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上完第二节课，有二十多分钟用于课间操。郑云龙来到位于五楼的美术室，门敞开着，岳宗霏正在画布前做最后的工作。他拿起画笔在颜料上蘸了一下，轻轻涂在彩虹的尾端。
“啊，这样看上去就好多了！”岳宗霏退到一米开外的距离，分别从两侧观赏着得意之作。
郑云龙轻轻敲了三下门，问道：“岳同学，你的画完成了吗？”
“郑老师好。现在已经全部完成了！抬的时候请小心点，上面的颜料还没干。”
“好，你快回教室去吧。”
岳宗霏打了个招呼，背起旁边的书包离开美术室。郑云龙走到画前，端详了一番。画的内容和色调大体没有变化，只是在背景山上和彩虹上加了点细节。
“彩虹之桥，这到底有什么寓意呢？”
郑云龙用画笔尾部点了一下涂色的地方，没有颜料粘上，看来都凝固了。他把画纸慢慢取下，卷成一束，用塑料绳捆扎好，再关上美术室的门，快步走向另一栋楼的展览室。
五分钟后，陈列风筝的展柜前，郑云龙小心翼翼把画装进相框里，平放进展柜中，那里之前已经腾出了一个位置。放好相框，郑云龙把旁边的奖状和合影挪了挪，让几样东西看起来不那么挤。做完这一切，郑云龙才锁上柜子，又从侧面观察了几次，确认展品都摆放整齐后才锁上门离开。
刚走出展览室，郑云龙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说话声：“你听说了吗？昨天晚上昭明集团的一女高管死在酒店里了。”
“岳琦？”他很快就认出是岳宗霏大伯在说话，可左看右看并没有看到有人在附近。
“对。我还听说嫌疑人是一个酒店服务员，是聚餐时临时勾搭上的。”答话的声音分明是赵沐雪，对话声清晰可闻，就像面前就站着两个人一样。
“比起这种桃色新闻，我更在意大场市新建的‘服务器’计划。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那些大公司会把精密电器运往一个山洞里？”
“那些都是传言罢了。”赵沐雪的声音停顿了几秒钟：“这是我托亲戚带来的药，能改善血气循环，对你侄子的病应该很有用……”
“谢谢赵先生好意，我看这药材并不普通，你还是带回去吧。”
“别见外，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把是一把。你就收好吧……”
郑云龙在楼下转了两圈，却没有看到岳琦和赵沐雪的影子，心里不由得怀疑起来：“又是幻觉？”
课间操结束，学生们从操场上欢呼着跑向教室。郑云龙捂起双耳，源源不断的学生吵闹声传来，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难道是教学楼后面？”郑云龙拔腿就跑向二号教学楼那边。
“不是我不领情，但我侄子的病永远无法通过这些草药治好。”岳琦继续说着，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好吧。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你可以来找我。”
郑云龙循着声音跑到二号教学楼后方，果然见到两个男人坐在那边的长椅上。赵沐雪正从椅子上站起来，视线刚好和郑云龙对上，便招呼道：“是郑老师啊。我刚好碰上岳先生，就聊了一会。现在我得回去了，两位再见！”
“你们刚才聊什么呢？”郑云龙直接了当地问道。
“你答应了？”
“还没有呢。毕竟这事我得回去和李建玲父母商量下。”赵沐雪猥琐地笑了笑：“对方已经开出了底价，一次少说也有五六万……”
郑云龙冲到赵沐雪面前，恨不得一巴掌扇在那堆积成山的肥肉上，但只得尽力压低声音说道：“亏她爸妈这么信你，你居然满脑子都是钱……”
“哎呀，郑老师，我也是为李建玲着想啊。我以前就是脑子不够活，才混到今天这个地步。”赵沐雪振振有词解释道：“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碍于自己的身份，郑云龙没有过多干涉，冲着校门口一指：“学生马上就要上课了，请你离开。”
“那郑老师再见！”赵沐雪依旧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挺着个大肚子走向门口。
岳琦不为所动，掏出一根烟正要点火，被郑云龙喝止住了：“学校里不准抽烟！”
“就一根也不行？”
“不行！”
“好好好。”岳琦心怀不甘把烟放回烟盒里。
“你刚才说岳宗霏的病治不好是什么意思？”
“你听错了吧？”岳琦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郑云龙，张嘴想说什么，最后无奈地把头扭向一边：“郑老师，你说这话太不负责了吧？我什么时候放弃过小霏的治疗？天地良心，你可以去问问校长！”
“我是亲耳听到的，你到底跟赵沐雪在算计着什么？”
“我敢保证你耳朵没有幻觉吗？”岳琦一把抓过郑云龙的手腕，伸出两根手指顺着肘部划到腕部，然后捏着手腕两边翻转着看了个遍，认真道：“我看郑老师的脉搏混乱，体内怕是被人下了什么东西，建议你去医院检查下！”
“我不用你管！”郑云龙狠狠甩开岳琦的手，怒道：“你管好岳宗霏的事情就行了。”
岳琦轻描淡写对郑云龙打了个招呼，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上课铃打响，学校里顿时安静了起来，只剩下郑云龙一个人。
“都是些什么人啊！”郑云龙狠狠对着空气骂了一句。
大场市东南，一座新建的酒店正坐落在居民区旁，酒店总共有22层，门口高悬着“君源酒店”四个大字。整栋建筑采用全玻璃外墙，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酒店门口就是一座喷泉，持续不断的水花给来客带来些许清凉感。一街之隔就是大场市有名的“东南广场”，也是最早开发的商业中心。在这种地方住一晚都是七八百起步，遇到旅游旺季则是两三倍往上涨。
一辆出租车在酒店门口停下，下来一个30岁左右的男性，手提公文包，身穿米色风衣。走进大厅，地板光洁得都能倒映出人脸。白色风格的顶部装潢让人耳目一新，但男人并没有欣赏这一切，快步走向电梯，按下8楼的按钮。
几秒钟后，电梯门打开，伴随着“八楼”到了的提示，男子熟练地走向右边的808号房。“滴”，刷卡开门一气呵成，男人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转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冰汽水，大口大口喝着。
“滴滴滴”，手机响了，他打开蓝牙耳机说道：“你好，我是韩教授。”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男人一个箭步冲到电视面前，按下遥控器，屏幕上很快跳出一个现场采访画面。烟雾从酒店四层的一间客房里窜了出来，两根高压水枪正对着窗口位置猛喷。
“……据酒店工作人员介绍，起火的客房是404号房，唯一的住客是一名外来务工人员，已经于凌晨办理了退房手续……”
“玉兰姐说得果然没错……”男人抹了抹脑门上的冷汗，后背涌起一股寒意。
“我可没办过退房手续，谁干的？”
“这还真得感谢那位神仙姐姐。我改天我再去找你！”
“好！”
一名男播音员介绍道：“……据初步调查，死者是昭明集团的首席技术官普铭。于昨晚被人杀害在客房内，嫌疑犯是一名男性，现场发现了名为‘金小智’的工牌，目前正在全力追查此人……”
画面上浮现出一个女子的照片，正是昨天在酒店遇到的那个“铭姐”。
“到底出什么事了？”男人急忙脱下风衣，换回了先前的休闲装。
窗纱被风吹了起来，一股白烟顺着风飘进客厅里。片刻后，白烟里走出一个女子，满脸写满了疲惫。
“玉兰姐!”男人一阵狂喜：“你没事吧？”
“没事！”玉兰瞅了一眼男人的发型：“钱教授，你这发型还真时尚！”
“还是叫我钱飞吧。”钱飞从桌上跳了起来，取出一瓶冰汽水倒在纸杯里，两手端给玉兰：“玉兰姐，你觉得这里如何？”
“非常好。要是这里被烧了就可惜了！”玉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坐在沙发上。
钱飞也在旁边坐了下来，小心翼翼问道：“那个普铭是怎么死的？”
“我九点半抵达那里的时候，她已经死了。现场被人伪造成他杀，凶器是一把水果刀。那个女人当时只穿着睡衣，房间里极其凌乱，给人一种激烈争执过的假象。”玉兰一口气说完了整个现场，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
“那，那服务器的图没有拿到吗？”
“没有。虽然那个伪装者很小心，但我还是闻到了天界的一丝气味，让人想吐……为了掩盖金小智这个身份，我可是忙了一晚上。”
“辛苦玉兰姐了，天界到底是什么气味？”
玉兰斜眼瞪了钱飞一下，说道：“你闻过一次后，这辈子就没机会闻第二次。”
“火灾也是他们放的吗？”
“肯定是，这些人做事周密，对人类的生活方式洞察透彻，绝对不是天界临时雇来的。”玉兰喝了一大口汽水，打了嗝，继续说道：“这起码说明他们在大场市已经渗透了很久，几千年来，天界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人类，那么大场市一定有让他们感兴趣的东西，而且那东西还只有人类做得出来！”
“就是我找到的服务器？可是那玩意根本不像是电脑啊！”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普铭并没有说谎，她图一时快感把图纸给了你，就引来杀身之祸。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八成现在也躺在太平间里了！”
“是啊，我想想都后怕！”
玉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汽水，把空瓶扔进垃圾桶里，说道：“我唯一想不通的是，那个图纸上描述的装置到底是什么？我见识的各种机械装置少说也有上千种，没有一个长那样。”
“我感觉像从外面的世界流传进来的。玉兰姐听过关于外面的传闻吗？”
“听过几个，但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妖怪。”
“我会找找有没有这方面的资料。”
“好。无论那个设备是什么，但一定要靠人类来打造。天界显然和这种设备有冲突，才会在幕后操纵一切。”
玉兰姐掏出一枚月饼放在茶几上，那月饼看起来做工廉价，最多五块钱。
“中秋节快到了，会有很多人借此机会访问学校。明德小学的投资方就有昭明集团，我猜他们会派人来学校访问，所以你到时候还有一个任务。”
“是什么任务？”
“以你现在的学者身份作掩护，手绘一张图纸上的设备，署名可以是一个小学生。然后你光明正大拜托来访者把画带到学校，昭明集团的人如果看到了一定会有反应！”
“可是玉兰姐，你怎么确定昭明集团一定会有人看呢？”
“嗯！”钱飞从包里翻出两张代餐券递给玉兰：“玉兰姐，这是自助餐厅的打折券，他们晚餐会供应三文鱼，我看是挪威进口的。”
“我就随便一说，你还真就办成了。”玉兰在钱飞脑门上戳了一下，娇嗔道：“你还真懂姐的心思！”
“之前多亏了玉兰姐的照顾……”
第二十八章
周五忙碌了一天，郑云龙下班后被同事拉着吃了顿饭，回到家是已经是八点多了。打开电视，银幕上不是毫无营养的娱乐节目，就是千篇一律的新闻。
“又是意外死亡……大场市到底是怎么了？”
郑云龙找到一个纪录片，至少画面上比较赏心悦目。他掏出手机，核对着下周的工作安排，几乎每天都有接待任务。友好学校，投资方派来的视察团，每一个都必须慎重对待。下周二的一个活动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
“嗯？大场市青少年篮球联盟？”郑云龙大声念出日期安排：“9月17日，下午3:00到5:00，将于大场市工人体育馆举办友谊赛。这不就在学校附近吗？”
表格的备注上还特地写明，赛事主办方邀请了联盟中的优秀选手进入学校互动，明德小学也被分配到了几个名额。但名单上并没有说明谁会来明德小学，下周一应该就会知道了。
郑云龙翻到最下面，有一段关于青少年篮球联盟的介绍，上面这样写道：
“本联盟创建于上世纪80年代初期，创建伊始就本着‘强身健体，团结拼搏’的体育精神，旨在为大场市培养体育人才，促进青少年身心发展。经过近四十年的发展，联盟已经具有注册球员1000多名，专职教练23位。从2000年起，联盟在国内外赛事中夺得各类奖励多达百余个，成功实现了广大青少年的‘篮球梦’……”
介绍下面是十几行的奖项介绍，从市的到地区的，再到国际上的应有尽有。更夸张的是，去年和前年这个联盟还在美国西雅图，英国考文垂拿下过二等奖和三等奖，而对手也是当地出类拔萃的球队。
“这群人挺厉害的。”
郑云龙读完工作安排，感到有些困了，就洗了个脸躺在床上。窗外静谧如斯，一轮月关洒在小区的道路上，路灯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突然，安静的氛围被一个男人说话声打破。
“我们把药放在这里，明天早上会有人在这附近遛狗，到时候香肠的香味一定能吸引它们。”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再加点香精，我怕狗不吃。”另一个稍老的男人说道。
“好，这下没问题了。明天等着看好戏吧，呵呵！”
“希望这次钱没白花，那几个养狗的根本不负责！好几次把我孙子吓到了，拍拍屁股就走人。”年长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郑云龙翻身走到窗户边，外面没有人经过，只有树发出的沙沙声。
“遛狗……难道他们在广场？”郑云龙披上一件外衣，袜子也没来得及换上，套了双运动鞋就跑出家。夜晚的小区比白天低了好几度，时不时有冷风吹过。顾不上吹进脖子里的寒风，郑云龙穿过花园小道，直奔另一侧的广场。在平日里有很多人会去那里遛狗，也经常因为狗屎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住户和物管争执不休。
短短一百米的距离很快跑完了，郑云龙放慢脚步，蹲在草丛后面，借着黑暗一小步一小步往前移动。耳边的对话声再也没有响起，广场就在前方，几个石墩立在月光下，完全看不到一个人影。郑云龙藏在一个灌木丛后面，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广场其他两个出口。
月光下两个阴影从右前方的小道附近钻出，他们每人手里面都拎着塑料袋，看不清装着什么。两人鬼鬼祟祟从取出塑料袋里的条状物，放到草丛，垃圾桶和路灯下，那些都是宠物狗最爱光顾的地方。忙活了一阵，两人朝着对侧的小道走去。
郑云龙从灌木丛边上闪身而出，厉声喝道：“你们干什么！”
两个人影在原地愣了半秒，完全没预料有人藏在附近，拔腿就跑。前面那个人影反应迅速，几下就跳进旁边的草地上，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另一个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步子迟缓不少，他两手拼命前后摆动，可每次腿跨出去都跟个婴儿似的。
“给我站住！”郑云龙脚下发力，几步就窜过去。那人毫无招架之力，被一个擒拿按在地上，右手被扭到背后，顿时动弹不得。郑云龙用一只膝盖顶住那人的背，双手在他全身仔细搜索，不一会就翻出压在身下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根切了口的香肠。那人兜里还放着一瓶药，但光线昏暗，看不清楚瓶身的内容。
“哎哟哎哟……”地上的男人发出一阵阵哀嚎：“你快放了我，我要被压死了……”
“我可以放你起来，但你必须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郑云龙把瓶子贴近男人面前。
“啊，这是药……”
“什么药？快说！”
“是，是治疗心脏病的……”
“放屁，大晚上你们把心脏病的药放广场上？”郑云龙稍稍一用力，男人马上发出杀猪似的惨叫。
“啊啊啊，我说我说，咳咳，那是毒狗的药，对人体没害处！”
“毒狗？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哎哟，求求你让我起来吧，我快死了……”
半个小时后，小区保卫室。
一个面如苦瓜的男人被保安围在中间，一只手被塑料绳结结实实固定在椅子的扶手上，他看上去60多岁，头发花白。
“我儿子是这里的业主！我要投诉你们！”
“我们已经报警了，警方会介入的。和你一起投毒的是谁？”一名保安严厉地问道。
“也是小区的住户，他和我一样，也是被小区的狗烦透了。”老年男子眼巴巴地望着保安们：“能不能给我点水喝。”
保安转身倒了杯水给男人，男人一只手端起杯子，很快喝光了。郑云龙把药瓶拿到男人跟前，问道：“这是什么药？”
“我也说不清楚……是那个人给我的，说是什么灭狗神药，对人体完全无害。”男人哭丧着脸，两颗大泪珠扑通扑通往下掉：“我真不是想害人啊……”
保安从郑云龙手里接过瓶子，上面的标签都撕掉了。他倒了几颗在手中，药丸成褐色，表面很光滑。
“这是异烟肼，专门用来杀狗的。之前别的小区就有人用过，所以公司特别发了通告让我们注意提防。你别看这种药毒性好像很低，但人吃多了一样会有危险。”
老年男子听了保安的话，浑身开始控制不住地发起抖：“各位行行好，我真的不想杀人……”
“你放心，要不是这位业主及时发现，你们两个可能真的就进去了。”保安感激地看向郑云龙：“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当时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我晚上睡不着，出来散步时碰巧遇到。”郑云龙随便找了个借口。
“那还真是太巧了。郑先生，一会警察来了请你帮忙做下笔录，不会耽误太久的！”
“没问题！我一定全力配合。”郑云龙表面很爽快就答应了，内心却一百个不愿意，这下又得解释很久了。
“好，我们会尽快找到另外一个投毒者，至于这位大爷。”保安转身对同事们说道：“还是联系下他家人吧，一起去派出所一趟。”
“郑云龙，郑云龙，快醒醒！”
一根毛茸茸的东西掠过脸颊，瘙痒感从直冲鼻腔而去。郑云龙揉搓着鼻子，从床上爬起来，定睛一看，窗边端坐着着个通体黄色的小动物，有着一张凸出的尖嘴。两枚圆润的毛耳朵树立在脑袋上，勾勒出一副机敏狡猾的脑袋。
“你是谁？”郑云龙凑近问道。
“我是大场市的守护神。”那小东西没有张嘴，清脆的声音直接传到了郑云龙脑海中。
“你是狐狸？”
“嗯，不过你别被我的外形骗了。”小狐狸嘴角微微上扬，眼睛中透出深不可测的光：“请你跟我来，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你。”
“什么重要的事？”
“一起来吧，很快你就会知道的！”小狐狸发出一阵轻笑，转身跳出窗子。郑云龙刚想追上去，双脚不由自主飞离地面，连带整个人从地上飘向天花板。
“放我下去！”
去字还没喊出口，郑云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玻璃窗飞去，便下意识用手挡住头部。可是等了很久，预想中的碰撞没有到来。当他再次睁开双眼，自己已经飘到了屋子外面，离地面越来越远。
“这……”郑云龙感到自己如同一片空中的残叶，左右落不了地，吹得一上一下。小区的居民楼很快被抛在下面，渐渐变成火柴盒大小。尽管身处高空，但却没有失重的感觉，耳边也没有被强风吹过的刺痛感。
“你到底是谁？快放我下去！”
郑云龙拼劲全力怒吼道，但只听到一阵轻快的笑声，黑夜中什么都看不到。吼了两句，他突然感到身体在下坠，等再次睁开眼时，双脚站在一条宽阔的柏油路上。
“这是什么地方？”环顾四周都是别墅，每一家都有单独的院子和停车位，时值凌晨，各家各户都大门紧闭，马路上只有灯光。
