往后看,总是先看见战乱。”杨戬说,“不过这次好像还有些别的……”

那一晃而过只为应他私心而显现的身影,青山如故。

散会后,杨戬借口回家喂狗推了酒会,楼下的营业大厅还没落锁,他往正门去的路上瞥见沉香背对他坐在贵宾区,抱着胳膊与桌后的财私经理对望。

杨戬过去,经理站起来,他说你忙你的,从背后捏了捏沉香单薄的肩颈,“你来做什么?”

衣领不算太贴合,从高处低头就能看见齿痕,他拇指刚蹭过去,沉香就把他手拍开,回头冷冷道:“来接你下班,顺便取钱。你们银行存钱容易,取钱还挺难的。”

“取钱?”杨戬笑了,“你还存了私房钱?”

“我好歹也活了这么大岁数,二十年前存的,现在他们怀疑我年纪小,不是本人,不让取。”

经理差不多已看明白,神仙妖怪算不清年岁,连忙说杨董您看我这整天按规章流程办事办得脑筋都死了,忘了杨夫人永远十八,钱我马上去取来。

转眼被编排个彻底,杨戬索性也不矜持,贴着沉香坐下,拿起桌上夹了传票的写字板翻看。

“呦,果然是杨夫人。”杨戬手指划过他当年存钱时留的假签名,杨十八,笑得不能自已,沉香夺过去愠怒道:“还不是为了支持你们开业,乱写的名字你也要笑!”

“那现在取出来做什么?不支持你先生的事业了?”杨戬问。

“那就砸。”杨戬插嘴说,“清源妙道真君总不能无私奉献到把他夫人都献出去。”

沉香深吸一口气,懒得再纠正他了,“你放得下吗?”

“沉香。”杨戬正色说道,“在守护众生之前,首先你要明白你也是众生之一,我不让你去,不是要你放下,而是你要先照顾好自己,才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反哺世间。”

“我懂你的意思。”沉香说,“从前我竭尽全力,也不是真心想帮他们,我想的是学你、学我母亲的做法,好更贴近你们。后来我想为你积攒功德,我想我做这么多,能消抵我逼你犯下的过错就好。现在我背后赶着抽着的鞭子没了,可以慢慢做这件事,所以要来取钱,雇道士,登记诸般心愿,每月初一筛选必须由神仙襄助的灾苦冤情,你我去做,这样好不好?”

他起身迎向那管他账户的经理,接过他手中皮箱,站在大厅水晶灯下,莹亮火彩落在他眼中,花开正浓,叠上了不久之前误入杨戬天目,又远在百年之后的那个身影。

“当然好。”杨戬揽了他的肩往外走。

旋转门出去,人流车马的喧嚣扑面而来,摊贩叫卖声中街灯一盏盏亮起,霓虹招牌将雨后路面映得云蒸霞蔚,分不清天上地下。

是他自苦海回身,从此烟火年年。

感谢读到这里的你,祝一切顺遂!

17

杨戬走在沉香五步之后。

沉香腿抖走得慢,他就放缓步伐,沉香从三楼楼梯直接翻到二楼楼梯,他就大步迈下去。

甩不掉也落不下,沉香开门前回头望他一眼:“你要跟着我?”

“是心愿紧急还是躲我紧急?”杨戬反问。

沉香长出一口气,门厅里冲出哮天,在半空中化人扑向他胸口。沉香踉跄一步,杨戬立刻扶住他后腰,拎远哮天说:“别撞他。”

哮天悬在半空蹬腿,嗅嗅空气,嚎啕道:“你们俩是不是要有小崽子了,现在就开始嫌我碍事!”

语不惊人死不休。杨戬额角青筋突......

语不惊人死不休。杨戬额角青筋突起,把她拎得离沉香更远,求道:“你快闭嘴吧。”

要瞒过一条狗的鼻子很难,他说不了哄骗的话,只能把大门开了,让哮天冲进雪地里打滚疯跑好忘了这码事,按着门框拦住沉香解释说:“她原主人家里媳妇待产,她天天对着月亮嚎,跑来跑去又冲撞了人,被赶出去自生自灭,所以有些阴影。”

沉香并没在等这个解释,望着外面雪地,等他松手。

杨戬说:“她爬到金霞洞附近,已经饿得皮包骨头,又伤心不肯吃饭,想自绝于尘世,我和你母亲就收留了她。”

听到母亲,沉香的视线微微移过来。杨戬继续道:“当时我们都在辟谷修炼,阿婵常常半夜饿得醒来哭,哮天在院子里馋月亮哭,一人一狗互相攀引着抱头痛哭不止。我被吵醒,就上山猎野兔,给她俩开小灶。”

沉香听得入神。“我也猎过那座山里的野兔。”他想起母亲或许吃过他猎的兔子的先祖,心中就升起久违的温情。

“林子里有许多蜂巢,捅了蜂蜜刷上去烤,焦香流油。”杨戬说,“你试过吗?”

“没有。”沉香说,“我怕被发现,都是剥了皮就吃。”

他只是陈述,不带情绪也没有任何渲染的简洁字句落在地上,方方正正地死在那儿。杨戬又想抱他,手指扣紧门边,阻住自己,只说:“吃点东西再走?昨天老姚叮嘱了今早咱俩得吃汤圆,毕竟是团圆的第一年,讨个好兆头。”

沉香刚有拒绝之意,听到后面软化了,如流浪猫儿归家,跟在杨戬身后等那碗好兆头。

步骤简单,他的确不会弄错,但劲使得猛,糯米粉扑得到处都是,枉费一身端正西装。按他自己手心的比例包出的汤圆每颗都差不多有鸡蛋大,煮了许久,仍赖在水底迟迟不上浮。

等待时,杨戬去书房拿了个红包下来塞给沉香,“压岁钱。”