小狐狸窜到郑云龙脚下，伸出爪子在空中划了半圈，解释道：“这是大场市著名的别墅区，那些大公司的总裁都住在这里。”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看到这里的豪车了吗？”小狐狸指了指停在院子里的黑色轿车，又指了指别墅屋顶：“还有那些高档别墅，少说一套也有上千万。里面的装饰你根本想不到有多豪华，要是我的话，真想去里面住一晚上。”
郑云龙一向对豪华别墅和车辆不感兴趣，冷冷地说道：“管它豪不豪华，那些都是别人的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在外漂泊那么久，不想有属于自己的家吗？”小狐狸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想是想过，但我只想住在凭借自己劳动获得的地方。”
“很有原则，可是这些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实际的好处。”
“你说够了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等下，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郑云龙感到背后被什么人拽了一把，眼前一黑，等回过神来时，别墅和豪车都不在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实验楼。整栋楼灯火通明，身穿白大褂的人穿梭于其中。透过玻璃，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不锈钢桶，五个为一组排列，上面的管道如蛛网般密集。
“这又是哪里？”郑云龙问道。
“这是大场市的一个药物生产车间，看到那些罐子了吗？里面一克产品的价格和黄金差不多。”
“药物成本本来就包含了研发经费，我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小狐狸蹭了蹭郑云龙的大腿，一股温柔感传遍了全身。它仰视着郑云龙，一双黑色的眼睛深不可测，语气中带着妩媚：“他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保安顾问，你挺适合的，不考虑下吗？”
“不用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一个体育教师。”
“可是这里提供的待遇，比你当老师高出至少二十倍呢。”
郑云龙把小狐狸扔在一边，自顾自走了：“我又不是为了赚钱才来的。你要是只会问这些无聊的问题，我们之间没什么可以交谈的！”
“别急别急，我带你去最后一个地方，之后一定会把你送回去。”
第二十九章
郑云龙耳边刮起一阵强风，吹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脚下松软的感觉很快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块坚硬的地面。
“我怎么在这里？”低头看去，脚下是一块块切成方形的汉白玉地砖。郑云龙抬起头，前方不远处有一座钢管搭建起来的高台，表层包裹着红色地毯。高台后方矗立着两根柱子，夜色下看不清上面的内容。高台长度约50米，两边各又一座楼梯上下。郑云龙感觉自己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场面，可是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残影。
一个三角形的东西从空中旋转着跌落下来，郑云龙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努力把那东西抱在怀中。那物体撞在郑云龙胸口，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把他掀翻在地。
“这是？”郑云龙揉了揉发疼的胸口，惊讶地发现怀中正躺着一架风筝，配色和造型与明德小学那个一模一样。
“你一定见过这个东西吧。”小狐狸的身影徐徐从黑暗中走出，仰视着郑云龙。
“对，我是见过。你怎么会知道？”
“我之前说过，我是大场市的守护者，自然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小狐狸抬起爪子指向看台方向：“几个月前，一群孩子证明了他们的团结和进取，轰动了整个大场市。而你手中的风筝，就是他们友谊的象征。”
“那又怎样？”郑云龙把风筝紧紧握在手中。
“很可惜，他们的努力只会是昙花一现。不久之后，这个团体将会彻底分裂，走上不可避免的命运。而你手里的风筝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人遗忘，你还打算留着吗？”
“尽问些不知所云的问题。”郑云龙有些恼怒地说道：“不管以后他们变成什么样子，我一定会守护着这段回忆。我会告诉学校未来的学生，曾经有那么一批孩子，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克服了自身缺陷而奋斗到底。”
郑云龙的话掷地有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响。
小狐狸往前走了几步，盘坐在郑云龙叫下，悠悠地说道：“我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固执的人。虽然你的初衷很美好，但热血终究抵不过冰冷的现实。曾经有很多发誓守护自己初心的人，来到大场市后很快陷进名利场中，最后成为了他们当初最讨厌的存在。”
“那是他们，又不是我。不用你瞎猜我的选择。”
小狐狸伸出爪子，郑云龙前方出现了两扇古色古香的门，整体为红色，门柱上雕刻着龙的图案，间距只够一个人进出。
“这里有两扇门，左边那个会让你继续现在的生活，安安静静地当一个体育老师。而右边那扇门会让你晋升成为大场市核心圈子的一员，从此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作为大场市守护者，我很希望你能找一个完全发挥实力的平台，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你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小狐狸的话回荡在空气中。
郑云龙看了看两扇门，毫不犹豫带着风筝走向左边那一个，在踏上门槛的时候，回头对小狐狸说道：“你告诉了我这么多，无非是想说明人应该为自己着想。但如果所有人都打算做个利己主义者，大场市也不会有今天的发展。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守护神，我一定会按照原来的路走下去！”
“那么再见了，希望你抵达人生终点时不会后悔。”
门开了，一道炫目的亮光把郑云龙包裹在其中，那宽阔的背脊一点点消失在光晕中……
“嗡！”
“昨晚发生什么了？”他仔细回想了一番，但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凌晨回家，躺倒在床上那一刻。眼前划过几个零碎的片段，像是狐狸的小东西，别墅，车间，还有很眼熟的高台，可只要用力一想，那些片段就好像水花般被打散了。
郑云龙掏出手机，来电人是罗靖，就立刻接了起来。
“喂？罗老师啊？”
“噢哟，特种兵，你昨晚熬夜去了？”一听郑云龙那毫无生气的说话声，罗靖立刻开起了玩笑。
“熬什么夜啊，昨晚在小区里抓到两个投毒的人，被叫去做了几个小时笔录，凌晨才到家！”
“投毒？投什么毒？”
“当然是给狗投毒了，难道是人？”
“啊，我知道了，现在不负责任的养狗人太多，搞得邻居怨声载道。下午点我们要去看电影，你去不去？”
“当然去。几点的？”郑云龙刚好找个机会调整下心情。
“一点四十，午饭自理。到时候在米高梅国际影城见，我把地址发给你。”
“行，下午见！”
郑云龙挪到卫生间，把全部衣服扔在地上，那身行头穿了一天多了，还压在身下睡了一晚。在下午到来前，他得好好洗个澡，顺带也冲走昨晚的不适感。
第二天中午，大场市北市区一座西餐厅。
钱飞正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左右开弓，慢条斯理把桌上的牛排切成条状。随着刀子落下，切面中渗出一股红色液体，和黑椒汁混在一起。他用叉子叉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尽情享受着血和黑胡椒混杂在一起的极致享受。
窗外车来车往，钱飞饶有趣味看着路上的行人，这样的生活很多年都没有享受到了。
“咣当！”一个人砸在钱飞对面的座位上，他一扭头，发现马尔科正气喘吁吁地擦着汗，白色衬衣都湿透了。
“你还有心情吃牛排？”马尔科看了看盘子里的东西。
“怎么没有心情？你要不要一份，几成熟的？”
“我待会再说！”马尔科扭头对服务员喊到：“请给我杯水！温的。”
“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等下，我先喝口水！”
马尔科一连用掉五六张纸，把废纸揉成一团扔在旁边。服务员很快把水端上来，马尔科举起杯子，咕咚几声就喝了个底朝天。
“我这几天一直在调查你那个玉兰姐的去向，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钱飞夹起一块牛排塞进嘴里，肉上还滴着红色液体。
“什么都没看到！”马尔科打开背包，取出一个罗盘在钱飞眼前晃了晃，又塞了回去，继续解释：“我这两天走过了大场市所有名牌企业的总部，办事处，还有那几个科研机构和厂房，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你去那些地方干什么？”
马尔科身体往前使劲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之前你不是说玉兰和大场市上层有关系吗？结果我什么都没找到。我那个罗盘可是祖传的，方圆五公里的妖怪都能揪出来。更何况是你那个神仙姐姐！”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万一被天界的发现……”
“你不也没事吗？我也是为了我俩的安全。”
“那也太奇怪了，但玉兰姐对我实在很不错，不然我怎么有钱在这里吃牛排呢？”
“吃吃吃！”马尔科伸手在钱飞脑袋上拍了一下：“哪天我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就是瞎操心。大场市又不是只有我们，难道你就不会找个机会搅浑了水，然后开溜？”
“我就是担心我们没机会跑。不如你正面打听下，那个玉兰到底是哪边的？”
“行。我有机会就问。”钱飞把一份菜单递给马尔科，豪爽地把手一挥：“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尽管点！”
“好啊，有你这句话，我就不客气了！”
马尔科翻到牛排那一栏，叫来服务员，指着标价545元的西冷牛排说道：“请给我来两份这个。”然后指着下面标价499元的美式牛排：“这个我要一份！”
“好的，还需要什么吗？”
“再来一份水果披萨，最大尺寸！”马尔科点完菜，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好的，两位请稍等。”
服务员走后，钱飞用叉子狠狠指了马尔科一下：“一会把你撑死。”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谁怕谁！”马尔科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
“把头凑过来，下周有件事我们得一起办！”
“说吧。”
马尔科把头凑了过去，钱飞在耳边悄悄叮嘱了几句，两人又很快分别坐回了座位上。
“又是明德小学？”
“是啊。就冲这顿饭钱，值不值！”
“值！”马尔科拿起一根牙签叼在嘴里。
废弃化工厂温室，孙东东洗完了最后一个饭盆，擦干放到架子上，和其他几个摞在一起。李建玲从外面走进来，全身上下湿了大半，身后跟着几个滴着水的小家伙。
“你洗得还真快！”孙东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要不是有几个太闹腾，还可以再洗快一点。”李建玲从桌子上取来一块干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柱。
“剩下的交给我吧！”
孙东东走到小家伙们面前，一挥手，它们便整齐地站成一排，眼巴巴地望着小主人。
“呼！”一道火焰从男孩的指尖窜出，飞快掠过猫狗们的体表，还在滴着水的身体眨眼间就变干了，原本拧在一起的毛发变得蓬松，小家伙们一下子看上去精神不少。
“你还会这招？”李建玲赞叹道。
“我应该开个面包店的。好了，你们去玩吧！”孙东东一拍手，小家伙们开心地跑出温室。
李建玲坐下，把一叠印刷材料放到桌上：“你上次送来的介绍我看了，很详细。我回去告诉他们是同学给我的，他们很开心。”
“那就好。你是不是把景点全部背下来了？”
“废话。要不要复述一遍给你听？”
“不用了，我从来不相信童话。”孙东东急忙摆手：“下周会有很多人来学校交流，其中有一个人我比较在意。你听过大场市的青少年篮球联盟吗？”
“是打篮球的？”
“对。到时候会有一个明星球员来学校访问，就是他。”一道火光从孙东东指间闪过，他夹着一张照片放到李建玲面前。照片上一个青年男子的全身照片，年龄在18,9岁，脸部轮廓分明，个子很高，是个打篮球的人才。
“这个人有什么问题？”李建玲仅仅看了一眼，就把那人的长相烙在记忆力。
“他现在名字叫李哲，目前是大场市炙手可热的篮球新星。我动用了一点关系，查到这个人6年前杀害了同村的母女二人，重伤家里的父亲。那时他还叫龙小小，不知为什么把名字改了。”
“你是说真的？”李建玲又看了照片一眼，那个年轻人长相憨厚，不像是会杀人的那种。
“那他为什么要杀害那一家人？”
孙东东犹豫了一下，说道：“他先是把这家人的女儿诱骗到树林里强奸，后来担心事情败露持刀上门行凶。可惜了他们一家，从来没想到邻居这个恶毒。”
“砰！”架子上的一个花盆被从中间劈开，李建玲收回掌心的刀刃，恶狠狠地盯着照片：“这种人应该千刀万剐。”
“我估计是球队的人看上了他的身高和体能，再通过某些方式修改了他的身份。事发地距离这里有五六百公里，是一个小镇。”
“我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我会继续核实。感谢你提供的情报。”
李建玲在椅子上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
“你的衣服全湿透了，用不用我帮你烤干？”
“不用。会有人处理的。”李建玲笑了笑，化作一道旋风而去。
第三十章
“叮铃铃！”
急促的铃声从路口传来，岳琦一个急刹车把自行车停在铁门外，下车推行着。今晚的他看起来满面春光，嘴里还哼着不知年代的歌曲：“……一天的黄昏在咖啡店里，偶然地看见了你，我忘了带钱，你代我付了，心里有许多感激……”
看到岳琦那副高兴样，门卫大声叫住了他：“岳大师，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今晚手气好，两把就把本就赢回来了！”岳琦从怀中掏出两叠钞票晃了几下。
“你们家电视机修好没有？”
“不修了。买新的，我准备过几天买个等离子的，挂在墙上那种！”
“你上次电瓶都还没换呢！”门卫看向在角落里吃灰的电瓶车。
“你不说我还忘了，等改天抽空再去买一个！”
“对了，这几套衣服是好心人送的，拿回去给你侄子试试。”门卫从房间里拎出一个纸袋子，里面塞着几套衣服，包装都没拆。
岳琦接过袋子，看了看里面的衣服，笑逐颜开道：“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就冲这份情义，我回去一定要给我侄子换上。”
“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门卫神秘兮兮把一张名片塞到岳琦手里，小声说道：“今天有个姓张的邻居告诉我，他认识一个大师，会气功，治好了很多人的病。你要不哪天带你家侄子去试试？”
名片做得很正规，白底黑字，正中间署名“唐莫云”，后面紧跟宗师二字，背面则写着“唐师气功第四代传人”“国家气功研究学会副会长”“世界人体潜能联合会会员”等四五个称号，一个比一个唬人。
“好，名片我就先收下了。”岳琦把名片装进包里，停好自行车就走向单元楼。
“大师收费很便宜的！一定要去啊！”门卫对着岳琦的背影喊道。
“知道了！”
五分钟后，岳琦打开601房间的门，看到岳宗霏正坐在客厅的桌子上，正用铅笔往一张纸上画着什么。
“总算回来了，今天赢了好几百，给你拿去买吃的！”岳琦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元大超扔在餐桌上，还不忘冲门口张望。
“你完全没必要这样，隔壁的人早就搬走了。”岳宗霏吹了吹画纸上的铅笔屑。
“演戏嘛，总得做足了。”岳琦摸出门卫给的名片，随手甩向桌子：“刚才门卫老何给我了这个东西，你想不想去拜访一下？”
岳宗霏看了一下名片的内容，嫌弃地说道：“真正的大师就站在我面前，这些人都是滥竽充数的家伙罢了。我很多时候都在想，要是你不用照顾我的话，会不会早就后宫成群了？那些什么大小姐，科学家，考古的，探险的全围着你转？”
“你啊，少看点无聊的书！”岳琦弹了一下侄子的小脑门。
“小说里面都这么写的。你看你一双透视眼，又会针灸，一登场就是人生赢家！”
“少胡扯！”岳琦看到桌子上的画纸，问道：“你在画什么呢？”
岳宗霏抖掉纸上的铅笔屑，把画转了个方向呈给岳琦。A4纸的中央是一个黑洞，螺旋形的线条从里到外纠缠着扩散开。黑洞下方有几个简笔画的人，有的手里面拿着柱状物，有的拿着宝剑。在人群前面是一台造型古怪的装置，一条蛇装的东西装在球中，底下是正方形的石台，石台周围矗立着四根柱子。岳宗霏的画工并不好，线条大多弯弯扭扭，只能凭借外观猜个大概。
“这是你以前提起过的装置？”岳琦指着那几个小人问道：“他们是干嘛的？”
“大概是一些想来杀我的人，梦里我感到很强的敌意。”
“那这个石台又是什么？”
“也许没有人记得你的存在。”
“大伯。”
“什么事？”岳琦看着眼前的侄子。
“我最近感到时不时的心慌，肯定和大场市的电磁场有关。”
“你的感觉准确吗？”岳琦紧张地坐在岳宗霏对面。
“我的感觉从来没出错。会不会和那个所谓的璇玑服务器有关系？”
“你是说大场市一直在大力推广的那个项目吗？”岳琦颇为无奈地叹气道：“我现在的能力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赵先生怎么样？”
“他是个很神秘的人，表面上看给人猥琐油腻的感觉，但实力深不可测。”岳琦严肃地说道：“我和他接触了几次，他主动向我示好，一时很难确定是不是发自真心。”
“那你怎么回应他？”
“我以家族为借口暂时糊弄过去了，他肯定还会继续追问，一直搪塞不是办法。”
岳宗霏离开餐桌，在客厅里默默走了两圈，说道：“一个身怀绝技的人甘愿被人误会，他也许和你一样，也在保护者什么人。我觉得可以利用这一点。”
“如何利用？”
“就是告诉他大场市某人在意图召唤来自不属于这个世界东西，不过一开始不要这么直白，稍微暗示一下。然后找机会让他帮忙查清楚璇玑服务器的真面目。”
岳琦认真考虑了一番，答道：“你觉得他会有那个权限吗？”
“他未必会，但既然他能在大场市隐藏得这么深，说明背后一定有组织在支持，我们就当赌一把了。”
“万一他临时反水怎么办？”
“不怕，我现在是明德小学的重点关照对象，他一旦动我，就必须考虑清楚后果。还有件事，郑老师那边有结果了吗？”
“有一些。”岳琦不置可否地看着岳宗霏：“这个人脉象混乱，并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体内有种怪异的能量在流动。很可惜我老了，不然更能看得通透点。”
“他刚入校时一切都很正常……”岳宗霏静静想了片刻：“说明是中间有人偷偷加进去的。会是赵先生吗？”
“完全不可能，两人体内根本就是两股气场。而且郑云龙的那股我从来没见过，完全不像人能做到的。”
“会不会是妖怪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带来的？”
“这一点我可以和赵沐雪通通气，他似乎也不太放心郑云龙。”
“这样也好。你是不是拿了些东西回来？”
岳琦从袋子里取出衣服，整齐地放到沙发上，接着把岳宗霏拉了过来：“这些衣服是热心人送的，你挑一套最想穿的试试看。”
“真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人关心我！”
岳宗霏挑了一套白色的短袖衬衣和咖啡色长裤，飞快跑向卧室。隔了五分钟，他穿着崭新的一套衣服走了出来。上身套着合身的白色短袖，搭配上咖啡色的长裤，岳宗霏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活力。
“挺合身的啊，明天就穿去学校吧！”岳琦大喜过望。
“希望以后身上能少出点血。”
“我可以照着这套多买几件。”
“大伯，你什么时候买个电瓶回来？”
“那得等下次赢钱了！”
叔侄两人很快笑成了一团，客厅内外充满了无比欢乐的空气。
大场市中心商业区，一座座豪华酒店拔地而起，一晚上的均价都是四位数起步，再过两三周就会轻松破万。即便如此，想要入住成功还得提前几天预定。
“万泰隆盛”正是这些豪华酒店中的一座，正门口停泊的车已经排起了队，九成都是旅行团的大巴。刚进酒店大门，一块告示牌放在接待处的中间位置，写道：有请大场市青少年篮球联盟的住客前往八楼，谢谢合作。
而在另一边，负责接待业务的员工正在和顾客们解释着什么。
“你们大场市就是这么对待顾客的？我又不是住不起！”几个珠光宝气的中年男女围在柜台周围，使劲用手拍着桌子。
“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八楼已经全部包出去了……”员工为难地说道
“是你们请我们来谈投资的，哪有这种招待客人的？今晚我就要住808号房！”一个魁梧的男人吼道。
“各位请等一下，我已经通知经理了。”
“好，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对！必须赔偿我们损失！”
大厅里很快沸腾起来，任凭接待人员如何劝说，那些人都不肯散去，毕竟员工只有两张嘴，难敌对面有十几张。
酒店八楼此时却显得无比清静，电梯门打开，一个身高将近1.9米的男人走出电梯，身后跟着三四个人。那男人看上去不到20岁，器宇轩昂，脸色发红，时不时打出一串酒嗝。
“今天酒不错，再来个妞就更好了……”年轻男子要不是有周围人扶着，差点就撞在了墙上。一名40多岁的矮个子男人冲在前面，抢先一步打开801号的房门。几个人驾着年轻男子走到门口，把他抬到卧室的床上。
“喂，你们等下我……嗝，我还能喝……”年轻男子发出傻笑，晕晕乎乎地说道。
中年男人支开几个手下，走到年轻男子面前，轻轻在他的脸上拍了几下，叮嘱道：“明天下午别忘了明德小学的活动，听到没有？”
“你烦不烦啊，乐叔！”男子极其不耐烦地把中年人推开：“我说了多少遍，我脑子很清醒。”
“清醒就好，你明天十一点就得起床。最近几场活动对联盟很重要，再忍耐几天。”
“知道了知道了。等活动完了，我要去找几个女的，狠狠爽一把！嘿嘿嘿！”男子恬不知耻地伸手狠狠抓了一把空气。
“好好好，你洗个澡快去睡觉。我走了！”
“慢走，乐叔！”
送走中年男人，男子在床上躺了一会，走向浴室，打算洗掉脸上的烟味。套房的浴室足有20平米，浴缸自带按摩功能，架子上摆放的各类洗浴用品全是进口货。
“刷……”
男子冲了把脸，感觉头脑清醒了一点。他拿过毛巾，擦着脸上的水珠，自言自语起来：“小学生？哼，老子最烦这种小屁孩。干嘛把我安排去和小学生玩？”
“砰！”
东西碎掉的声音打断了咒骂，男子放下毛巾冲到客厅。一阵风从窗户灌了进来，正对着窗户的茶几上插着把水果刀，刀尖已经刺进了玻璃中。有什么东西被水果刀固定在了茶几上面。
男子走了过去，费了一点力气才拔下水果刀，茶几上被戳出了一个缝，四通八达的裂痕从缝周围扩散出去。
“这是什么鬼？”男子盯着茶几，整个人呆住了。
刀子下是一份打印出来的新闻报道，日期是6年前的2014年。报纸下是一张复印的黑白照，夫妻两人带着一个小女孩，照片上面空白处有个洞，一定是被水果刀戳的。男子拿起报纸，看了几行字后脸色大变，用力把报纸一揉丢进垃圾桶。再一看那张照片，他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把照片撕个粉碎。
“叮！”
“你他吗找死啊？”男子对着话筒怒吼，脸上沁出了几滴汗珠。
“我的礼物你收到了吧？”
“滚！小心老子找人整死你。”
“呵呵呵，你的团队的确可以帮你洗白身份，再安上无数个光环在你头上。但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曾经所作的一切不可能彻底抹去。”
“少他妈废话，别想敲诈老子，会有人收拾你的！”年轻男子恶狠狠地骂道。
“你想怎样？”
“明天中午十二点以前，我要看到你自首的信息，而且你必须当众反省自己的罪行。不然你会在赛场上死于非命，而且我保证，你死的时候会无比痛苦！”
“滚！垃圾！”
“乐叔，又有不长眼睛的人来勒索我了。你过来一趟！”
第三十一章
周二的下午很快到来，为了练习发言，早上一上午郑云龙都待在办公室里，学校还特地找了别的老师替他上课。郑云龙平时很讨厌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但没办法，访问学校的都是大场市明星人物。
活动地点安排在学校操场上，郑云龙在太阳下站了半个小时，等着台上致辞结束。
一名女老师走上台宣布道：“现在有请郑云龙老师代表全校教师上台致辞！”
郑云龙整理了一下衣领，昂首阔步走到台上，对着周围人一点头，站到话筒面前，深吸一口气说道：“社会各界的朋友们，老师们，大家下午好！我很荣幸参加本次欢迎仪式，首先……”
讲话不过短短两分钟，对于郑云龙来说却比20年还长。他不记得是怎么离开主席台，等下到操场上时，薛堃正笑着递上来一瓶水。
“刚才你讲得很不错！”
“唉，我最烦这种事了。”郑云龙抬起瓶子一口气喝掉大半。
“可你不做，就没别的人能做了。”
李建玲在同学的搀扶下走上讲台，同时从另一侧走上来一名高大男子，年龄不过20岁，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身高，在讲台上宛如一尊佛像。
“薛主任，你说的李哲就是他？”郑云龙仰视着那男子问道。
“对。他现在可是大场市篮球的代表人物，你看看他的肌肉和个子，以后绝对能冲出亚洲！”
“这样的人才应该不多。！”
“那是当然，俱乐部是花了天文数字才挖来的，还动用了我老板的关系。不然李哲就被上海那边的俱乐部买走了！”
台上主持人宣布道：“现在有请大场市青少年篮球联盟的王牌选手，李哲给学校颁发队旗！大家鼓掌欢迎！”
只见那个叫李哲的年轻男子撑开一面锦旗，两条龙头尾环绕，中间是一枚圆形图标，从左往右写着大场二字，字体边缘做了特地做成弧形，以便能匹配上中央的图案。他走到李建玲面前，两人互相握了个手，那场面就像巨人在和小人国的公民致意。
就在这时，一股眩晕感直冲郑云龙头顶，恍惚中，李建玲身体上缠绕着团团黑气，沿着手钻到李哲身体里，再传到四肢。
“喂，你没事吧？”薛堃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突然头晕而已！”郑云龙很快恢复了清醒，眼前根本没有什么黑雾。李哲和李建玲握完手后，两人面对镜头，侧过身各持旗子一侧，露出甜甜的笑容。台上早已就绪了几名记者，对着两人一阵狂拍，把这珍贵一刻永远记录下来。
主持人在一旁宣布道：“好的，谢谢李哲选手，谢谢李建玲同学，说起来，两位都是一个姓呢。好了，仪式到这里就告一段落，请抽到门票的家长和老师准备好前往工人体育馆。”
人群四散而去，郑云龙和薛堃一起走向学校大门，因为经费关系，他们只能自行前往观看后面的比赛。走出操场，薛堃对郑云龙说道：“我得去开会了。一会你带孙东东去看比赛就行。”
“你不是说好要去的吗？”
“没办法，生意上的事哪有那么顺。”
“那好吧，只带孙东东一个吗？”
“对。因为李建玲已经参加过仪式了，岳宗霏身体不太好，至于剩下那两个，你也知道，体育馆人员混杂，我怕出什么意外……”
就在两人商讨的时候，上官刈竹和茆辛夷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当俩女孩听到体育馆几个字后，茆辛夷开口喊到：“哼，老公居然把我扔下不管了，真是个渣男！”
“你们怎么来了？”郑云龙暗暗叫苦道：真是两个难缠的小鬼。
“郑老师，带我去体育馆吧。我，我会听话的。”上官刈竹用小手使劲揪着郑云龙的裤子，眼泪就快掉下来了。
薛堃蹲下身，轻声劝道：“不是我们不让你去，是因为外面坏人太多了。你还记得孙东东同学吗？差一点就被拐走了。”
“呜……”两颗大泪珠从上官刈竹脸蛋上滚了下来。
郑云龙看不下去了，把两个女孩拉到一边：“我向你们保证，以后有别的活动，我一定优先带你们去！”
“那好，你把这颗玻璃珠带上，不然我不放心！”茆辛夷掏出一个大号玻璃珠，说什么也要塞进郑云龙的口袋。
“好。那你也要照顾好上官刈竹！”郑云龙只得收下玻璃珠。
“放心吧，一切本妖王自在掌控中！”
茆辛夷自豪地拍了拍胸脯，拉上还在掉眼泪的上官刈竹跑开了。郑云龙这才松了口气，回到薛堃那里。
“他们还真是对你念念不忘啊！”薛堃调侃道。
“是啊，我可不能辜负了她们。”
四十分钟后，大场市工人体育馆。
一号篮球馆早已座无虚席，除了学生家长和孩子们，还有大场市篮球俱乐部的负责人，投资方代表，他们很自然面对面坐在两个区域。一边是几乎是休闲服，另一边则是黑白分明的西装，就好像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
托学校的福，郑云龙和老师们得以坐在第一排最靠近赛场的位置。孙东东则紧靠着郑云龙，瞪着大眼睛看着远处。随着裁判一声哨音，双方队伍开始朝着球场一侧进行集中。
“老师，他们在干什么？”孙东东好奇地问道。
“准备罚球，这次负责投球的是李哲。”郑云龙也不是很懂篮球，纯粹是根据早上突击学习背下来的。
“哦。”
双方人马在球场半圆旁待命，接到传来的球后，李哲半蹲，右手举高，眼睛盯着篮筐方向，场上“李哲加油！”的声音此起彼伏！
只见李哲一个漂亮的跳投，篮球脱手而出，在空中划了个近乎完美的半圆，稳稳地从篮筐中间落了下去！
“李哲好棒！”“太强了！”“赢了！”场馆里爆发出一边倒的喊声。
老师们也在为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加油助威，郑云龙和孙东东也同时鼓起了掌，不为别的，这个投篮可以说很赏心悦目。
就在队员们跑向各自的位置上时，李哲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郑云突然发现，李哲的脸部肌肉几乎拧成一团，嘴唇微微撑开，仿佛有巨大的痛苦在撕裂着他，这副表情和数天前遇到的那个马仔一模一样。
“郑老师？”孙东东察觉到了郑云龙的异样，抬头问道。
“李哲好像有点不对劲！”
有几名队员察觉到了李哲的异样，走上前查看。李哲手紧紧捂着肚子和胸口，浑身在不停发抖。
“队长？队……”
还没等队员摸到他，李哲直挺挺倒在了木质地板上，身体控制不住抽搐着，一股接着一股的鲜血从嘴中喷涌而出。
“啊！”人群爆发出一阵尖叫，两边观众席顿时炸开了锅。
“你待在这里别动！”郑云龙对孙东东做了个手势，飞快跑到篮球板下。小心地把他翻转到正面，眼前这个年轻人胸和脸上全是血，地板被染红了一大块。他按压了一下李哲脖子，脉搏几乎已经没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涌上头部，郑云龙眼前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画面。李哲胸腔和腹腔仿佛没了肌肉的保护，内脏暴露无遗，心脏位置上，一个拳头大小的肉体裂成数块，不断往外冒血。旁边是肺叶，几道可怕的疤痕把肺部分成了几块，不可能再输送氧气了。
“这？”
郑云龙被眼前的红色惊呆了，再看向李哲腹部，那里全成了一滩碎肉，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脾脏，哪里是肝脏。
一个人冲到了郑云龙面前，检查了一下李哲的脉搏，大声说道：“这个人没救了。郑老师？你没事吧？”
“啊？”郑云龙才从头晕中恢复过来，眼前人正是岳琦，有些惊讶地问道：“岳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是来看比赛的。这个人怎么突然死了？”
“我也不知道。”郑云龙再次看向李哲身体，只见到了带血的球衣。
其他队员们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纷纷跑向后场准备搬救兵。郑云龙正准备把李哲抱起，从观众席上传来了几个老师的惊呼声：“郑老师你快过来！孙东东晕倒了！”
观众席那边也乱如麻，孙东东不省人事倒在座位上，旁边几位老师七手八脚抢救着，又是掐人中又是做人工呼吸。
“这里有我，你快去照顾孙东东!”岳琦推了郑云龙一把说道。
“正在打了！附近就有个医院！”一名随行的女老师说道。
一个小时后，两公里外的医院。
“那个李哲怎么突然吐血？”一位男老师打破沉默说道。
“我当时不知为什么，看到他内脏都碎了……”郑云龙有气无力地扶着脑袋。
“郑老师，都什么时候你还在开玩笑？”
“我也希望这都是幻觉，可是……”
抢救室大门打开，老师们很快围了上去。医生摘下口罩，语气轻松地说道：“老师们请放心，那个同学只是因为一时的情绪激动晕了过去。请问郑老师是哪一位？”
“是我！”郑云龙举手跑过来。
“好的。那孩子点名想要见你。”
“我这就进去！”
跑进病房，护士们取下了孙东东戴在脸上的呼吸面罩。男孩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看向郑云龙，费了很大力气才开口：“郑老师，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刚才看比赛，你突然晕倒了。”
“比赛？”孙东东露出迷茫的神色：“我记得王胜雪老师还在带我们放风筝呢……你说的比赛到底是？”
郑云龙感到两眼发烫，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急忙用手背去擦。孙东东看到老师流泪了，不知所措问道：“郑老师，我是不是又失忆了？”
“你……没什么，是我太激动了……”郑云龙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可热泪依然不停往外涌。
“郑老师，你的手上还有血！”孙东东指着郑云龙的手背喊道。
“那不是我的血。我现在就去清理一下，马上就好。”
郑云龙二话不说就冲向走廊另一边的洗手间，刚才跑的时候太匆忙，他全然没注意一双手都沾满了李哲的鲜血。血液早已凝固了，手上全是铁锈味。水池里的水很快也被染红成了红色，借着医院的洗手液，郑云龙很快把大部分血迹冲干净。
“郑老师？你手上怎么那么多血？”薛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郑云龙回头吃惊地问道：“你不是去开会了吗？”
“开什么啊？听到篮球赛的主角死在赛场上，我们那边也炸了。”
“血不是我的，都是李哲的，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像那样吐血！”郑云龙把那时见到的一切都告诉了薛堃，末了还强调：“我仿佛看到他的内脏都碎了。我到底出什么毛病了？”
“别急，你要是真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帮你联系医院去检查。当时你周围还有谁？”
“还有岳宗霏大伯岳琦，我忙着照顾孙东东，就让他看好李哲的身体了。”
薛堃靠在水池边，默默点燃了一根烟：“为什么最近老出这种事？大场市到底是怎么了？”
“我更担心孙东东的病情，这样连续刺激会很影响他的记忆力！”
“没错。但孙东东的病不在身体而是在心里，唉，我们都很清楚原因。”
一位年轻的女老师跑过来，对着两人说道：“医院说要监护人办理签字手续，你们谁去？”
第三十二章
赵沐雪步伐轻快走进大厅，婉拒了服务员的引导，转身从楼梯上到二楼。又穿过几个包间，找到最里面的205号房，岳琦早就准备好了一户碧螺春等在那里。
“你来得可真准时，请坐。”岳琦主动倒上一杯茶，沁人心脾的香气很快溢满房间。
“今天不去打牌了？”赵沐雪坐下，两手端着茶杯，微微对着茶面吹着。
“偶尔过来坐一下感觉也不错。”岳琦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忧虑：“今天在体育馆的那个案子你听说了吧？”
“大场市未来的篮球明星突发疾病死了，可惜了。”赵沐雪品了一口，回味着其中的香气：“真是好茶。”
“当时我就在现场，那个李哲并不是简单的突发疾病。”
“哦？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赵沐雪眯着眼看向岳琦。
“他的内脏全部都碎了，身体表面却保持十分完好。我见过各种死法的人，却从没有见过死得这么奇怪的。能够在不损坏任何体表的情况下，直接粉碎对方的要害，到底是谁会有这种能力？”
赵沐雪端茶的手略微抖了一下，但很快就稳住了。他继续小口喝着，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确定不是幻觉？假如要是你说的那种情况，负责尸检的法医应该会比较清楚才对。”
“我堵上我毕生的名誉，我没看错。赵先生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一个花了重金培养起来的运动员，突然在赛场上得了重病。”
“那按照你的意思，谁的嫌疑最大？”
“起初我怀疑是郑云龙。”岳琦顿了顿：“但仔细想想不大可能，他虽然有那么一点不正常，但还不至于直接杀人。而且我觉得李哲在去到体育馆之前身体就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
赵沐雪放下杯子，盯着岳琦双眼：“你有证据吗？”
“那这么说的话，凶手只可能来自一个地方，明德小学！”赵沐雪虽然语气尽力保持着克制，但脸上因为气愤早已变得通红：“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情报，我一定会查清的。”
“不谢。这也是为了感谢你对我侄子的关心。”
赵沐雪喝完了茶，放下杯子就走向门口，还不忘转身告别：“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有事还没处理。下次我一定回请岳先生。”
“这个不急，赵先生慢走！”岳琦扭头看下剩余的大半杯茶，惋惜地说道：“唉，这么多茶非得把我撑死！”
四十分钟后，溧阳小区。
岳琦回到家中时，客厅里没有亮灯，一丝光线从书房那边传了出来。他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岳宗霏还在对着书桌上奋笔疾书。
“大伯，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岳宗霏头也没回地说道。
“是啊，我看你在忙，就没打扰你。”
“学校老师特别照顾我，没怎么给我作业，每天背背书就行了。”
岳琦走进书房，桌子上放着上次那张画纸，岳宗霏在往上面不停补充着一些细节。书桌另一边放着幸运符，正是上次郑云龙送来的那枚。
“你还在做同样的梦吗？”岳琦拿起幸运符把玩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些细节。”岳宗霏看了一眼幸运符，又低下头继续忙碌：“你觉得那个安德森先生怎么样？”