沉香捏在手里,厚厚一沓。迟到一千多年的压岁钱没有意义,邪祟未压住,孩子也早已长大了,却有厚重的宠爱之意,用嘴说不出,用行动……以他们如今动辄得咎的关系很难不会变了味,就装进红纸里,包成这一天庸常的环节递给他。

他想以我不是孩子了为理由推回去,又觉得这句话说出来有些暗昧,不久前他还在用成年人的方式采补他亲舅舅,并以道歉抵赖翻篇,此刻实在不好再提醒对方自己是个成年人。

也不能说你别给,或我不要。一个舅舅给外甥补压岁钱,天经地义,他收下也是天经地义,除非他不认这个舅舅。不认,同样暗示意味十足。

那就只能拿着。接受这份化作实质的宠与爱,装进口袋里。他既然接受了第一份,也不好再竖起冷硬壁垒拒绝第二份,顺理成章,得寸进尺,杨戬转眼把他好不容易拉远的距离填了,舀汤圆给他时语气随意地说:“等会我跟你去看看,熟悉熟悉工作。”

沉香只好答应。

他们就着配菜的小餐桌吃汤圆,厨房温度升得快,窗户结满水汽,三十过后便是春天,这一天的清晨外面特别亮,透过玻璃上的水雾显出明媚的柔白,汤圆也是这种洁净又柔软的白,皮揉得劲道,轻咬下去流出赤褐色甘甜的烫馅儿,桂花香爆开,涌进鼻腔里也甜。除个头没拿捏住,一颗就饱,其余无可挑剔。

“你真是第一次做?”沉香不可思议道。

杨戬左手支颐,右手捏着瓷勺尾巴搅动碗里乳白汤汁,心不在焉道:“是呀,我年轻时闷头练功,只想着劈桃山救母亲,后来浑浑噩噩成天打架,打成那个名声,也没人敢给我说媒,再后来,我不想打了,自贬灌江口,江河日下……”

他说着说着反应过来:“啊,你是问这汤圆?”

沉香指尖捏得与瓷勺同样白,喝净碗中面汤,省了说话。

“多喝点。”杨戬给他添一勺汤汁,“沉香,你不用有任何压力。”

可沉香却觉得肩头蓦地压下一座大山,将他坠死在地,想拔腿逃避而不得。他往后靠在椅背,呼吸困难,勉力维持表面平静说:“你能不能忘掉?有没有什么办法……抹掉记忆也行。”

杨戬苦笑,“如果你觉得这样更好,我可以去找——”

“你去找。”沉香打断他的话,收了餐具放进水槽,往外走去。

杨戬换了件干净外套,没多久就追上沉香。别墅在郊区,前一夜的雪淹没大路,尚未有行人、车辆经过碾压,完好无损,洁白无瑕,沉香兑现承诺没有早一步就走得没影,稍微运功,在雪地上留了浅浅印子指路。

他追到路两旁高大的松柏逐渐替换为冬青,道路有了泥痕,远近响起炮仗声,就见沉香像个凡间的少年往小巷里走。

离主路越远,地势越低,铲雪的人越多,外面美丽无瑕的雪堆在随处可见的地下室入口挡了许多人家的门。架设在房屋顶上往闹市区延伸的管道底部时常有冰棱断落,下方嬉闹的孩童左躲右闪,身手矫捷,拿这当游戏,杨戬看着他们就想起当年游走于危险地带的沉香,从他身边跑过,双腿矫健瘦长如林中鹿,带着诱人血香落入群狼环伺的境地。于是他装作路过没长眼,硬是掺和进去……

他回神呵斥一声:“危险,离远一点!”

那群孩子指着他笑胆小鬼,沉香停步等他,他走过去并肩而行,沉香说:“拦不住,各有命数吧。”

“路过而已,举手之劳。”杨戬说,“你还记不记得那时我们在方壶……”

“一千四百多年前?”

“嗯,你十二岁时候的方壶。”

“怎么?”

“我走过去时在想,这个剧情太老套,话本里都唱遍了,擦肩而过,英雄救美,捕快捉贼……”杨戬说,“完事你承诺报答,昨晚算已申香许吗?”

沉香怒上心头。杨戬不逃、不避,甚至反复提醒的态度让他退无可退,如笼中困兽被逼到了角落,还被人隔着铁网拿树枝戳,浑身都竖起了刺:“英雄救美?明明是我拖你下水,报答的事我是框你,昨晚能算什么,那是,那是喝多了,你怎么能说是——你别再提了,是不是要我以死谢罪你才罢休?”

“谢罪?你把这当作罪过吗?”杨戬问。

沉香忽而有种奇怪的直觉,好像自己在被他手中绳索牵着,如捕快领着小贼,在进行没有刑罚的逼供,或师父领着徒弟,循循善诱,层层递进……递进到哪里?他想让他承认自己罪大恶极?

他仰望杨戬的侧脸,眉眼舒展,霁月清风,看不出丝毫责备之意。

“这不是罪过吗?”他试图抵御那根绳索,就用了反问。

出乎预料,他问了,杨戬并不推诿,回答说道:“对我来说不是。”

“对你来说不是,也好。”沉香心下苦涩不已。被采补的是你,犯错的是我。他做不到如他舅舅那般泰然自若,随口敷衍了,便加快脚步。

杨戬亦步亦趋,再次逼近一步。

“对你来说是吗?”

“是。”

“为什么是?”

“所有人都会说是。”

“你听谁这么说过吗?”

他们转入更深的巷子,远离人群,清晨东升的光切过楼缝,偶尔才落在身上。沉香背对他,又觉得自己弱处让树枝戳了。

一下又一下,那人步步紧逼,让他心里烧着愧与怨,将自己砌磨得嶙峋陡峭,对方却坦荡如砥。

沉香听到脑中有块堵塞淤泥的石头裂开,攥紧手指,低声如耳语:“我的师父,师叔,师兄弟们反复告诉我,我是贱种,又生为坤人,不配修行,坤人能修出什么道理来?早晚是沉沦欲海的牲畜,自甘堕落,还要拖累别人。”

杨戬低头望着他,眉间拧出一条竖线,沙哑道:“沉香,错的是他们……”

沉香感觉他拴在自己颈上的绳索再次收紧,而他等那场审判等了太久,字字句句再也不加斟酌,倾塌出来。

“那时我只知道,有信香散出的时候,就有更多的打骂,他们憎厌我,以我为耻,又不敢下死手,只是因为按照约定,你可能会在我成年之后前来看望吧。”

沉香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随你处置吧,我等着。”

杨戬听得出这些终于倾吐的话不是为了刺伤他,它们更像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人在面对野兽撕咬前选择先行自尽。知道归知道,他还是承受了这些话语的杀戮,一刀入腹,像许多年前沉香动手时那么凶狠。

然后沉香也如同往昔,收刀便走,头也不回。杨戬好像被杀掉一次,看了走马灯想起当时在骊山,沉香满载常年遭受扭曲的教育形成的恐惧,瑟瑟发抖,却一再对他敞开身心,究竟用了多少勇气。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多少次这样肆无忌惮的挥霍悍勇?

而他说不行。

Tbc

●一个战后互相治愈的故事

●古法ABO,非典型AO,由于太早练成元神,沉香的外表永远停留在十二岁

13

那本该是治病的药。沉香三年里每天想着它能治好杨戬的眼睛才费心尽力去找,满怀期待,唯一畏惧是杨戬知晓它每块碎片是从妖精内丹里剥出的,觉得腌臜,不肯吃。

好在如今药是吃下了。

怪的是杨戬却不见轻松。

他元神像被接二连三的重击打懵了一般屹立不动,而他本人眉宇间全是痛苦挣扎,呼吸深重,唯有天目精神抖擞睁得浑圆。几秒之前沉香还从那只天眼里看出点与杨戬本人相同的情绪,金丹入腹真气转了一周天后,他再看那只眼睛,就完全变......

他元神像被接二连三的重击打懵了一般屹立不动,而他本人眉宇间全是痛苦挣扎,呼吸深重,唯有天目精神抖擞睁得浑圆。几秒之前沉香还从那只天眼里看出点与杨戬本人相同的情绪,金丹入腹真气转了一周天后,他再看那只眼睛,就完全变了。

沉香猛地惊出一身冷汗。

“舅舅!”

杨戬闻声向他走近半步,“沉香?”

沉香屏住呼吸,不由退了一步。那是杨戬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语气。

杨戬又摇摇头,把那半步收回去。

一杆长如彗星尾巴的红缨枪从空中急坠而下,他那比山峰还高的元神抬手为他们挡住,抓住了彗星。枪剑洞穿手掌十余米后停下来势,悬在他们头顶。

他的元神倒转枪头从手中拔出来,像不痛不痒拔出一根刺,甩手就削去一座山头。

三尊元神化作雾气消散,落石滚滚,地动山摇,沉香再用宝莲灯撑开结界,杨戬却走出去。他正前方是那柄切入地心的开山斧。

沉香追着他的背影,结界扩张直极限,灯芯内血液沸腾蒸出香气,杨戬停顿一步,回头看了看他,似乎认出他了,又似乎只是挣扎于回头还是继续向前。

这时候斩仙剑落得像一场碧蓝的雨,切断了视线,杨戬握住开山斧,从这雨幕里消失了。

还能看见巨大的金色元神在战火中心,兵刃与铠甲碰撞,精纯火花与碎石如阵阵疾风暴雨,落在宝莲灯撑开的结界护罩上,一下下刺痛沉香的元神。

只是微末之力就这么重了,杨戬却穿行在暴乱的源头,用着传说中他最早那次与天道对决的大禹开山斧,将拦在他眼前的人、妖、仙、神一个接一个、一片接一片斩碎,挫骨扬为华山顶上那一晚飘往世间的灰烬。

地势几经摧折,逐渐看不出原貌,空气中降下恐怖的死气,压灭了山林间熊熊烈火。

再没有金戈声,也没有一声鸟叫,没有风,万物凝滞,杨戬才从尚未落尽的劫灰中走来,搅起仅剩的波澜。

那座面无表情的金色巨神走过新的峰顶,新的峰顶就夷为平地,走过平地,就踏出了山谷,四周的地壳掀翻上去。

灰尘落在杨戬肩头,他也不像以往那样爱干净、挥手掸了。只是望着天边那轮终于显露微光的月亮。

哮天犬在碎石堆中跳跃,嘴角带血,双目赤红,也随着他看向那月亮,昂起脑袋呜呜嚎叫。

杨戬继续向前走。

大地承受不住,从他脚下延出一条裂谷。

月亮之后的夜幕也撕开一道裂缝,其后鳞光闪烁似深海中翻滚的鱼群。

“你要去哪?!”沉香迎向杨戬,元神螳臂挡车般拦在他身前,那座巍峨神像未看他一眼,挥开他如挥开一只蝼蚁,仍在往月光最盛处走。

但杨戬的肉身被他拦住了。他撞在他怀中,霎时灼烫的、刀锋般的信香浓郁如有形制,钻入伤口,扎进他五脏六腑,倒勾出血雾。

沉香咬牙忍住不退。

杨戬微微一震,眉宇蹙了下。那只天目烧着金色光辉,已看不清神色,可他自己的双眼分明诉着痛。

沉香抬起手去遮他那只天眼,感觉到手心让极高的热度烫熟了皮肉,血流下杨戬的额头,迅速变得浓稠,停在他鼻梁。

杨戬握住他那只手,用几乎捏碎他指骨的力度,却是将他手心贴在了唇上,温柔吻净了血,天目中光芒也微微收敛。

“沉香。”