“很热情，很友好。也许是我老了，看上去就和正常人一样。”
“他给我们每个人幸运符，的确很细心。”岳宗霏捧起画纸，对着垃圾桶轻轻拍了几下，如雪的铅笔屑全数飞了下去。他端详了一下画上的内容，收进抽屉里，继续说道：“我有种感觉，幸运符是用来唤醒什么东西的媒介。”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感觉？”
“也许是我多心了，但从来没有一个人点名送风筝小组东西，更何况是外国人。我隐约觉得，幸运符和我们之中的某个人有关系。”岳宗霏望向岳琦：“之前你找赵先生了吗？他怎么说？”
“他听完我说的话后，脸色都变了，起码说明杀掉李哲的人和他有关系！”
“那李哲到底为什么被杀？”
“之前网上流传着一种说法，李哲还是个小孩的时候，把邻居一家三口杀死了两人，重伤一人。后来因为身高和体能方面的优势，被一群唯利是图的商人看上，才进入了大场市。”
“早30年我可能会发现，但现在不可能了。”岳琦满脸愁容地说道。
“如果真的是在明德小学被人暗算，无论如何我们得找到那个人！”岳宗霏坚定道。
“虽然我的话可能冒犯到你，但眼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李建玲。李哲在学校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只和李建玲有过直接接触。”
“绝对不可能，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你看她的腿连走路都困难，我宁可相信那个主持人干的！”岳宗霏冲岳琦大声喊道。
“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岳琦低声辩解：“当初被李哲伤害的那家人早已经失联了，他们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岳宗霏冷静了一会，摆弄着幸运符说道：“无论它到底处于什么目的干掉李哲，我们都要查出来。我想起来了，这件事会不会是妖怪干的，很久以前村子里有妖怪出没的记载。”
“这个可能性也有。但问题就是，妖怪又不是做慈善的，干嘛替人类打抱不平？除非李哲惹到过妖界的人……”
“是啊。”岳宗霏发出了一连串的感叹，起身走向客厅，岳琦也跟着走了出去。岳宗霏给自己接了杯水喝着，对岳琦说道：“大伯，你今晚不去打牌吗？”
“人都没凑齐，没劲！”岳琦一摆手。
“唉……好吧。我明天下午要去医院检查，但学校下午会有访客过来，要不然你就去学校吧？”
“那不行，我答应过校长。”岳琦严肃地说道：“我会联系赵先生让他盯紧点。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他多少会相信我了。”
“嗯。那样也好！”
岳宗霏回到书房，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人性的证明》，翻到其中被折起来的一页，认真读着。而岳琦来到卧室，掏出手机，翻到最近联系的那个号码，开始编辑短信，明天不知道学校又会出什么状况。
小区十公里外，一座拆迁工地正灯火通明忙碌着。这里待拆除的是一座半完工商业楼，总共七层，外墙都没来得及进行装修，内部全是整齐分隔出来的小房间。这样的烂尾楼在大场市并不少见，大部分在遇到下一个投资者后会接着开发，少部分会直接拆除后腾出土地，以待他用。
烂尾楼顶部，一盏高级照明灯负责了这层的照明工作。灯光下，赵沐雪那青筋凸起的脸庞显得尤为骇人。
一阵黑旋风从天而降，李建玲穿着套粉色睡衣出现在视线中，那身漂亮的绒毛和冰冷的水泥地丝毫不搭边。她冷眼看着眼前的胖男人，不耐烦地说道：“今晚又有什么要宣布的？我很累，很需要休息！”
“李哲的事情是你做的？”赵沐雪指着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孩吼了起来。
“对，那又怎么样？”李建玲白了赵沐雪一眼：“他难道不该死吗？”
“他是杀人犯，强奸犯又怎么样？大场市这种人数不胜数，你能全部杀了？”
李建玲面对胖男人的狂吼，非但没有辩解，反唇相讥道：“如果换做是35年前的赵沐雪，他肯定会在酒店里就把李哲做掉，然后用那个人渣的血在墙上写下‘替天行道，罪不容诛’几个字。”
“你为什么总是揪着35年前的事情不放？那已经过去很久了！”赵沐雪脸上的肉都在颤抖。
“所以你就让自己变得麻木？一千多年前，诗仙李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情，还能天子呼来不上船。你怎么连自己偶像的万分之一都做不到？”
“你……”赵沐雪一拳打在旁边的水泥板上，两块加起来有十厘米厚的物件从中间断开，连带其中的钢筋也拦腰折断。水泥板碎片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两声闷响，溅起一大片黑灰。他转过身，脸颊肌肉颤抖着吼道：“你越来越不受控制了，我一定禀报总部！”
“随便你吧。反正总部下令召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来没有认真实行过。”李建玲露出一副蛮无所谓的表情。
“你别以为可以蒙混过关。是谁告诉你李哲的情报？”
“李哲的事情早就已经全大场市都知道了，怎么就你还不知道？”李建玲不屑地冷笑一声：“直接找他身边的一个人问问，一切都很清楚了。这些废物都是为了钱，没有一个人愿意替他去死！”
“难道不是那个‘朋友’告诉你的？”
言毕，一团旋风从边缘刮起，悄无声息融入到了黑暗中。赵沐雪垮着个脸，狠狠吐了一口气，也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丝丝凉风吹进客厅，郑云龙打了个冷颤从沙发上醒来。电视还开着，手机就放在茶几上。
“居然都快九点了……”郑云龙记得是晚上七点多才回到家的，护送孙东东回到学校后才回的家。当时他还在收看电视上的新闻，不知怎么就睡着了。郑云龙去把脸擦洗干净，又回到客厅。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郑云龙感叹了一番后，便关掉了论坛界面。
“是啊是啊，我最近也挺忙的，调查局那边也出了状况，实在是疲于应付。”
“出什么状况了？”
“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安全顾问找上了昭明集团的公子，结果两人一拍即合，把大场市闹得是乌烟瘴气！”邓法医抱着看热闹的语气说道：“前两天，本来锁在家里的那位公子突然在保安眼皮底下不见了，当时别墅里里外外有十几个人人，居然没人知道他怎么不见的，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现在觉得没那么意外了。邓法医，你说的调查局到底是干什么的？”
“该不会就是你说的安全顾问吧？”
“对。现在昭明集团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一个小小的安全顾问，至于如此吗？”郑云龙不免觉得很滑稽。
“听说那家伙有不一般的能力！”邓法医小声说道：“换个话题，今天李哲那个案子你也在场，是真的吗？”
“这你都知道了？”郑云龙感叹了一番邓法医消息灵通，只好承认：“对，我在现场。”
第三十四章
邓法医沉默了几秒，以深不可测的语气说道：“新闻上都写着他是突发疾病去世的，其实根本不是。他的内脏被什么人给从内部弄碎了，打开时就像一锅乱炖，什么都看不出来。”
听到这里，郑云龙倒吸一口凉气，紧紧握着手机：“你说的都是真的？”
“对。独家机密，而且他表皮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这……”郑云龙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白天看到的一切：“我当时在现场时有过短暂的幻觉，仿佛看到李哲的内脏就在我眼前，和你说的状况一模一样！”
“你没喝多吧？”邓阳春不放心地问道。
“怎么可能？我最近老出这些幻觉，可每一次都似乎得到了应验。我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也算半个朋友！”
“那好吧，估计要等到周末了，这周学校事情太多！”
“难道是我半路弄丢了？”郑云龙懊恼地想着玻璃珠去处，眼前出现茆辛夷两手叉腰大声斥责自己的样子。要是找不到那个小东西，明天又得被骂了。况且现在天也晚了，卖玻璃珠的地方早就关门了。
再次翻了一遍贴身的衣物，郑云龙还是没有找到那颗直径一厘米的光滑圆球。
“算了算了，大不了明天被骂一顿！”他自言自语了一番，关掉电视和客厅的灯，冲了个澡后睡觉去了。
“谢谢大家对明德小学的支持，欢迎各位再次光临……”
郑云龙已经记不清说了多少次同样的话，送走了最后一批观光客后，总算有机会坐在椅子上休息。
“郑老师，你的水！”孙东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面前，把一瓶矿泉水递到郑云龙手里。
“谢谢你啊。”郑云龙一口气就灌下一瓶，嗓子顿时好受多了。
“郑老师，刚才我在阶梯教室那里找到一幅画，好像是从另一个小学送来的，我很喜欢，能带回去吗？”今天下午阶梯教室成了临时的访客安置点，从其他学校带来的礼物就放在那里，登记后就可以和本校师生做交换了。通常都是手工艺品和绘画，全是出自学生之手。
孙东东张开一副半米见方的画纸，突兀地画着四根圆柱体。画纸中间是一个由圆环组成的构造体，勉强看出是大圆中间套了个小圆，很可惜作者功力很不到位，最里面的小圆几乎都粘在了一起。圆圈下面是一座高台，只能辨别出是一个方形，台子下添加了几缕阴影。除此之外，这幅画根本看不出要表达的含义。
“这幅画你能看懂吗？”郑云龙问道。
“我觉得我还可以加工一下。”孙冬冬说道。
“这幅画的作者是谁？”郑云龙翻过来看了一下，在画纸背后只找到“临夏培优学校”和“二（4）班”两行用铅笔写下的字，因为此前被什么东西摩擦而看不太清楚。画纸上却没有任何署名，倒是那稚嫩的线条很符合一个二年级学生的风格。
“我也没找到。”
“那你准备给这个学校送什么呢？”
“我和曾卓辉叠的星星，已经交给老师了。不过不是他们学校的，是另外一个学校的老师。”
“这个培优小学没有人来吗？”郑云龙疑惑地问道。
“好像没有，我听老师说是昨天被一位朋友送过来的。”
“那好吧。你去休息下，待会还要上课呢！”
“好。郑老师再见！”
孙东东欢天喜地拿着画卷走了，郑云龙随手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中，靠在椅子上休息。过了没几分钟，茆辛夷牵着上官刈竹的手来到面前。没等郑云龙开口解释玻璃珠的事情，茆辛夷就问道：“老公，刚才孙东东拿了什么东西回去啊？”
“一幅画而已，是培优小学那边托人送来的。”
“画上是什么啊？”
“呃，就几根柱子和圆圈，不知道画的什么，孙东东说要去修改一下。”郑云龙如是说道：“昨天你送的玻璃珠我不小心弄丢了。等有空我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茆辛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玻璃球，和昨天那个看上去没什么区别。
“嘻嘻嘻嘻，老公我早就用法术召唤回来了，你看看，是不是和昨天那个一样呢？”
郑云龙拿过玻璃球，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后，又还给茆辛夷，说道：“是啊，你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才不告诉你。阿竹，我们回教室去！”
“嗯！”上官刈竹用力点了点头，被茆辛夷牵着大步走向教学楼那边。
“居然都快下班了，不行，我得赶快换身衣服！”
郑云龙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手上，飞快走向办公室那边，他得快点把这身闷热的东西给脱掉。
与此同时，大场市废弃化工厂，孙东东照例倒上了狗粮和牛奶在碗里，回到了唯一的桌子前。桌上摆着两张画纸，一张和之前孙东东拿给郑云龙看得一模一样，另一张则画着一个简陋无比的山洞，周围立着柱子似的人影。
安德森快速从外面走了进来，揉了揉鼻子闻到：“你紧急联系我到底因为什么事？”
“你过来看这个，我下午收到的。”
“这是……”当安德森的视线接触到画纸的一刹那，拿着画的手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他略带惊恐地看向孙东东，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到底谁给你的？”
“不清楚。今天来学校的人太多了，我在阶梯教室发现这两张画，是有人委托别的学校送来的。”
“这不可能……”安德森大口喘着气，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我一直以为卡塔纳索夫装置早在大爆炸中销毁了……现在这张画告诉我，有人开始复原了这个装置。怎么可能？这里是谁接触到了那个世界的科技？”
“笔画故意弄成小学生风格，说明这画真正的主人想试探我们。”孙东东指着山洞说道：“我同时得到了这两幅画，但我只告诉了郑云龙一副。这个山洞很像是大场市服务器阵列的那个地方。”
“对。这两幅画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某个小学生的杰作，可它为什么要透露这些？”
“唯一的解释是，这个人只知道装置的一部分，它想得到另外一部分。”孙东东心事重重地盯着两幅画：“可是也说不通，它为什么会送来明德小学？如果那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们？”
“或许它想试探出我们的身份？等下，你不是说过你认识了中国的‘朋友’？”
“对。但肯定不是它们，我那个朋友没必要遮遮掩掩。”
猫狗们已经用完了餐，便呼朋唤友跑出温室玩耍去了。孙东东把地上的碗捡起来，送到水边冲洗，同时对安德森说道：“你准备一份关于装置的资料副本，我会和朋友商量一下。”
“你相信它？”
“天。最高议会知道后一定会气疯的！”安德森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为什么那么相信她？”、
“因为她根据我的请把，清理了大场市的一个人渣！”
“好吧，我会在八点前把资料送来，别搞砸了！”
“谢谢你，主教！”
“希望你是对的，马西昂。”安德森跺了跺脚下的灰，大步流星离开了温室。
凌晨一时，一道强风吹到温室，随后化形成李建玲的样子。她穿上了一套运动服，迈着轻快地步伐走了进来。孙东东却坐在桌子旁，表情凝重看着上面的几份文件。李建玲感到气氛有些异常，便走上前问道：“你碰到什么麻烦了？”
“啊，是宿铁小姐，你总算来了。”孙东东把李建玲拉到桌子旁，拿出白天的画纸说道：“今天外校来访的时候，你有没有收到过奇怪的礼物？”
“我忙着上课没有去。礼物怎么了？”
“我在很多画中发现了这个！”孙东东指着画纸上几根简陋的柱子说道：“你听起来会有点困难，这个东西是一个遗失了很久的超次元转移装置，用我们的话说叫卡塔纳索夫装置。它本来应该在很久以前的大爆炸中彻底毁灭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场市……”
李建玲将信将疑看了一遍画，忽然笑起来：“这东西也配叫装置？我随便画的都比他好！”
“那把这幅图连起来呢？”孙东东拿出山洞的画：“这地方就是经常出现在电视台上的服务器阵列所在地，和另一幅同时来自于培优学校。我觉得可不是巧合！你可以自己鉴定下是不是别人伪造。”
李建玲再每幅画上都认真嗅了一边，点头说道：“我是闻不到任何异常。你继续说那个卡什么装置到底是什么玩意？”
孙东东从桌子另一边取来资料，印刷在A4纸上，全部都是难以识别的外文，文字中间环绕着晦涩难懂的图画。他翻到最后一页，有一个和画上很相似的东西，线条更为严谨。
“我就长话短说了。50年前，位于伦敦地下发生不明原因能量扰动，经过调查后发现那里居然开启了一个并不稳定的异次元裂缝。裂缝的发生器位于另一侧，创造者是牛津毕业的天才少年，卡塔纳索夫。装置就长这样！”孙东东重重指了指资料上的图案：“没人知道他从哪里获取的知识和设备，他自己在狂呼‘拥抱星辰吧’之后消散在能量场中。我们以为局势控制住了，但更可怕的事情接踵而至。”
“什么事？还有这些拉丁文是什么意思？”
“别管那些，它们不重要！”孙东东继续解释道：“那个裂缝连接了无数个时空，引起了大量次元裂缝增值，就像在冰块上插一刀，整个冰面会因为连续的内部崩溃彻底裂开。当时多亏了异世界的人拼死守护，我们总算避免了一次浩劫。但是有证据告诉我们，装置的原理和制造方法很可能通过次元裂缝传到了别的地方。”
“所以你的任务就是解决这个问题？”
“差不多。”孙东东点头道：“表面上看，异次元的力量能赐予人很多东西，长生不老，召唤闪电，瞬间移动等等。但是那东西就像太阳耀斑一样不可控，没人知道门另外一边是什么，很可能在门打开的一瞬间目击者会全部陷入癫狂……”
李建玲看着孙东东那紧张的样子，噗嗤笑道：“我们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怪事。那些东西只存在于一些人幻想中。”
“那是因为你们有自己的帷幕做保护，看看周围，你们的历史上记载了几次不明原因大爆炸？”
“好吧好吧。那你说的这个东西，造出来需要什么条件？”
“我也不知道，典籍中记载的东西也不完全。凡人几乎不可能，但是有神帮助的话就不一样了……很可惜，我们早就没有神了。”
“哦？好像也不是很复杂嘛。”李建玲随手翻了翻其他写满字的纸，走到狗窝前巡视了一番，时不时伸手抚摸着里面熟睡的小动物。然后才慢吞吞走到孙东东身边，宽慰道：“看在这些小可爱的份上，我明天找机会去山洞一趟。”
“你这样去太危险了！”
“你就放心吧！敢动我们组织的人还没投胎呢。”李建玲狠狠地说道，冲孙东东一挥手：“感谢你的科普。我先回去了，明天见，马西昂！”
郑云龙刚上完第二节课，正在往办公室走的时候，看到一辆救护车停在了教学楼面前，后方两扇车门大开着。他急忙跑过去，问正在帮忙的保安：“是谁生病了？”
见到是郑云龙，保安同样十分着急地说道：“是四年级的上官刈竹，刚才上着课突然就开始吐血。”
“吐血？”郑云龙感到脑袋嗡地一声，准备冲上楼看个究竟。就在此时，一群医生抬着担架从楼上下来，后面跟着几个心急如焚的女老师。担架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官刈竹，可怜的小姑娘此刻脸色煞白如纸，嘴唇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郑云龙急忙冲上去，问随行而来的老师们：“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一名女老师魂不守舍地说道：“不知道，刚才上着课，她就突然开始吐血，然后就昏过去了……郑老师，她还是个孩子啊，身体怎么会这样！”
“之前发生过这种事情吗？”
“绝对没有。”所有老师都摇头否认。
上官刈竹很快被抬上了救护车中，随行医护人员关好车门，车子呼啸着驶出了校园。萧助理从教学楼里冲了出来，对着老师们叮嘱了几句，她们纷纷又跑回楼上。
“萧助理，你也在这？刚才上官刈竹到底怎么了？”郑云龙顾不上自己的形象，冲到萧云面前挥舞着手臂。
“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暂时不用。我让老师们先回教室安抚学生工作。”萧助理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对郑云龙叮嘱道：“等下茆辛夷如果问起你来，你想办法把她哄住！”
“我明白！”
十几分钟的课间操一晃而过，音乐刚结束，来不及和场上的其他老师打招呼，郑云龙就飞奔到校长室。