他三次认不出他,三次这样叫他。

沉香猛地醒悟,慌忙揉搓自己小臂好让伤口流出更多鲜血,而杨戬没有耐心去等,已经循着气味找到了另一处。

这就几乎是个温柔至极的拥抱了。

沉香让他抱了满怀,更觉刺痛难忍,可心中酸涩饱胀,再多一刻要涌出苦泪。杨戬却远不觉得足够,深深埋首在他颈侧。

怎么可能足够。

“你等等。”他左手抵住杨戬胸口,尽全力推开些许,右手迅速摸到腰后弯刀,手起刀落划开了后颈,汹涌血水混着点透明的稠液淋了他半身。

杨戬只愣了下,双臂环过他的腰收紧,几乎将他揉碎在怀中。

他听到一声低低的呜咽,是哮天等不及要冲向月亮,在那尊忽然止步的金色元神脚下焦躁徘徊。

杨戬干燥的唇几次擦过他耳边,吐出的字太轻,尚未入耳,就被忽然涌回世间的风带走。

“你说什么……”沉香死死抓住他衣襟追问。

眼前暗了下去。

密密麻麻的银甲天兵遮住了月亮,但月亮本身也不是特别明亮,近处最亮的是杨戬的元神,它熄灭后,天地就暗了。

哮天犬追着它散去的光芒哀嚎,越跑越远,杨戬站着闭了眼睛。

那之后在空中徘徊的天兵落下云端,为首头戴凤凰翎羽的天神抛下一卷丹书,落地如箭,斜插在他们脚边。

沉香去捡,带动了杨戬的身体他才倒下来,又被沉香接住,枕在他膝上。

他手已因失血脱力,颤抖着展开丹书,洋洋洒洒猩红的字绘出杨戬一生罪行。他认得出大半的字,却认不出它们写的是他认识的那个杨戬。他认识的杨戬,是这么个天怒人怨的神仙吗?以至于最后的判决是镇压于山下一千五百年。

多少朝代不过几年、几十年,多少凡人的一生的寿命也不过一个甲子。

“你们写错了太多。”沉香掷出丹书,想再化出元神,气血却已带不动,丹书也只是落在近处,满腔委屈不忿阻塞在他胸口。他还想站起来,手指抓在地上,指甲寸寸掀起,可深入骨髓的疲惫将他压在原处。

唯有目光如炬,死死望向云端。

“杀师是我,劈华山的也是我,不是杨戬!”

“我知道是你。”司法天神说:“你本有五百年刑期,杨戬上表天庭,代你担了。”

沉香一怔,急怒烧心,呛出一口血来。

司法天神说:“你走吧。”

他抬起手,云端降下一群人面鸟身的怪物,挥动翅膀搅起了飓风,转瞬间漫天飞沙走石,一座大山的石头都悬绕在他们头顶,催着沉香走。

沉香埋首在胸前,静等着它们落。

多压死一个不服管教、不跪下谢恩的人不算多,它们很快就没有耐心施舍那点恩慈,落了下来。

华山便落了人间最重的一场雨。巨石碰撞,重塑了莲花峰刀削斧劈的原貌,也掩去了只历经短短数年就在此倏然落幕的封神之战残留的痕迹,如立起一座无名墓碑,埋葬了诸方神祇各显神通的时代。

众神湮灭,再入轮回,等待魂魄修复重聚、重塑仙身。杨戬本已自封经脉,解了金刚不坏之身,当被华山碾成肉泥,随他们一同渡过忘川,但他只是在山里睡着。

宝莲灯的结界撑开了三米见方的半圆,在山体里形成一个空腔,刚好够他躺。

只是憋闷。

有神识而被压在山下,终日面对岩石,是水滴石穿的刑罚,还不如一顿打来得痛快。

十二年间他的母亲就被困在山中,坐化为玄鸟的尾羽,他终于切身体会到她那些年的痛苦,脑中时时浮现她的模样,越想越疯魔,滔天的憎恨与不甘淹没心头,他就开始修炼。

杨戬教他的很多,却都是身教,而非口传,细细琢磨起来,杨戬身影又鲜活如昨,望着他,引着他,每个动作、每次吐息在他眼中重复千百遍,他用意念跟随,千百次重复翻越那时的千山万水。

数年之后,他观察一队蚂蚁七日,化了形。

能封住神仙的山却封不住蝼蚁,他循着气流在黑暗中爬行,山中阴凉,不知寒来暑往,再见天光,已是人间金秋。

这么个丰收的秋天,稻生双穗,收粮食的人却没了。

沉香一人收一个村的粮食,打扫无人居住,年久失修的房舍,夜晚瘫倒在曾经与杨戬相对而卧的床铺上,闭了眼,想杨戬若还在这里,或许正拋着他那口琴,或许会悠悠闲闲吹一支自编的曲子,每次都忘几个音符,再随意添几个进去。

只是记起那人眉眼间的细微变化他就情难自抑,想折返华山守在他身边,却又不敢再度疯魔,似是守着一碗明知能麻痹心神的酒而不敢饮下。

那就彻夜醒着。背着月光躬身在稻田地里,淤泥涂面,模糊形骸。

等到活全干完时,他几乎忘了自己名字,瘸腿女人叫他“诶”,她那傻儿子有时叫他哥,有时叫他弟。他与他们道别是在一个清晨,瘸腿女人要上山打猎,走在他身后,慢慢送了一程。

那座秋山枫叶红透,凉风带来晨露的潮湿气味,隐约夹着不合时宜的梅花清香。

沉香记起了梅山,却只知其名,不知冬天的梅山是否会开遍梅花,灌江口是否还立着二郎的神像。

他叫住拄着弓箭往山中走去的瘸腿女人,问她有什么心愿。

她说许愿有什么用,神仙从来听不见。

沉香说:“我要去灌江口梅山拜二郎显圣真君,也许他能听到。”

她笑道:“那你去吧,代我问一句我相公死没死,有结果就托梦给我。但香火钱我是给不起的,不灵也不冤。”

沉香略一颔首,与她道别往南路走去,半身沐光,终是没入了茫茫烟云间。

10

杨戬是该把话说清楚再走的。

在往后的三年里,甚至往后的更多年月里,他都会想到那一刻他应该把自己知晓的所有道理都用不急不缓、令人可以接受的方式说清楚。有些因果的启动不过是取决于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他那只能看透迷障、洞悉过去与未来的天眼瞎了,连带着心也盲了。后来回想,那时几乎是一种近乎鬼迷心窍的状态。因为太痛了,而唯有哀痛,最乱人心神。

他说:“沉香,我不能饮这样的药,它治不好我,只会让你我加倍......