一推开门，屋里面除了严校长和助理外，还坐着一个陌生女子。女子年级超过60，但皮肤保养得很好，眼角皱纹比相对年轻的严校长还要少。
“你好，郑老师，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凌梅福利院的欧院长。”严校长把郑云龙拉到女子面前，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郑云龙。”
“幸会幸会！”欧院长大气地伸出手，郑云龙刚握上去，就有一种温暖从手心处传了过来。再看看眼前这位女子，仪态雍容华贵，尽管岁月在皮肤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却没有抹杀让她内心深处的气质。女子递出一张名片，上书欧凌梅三个字。
“欧院长，很高兴认识你。”郑云龙把名片放进口袋里。
“那我们就开始正题了，各位请坐！”
三人围绕着茶几坐好，严校长便介绍起了上官刈竹的情况：“郑老师，上官同学就是欧院长送来学校的。她在学校的一切费用也是由福利院提供。欧院长，请你谈一谈上官同学的状况吧。”
“那我就直说了！”欧院长拿出一份检测报告放到茶几上，带着些许焦虑的语气说道：“其实上官刈竹不仅是智力方面发育迟缓，还患有先天性的基因缺陷，具体表现为突然的晕厥和吐血。之前我们一直靠着药物维持，近四个月身体状况开始有所好转，我们以为她恢复了。没想到今天又突发疾病，我们实在是很着急……”
“为什么校长之前没告诉我？”
“别怪校长，这是我要求的。以免外界投入了太多的同情心，反而使得她没法和人正常相处。”欧院长把报告翻到第二页，指着表格上的日期说道：“每隔一年我们会把上官刈竹带回孤儿院进行体检，今年的报告因为财政问题而推迟了，唉，不然早送医院就好了……”
欧院长沉重地摇着头，郑云龙劝道：“我相信上官刈竹不会有事的。福利院为什么会有财政问题？”
“这一点郑老师应该很容易猜到。我们孤儿院很久以前属于大场市的一个知名家族，你可能听过，就姓上官。”欧院长的一席话把郑云龙惊呆了。
“所以你们给她取名上官刈竹？”
“是的。”欧院长点头承认：“上官家族在200年前名震一时，现在的辛家，傅家放在那时根本不算什么。可不知是老天故意作弄，还是别的原因，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一夜之间把整个家族摧毁殆尽。”
“是什么灾难？”
“是传染病，根据现在医学分析可能是肺鼠疫一类的疾病。短短两个月，上官家族的人90%死于非命，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襁褓里的婴儿都不能幸免。可奇怪的是，服侍上官家族的仆役没有一个生病的！”
郑云龙仿佛在听故事一样，难以置信看着欧院长。
“从那以后，上官家族彻底没落了。幸好旁系血脉有几个人幸免于难，把不多的家产带了出来，另立门户去了。为了避免引起猜忌，他们都改了姓氏，也不再承认和上官家族的关系。”
“所以孤儿院是他们资助的吗？”
“郑老师说得没错！”欧院长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在很多年前，有位家族的后人生意做大，就投资建了这所福利院。那时还叫做尚歌福利院，取自上官二字的谐音。”
“什么时候改成现在的名字？”
“是在我经手之后。那位上官家的后人在离世前，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把福利院开下去。可惜世道变了……大场市不需要人情，只讲利益，我荣幸成为院长后，社会资助却越来越少。”欧院长眼圈有些泛红，严校长急忙递过去两片纸巾。她擦了擦眼眶继续说道：“我才知道，原来孤儿院还属于上官家时，那些投资者纯粹是想利用其生意场的人脉资源，才青睐孤儿院的建设。当上官家族彻底没落后，孤儿院自然无人问津了。”
“不好意思欧院长。我想问下，你为什么不和公立的孤儿院合并呢？”郑云龙提问时有些于心不忍。
“目前正在做，很多孩子已经移交给其他机构了。但上官刈竹我却一直放心不下，外人未必了解她的状况，我怕万一出什么意外……”
郑云龙没有再多问，欧院长的话已经表明了一切。严校长看出了郑云龙的疑问，轻声解释道：“郑老师，你可别小看了欧院长，她精通英法德拉丁四种文字，博士头衔就有两个。之前很多大场市的私立教育机构都像聘请她当顾问，但都被拒绝了。”
“罢了罢了，我个人荣誉不值一提。”欧院长急忙打断了严校长的发言：“关于历史这一块我就不多说了。不管怎么样，福利院会一直负责上官刈竹的医药费用。请学校不用担心。”
“你太见外了，欧院长……”校长连忙摆手。
“我们都是为了孩子的将来，所以无论如何一定会坚持下去。”欧院长看向郑云龙：“郑老师，之后可能会有很多地方要麻烦你，希望你别介意。”
“我当然不会介意，有什么你尽管吩咐我就好了！”郑云龙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多谢大家的支持了！”欧院长站起身，冲着所有人一鞠躬：“我现在得去一下医院，看看上官刈竹的病情。会尽快通知你们的！”
“那请慢走，萧助理请送一下院长！”严校长也回了个礼。
萧云走到欧院长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起朝着门外走去，校长室里只剩下郑云龙和严校长两个人。
“郑老师，你先回去上课吧。别耽误了工作。”
“那校长，我先过去了。你也别太辛苦。”
“该说这话的人是我。”严校长关切地问道：“你最近还头昏吗？”
“时不时会有，不过我联系好人了，周末去医院做个检查……”
“好，你要注意好身体！”郑云龙和严校长作了告别，急匆匆地离开校长室。
中午时分，君源酒店808号客房。
钱飞拎着一袋资料走了进来，客厅那边响起优美的唱歌声，不用说，一定又是神仙姐姐来了。他脱下西装外套和领结挂在衣架上，径直走到客厅。玉兰正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机不停地傻笑。
“玉兰姐，我回来了！”钱飞这才发现茶几上放着一盒切好的三文鱼片，垫在冰块上。
“你看看电视上这几个人，一脸胡子居然说自己不到30岁！还真以为自己是帕瓦罗蒂。”玉兰坐起来，把三文鱼片推到钱飞面前：“我用你的券从餐厅买来的，味道还真不错。”
“谢谢。”钱飞用牙签戳起一块红白相间的三文鱼肉，放到旁边的碟子里裹了裹，尝试着咬了一小口，鲜嫩爽滑，还带着特有的香气。他忍不住一口气吃了三四片，赞不绝口地说道：“怎么会这么好吃？”
“废话，你也不看看冰是谁做的！”
钱飞这才发现鱼片下的冰块不同寻常，一般餐厅提供的冰都类似于冰沙，可以按照使用量随意自取。可盒子里的冰是一整块，没有任何切割的痕迹，而这客房的冰箱根本没有冷冻能力。
“玉兰姐真是太厉害了！”钱飞戳了戳冰块，很硬，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对，我查了些东西，玉兰姐可能会感兴趣。”
钱飞从沙发旁拿过公文包，拉开拉链，取出半根拇指高的资料。他先把最上面的一叠，大约有二十多页的内容递给玉兰，解释道：“玉兰姐，这是关于昨天体育馆死亡案件的资料。”
“哦？我看看？”玉兰轻轻扫了一道，脸上突然由红转绿，一拍沙发就坐了起来，骂道：“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生还当明星运动员？真应该把他剁了祭天！”
“姐你消消气。这个资料可信度未必那么高……”
“不管高不高，篮球联盟的负责人是不是掉钱眼里了。居然捧这种货色当主角？”
“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钱飞无奈地说道：“大场市这种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死了也好！不然等他娶妻生子，祸害的可不止一个家庭了。”
玉兰抓过那叠资料使劲一抛，凶猛的烈焰在空中爆燃而起，纸张眨眼间被一团团火苗吞噬。刺刺拉拉响了一阵后，关于体育馆案件的东西彻底消失在了客厅上空，连一粒灰尘都没剩下。
“哇！！”钱飞张大嘴巴看着空中。
“但是我总觉得这间事情很蹊跷，李哲是真的死于疾病吗？”
“不知道，我一度怀疑是某个同类出于义气把他制裁掉的。”
“那我真得好好谢谢那个不知名的好汉！”玉兰坐回沙发上，手一伸：“你还查到些什么了？都给我看看。”
“呃，剩下的都是关于大场市花边新闻。”
钱飞把第二份资料递到玉兰手中，她稍微认真地看了前几页，奇怪地问道：“怎么冒出来个上官家族？200年前大场市还有这种人物？”
“是啊。我都觉得十分奇怪，曾经一手遮天的大家族，眨眼间就没了。”
“说不定又是天界某些人的阴谋，不然怎么解释疾病爆发如此迅速，但仆役无人得病的怪事？”玉兰把第二份资料扔到一边，伸手说到：“还有什么比较有意思的东西？”
钱飞在剩下的资料里查找了一番，不置可否地说道：“剩下的东西都比较零碎了。玉兰姐，你敢不感兴趣大场市著名的咏馨学院？”
“教人读四书五经的？”
“不是，据说是一个专门帮助人戒掉坏习惯的地方，连千里之外都有家长把孩子送过来！”
“不感兴趣。”玉兰姐哼了一声：“老娘最受不了的是自己就很无能，偏要子女长成参天大树的废物父母。还有别的吗？”
“我实在找不出来了……”钱飞把最后一部分文件递给玉兰：“剩下的东西都零零散散的。”
“算了，我自己来找吧。”玉兰还看了一眼钱飞：“你不去换身衣服？穿着不热？”
“哦。是啊。我去换掉好了……”
钱飞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套着出门时的衬衣和西裤，手上和脖子上全是汗。
第三十五章
傍晚时分，波浪拍打的礁石，海鸥成群结队地漫步在岩滩上。空气中传来水边特有的清新气味，公路距离黄河不过一公里的距离，中间用围栏隔开。在数百年以前，这里还是一片水域。后来河道改变，下方的海床露了出来，形成了一片陆地。
这片沿海的区域因为地势陡峭，平时很少有人光顾。柏油路面散发出一股味道，路面的崭新程度甚至比旅游区还高。一辆集装箱卡车飞速驶过，在笔直的公路上畅通无阻。又过了四五公里，卡车来到一片检查站，出示了通行证并做登记后，继续驶向远处的山洞。
山洞高约十米，宽度约二十米，足够两辆大型货车并排通行。货车在隧道里依然没有放慢速度，行驶了大约三分钟后，抵达一个极其宽阔的地方。前方一模一样的货车有七八辆，按照顺序排好。地面划着颜色不一的箭头，各色搬运车辆穿梭而过。所有工作人员都带着颜色不一的头盔，身穿蓝色工装，胸前别着印有北斗七星图案的徽章。
在搬运区的入口处，一名工人手持荧光棒，指引货车开进黄色区域。货车一停稳，马上围过来七八名身强体壮的工人，他们熟练地卸下铁链，拉开集装箱的固定杆。一辆早就待命的叉车冒着浓烟驶来，抬高横叉，缓缓送进车体里。在周围人的共同努力下，叉车很快插着四个木箱开往右侧的仓储区。紧接着驶来第二辆叉车，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直到货厢被完全搬空，卡车才轻快地从前方掉个头，反方向离去。
巨大的搬运区忽然挂起一阵风，忙碌的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洞穴里刮风是无比正常的事情。那风吹过几名工人头顶，他们下意识扶了一下头上的安全帽。风盘旋向上，最后停留在一辆吊车的最顶部，从空气中出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站在顶部平台上向下张望。
“这里还真是热闹！”李建玲在人群里搜索了一番，货物都被锁在容器里，看不出具体是什么东西。搬运区少说也有上百人，车声和人声混杂在一起，比菜市场还热闹。她观察着吊车下方，屋前屋后都站满了人，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要是有他的隐形立场就好了……”李建玲有些烦躁不安，想要在搬运区找个地方藏起观察是不可能了。
从入口处开进来一辆小型厢式货车，个头比前面几个矮了一小截，稍不注意就被挡住。那辆货车刚停下不久，一名头戴蓝色安全帽的人走过来，对着司机说了几句话。车子很快左转驶向了一条小道，两侧划着蓝线。小道尽头是一扇五米高，八米宽的卷帘门，正在向上升起起。
“为什么那张车会开去那种地方？”李建玲稍加思索，化作一道强风追了上去。
厢式货车刚刚驶入卷帘门内部，一道强风席卷而来，守在旁边的保安来不及反应，帽子被吹落在地。
“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风？”一名保安捂着眼睛说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的帽子去哪了？”
卷帘门另一侧是一座室内仓库，占地面积只有四五百平方米，依托山体而建，总体呈圆形。仓库顶部用水泥加固过，沿着边缘摆放了一圈货物，都用塑料布紧紧裹着，从外形上看就像一座座雕塑。
李建玲从一堆钢筋似的圆柱体后面悄悄抬起头，比起外面，这里安静得多。货车上的人下到地面，除了司机外全去后面搬运货物了。他们拉开侧门，把一个个纸箱子抱了出来。箱子上写着“路由器”等字样，总共有六箱，从他们毫不费力的步伐看，应该都不重。
司机走到车边，从一个头戴红色安全帽的男人手里接过一沓钞票，点了点后塞进随身皮包里，黝黑的脸绽放出比向日葵还灿烂的笑容。
“你们真是爽快，下次还有活的话记得叫我！”司机掏出一包烟塞到男人手中。
“包在我身上。”男人客气了一番后，把烟收好。
货车上的东西很快就搬完了，司机有说有笑拉开车门，很快驶出了卷帘门。戴红色安全帽的男人一挥手，几名工人一起把“路由器”抬到旁边堆好。
“这里还需要路由器吗？”李建玲有些纳闷，洞穴应该收不到信号才对。她转身藏在货物背后，地上全是一捆一捆包裹在油布下的条状物，每一根直径都在十厘米。李建玲手腕一抖，无形的刀刃切开包装，露出一截深黑色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李建玲顺着黑色圆柱体表面看过去，光洁如打磨过的铜镜，可是纹理却像是石头。伸手摸在圆柱体上，一股透彻心扉的冰凉感从指尖传到胳膊上，好像要把全身的热量都吸干。李建玲缩回手，对着圆柱体哈了口气，居然没有起雾。
“我得切下来一点带走。”
李建玲略微动动指尖，圆柱体表面发出很小的撞击声，但一枚碎片都没落下。
“这到底是是什么东西？”惊讶于圆柱体的硬度，李建玲往后退两步，集中精神，呼出一把纯黑色的刀刃。刀刃高高举起，狠狠往下一劈，只听到无比清脆“砰”的一声，圆柱体被砍下鹅卵石大小的一块。
这声动静响彻整个仓库，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是谁在那里？”周围的工人纷纷向李建玲的位置靠拢，她飞快拾取地上的碎片，化作一道风冲上天花板。工人们很快抵达了堆放材料的地方，却只看到少了一个角的黑色圆柱体，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这是谁干的？”戴红色安全帽的男人观察一番缺口，对手下吼道。
“刚才没人在这里啊……”手下的工人们面面相觑，谁也答不上来！
“赶紧去找！这东西可是顶你们大半年工资的！”
随着领班一声怒吼，工人四散跑开，在一堆堆货物间查找着。谁也没有注意到，洞穴上方的通风口忽然吹进去一阵强风，连同系在上面的丝带都被吹了往通道里面飘。
几分钟后，一座毗邻仓库的停车场。
为了安置员工们的私家车，这里设立了总共三层停车场，每一层都有上百个车位。一辆轿车从B1层驶出，沿着通道向上转过大约270°，就来到了检查口。司机挥动一下门卡，横杆自动升起，车子畅行无阻开向去往外面的路。
刚刚轿车驶出去的空位上方有一座通风口，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吹掉了系在栅栏上的丝带。李建玲蹲坐在地上，眩晕感几乎让她无法站立。
“烦死了，才用了几次就开始头晕！”
两名保安正朝着停车场走过来，应该是来例行视察的。李建玲抬头看向前方，正对面墙上也有一个通风口，她顾不上晕乎乎的脑袋，再次把自己化成一团强风，直奔出口而去。通风口近在咫尺，李建玲感到自己就要吐了，就在手快摸到栅栏的时候，身下不知从哪传来一股力量，把她狠狠拽到了地上。
“是谁？”
李建玲手摸到冰凉的地面，才发觉自己已经变回了人形。两名保安虎视眈眈围了上来，手里却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铛！”其中一名保安抬手就是一拳，李建玲召唤出刀刃挡住，拳头撞击在刃部上，迸发出金黄色的火花。李建玲被震退几步，勉强维持住站姿，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两名保安没有答话，捏紧拳头直奔女孩冲来。李建玲身边浮现出数把黑色利刃，对准两个男人射去。空中噼里啪啦闪过一道道金光，刀刃竟然被那两人徒手砸断，身体却丝毫没有伤到半点。李建玲内心略微一惊，两腮发出腾腾黑气，双手间搓出一柄巨型刀刃。
“住手！”
一个威严的男性声音从远处响起，一名年龄在40岁上下的男子从安全通道走出。他套着一身蓝色制服，如果不是在这里遇到，还真以为是个汽修工人。那人往空中一指，李建玲手中的刀刃顿时化为乌有。
两名保安见到男人到来，立刻让开一条路，对着他略微鞠躬致敬。
“我知道你，九霄组织的头号‘特工’，宿铁。”男子样貌方正，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声音宛如洪钟：“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把你设计成这样！”
“你又是谁？”李建玲死死盯着这个男人，身体两侧又浮现出几柄刀刃。
“你可以称呼我天尊道长。我也是受天界指派来人间完成任务，不过和你的不太一样。”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男子右边的保安怒目而视，喝到：“大胆，区区一把破刀居然敢质疑我们？”
“你们别紧张，九霄也是为天界办事，大家都是一条战线上的。”男子一抬手，保安马上转过脸去不再说话。他继续和颜悦色对李建玲说道：“其实我们的目的很简单，防止大场市被那些潜在的敌人破坏。”
“那为什么不事先通知我们一声？”
“天界势力错综复杂，机构冗余太多，有的时候上面派下的命令，很隔很久才能传到下面。请你见谅，我们没及时和九霄方面通气。”
李建玲身边的刀刃消失了，眼神中的杀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那好吧，我回去会和组织确认的。”
男子微微一笑道：“说明白了就好。为了防止误会，麻烦你和组织上告知下情况，大场市的关键部门由我们守护，你们只需要做好外围的情报收集工作就可以了。”
李建玲虽有强烈的不满，但没有继续发作。从两个保安身旁走过时，不忘狠狠瞪着他们几下。而那两个高大男子对此熟视无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等下，你就这样出去的话，我们很难和外面解释。”天尊道长忽然叫住了李建玲。
“哦？那你想怎么样？”。
天尊道长对右边的手下一招呼：“董文轩！”
“属下在！”男人一弯腰答道。
“你护送宿铁离开停车场，遇到人问就说是员工的孩子擅自跑下来玩，以防发生意外就把她送到安全地方。”
“是！”那男人走到李建玲身边，机械地抬起一只胳膊：“请跟我来。”
“那些探头你们打算怎么办？”李建玲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柱子上的摄像机，视野范围刚好覆盖了入口。
“不用担心，我们自然会处理妥当！”
“希望如此。”
就这样，高大威猛的保安护送着一名小女孩离开了停车场。待他们彻底消失在视野时，另一名保安小声问天尊道长：“启禀道长，这宿铁来基地的目的显然不单纯，依属下愚见，一定有人通风报信，最好先下手为强。”