他说:“沉香,我不能饮这样的药,它治不好我,只会让你我加倍痛苦。”

虽然他也说:“是我错了,怪我一直心存侥幸,才扰乱了你。”

拒绝一颗赤诚的心,仍是最伤人的。

沉香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杨戬等着。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揽紧衣襟,好像终于屈服于门外的冷风,缩了缩脚趾。

杨戬看着又心疼,进屋去给他找鞋子。啸天垂着尾巴跟来,没多时杨戬就在柜子底下找到被啃得豁了洞的草鞋。他叹一口气,抖开床单披在沉香身上,把人抱在臂弯里走出去。

沉香乖得出奇,坐在他手臂上,睫毛阴影落在眼中,少见地迷蒙而迟钝,一双手轻轻落在他肩头,想抱紧又不敢用力,被他放在自己床榻上后就乖乖缩回手,手指叠着放在腹上,闭紧双眼,连信香都收敛了。

杨戬站在床前有些意外,本能觉得沉香这么好劝必然有妖,让啸天继续守着门窗。

好在一夜安稳。第二日清晨,杨戬在亭子里问老康渡口内外情况,远远望见沉香在拔枯草编草鞋,啸天坐在他身边不断试吃各种草茎。老康说由于封神榜要重排的通知撒下去了,人界各大偷渡口最近往来频繁,两袋碎银都不一定放行,他们是把船押了才筹到钱,换了条小艇,只舍得来一人支援,狗不算人头数,是偷偷捎的。

杨戬还在看沉香用牙齿咬着草绳一头,双手轮番搓动,老康循他的目光看去,哎呦一声:“他也带走不?回程钱可能不够。”

“你带啸天,我带沉香。”杨戬说,“不行就赊账。”

他去意坚决,唯恐再等几天那条紫金花狐貂伤好了,联合他其他仇家追踪气味过来骚扰,这日傍晚就收拾好行装,一行人趁着夜色离开骊山。

婉罗见他执意要走,未来相送,只是提前给他们开了山中大阵,站在烽火台远远望他们离去。

三个兜帽遮脸的人加一条狗在长安废墟中穿行。被抓来重建房屋的中原人晚上歇了,窝在棚中,百米一个士兵看守。或许有人没睡着,迷糊间看见几道黑影迅疾闪过,发出点惊呼声,才打破沉沉死寂。又有一次,是从城门外飞奔来的马让长安复苏,杨戬他们回头,见朱雀大道上那匹马轻盈快乐地跑着,戎装少年在马上吹着口哨,对被他扰醒的每个人大喊:安达,安达,风吹裂了河上的冰,春天来啦!

啸天也兴奋不已,撒开爪子疯跑,带塌了一座烧成焦炭的鼓楼,长安静如死灰的夜稀稀落落喧闹起来。

杨戬叹气,左手捞起狗,右手握住沉香手腕,寻偏僻巷道飞快闪身,避过巡逻人马,冲进那间藏着偷渡口的小庙。

六臂神像还带着夸张的笑,一手指老康换的小船,一手指杨戬那条已积满灰尘的细长飞艇,其他几只手摊平,招了招。老康掏出两只钱袋放上去,它掂几下,打了个响指,指向沉香。

“他和我坐一条船,不占多少分量。”杨戬说着就推沉香往飞艇走,神像表情立刻变得狰狞。杨戬又说:“我还有兄弟们在那边等着,押了条大船,等我过去补齐,不会少你的。”

神像表情僵了会儿,露出点难看的笑。杨戬掏出口琴兼钥匙推进操作台的凹槽,掸了掸座椅上的灰,迈开长腿坐进去,然后就去拉沉香的手腕。

没用多大力,所以沉香瞬间挣脱的时候,杨戬没反应过来。他抬头看着沉香,沉香在看老康和啸天那边那条要宽敞些的船。“怎么,不想跟我挤一起?”

“你那边还有兄弟们在等着?”沉香问,“你还有条大船?”

杨戬琢磨着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和语气,没立刻答,啸天欢快道:“当然,等回去了二郎就自在啦!”

沉香舒一口气,轻轻道:“那就好。”

他上了船挤在杨戬身旁,本是一人座位,杨戬往后靠,他往前,才勉强挤下。

“安全带。”杨戬手臂从沉香身前环过,用一根结实带子把他俩紧紧捆在一起。沉香回头望他,他表情无奈:“等会儿会很颠簸。”

嫌安全带不够安全,杨戬还一只手握着船舵,一条手臂死死夹着沉香的腰。沉香很老实地缩着。这时候杨戬已经预感到了不对劲,沉香真的太乖了。

为什么这么乖?

从昨晚到现在,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沉香都理解了,接受了吗?

杨戬手指又不安收紧几分,沉香再次回望他,“舅舅?”