“不用，守好这里就行了。”天尊道长看了一眼保安略微弯曲的身体：“还有以后少用启禀之类的词，要学会融入人类。这可不是几千年前的社会了，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
“至于九霄那边，就放手让他们调查，自然会有人出面牵制他们的行动，我们静观其变就行了。”
“遵命！”男人的腰几乎弯成了龙虾。
第三十七章
下午六点，郑云龙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中。走进客厅，他把一面锦旗展开放在茶几上。红色旗子上印着几个金色大字：惩恶扬善，救我狗命，落款是：临夏传奇全体动物爱好者，郑云龙才反应过来，小区名字就叫做临夏传奇。
看着锦旗上“狗命”两个字，郑云龙有些哭笑不得。他在电视机右边偏上的位置找了个空地，随手画了个圈，一会得把锦旗钉在上面。
就在郑云龙把钉子打进墙壁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是薛堃打来的。
“薛主任，上官刈竹出院了吗？”郑云龙迫不及待地问道。
“还没有，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好在情况稳定了，但医生说一时半会还确定不了病因。”
“为什么？”郑云龙一个走神，差点把锤子砸在手上。
“上官刈竹的病诊断起来很复杂，毕竟牵扯到基因问题。”
“那会不会跟岳宗霏一样……”郑云龙转身抓起锦旗就挂在钉子上，屋里多了一抹亮色。
“很难说。但我想不通，明明之前几次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人会变成这个样子……”
“上官刈竹的家人能联系上吗？”
“不可能了，大场市每年都会遇到很多这种情况，好一点的亲生父母还送到福利院门口，最恶劣的甚至把残疾子女当牟利工具！”
郑云龙虽然气愤，但又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说道：“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把上官刈竹照顾好。。”
“但你的身体也很重要，最近还有没有产生过不适？”
“哈，怎么每个人都问我这种问题？”郑云龙开启免提，把手机放在水池边，洗着手说道：“邓法医说他认识医院那边的人，周末可以做个检查，我决定去一次看看。”
“哦？你们还有联系？”
“当然有，邓法医不也是你的熟人吗？”郑云龙感到有些疑惑。
“也对。那周六你做完检查告诉我下，我也很担心你。”
“好。啊对了，你知不知道一个姓轩辕的安全顾问，我听说那人最近大场市很出名。”
“你也开始关心起八卦来了？”薛堃笑道：“这个人我没听说过，能冠上轩辕氏的头衔，来头肯定不小。”
“你居然没听说过？”郑云龙不可思议地说道。
“对，我一忙起来，很多事情都顾不上了。”薛堃突然喊道：“不好意思，我拐错路口了，我们下一次再聊。”
“再见！”
郑云龙回到客厅里，空旷的房间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他想起了小时候，独自在家时会不绝于耳的钟表滴答声。现在实体钟表用得都很少了，有也是不需要上发条的款式。夕阳西下，金辉色的光芒斜射进客厅里，家具的影子不断被拉长，仿佛不肯舍去今日发生的一切。
“风筝，风筝……”
郑云龙掏出手机，打开标签为“风筝”的相册，里面存放着关于那次比赛的一切。他的视线停留在五个孩子合影上，照片上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开心。
“你们当初为了制作风筝，应该付出了很多心血。我真想好好了解你们的过去……”
不知为什么，郑云龙心理突然涌起挥之不去的负罪感。他害怕有一天真实身份会暴露，被迫离开大场市，离开这些孩子们。他们经不起更多折腾了。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坚守下去！在战场上都不曾退缩过，在这里也是一样！”
郑云龙收起手机，披上一件外套就出了门，打算在外面解决今天的晚饭。
晚上11:45，接近第二天的零点，孙东东心不在焉整理着餐具，桌子上铺满了各种设计图。李建玲轻松地走进温室，往座椅上一坐，神气活现地说道：“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猜不到。但绝对是好东西。”
“恭喜你答对了！”李建玲把一块黑色碎片放到桌子上，在光线下依旧保持着如墨般的表面。
孙东东把碎片拿在手中，召唤出一团火焰，对着表面炙烤了一会，又反复捏了几次。
“你从哪弄来的？这东西既不像金属也不像瓷器。”
“就在安装服务器的洞穴里，有一个专门仓库堆着这些玩意。”李建玲手心快速伸出一把刀，又缩了回去：“连我的刀都很难切下来。”
“你今天去了？什么时候？”孙东东惊讶万分。
“你这样做太冒险了。那边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吧？”
“当然没有了，进出都很顺利。”李建玲轻松地说道，接着凑到孙东东面前：“那根据你们的理解，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首先它肯定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其次它一定被某些能量强化过。转移装置最大的问题是，所有材料你看上去都能在超市里买到，但实际上没有人说得清楚它们的来历。”
李建玲很快来了精神，问道：“也就是说，这些人表面上在搞服务器，其实暗地里根本是在做一个你们那样的装置？”
“对。可是目的又是什么呢？我觉得你们的神不会坐视不管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李建玲挠挠头：“好了，关于碎片的事情我会去查清楚的。现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又有心事了？”
“又被你看出来了。没错，这次是关于曾卓辉的。”
“他怎么了？”
“他要被领养了，今天他悄悄跟我透露的。”孙东东无奈地瘫坐在椅子上，两眼惆怅望向夜空：“据说那家人在大场市也很有名气，虽然不如昭明集团，但属于第二梯队。”
“那可是好事，你担心什么呢？”
孙东东苦笑一声：“正因为如此我才担心。我怕哪一天大场市的权利黑洞会波及到他们一家，人性就如同深渊里的怪兽，再强的人都无可奈何。”
“不如把他打成植物人，就不用担心这一切了。”
“倒不如说直接把他烤成灰烬，也不用再烦恼长大后的困境了。”孙东东身后出现一根枪管，喷出一团黑烟后又缩了回去。
李建玲煞有介事研究了一番桌子上文档，说道：“我们得找个机会把看到的发送出去。”
“赞同。明后天是收集回礼的时候，我会尽快完成创作。”
“你会画画？”
“不会。但曾卓辉会，我会让他画一幅，但是不署名。”
“那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我答应他，在他走之前来这里参观一下。毕竟他默默守护了我的秘密这么久。”孙东东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干脆把他记忆清楚得了……”
“当然可以。”李建玲把碎片高高抛起，掌心中挥出一柄刀刃。只听到一声巨响，碎片被一分为二。孙东东不放心看了一眼狗窝那边，还好小家伙们都还老老实实躺着。
“我拿这一块，剩下的给你。”
李建玲捡起稍小的碎片，把大的那一块让给了孙东东。
“十分感谢。那我也得回去了！”孙东东把碎片收好。
“再见。我家周末要请郑老师吃饭，你来不来！”
“我就不去了。毕竟我在外人看来是个没有父母的人！”
“那好吧。”李建玲跑向温室外面：“记得叫曾卓辉一起！”
温室外吹起一股风，很快又消失了。孙东东依依不舍地看着远处，许久之后才熄灭灯。
两个小时后，大场市郊区，一座高架桥下方的草地上。
赵沐雪坐在灯光下，头顶上时不时传来车辆疾驰而过的声音。片刻后，一阵强风吹来，李建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难得你主动找我，希望你有要紧的事情。”
“我在大场市执行璇玑计划的地方发现了这个，你知道从哪来的？”李建玲把一片黑色碎片递给赵沐雪。
赵沐雪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仍然一头雾水地说道：“我看怕是天外陨石。那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东西硬度很大，就连我的刀刃都切不开。组织方雇佣了不少民间运输队，因为太过于普通而没有人注意到。”
“你还发现了什么？”
李建玲不屑地说道：“还发现了天界的人。一个自称天尊道长的老男人，带着两个傻了吧唧的手下，假扮成保安模样在停车场附近晃悠。”
“你说真的？”赵沐雪一下窜了起来：“你简直是……你知不知道捅了多大篓子？”
“当初组织上可是强调过，大场市的任务由我们全权负责，为什么会有人来横插一脚？”
“天界有自己的安排，轮不到我们过问。我再问你，你们见面时有没有动手？”
李建玲不服气地说道：“当然动了，那两个保安虽然看起来傻，但全身好像有什么东西护着，随手就能把我的刀刃撇断。还有那个道长，随便一指就能化解我的攻击。”
“这下好了，你惹了天界的护法，小心给大场市带来灭顶之灾！”
“天界的人敢灭一个试试？”李建玲白了赵沐雪一眼：“还以为在三千年前？随便一个教主大旗一挥就能统帅百万大军。之前组织不是也说了，现在有妖怪经过凡人的方式修炼，能力比传统妖怪高出千百倍。和他们斗，天界有几成胜算？”
“你还真不知天高地厚。那种妖怪谁见过？反正我是没有。再说了……算了，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会去和部长确认此事，你最好别再轻举妄动。不然天上怪罪下来，我们都跑不了……”
“行！但你能保证天界的人不会乱来吗？我倒是很奇怪，平时那些神仙面都不露，怎么就开始热衷保护人类了，真是搞笑！”
“够了，我说不过你，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
赵沐雪气哼哼地把碎片揣进怀里，走向没有灯光的地方。李建玲原地待了一会，化成一股黑色旋风冲上云霄。
凌晨三时，君源酒店，808号房。
钱飞被一阵门铃声惊醒，急忙披上衣服来到客厅，十分不满地说道：“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钱教授，是我，小马啊。”
“哦，哦！小马你也是的，怎么这么晚才来？”钱飞马上换了一副喜出望外的语气。
刚打开门，马尔科就钻进房间里，小声问道：“房间里没别人吧？”
“放心吧，只有我一个。”看着好友惊慌的样子，钱飞锁上门问道：“你怎么了又？我给你倒杯水吧。”
“好，我想喝可乐。”马尔科满头大汗坐到沙发上。
钱飞从冰箱里取出仅有的一瓶冰可乐扔给马尔科，说道：“小心点，里面有气。”
“太感谢了。”马尔科小心翼翼拧开盖子，还好没有气冒出来。他喝了两口，便对钱飞说道：“我联系上一个神通广大的前辈，他帮我问了，赤城山根本没有你说的玉兰姐”
“这你也去调查？”钱飞有些不爽地说道：“你都不信我。”
“我是为了我俩好。赤城山以前的确有过狐妖存在的记录，但在六百年前，天降大火，所有记录一夜之间被焚毁了。所以那个玉兰姐说她来自赤城山，多半是瞎编的。”
“那她干嘛不说自己来自蓬莱岛？”
“那种一眼就能看穿……你动动脑子想想吧。怎么可能会有法力如此强大的妖怪，甘愿藏身于大场市的普通市民中间呢？”
“她是为了和人打赌，这是她自己说的。她还说有妖怪不是靠传统的方法修炼，而是吸取了人类社会的精华，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精华，但我觉得一切不是没有可能。”
“少胡扯，没人见过那种妖怪！”
“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啊。我们来大场市之前哪会见过今天的局面？”钱飞双手用力拍着马尔科的肩膀：“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最迟十月初我们就离开。”
“好好好，下不为例。还有，我会继续调查那个玉兰姐的身份！”马尔科不耐烦地推开钱飞的手。
早晨六点，天还处于微亮的状态，赵沐雪早已起床。住的地方不大，是一室一厅的小户型，总共就五十多平米，对于他这样的单身汉来说足够了。整理好床铺，赵沐雪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开始了每日必须的洗漱工作。镜子中映出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下巴布满了长短不一的胡茬。一双眼睛早就没了神采，只剩下得过且过的苟且。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赵沐雪的思绪，他吐出口中的泡沫，大声问道：“谁啊！”
“你好！取快递的。”
“等下！”
赵沐雪漱干净口中的牙膏沫，用毛巾擦了下手和脸，走到客厅，顺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铁盒。他走到门口，拉下防盗链，把门完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身穿深蓝色制服的年轻男人，年级在20岁上下，看上去文质彬彬，像是个学生。
“你们来得可真准时，要寄的货物在这里。”
赵沐雪把铁盒拿给年轻男人，对方举到耳边轻微晃动了几下，聚精会神听着里面发出的声响。
“这声音听上去不像是金属。”年轻人小心地把铁盒放进专用的快递袋中，封上口子。
“你能通过声音辨别出它的材料？”
年轻男子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道：“多亏我有一双和常人不同的耳朵。一般来说，我可以通过物品发出的声音大致判断出它的主要成分。可这个盒子里装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过。”
“九霄能有你这样的人才实属幸运，快点出发吧，再过几分钟邻居都醒了。”
男子一抱拳，说道：“今天有幸目睹剑圣大人的真容，我也倍感荣幸。请剑圣放心，今晚之前就能收到详细的检测报告。”
“我早就不是什么剑圣了……”赵沐雪勉强地笑了笑：“祝你一路顺风！”
“是！”
一周之中，周三是一个分界点，挺过这天就是周四，只要再坚持一天就是周五，然后是愉快的双休。但对于郑云龙而言，这个周四注定过得让人无比揪心。好不容易应付完了早上的课程，郑云龙照例去食堂打饭。今天中午有红烧牛肉，色泽诱人，可牛肉的香气传到郑云龙鼻腔里时，他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没有。上官刈竹出院了吗？”
“就知道你最关心她，我是特地来通知你的，上官同学已经获准返校了，我们还有一小会就到了！”
“这么快？为什么不再留院观察几天？”郑云龙虽然内心有点开心，但还是免不了担忧。
“没关系，我们委托医学专家给上官同学身上装了个仪器，随时可以监控她的身体状况。”
“太好了！我吃完午饭就过去！”
“那麻烦你先不要通知其他人，我们想把上官同学低调地带回学校。”
郑云龙感到食欲又回来了，狼吞虎咽把盘子里米饭和牛肉清扫一空，然后把空盘子随便扔在收集餐具的箱子里，小跑着冲出食堂。五分钟后，学校大门口附近，郑云龙见到欧院长牵着上官刈竹，缓缓从一辆轿车上下来，身边跟着几个护工模样的壮年男子。
上官刈竹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血色，当她看到郑云龙出现时，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就飞奔过去。
“郑老师！”小姑娘发挥了唯一的特长，宛如出膛的炮弹砸在郑云龙怀里。
郑云龙被结结实实撞了一下，虽然没到骨折的程度，但身上还是有点疼。他轻轻抚摸着上官刈竹的小脑袋，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你的。”
“郑老师……”上官刈竹抬起早已哭得通红的小脸，抽泣道：“我，我做梦了……郑老师扔下我……去了别的地方……”
“我怎么会随便扔下你们呢。”郑云龙抱得更紧了。
茆辛夷冷不丁从旁边的亭子里了窜了出来，吭哧吭哧跑到郑云龙身边，用力在他的大腿上拍了一下，大声说道：“好啊，你居然背着我偷偷接朋友去了。”
“你怎么在这里？”郑云龙哭笑不得地说道。
“哼，本妖王神通广大，早就算出来上官刈竹这个时候回来！”茆辛夷双手叉腰叫道。
茆辛夷这一逗，原本压抑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上官刈竹也止住了哭泣。欧院长看到茆辛夷那认真严肃的样子，轻轻走到女孩面前，刚想伸手去摸，却被茆辛夷躲开了。
“你要干嘛？本妖王的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
“你是上官刈竹的朋友吧？我是她的监护人，你可以叫我欧院长。”欧院长笑容可掬地说道。
茆辛夷可不领情，张开双臂把上官刈竹挡在身后，瞪着欧院长和站在校门外的护工，几乎驶出吃奶的力气喊道：“上官刈竹是本妖王最好的朋友，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休想动她一根手指！站在门外那些人听着，别以为你们套着层人皮就以为本妖王看不出来。天界的神仙，哪怕是玉皇大帝到场也别想过这一关！”
郑云龙脸上挂不住了，这孩子平日里闹腾也就算了，现在还不忘捣乱，真是没大没小。
“你干嘛呢！”郑云龙拽了一下茆辛夷，她不为所动，整个身体摆成大字型。
萧助理带着几名老师从办公楼那边走来，看到茆辛夷这幅不知天高地厚的架势，就知道她又闯祸了。萧助理两三步就冲上去，把茆辛夷拽到旁边，在嫩嫩的脸蛋上拧了几下，训斥道：“你这孩子又开始犯浑了，校长不在，就由我好好教训你！”
“嘤……”几秒钟前还叫嚣“收拾”别人的茆辛夷，又一次嚎大哭起来，妖王终究还是敌不过萧助理的两根手指。
郑云龙摇摇头，满怀歉意地对欧院长说道：“实在不好意思，院长，让你看到这些东西。”
“没关系，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欧院长心疼得看着茆辛夷：“她其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很多成年人都没有她那样的勇气。”
“是啊。就是有些时候发起脾气来让人头疼。”郑云龙无奈地笑了笑。
“好！”上官刈竹抬头挤出一个笑容：“我一定……会听话的。”
“那郑老师我就先回去了。”欧院长从上官刈竹胸前拽出一个像是移动硬盘的黑色装置，正面有块显示屏，不断有红色的数字在跳动。她对郑云龙叮嘱道：“这是用于检测心率的仪器，洗澡时可以拿下来，其他时候都要带好，一周之后才能取下。”
“好！我知道了。”
欧院长和萧助理那边交谈了几句后，转身回到了小轿车上，那几个男人坐到另一辆面包车上。两辆车很快飞驰而去，郑云龙感叹了一番：这些护工战斗力都堪比保安了。他把上官刈竹交给了宿舍老师，老师们对着小女孩一阵嘘寒问暖后，带着她走向宿舍。
但在另一边，茆辛夷还赖在原地不肯走，始终哼个不停。
“郑老师，我真拿她没办法。”萧助理抱怨道：“她好像比较信你，要不你去劝她回宿舍，不然会影响下午上课的。”
“好吧，让我来。”郑云龙蹲下身子，轻轻抹了抹茆辛夷那布满泪水的笑脸，笑着说道：“听老公的话，你快跟老师们回去吧。”
“还是你对我最好了。”茆辛夷脸上总算有了笑容，接着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仿古铜钱，郑重其事塞到郑云龙手中：“老公，这是我施过法的宝物，你要收好！”