“要走了,你抓紧我。”杨戬说。

他怎么说,沉香就怎么做,立刻转身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兜帽蹭落,毛茸茸的脑袋埋入他颈侧。杨戬心里瞬间炸了,同时炸开的还有光流。

绚丽夺目的光瀑暂时夺去了他视力,杨戬眼前一切都在扭曲、旋绕、重组,他看不见沉香,可凭着触觉却清晰感知到怀中一空,好像那阵强劲气流冲散了他怀里温热的身躯,直接拍在他胸口,往他四肢百骸都灌了冰。

分身术!

片刻之后,杨戬心里骂着申公豹,下了船,踩在水潭里,旁边哮天犬哀叫着从老康衣领里窜出来,脚步错乱。杨戬摇晃几步,还没缓过恶心,又往飞艇里爬。

“送我回去,”他嘶哑说道,“我外甥……我外甥跑了……”

“二爷别急,我去找人。”老康刚吐完,抬起头四下张望:“老姚!老姚呢?船怎么也不在港?”

没人回应。只有水车哗哗作响,哮天犬声声干呕,鲤鱼跃出溪流,在栈道上啪嗒啪嗒拍着尾巴。

又是唰地一声,一杆银枪扎透鱼眼,瞬间将它钉死在地。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笑道:“杨戬,你外甥跑了?他可真是比你有眼力见得多。”

说话还知打七寸。杨戬正烦着,缓缓吐出一口气,回忆这人是什么年代的仇家,按了按眉心。这几日里让沉香惯坏了的天眼突突地跳,似乎比他本人更真切地意识到与沉香隔了千山万水之远,在那层薄薄眼皮之下躁动不歇。

更多银甲银枪从水帘后、山顶上、木屋后冒出头,映着星月,层层叠叠如鱼鳞。

“十万天兵?”老康数了几层,放弃了,大笑道:“二爷,看看这阵仗,您在人间做什么了?”

“我一时数不过来,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杨戬说着,躬身从飞艇操作台抽出弹弓银弹。

十万天兵首领喝道:“逆贼杨戬,莫要反抗,若罪加一等,休怪我不讲同僚情面!”

“什么同僚?”杨戬努力回想,“哦,当年我去花果山打那齐天大圣,你们是在云上嗑瓜子的?”

对面山头一时无言,雷霆之怒惹得乌云遮月。黑暗笼罩下来的瞬间,杨戬忽然就出手了。口琴音符化作利刃直向山头、草丛、瀑布削去,金戈撞击声铿锵不止,所有兵刃都调过头来指向他周身,箭矢带着雷击打下个个深坑。

杨戬撤步闪身,将刀光剑影带离老康和啸天周围,简短地对他们说了声“分头走”,便跃上山头,阵阵声浪排山倒海,将猝不及防的一批天兵击倒在地。

他直往领头那人冲去,身影快如流星,顺手夺过一支刺向他后背的方天画戟掂了掂。

“太轻。”

他横扫扔出,又倒了一片,直倒到天兵首领脚前。那首领退了半步,并无惊吓,苍白脸上显出司空见惯的麻木,在乱军之中瞪视着他。

更多天兵从乌云之上落下,杨戬觉得拥挤,叹了口气,摸到自己头顶发冠单手拆下,手指顺势也扯下了头巾。

“——那只眼!”军中有人惊叫。

“他不是瞎了吗?!”

发冠在他手里颤抖,化作一条三头白龙的虚影,又嘶鸣着凝成三尖两刃戟,两万五千余斤的重量先将山顶碾碎出一方凹地,才被他拎在手里,颇为怀念地低头看了眼。

而他额头那只竖着的天眼,仍无任何情绪,如无情天道、如魑魅魍魉所化,静静越过阻拦他的人群,往天上看去。

无人敢再上前,天地肃静了一瞬。

杨戬问:“我做错了什么?”

那脸色惨白的天兵首领乐得息战游说:“既往不咎,只说这一年。你放走杀师逆徒刘沉香,与他同流合污劈开华山,放出玄鸟,致使金霞洞塌,人间失去庇佑,这是你二人同担的过错。而你自身还有更多罪名,越狱潜逃,杀戮同族……”

“想怎么处置我们?”杨戬直接问。

对面一怔,被他扰乱了章法,翻出一沓通缉令算了下,才说:“判你一千年,刘沉香五百年,如畏罪潜逃,立地诛杀!”

“当年齐天大圣杀十万天兵天将,满打满算,也不过五百年。”杨戬说,“我外甥被人污蔑利用,也是五百年,这合理吗?”

“这……”天兵首领又是一懵,怒意蒸腾:“不能讨价还价。”

“那我退而求其次,”杨戬说,“他的五百年算在我头上吧。教唆他的是我,对他管束不够责任也在我。”

他说着退而求其次,三尖两刃戟却轻轻在地磕了下,金光荡去,碎石震在半空,满山鸟雀惊飞。对面眉头都拧成了川字,进退两难,最终道:“这我之后会禀明司法天神,今天我先拿你归案。”

“今天不行。”杨戬不再看他,收了兵刃,一边束发一边往山下走着,说,“我有些忙。”

他人走了,威慑仍在。

只是上了飞艇没开出几千米,杨戬就抱头几乎痛晕。强行用真气撑开的天眼现在如一只利爪,抓着他颅内脑浆,连带胃里也是翻江倒海,只得用脑袋撞船舵。

贴近了船舱内,竟闻到一点沉香残留的气味。天眼转动一圈往他嗅觉感知到的地方探望。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仍觉得安慰,疼痛才缓和了些。

“这东西疯了。”他喃喃自语,泊在一处小仙岛,坐等哮天犬寻来。

啸天直到天快亮才带着一船人找到杨戬。那时杨戬已睡过去,叫许多声才勉强醒来。

互相交流了情况,老姚说老康他们攒够钱穿过长安渡口后,那里就被天兵占领,他和葫芦仙偷船出逃,心惊胆战游荡数日,好在并没人追击他们。

“还有其他渡口吗?”杨戬问。

“有,我本来想从别处去人界给你们报信,但落脚点距离长安实在太远了,想想远水还是救不了近火,就省了这笔钱。”老姚慢条斯理说完,摸出钱袋。

“谢了。”杨戬接过去揣进怀里,拉着哮天犬就要动身。

老姚拦上前劝道:“二爷,你有所不知,你在天界被抓顶多是坐牢,可人间看似逍遥,却是真正给你准备的死刑场。”

杨戬笑一下,“我知道。比起在这儿跟我讲律法,算刑期,天上大概更想我能死一次,毁了这肉身,再到封神复活时给我修成没心肝的,就方便使唤了。”

老姚和老康对视一眼,老康摇头,“拦不住。二爷刚找回来的宝贝外甥落在人间了。”

“为什么不带回来?”