铜钱做工粗糙，年代不会超过十年，一定是茆辛夷从什么地方捡到的。郑云龙把铜钱收好，用力点了点头：“嗯！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再冒犯其他人了。”
“嗯。”茆辛夷委屈地看了一眼郑云龙，低着头和等候多时的生活老师离开了。
尴尬的会面总算有了个比较完美的结局，郑云龙和萧助理做了简单的道别后，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向办公楼。校园里的花草从来没有这么绿过，细细一品，空气中带着花开后的甜香气味。
距离上课铃响还有二十分钟，孙东东焦急地等在温室里面，眼神始终不离手腕上的电子表。
“什么？为什么之前没有？”
“这也是我们必须急切弄清楚的问题。”安德森把黑色碎片交给孙东东：“这东西我们根本无法进行解析，里面的晶格结构不是我们所知的任何一种。你朋友还有回复？”
“我想应该快了。”
孙东东打了个响指，全身上下笼罩在白光里。空气中噼里啪啦作响了两三秒后，光圈从下往上回归成一个点，而孙东东的身影已经从温室里消失了。
“你好，郑老师，请问你下班了吗？”
“刚回到家，你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一位朋友从国外带了些特产过来，想请你吃个饭。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李淳的声音比先前要有精神得多。
“明晚就可以。”
“那太好了。你有我家住址吗？”
“有。我一直存在手机里。”郑云龙调出备忘录检查了一番，上面有风筝小组五个人的全部联系方式。
“好的，你下班直接过来吧。如果可以，能不能再戴上李建玲的朋友们呢？我听说有个叫孙东东的男孩和她玩得很好。”
“实在不好意思，孙东东明天晚上要去医院检查，不方便过去。”郑云龙再次发挥了编故事的能力，其实他不想让孙东东目睹好友和家人相伴左右的场面。
“那真是太不凑巧了。好，那明晚上见吧。”
“嗯。再见！”
“明晚密室逃脱，约不约？”
“啊？我刚和李建玲父母说好了去他们吃饭的！”郑云龙答道。
“可以嘛，说明你深受他们的信任。”罗靖半严肃，半开玩笑说道：“有件事你千万记住，李建玲不是他们夫妇的亲生女儿，所以有些事装作没看见就行。”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过？”郑云龙感到像被人锤了一下。
“你肯定忘了。李建玲是差不多十年前=从一个慈善机构那里收养来的。所以到时候你只要当他们是亲生的一家人就完事！”
“他们知不知道李建玲的身体有问题？”
“知道，就是因为可怜那孩子才收养的。”
“真是一对善良的父母，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不谢不谢。祝你们明天吃得开心！”
第三十八章
深夜的废弃化工厂，时不时吹起的凉风拂过草丛和树木，沙沙作响，就像黑暗中有人在轻轻哭泣。今夜的星空格外明亮，远离了城市核心，星辰总算展现出原本的样子。
孙东东前面铺着一张大场市平面图，四个角上分别圈上了四个红圈。他若有所思望着温室入口处，把手腕上的电子表取下放好。一股强风吹进温室里，桌子上的地图被吹起大半，被孙东东伸手按住。
“Bonsoir，马西昂。”李建玲从风中现身，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Bonsoir？你还会法语？”孙东东惊讶地看着李建玲。
“我也只会这一句了。”李建玲从怀中掏出一叠折了三次的纸扔在桌子上，说道：“碎片调查结果出来了，那东西真是个天外陨石，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矿物。”
孙东东打开折叠在一起的纸，格式和常规检测报告一模一样，只是没有开头和落款，全部内容都是出自打印机之手。
“我还以为你会抱一沓竹简给我。”孙东东轻轻念出报告上的内容：“无法推测产地……晶体内部被强大的力量整合过……该物质无对照样品。你们也检查不出来是什么吗？”
“有一条就足够了，那些棒状物不是一般人做的，而是被天界的人用某种方式重新组合过。”
“这能说明什么？”
孙东东把报告叠好，走到桌子前，立起大场市地图：“我也有一些发现。大场市这四个地方存在怪异的能量扰动，那里既不是发电站，也不是大型用电单位。”
“嗯？”李建玲跪在椅子上，几乎把整个身体压到了桌子上。四个画圈的位置都位于一环和二环之间，都游离于商圈之外。她指着标记的地方，一个一个读到：“新丰汽修厂，鑫都书城，第三化肥厂……怎么还有个海伯伦幼儿园？你们没搞错地方吧？”
“那个幼儿园一年前就关门了。关于我们的探测技术，宿铁小姐尽管放心好了。我们已经尽可能排除了干扰源，只剩下这四个地方最为可疑。”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还宿铁小姐，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李建玲瞪了孙东东一眼：“很好，我们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东西。”
“问题是从哪里查起比较好……这四个地方肯定做了伪装，说不定都有人把守。”
“很简单，还是老方法，我去探路，你负责整理线索。”李建玲胸有成竹地说道。
“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了，我有合法有效的掩护身份，你出现在那些地方反倒会引起别人怀疑。”李建玲一口回绝。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一周之内。起码等到曾卓辉被送走之后……”
“为什么？”
“因为……”李建玲扭过头去，微微叹了口气：“万一我们不得不拔刀相向时，我不想让他多一份残酷的记忆。”
“原来你这么在乎别人的感受。”孙东东耸耸肩膀：“我同意，周末我会带他来这里参观，希望到时候你也来。”
李建玲表情缓和一了些：“我肯定会来。对了，明晚我们家打算正式邀请郑老师来做客，你来吗？”
“他答应了？”
孙东东独自思考了一会，说道：“我还是不去了。尽管我知道脑子里的记忆是属于那个真正的‘孙东东’，但每次看到别人阖家欢乐的样子，内心还是有种痛感。”
“原来你内心深处也有着和人类一样的情感。”李建玲模仿着孙东东的语气说道：“那好吧，本来我父母想请风筝小组的全体成员到场，可惜了……”
“能不能让曾卓辉替我去？我想在他走前尽量维持他美好的记忆。”
“好啊，我回去跟他们商量下，就说曾卓辉是我们共同的朋友。”李建玲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
孙东东起身走向温室外面，坐在一片空地上，两眼出神地看着夜空，头发被风儿微微吹起。李建玲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齐看着天上的星星。
“难得一见有这么清晰的星空。现在的空气污染太严重了，天空里什么都看不到。”孙东东语气中突然多了几分惆怅。
“还记得风筝大赛后我们的约定吗？”李建玲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脸上浮现出一阵笑意：“就是找个森林里住上一晚，所有人比赛谁识别的星星最多。”
“我当然不会忘记，只是那个约定……可能永远无法实现了吧。”
“上官刈竹又犯病了，岳宗霏的病情虽然稳定，但并没有好转。还有那位茆辛夷，我真想有她那样无忧无虑该多好！”李建玲忽然低下头：“算了，我们很久没唱歌了，不如今晚再唱一次？”
“好啊。”孙东东清了清嗓子，夜空里响起一个轻柔的童声：“我能够捉到月亮，我将用无数的梦，撑起无数的奖……”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声音：“用勇敢和智慧做我的船桨，摇着月亮船驶向远方……”
歌声在空旷的原野上越飘越远，直至到很远的地方……
诺大的客厅里没有反应，电视机也关着，茶几面干净整洁，一切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
钱飞又呼唤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应，心里泛起了嘀咕：“说好这个时候见面的，人去哪了？”他把画纸扔在电视柜上，从另一个纸袋里取出装在便携式塑料盒里的饭菜，挨个放在茶几上。这些都是他从餐厅订购的外卖，出炉不到半个小时。
打开盖子，一股股香气扑面而来，有炸得酥脆的黄金大虾，有飘满辣椒的水煮肉片，还有清煮白菜汤，综合了各种口味。钱飞感到口水都要留出来了，肚子不受控制发出抗议，他撇开一双一次性筷子，正准备夹起散发着金黄色光芒的大虾时，一团白雾从次卧室飘了出来。
还没等他把虾夹到手，玉兰穿着一套白色睡袍站在茶几前，眼眶比平日里黑了黑多，有几根头发炸起。
“玉兰姐，我以为你出去了！”钱飞急忙递上一双筷子：“快吃吧，我特意跟酒店订的餐。”
玉兰没有接过筷子，而是走到电视机旁，解开画纸上绳子，认真看着里面的内容。
“你知道是谁画的吗？”
“唔，不知道，同样没有署名。”钱飞使劲扒了几口饭：“还好我们提前和帮忙带货的人说了，他今天转告我们说收到了明德小学的回礼。其中就有这幅画。”
“你能看得出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吗？”
玉兰把画纸转了180°，画面偏左边的位置是一只怪兽，长着翅膀和龙尾，右侧则是一片不规则线条勾勒出的图案。图案起起伏伏，很像是从远处看到的城市概览。那怪兽喷出一团火苗，把整个城市踩在脚底下。怪兽背后是一团黑洞似的漩涡，高度有怪兽一半。
“我感觉像西方的龙，但身体比例太过于奇怪。你注意看那个东西的脚，长着的是蹄子。”
经过钱飞提醒，玉兰才发现怪兽的前肢是类似龙爪一样的存在，但后肢却是近似于牛马的蹄子。
“谁会画成这个样子？”玉兰似乎想起了什么：“这幅画意思是不是想告诉我们，那个装置会召唤出某个强大的怪物，拥有毁灭整个城市的力量。”
“我想是的，取画的时候那老师拉着我讨论了半天，就是这个怪兽太不符合小学生的审美了。”钱飞吐出一块鸡骨头说道。
“至少我们的疑问解答了部分。”
玉兰收起画作，取了双筷子坐在沙发上，打开另一个盛饭的盒子。
“这个酒店的次卧室居然和主卧室一样好睡。”玉兰夹起两片牛肉放进碗里，吃了两口：“够辣，我喜欢这个味。”
“玉兰姐好像没睡好，昨晚是忙什么去了？”
“去拜访了你提到的那个福利院，还有咏什么的学院。瞎忙了一晚上，什么收获都没有。”玉兰使劲咽下一大口饭：“福利院凋敝得不成样子，学院干脆关起门了。”
“这些传闻不可信的地方太多了。”钱飞一扭头，发现玉兰右侧脸颊有道轻微的划伤，刚才离得距离远所以没看到。他关切地问道：“玉兰姐，你脸上被什么划了吗？”
“哦。你说那个啊，是我今早不小心被自己划的。”玉兰摸了摸脸上的痕迹：“早知道指甲就不该留这么长了。”
“是啊是啊。”钱飞内心却感到无比滑稽：“原来神仙姐姐也有这么不小心的时候。”
玉兰很快吃饱喝足，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后，走向次卧室。钱飞把茶几上的残渣统一扫进垃圾桶中，再盖好剩菜的盖子，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码在袋子中。
“这牛肉好辣！”钱飞感到额头上不断冒出汗，胃也有点疼。
收拾完残渣，玉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此时已经换上一套运动休闲服，脚上穿着一双山寨球鞋，就和街上的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多谢款待，我得回去了。接下来几天你们自由活动，应该不会有额外任务。”
“谢谢玉兰姐，您慢走！”钱飞告别道。
玉兰走到窗边，一股白雾腾空而起，很快和天空的云朵融为一体。钱飞一蹦三尺高，欢呼道：“总算可以休息了！我要好好出去活动活动！”
随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孩子们欢呼雀跃着跑出教室，一周最快乐的放学时刻已经到来。郑云龙离开办公室后，没有立刻走向大门，而是去了一趟宿舍那边。宿舍楼下，茆辛夷，上官刈竹正和其他孩子们围坐在树下，兴高采烈谈着什么。
茆辛夷一只脚踩在板凳上，放低嗓音说道：“话说一千二百年前，一颗陨石坠落在了当时还被称为长安的西安市郊，当天夜里，有人看到成群结队的士兵从空中飘过……”
郑云龙知道她又开启说书模式了，便悄悄走上去，关切地问上官刈竹：“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很好。”上官刈竹从兜里掏出两颗糖说道：“郑老师，这是医院的阿姨送我的。我舍不得，都，都给你……”
“谢谢。”郑云龙剥开其中一颗放进嘴里，另一颗则收进兜里。
茆辛夷还在滔滔不绝说个不停，丝毫没有注意到郑云龙的存在。郑云龙没有刻意打扰她的兴致，和孩子们逐一道别后，悄然而去。走的时候，茆辛夷还手舞足蹈讲着故事，连声再见都没说。
来到校门口，郑云龙远远就看到李建玲正和赵沐雪交谈着什么，两人看起来很开心。
“李建玲？我以为你回去了。”郑云龙招呼道，并没有看向赵沐雪。
“郑老师，我想跟你一起回家行吗？”
“当然可以。”
赵沐雪见到郑云龙到来，马上凑了过来，搂着他的脖子说道：“郑老师，我发现一家茶馆味道好极了，晚上有没有空跟我去一趟。我们好好谈谈生意上的事。”
郑云龙本就不喜欢这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轻轻把他的手放了下来，正色道：“不好意思，我晚上答应要去李建玲家做客。”
“哦？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做完客出来。”赵沐雪不死心地说道。
李建玲忽然搀起郑云龙的手，央求道：“赵叔叔，郑老师做完客都很累了，你们下次约好不好？”
“那，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赵沐雪神情有些尴尬，应付了两句就转身离去。
郑云龙总算摆脱了那个家伙，背起李建玲走向对面的公交车站。
李建玲把头靠在郑云龙宽厚的背部，小声说道：“老师，我还邀请了曾卓辉同学，希望你别介意。”
“是孙东东的朋友吗？你父母同意的话我没意见。”
“他们同意了。曾卓辉应该早就坐上公交车了，说不定比我们先到。”
“是啊，我们也要加快步伐才行！”
第三十九章
李萍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来到客厅，招呼着郑云龙坐下，同时对着李建玲卧室那边喊道：“玲玲，出来端水果了！”
“我去吧！他们聊得正开心。”郑云龙把水果每样都叉了一点放进小碗中，端向李建玲卧室，先敲了敲门：“两位同学，来吃水果！”
曾卓辉应了一声，把门打开，接过水果后谢道：“谢谢老师。”
“你们还是开着门吧，不然不利于空气流通。”
郑云龙推开李建玲的卧室门，头嗡地一声开始作响，像是被人从背后敲了一棍。从被子到书桌，再到旁边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堆叠着各种晦涩难懂的印记，源源不断的黑气从印记上散发出来，都快让人喘不上气。
“郑老师？你怎么了？”李建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郑云龙一个激灵，印记突然消失了，卧室里只有女孩常用的物件，装饰也偏粉系。床上放着一个兔子布偶，书架上的书大多是童话故事，偶尔有基本古诗词，仅此而已。
“啊，没什么，你们慢慢吃。”郑云龙退回客厅，坐回到了沙发上。
李淳拿出一本装订好的复印件，封面是迪士尼乐园的背景图。翻开正文，里面全是对上海迪士尼的介绍，票价，项目对应的故事，应有尽有。只是黑白图片给视觉效果打了个折扣，不然会更精彩。
“这是好事啊。我看最近李建玲的身体也有好转的迹象。”
“郑老师要不要一起来？”
“我就不用了吧。”郑云龙急忙摆手：“这是你们家庭聚会，我不太合适去。”
李淳夫妇对视了一眼，笑道：“那好吧。我们只是想感谢明德小学和你们对女儿的照顾。之前一直没机会感谢那几位老师，他们就离开了学校。所以我们不想再失去这个机会……”
“是啊是啊。其实我也想见见那个指导他们做风筝的唐老师，可惜联系不上了。”郑云龙并没有挑明唐铭的真相。
“那你多吃点水果，是新西兰进口的牛油果。我再去削一点。”李萍转身从纸箱里拿起几个水果，走进厨房。
郑云龙看着李淳那满头的白发，心中涌起一阵酸苦，便说道：“李先生，你们白头发已经长了不少了。操劳之余还得多注意下身体啊。”
“郑老师，叫我老李就行了。”李淳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你的担心，我们会注意的，毕竟有女儿在。我听玲玲说你时不时会头晕，我们家刚好有些补血补气的药材，要不带一点回去试试？”
“真不用了，我约了医生明天做检查。”
“哦，那样也好。”
李萍端着一盘新切的水果来到客厅，放到茶几上。
“郑老师，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以前打工的故事，我听玲玲说你去过中国很多地方。我们两口子平时忙于工作，很难有机会出去旅游。”夫妻两人同时满怀期待地看向郑云龙。
“啊，这该从和说起呢？”郑云龙挠了挠头：“那就从我第一家打工的施工队开始说起吧，那还是十年前……”
“欢迎两位下次再来！”夫妇俩依依不舍挥别道。
“一定一定，你们回去吧！”郑云龙答道。
“叔叔阿姨再见！”曾卓辉也挥手告别：“李建玲同学再见！”
李建玲一瘸一拐从卧室里走出来，也换好鞋子，对着夫妇俩说道：“妈，我想让郑老师背着我去车站，然后我自己走回来。”
“你看看你……”李萍责怪地看了一眼女儿，然后向郑云龙致歉：“郑老师，你看这……”
“没事，路程也不长。”
见郑云龙答应了，夫妇俩也没有多加阻拦，只好让李建玲出门了。
“你为什么那么想让我背你？”
“那是因为郑老师的后背很宽阔，靠起来很舒服！”李建玲害羞地说道，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三人坐着电梯下到一楼，曾卓辉一个奔出电梯，对着郑云龙喊道：“郑老师，我先去车站等你们！”
“你跑慢点！”
曾卓辉一溜烟就消失在夜色中，郑云龙背起李建玲，慢慢朝着车站走去。小区里空旷的很，晚风拂过脸颊，带来小小的惬意感。郑云龙尽量挑选平的路走，避开那些楼梯。
“郑老师，能问一个问题吗？”李建玲开口说道。
“问吧。”
“你真的是特种兵吗？”
“你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
“同学私底下都讨论过，我对这个问题很好奇。你能告诉之前的工作吗？我保证不告诉给其他人。”李建玲带着祈求的语气说道。
郑云龙默默地走到一个开阔地点，周围的楼层都灯火通明。他在仰望了一番后，继续往前走：“对，我确实是一个特种兵，大约半年前因为一次负伤不得不退役。”
“啊？是肺部受伤吗？”
“没错。但我一直跟别人说是一次意外事故。”
“那为什么你不去别的地方，反而当我们的体育老师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郑云龙喘了口气说道：“我和战友们有过约定，无论谁活到最后，必须替代其他人游历一番这个世界。”
“那最后只有你活了下来吗？”李建玲难过地说道：“我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特种兵的生活，他们一个个都是那么威猛。可你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是啊。很抱歉骗了你的父母……”