“他自己不愿回来吧。”老康回忆着,慢慢道,“二爷都把人缠身上了,还是溜了。”

杨戬听他们在那琢磨,心下忐忑。沉香不愿跟他一起回神界,自然不会是因为天兵天将嘲讽的所谓更有眼力见。审视之前种种,其实早有迹象,或许是因为两次捧出心肠,两次被拒绝,少年人的面子挂不住,必须分道扬镳才痛快,或许是眷恋人间烟火多过眷恋他这个舅舅,又或许是对封神有什么执着。

只是他纵有一百种理由,杨戬也不愿意成全。

他又让老姚画了渡口分布图,换上常穿的衣服,刮干净下巴,和哮天犬一起乘小艇而去。

一路天兵围追堵截,却少有人真正与他动手。他穿过渡口,落在人间鏖战正酣的南北交界,确认了几方军中都没有沉香的影子,才安心北上,从蔓延数百里的战场与荒废的田地间路过。再回长安时,已是人间四月,郊外开败了芳菲,城内被火燎过的槐树这一年新长的枝条还很稚嫩,来不及落花。

他登上骊山,山中大阵已撤,行宫让人掳掠一空,生满杂草藤蔓,神女不知去处。啸天寻山数日无功而返,他俩一人一犬坐在破败云亭中,四目相对,都生出荒唐之感。

人间这么大,比方壶大多了,一人融入就如滴水入海,多少凡人一句道别就成了永别,一个擦身而过就是永生不得相见,更何况是一个神仙有意要逃,要躲。

沉香究竟会躲去哪儿呢?

他们谈论过的地方那么少,无非华山,桃山,梅山,杨戬每一座都去找了,每一座都没有沉香的身影,他甚至怀疑过沉香早已在他离开之后回到神界,但天眼来到人间后的沉寂告诉他沉香离他并未超过一个世界之远。

他还在这里,只是他的轨迹从不与杨戬重合。直至一年终结,又是两年,长安枯槁的槐树开出了花,落在地上被孩子捡回家做成甜丝丝的糕饼。

杨戬坐在槐树下听了段北境传来的妖异故事。

这年的春风来得特别迟,牧人仍未听到冰河发出咔嚓咔嚓的崩裂声,以为还可以安全地踩过冰面往来于南北两岸。然而在完好无损的冰面上,连续几波人马过去时丢了羊羔,甚至有女人丢了抱在怀里的婴儿。他们就传水中有妖,决定用火融化冰面,北境森林草原所有的萨满都不约而同聚来跳舞驱逐妖怪。

篝火一连烧了七天,第七个夜晚,冰裂了,一条巨大的鱼飞上夜空,它的脑袋比月亮还大,肚子比月亮还圆。

人们拿它没有办法,连萨满都停止了跳舞,眼看着它打了个滚要落回去了,河对岸走来一个少年,行在水上,足生金莲,伸手摘了金色的鱼眼扬长而去。

失去眼睛的鱼再也看不清过河的是人是鬼,分外悲戚,只敢游在水底,至今已有月余再没冒头。

杨戬听着这个故事,忽然懂了原来自己寻错了方向。沉香不是在躲,也不是在逃。他在猎杀这人间的妖魔,所以与它们一道深入荒山野岭,也隐匿了行踪。

可是为何他突然与这人间的妖魔鬼怪过不去了?

杨戬带着啸天向北奔走,一路心绪翻涌,着意寻访,果然,人烟稀少之地,越来越多的妖异传说被他收集起来,串在了一起,终于还原出一个最可能是真的真相。

那摘走眼睛,摘走心肝,步生金莲的少年。他那在苦寒之地、荒漠之中奔波,未曾停歇的外甥。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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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最全攻略给狗狗办证全攻略,花了一个上午+450元好在宠物医院这里借给我一张凳子,让我把我的狗狗放上去照。因为这里的狗狗太多了,我的妮妮很容易就分心,这个相片照的我是“心力交瘁”,画面也非常“清奇”!最后还是医生出来帮我逗它才完成一张满意的。 然后选择一家复印社,去把狗子的照片洗出来,2寸照片一版4张,每版10元钱。 http://m.beihai365.com/v2_1/wap/share-thread?tid=12045439
4.刚刚去宠物医院接宠物,回来手上长痘痘有问必答照片看是过敏性皮炎,有可能跟寄生虫叮咬有关系,可能跟接触宠物有关系,建议把贴身衣物换洗暴晒,回家...https://www.120ask.com/question/79729011.htm
5.清创照片【投】室友救助的小狗太可爱了,拍完这张照片我一直叫她哥布林 !补: 提一嘴,她是在我们学校流浪了挺长一段时间的小狗。因为是学动物医学的,室友们就救助了这只小狗,当时还给做了手术清创来着。拍这张照片是带去宠物医院给她洗过了澡。真正的名字是黑豆。地包天小狗,脾气也很不 ...全文 7 9 173 Love马...https://m.weibo.cn/search?containerid=100103type%3D1%26q%3D%E6%B8%85%E5%88%9B%E7%85%A7%E7%89%87
6.考试抓拍的三张照片在哪看车友交流第二张照片为本日返回家中时的照片,第三张照片为前后测评纪录) 能耗分享 情况介绍 车型年款 满电续航 能耗记录 真实感受...家父很不满,但还是同意骑电动车去驱虫。宠物医院离家里也不算太远,七公里左右,电动车半小时就能到了。但是家父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想法,说动了正在白班...https://www.dongchedi.com/tag/ugc/152539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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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中国网教育江苏一中学生盗女同学照片拼裸照发布多女生受害,警方已...一中学生盗女同学照片 2020年高考延期一个月 动物园回应钓老虎项目 价值上万的宠物鸭走失 幼儿园仨月未发工资 哈士奇咬女孩被打死 留学生搭乘航班35人确诊...女子带孩子去医院看急诊被拒,工作人员称“没急诊,问市领导去” “我们看着你吃”,雨天父母隔栅栏给高三女儿送饭,引网友泪目 姐姐意外发现弟弟记仇本,每页...http://www.qiyi.com/v_19rx1sthlk.html
1.南昌贝贝宠物医院·猫科(象湖院店)电话,地址,价格,营业时间(图...带我家妹妹来打疫苗咯,之前在小区流浪的小猫,后面抓去绝了育又不忍心放掉,就索性养在自己家了,顺带和我家另一只作伴,打针的时候很温柔,很快就打完了,贝贝宠物医院的地理位置也很好找! vc_pet_tag_module: dotSource: vc_pet_breed_module: 回应(1) ...https://www.dianping.com/shop/G9m1SKY1kCKULlrf
2.怀孕照片子机器有辐射吗真实医生问答问题描述:医生我7.30日末次月经 8.11日同房 现在确认怀孕 8月16日那天领宠物去医院检查身体 当时家人领宠物拍的ct 但是由于宠物医院没有防护墙 我在楼下等待 他们装修比较简陋 是一层楼分割成两层楼的 对胎儿来说有风险吗 整个过程10多分钟 拍完以后我又上楼和宠物医生沟通 也不确定他是否关了机器 而且我全程...https://m.chunyuyisheng.com/mip/qa/-faMguklWU66mr1Ege5PXQ/
3.异世重生:妖女横行至17时许,见天色渐晚,叶某便驾车返回宿舍,全然忘记了自己喝过酒这回事。返程途中,叶某经过丰田派出所,突然想起自己的有关证件需要办理,于是便进去咨询具体办理事宜,没想到却自投罗网。-- 下载APK高速下载 下载幼幼嗯嗯不要日逼安装你想要的应用 更方便 更快捷 发现更多...http://hongjinting.com/biried/161361.html
4.请问我的狗狗情况属于宠物医疗事故吗?可以起诉吗等情绪平复下来,我觉得这家医院严重误诊了,根据尸体判断,可能是急性胃扭转,但当时医生没有做触诊,还一直催促我们离开,更重要的是,血液结果出现之后,他说我的狗比9月份体检的时候还健康。还一直跟我强调狗狗吹吹空调就会平静下来。 请问现在我手里只有在宠物医院时候狗狗缺氧的照片,还有9月份体检,还有火化前尸体照片...https://m.douban.com/group/topic/300425555/
5.阿拉斯加雪橇犬图片大全高清真实照片一览1阿拉斯加雪橇犬图片大全高清真实照片一览 网站提醒和声明 本站为用户提供存储空间服务,凡本站注明“由注册用户上传提供”的内容,均属于用户提交或转载自其他...宠物角 宠物食品用品 宠物食品 宠物保健品 宠物用品 宠物服装 宠物零食 宠物玩具 宠物垫 宠物药品 猫粮 狗粮 宠物医院 宠物店 ...https://www.maigoo.com/pics/156527.html
6.miaoji007.com/newxr72886924/68380530.htm许多宠物医院原本就是个体户,挂上一个品牌医院的名字之后,除了药物、设备的进货渠道变了,里面的医生水平还保持原样。对于品牌来说,这样的方式能迅速扩张。但对消费者来说,同样是走进一个品牌的宠物医院,是去城东还是城西的服务、效果完全不同,体验感就会很差。 http://miaoji007.com/newxr72886924/68380530.htm
7.基于web宠颐生宠物医院系统设计与实现基于web的宠物医院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对宠物的领养需求也越来越多,宠物医院也逐渐发展壮大,落后的宠物医院管理模式已经无法满足一线城市以外的宠物医院需求,为他们提供帮助,一个针对宠物医院管理的系统就尤为重要。宠颐生医院系统设计的初衷就是为了能够有效提高管理效率,并且方便医生们使用,对宠物医院的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https://blog.csdn.net/wqq_992250277/article/details/134666971
8.让男友带猫咪去打疫苗,看到男友发来的照片,女友:你的心可真大163...为了猫咪的健康着想,女主人在网上预约了宠物医院去给猫咪打疫苗,可是到了预约的这一天,女主人的公司却突然临时有事通知要加班,虽然很想跟小猫咪一起去医院,但没有办法还是只好拜托男朋友带它去了。 这天女主人去上班前叮嘱了男朋友好多遍,一定要记得带猫咪去打疫苗,男朋友也一口答应了,女主人才放心去上班,去上班...https://dy.163.com/v2/article/detail/DT3VNJJV0520WHHS.html
9.麻衣神相全文免费阅读月照残烛宠物医院 第四百六十章:青面山鬼 第四百六十一章:灵宠痊愈 第四百六十二章:民间传说 第四百六十三章:突矢冷箭 第四百六十四章:尸鬼四杰 第四百六十五章:尸鬼秘法 第四百六十六章:合力制服 第四百六十七章:敬佩之情 第四百六十八章:转轮阎罗 第四百六十九章:心急如焚 第四百七十章:三个小时 第四百七十一章:...https://www.shuzw.com/245481/a_24548125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