“没关系，其实我也隐瞒了很多事。”李建玲用脸颊蹭了蹭郑云龙的背部：“郑老师，如果我哪天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你还会像今天一样信任我吗？”
“要看你到底有多十恶不赦了。”郑云龙噗嗤一声笑道。
“比如像电影里面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表面是个好人，其实暗地里手上沾满了许多人的鲜血……”
“你们这些孩子，尽喜欢胡思乱想。”郑云龙严肃的说道：“我相信你不会变成个坏人，永远不会。”
“谢谢郑老师！”
走过一个仿古的木质回廊，郑云龙感到脖子上被李建玲拍了一下，有股轻微的刺痛感，叫道：“你拍我干什么？”
“你脖子上有个蚊子！”李建玲又对着左侧拍了一下：“这边也有！”
“你看清楚了吗？到底是不是蚊子？”
“绝对没错。”李建玲对着郑云龙后背和胳膊接连拍了十几次。等她好不容易停手，背后全是火辣辣的感觉。
走到车站，曾卓辉正坐在椅子上等着两人，看到他们到来，男孩跳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在这里！”
郑云龙气喘吁吁上到站台，把李建玲放了下去，揉搓着发红的皮肤，掀起袖子，靠近肩膀的地方清晰可见几个巴掌印。
“蚊子呢？”郑云龙问道。
“飞走了。”李建玲指了指天空：“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都没打到。”
“你们啊，就会折腾老师。快回家去吧！”郑云龙掏出一颗糖给李建玲：“这是下午上官刈竹给我的糖，还剩一颗，你吃掉吧。”
“谢谢。郑老师，曾卓辉再见！”
李建玲穿过马路，一瘸一拐地走向小区里面。公交车很快开了过来，郑云龙带着曾卓辉上到车上，在后排找了个位子坐好。夜晚的公交车上乘客都没有，非常安静。
“今天玩得开心吗？”郑云龙问曾卓辉。
“很开心。我还是第一次去同学家里呢，什么时候我也能去迪士尼玩就好了。”曾卓辉掏出一本16开的图画书，封面全是一群奇怪的动物，一只眼睛的巨人，似狗似鸟的飞行物，长着三个头的狗。郑云龙随意瞟了一眼：“幻想世界动物故事集，是李建玲送你的吗？”
“对。我送了她一个发卡，她可喜欢了！”
“这就叫礼尚往来。”
郑云龙感到裤兜里什么东西戳着大腿，伸手一掏，是白天茆辛夷的仿古钱币。钱币表面开始发黑掉色，这才在口袋里装了不到12小时。他想把钱币扔垃圾桶里，转念一想还是收进了口袋中。
“书还是拿回去看，这里光线不好伤眼睛。”
“好，郑老师！”曾卓辉乖乖收好书。
与此同时，李建玲还在回家的路上。虽有路灯照明，但黑夜中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会扑出来。走过一个弯道，李建玲来到一片花园中。家就在前方尽头的居民楼，只要在走几分钟就到了。她却停下脚步，两腿并拢，警觉地看着四周。
“堂堂一个剑圣居然还玩起了捉迷藏。”
赵沐雪从黑暗中现身，在距离李建玲只有几米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刚才为什么阻止我暗杀郑云龙？”
“你问问你自己，郑云龙真的应该去死吗？”
“那是组织上的命令，是部长亲自下达的！”赵沐雪敲着石桌说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和天界那些狗腿子一个德行了？”李建玲愤愤地看向赵沐雪：“假如哪天组织下达命令，要铲除我的父母，你是不是也照做？”
“有证据指出郑云龙已经被敌对势力收买……”
“谁提供的？拿出来给我看？”李建玲冲到石桌前，狠狠盯着赵沐雪的眼睛：“我的证据你们什么时候采信过？反而那些渠道不明的证据当圣旨！”
“可是郑云龙的不正常你也察觉到了。到底是谁把他变成这个样子？你难道一点警惕都没有吗？”
李建玲收回杀气腾腾地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郑云龙我是保定了。谁也别想动他！”
“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完成这个任务，我一定要让组织上把你封存起来！”赵沐雪暴跳如雷道。
“我们这种违背了人伦创造出来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会迎来自己的末日。但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喜怒哀乐，都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独一无二的记忆。”李建玲望向远处的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但很快又冷冷地看着赵沐雪：“实在受不了的话，找观音菩萨给我打造一副金箍不就行了，省得麻烦！”发了一通火后，李建玲扭头朝着居民楼走去。
赵沐雪从石凳上跳起来，对着李建玲渐行渐远的背影喊到：“金箍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上面特地交代别多管闲事，你听到没有！”
李建玲没有做任何回复，抵达单元楼入口后，对着门禁刷了一下卡，走进楼里。玻璃自动门很快关上，声音根本传不到里面。赵沐雪接连哀叹了几声，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开，一路上喃喃：“”
“现在搞得我反而像个罪人了。”
第四十章
周六早上八点，大场市西南一片居民区附近。郑云龙正站在一栋临街商务楼下，眼前的建筑一共有六层，第六层临街一侧挂着“百祥健康体检中心。”
“不会吧？你可是法医。”
“防不胜防啊，唉，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天的体检只能你自己去了，预约码别删了。”
“好吧好吧，那我上去了。你自己注意点！”
“嗯。我先睡一会……”
郑云龙坐电梯直达六楼，体检中心统一用暖色系进行装潢，大厅中摆放的沙发也是经过精心设计，可坐可躺。大厅播放着舒缓的音乐，有自动贩卖机出售零食，比起冷冰冰的医院来说温暖了不少。递交预约码，确认后就进入了体检流程。郑云龙首先要做的是抽血和超声检查，吃完早餐后再去做剩下的项目。
100分钟后，郑云龙再次回到了大厅里，人逐渐多了起来，都是30-40岁的上班族。抽血窗口很快就排起了长队，他庆幸自己来得早，不然不知何时才能检查完。
“郑云龙先生，请到导讯台领取体检报告。”接到广播通知后，郑云龙来到导讯台，工作人员双手递上一份装订好的报告，微笑着说道：“恭喜你，一切正常，请继续保持。”
体检报告装帧考究，封皮用蓝天白云做背影，下方写着自己名字。报告有超过三十页的内容，除了基本的身体指标外，还有对个人膳食和健康方面的针对性建议。郑云龙坐电梯下到一楼，回顾了一下体检报告的建议后，收进背包里。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郑云龙抬头看了一眼体检中心的巨大招牌，内心莫名有些不安。
“钱包手机，身份证，都齐了……看来是我想多了。”在背包里仔细搜索了一道，并没有落下什么东西，郑云龙拉上拉链走向公交车站。
两个小时后，大场市南部一间农贸市场。赵沐雪身后推着一辆四轮不锈钢购物车，里面装满了各类蔬菜和肉制品，足够吃好几天了。他走出市场，左转来到一家小型超市门口。
“你好，我买一瓶矿泉水。”在市场里逛了快一个小时，赵沐雪嗓子都干了。
“好的。两块钱！”老板拿过来一瓶水。
举起手机扫了付款码，赵沐雪迫不及待拧开瓶盖喝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叫声：“这不是小张吗？总算找到你了，你姨夫他们抢了几张晚上夜市的特价票，让我通知你们一起去，再晚就抢不到位置了！”
循着声音看去，岳琦正热情拉扯着十米开外一名男性游客的手，游客旁边也有一个同伴。两人年龄并不大，都套着短衣短袖，立着平头，乍一看还以为是兄弟。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姓张！”被拉着的男人一把甩开岳琦的手。
“这……不可能啊，我是你赵叔！”岳琦一脸疑惑地说道。
“我们还有事，你放开我！”
周围人被岳琦夸张的举动吸引了，纷纷驻足观看。另外一个男人推了他一把，说道：“你谁啊？滚一边去！”
这场街头“邂逅”很快吸引了不少围观者，人行道很快堵得水泄不通。
一辆公交车停在前方的站台上，趁着人群还没散去，赵沐雪扛起购物车，一路小跑着冲了过去，第一个进到公交车里。后面又上了几个乘客，司机很快关上门，驶离了站台。
“下次看清楚点！”男子理了理衣服，和同伴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嘘声：“喂，你这样随便拉拉扯扯太败坏城市形象了！”“就是，别以为小伙子好说话就使劲折腾！”在一片嘲笑声中，岳琦狼狈逃出人群。人行道很快恢复正常，只剩下两名男子在原地四处寻找着什么。
半个小时后，赵沐雪托着购物车进到小区单元楼附近。和暖的阳光照在院子里，几名上了年纪的人坐在石凳上，沐浴在阳光下，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在标着“1单元”的楼下，岳琦正坐在正对单元门的亭子里，悠闲地吞云吐雾。
“岳先生？你是在等我请你吃饭吗？”赵沐雪奇怪地看着岳琦。
“免了免了。”岳琦随手在地上按灭烟头，扔进垃圾桶，摇摇晃晃走到赵沐雪跟前：“哟，买的菜真不少，你一个人住？”
“少客套了。刚才你在大街上发什么疯？”
“哈，要是刚才没有我，那两个人怕真是会到你家吃饭。”岳琦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严肃地看着赵沐雪：“他们跟了你至少1公里，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说得好像你没跟踪我一样。”赵沐雪把购物车拉到远离单元楼的位置，问道：“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随便找个学生问问就行了，你之前不是还请过明德小学的孩子来家里辅导作业吗？”
“别扯那些乱七八糟的。那两个游客到底有什么问题？”
“我虽然能力大不如以前了，但是人是妖基本还能看得出来。可是那两个人，既不是人也不像妖怪，身上总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力量。”
“你敢保证你说的是真的？”赵沐雪仔细回想着那两个人的长相，他们虽然一身游客打扮，但胸前的照相机都没打开。而且吵架时，另一个男人始终在看着自己的方向。
“我有必要对你撒谎吗？”岳琦拍了拍赵沐雪的肩膀，踏着大步走向小区外：“你当心点吧！”
“7335608。”，赵沐雪在拨盘上转动七次，静静听着。
赵沐雪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再三确认道：“你确定是他……安德森来过学校……好，我会妥善处理！”
下午刚过一点，大场市西北角。
一座幼儿园孤零零矗立在山脚下，大门上的链条早已生锈了，锁发出金属的亮光，应该是刚换上不久。幼儿园正门上面架着两根弧形金属架，海伯伦三个字就焊接在上面，如今早已锈蚀不堪，随时有掉下来的风险。一楼的玻璃几乎没有一块是完整的，透过仅剩的窗框，教室里的桌椅笼罩着厚厚灰尘，有的地方超过了一厘米。墙上的色彩剥落了大半，剩下残缺不全的人物造型，显得尤为诡异荒凉。
李建玲在大门口观察一番，试探地摸了摸上面的锁。在一片破掉的窗户前停下脚步。“看来一个人都没有，可是锁确实新的……”她观察一会，化成黑色旋风钻进窗户里。
几分钟后，一楼的一扇门被推开，李建玲来到走廊上。前方是一座楼梯，阶梯上也积满了灰尘。右手边的教室一间门都没有，房间里空荡荡的。漫步在冷清的走廊中，脚下稍不注意就扬起一片灰尘，
李建玲路过一个没有门的房间，朝里面探头看去，地面上铺着英文字母的橡胶垫。一个布满了灰的兔子玩偶蜷缩在墙角，不知道被遗弃了多久。她捡起玩偶，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玩偶只是表面有点脏，总体保持得很完好。
“很可惜，不然我就带你回家了……”
李建玲轻轻把兔子放在一个椅子上，转身离开了房间。走廊前方右拐，一扇门通往外面的操场，木质门梁表面开裂了不少，但还能看出原本的蓝色。幼儿园的操场很小，总共不到1亩，一眼就能看到头。操场上的设施都被拆干净了，空留几根钢筋插在地上。
“什么啊，一个人都没有。”
李建玲感觉不到有人存在的迹象，站在操场的阳光下，晴朗无风，仿佛把她带回了多年前的一个下午。
“这里还有清洁工？”李建玲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人打扫，直接走上去，用小孩子的语气问道：“你好，请问这附近哪里有小卖部？”
清洁工头也不抬，专心致志扫着地上的灰，发出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小朋友，你来这里玩很危险的，快回去吧。”
“我和朋友们玩探险游戏找不到路了。”李建玲左顾右盼地说道，眼神无意中落在清洁工持扫把的右手上。右手小指套着一枚天蓝色戒指，精细打磨过的宝石在太阳下闪着一股妖媚的蓝光。那双手白嫩光滑，手背上还微微发光。再看她的脚下，踏着一双10厘米高的高跟凉鞋，踩着这种鞋子去幼儿园室内走一圈，两脚肯定会布满灰尘。
李建玲顿时明白了八九分，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阿姨，你的戒指看上去好漂亮，多少钱买的？”
清洁工握着扫把的手突然一颤，答道：“是亲戚送的，我也不知道价格。”
“阿姨的亲戚真大方，那你的高跟鞋也是送的吗？”
“你说这个啊？”清洁工低头瞟了一下鞋子，很快把视线转到其他地方：“小孩子不要多问。”
“那我走了。阿姨再见！”
李建玲转身刚走出两步，背后召唤出一柄黑色刀刃，直冲清洁工而去。那清洁工既不退让也不躲闪，距离身体不到半米的距离，一道金光找罩下，把刀刃瞬间溶解。
灰尘散去，李建玲已经闪到了清洁工侧后方，高声问道：“早知道你不对劲了，装都不会装！”
“天界事务不需要你们这帮鼠辈插手，受死吧！”清洁工手中的工具瞬间画作两把金锏，长约半米，劈头盖脸朝着李建玲打来。
“穿高跟鞋还跑那么快！”
清洁工一锏劈在地上，砖石地面瞬间裂开一道口子。李建玲扔出几柄刀刃，都还没近身就被光圈击个粉碎。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潜伏在大场市！”李建玲跳到一个秋千架上，厉声问道。
“擅闯着格杀勿论！”清洁工挥出一锏，一道金色半圆横切过来，秋千架的两根立柱当即断裂。
李建玲闪到远处，原地站定，清洁工依然头戴口罩和遮阳帽，两柄金锏在阳光下噼啪作响。
“我们都是为天界效力，你们……”
清洁工隔着口罩，瓮声瓮气地说道：“区区九霄对于天界来说不值一提，我们很快又可以换一批人！”
“混蛋！”李建玲骂道
清洁工鞋跟一踩，腾空飞起，两把带电的锏并拢而行，凶猛地插向李建玲面部。
第四十一章
李建玲顿时召唤出数柄刀刃，交错横在前方。就在即将撞上的瞬间，清洁工的身体突然消失了，空气中只有刀刃组成的保护网，散发出黑色的雾气。
“去哪了？”李建玲迟疑之际，背后突然袭来一股杀意，她立刻抽身躲开。左侧肩膀上传来一股刺痛，清洁工不知何时出现在后方，金锏在地上砸了一个洞。
左臂刺痛感越来越强，整个手臂完全抬不起来，李建玲低声骂了几句，化成一股旋风向着天空冲去。清洁工抬头盯着蓝天，过了几秒后收起武器，又变成了扫把和撮箕的样子。她低下头，慢悠悠地走进旁边的门里。
操场经过短暂的喧闹后，又恢复了平静，留下一个残缺不全的秋千架。
十五分钟后，废弃化工厂的温室。
孙东东心急火燎从外面冲了进来，却见到李建玲靠在椅背上，冷汗直冒，抑制不住的黑色气体从左侧手臂上冒出来。
“怎么会这样？”孙东东心疼地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建玲松开手，左臂上靠近肩膀的位置划开了一道口子，长约3厘米，黑色气体就是这里喷涌而出。她忍着剧痛说道：“是天界人干的！在他们眼里，九霄只是个玩具！”
“让我看看！”孙东东凑到李建玲身边，察看了一番伤势后，从背后召唤出一根直径不到1厘米的喷管。射出一股白色烈焰，所及之处的黑烟被彻底净化。他把喷管对准肩膀附近的伤口，烈焰把整个伤口包裹在了其中。
“你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突然不疼了？”李建玲盯着被火焰炙烤的部位，疼痛感居然减轻了大半。
“很简单的缝合手术，麻醉加愈合，一步到位！”仅仅过了三秒钟，孙东东就收回了喷管。
“伤口消失了？”李建玲惊喜地看着肩膀上方，创口彻底愈合，黑烟不再喷出。但原本完好的袖子破了一个口子
孙东东长出一口气，看了看表说道：“我是趁着自习时溜出来的。你到底遇到什么了？”
“你先告诉我怎么知道会在这里？我并没有事先通知你。”
“我在这里装了传感器，一有人出现，我的手表就会通知我。”孙东东指了指手腕上的电子表。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李建玲从架子上取下大场市地图，指着西北方向的圆圈说道：“我今天去的是这个废弃幼儿园。见到伪装成清洁工的天界人，她太强了，我根本不是对手。”
“你不也是为天界效力的吗？为什么你们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孙东东不解地问道。
“天界人一向骄傲自满，目中无人，而且各为其主，互相都看不顺眼。”李建玲喘了口气说道：“但我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出动那么多精英。”
“其他三个地方肯定也是一样的。”孙东东轻轻抬起李建玲的左臂，叮嘱道：“你的手还没有完全好，我没法彻底祛除卡在里面的东西。”
“不用你操心了，会有人帮我解决。”
“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孙东东欲言又止看了看李建玲。
“你应该不是通过‘人’的方式来到这个世界的吧？”
“你说对了。按照你们的血统论，我是蚩尤的子孙。”李建玲惨然一笑。
“那你做这些事是为了成为真正的人吗？然后和你的父母幸福生活在一起。”
“怎么可能？一旦任务完成的话，我大概会从这个世界永久消失吧。”
“那他们呢？”孙东东感到全身发冷。
“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李建玲岔开话题问道：“那你呢？你应该是用‘人’造出来的吧？”
“是啊，为了创造我，他们可是牺牲了很多孩子……”孙东东无比忧伤的望向远处蓝天，有几只鸽子从上方盘旋着飞过，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片大地上能量场的事。为了打造出能在场里面自由活动的人造物，议会不断收养无家可归的儿童，先统一植入西格玛结晶体，让他们初步具有掌控魔法的能力。然后再通过其他社会机构，由毫不知情的外国夫妇代入中国境内生活。通常这些儿童活不过三岁，就因为体内的结晶体腐蚀死去，剩下的在进入小学后也会相继离世。”
“什……什么？”李建玲完全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如此违背人伦的组织。
“而他们体内残存的西格玛结晶体中会诞生抵御能量场的反立场，收集到了足够的结晶体碎片后，我就被创造了出来。”孙东东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之后议会选中了一批在跨国机构中工作的中国父母，有极高的智商和能力。他们取来这对夫妇的遗传材料，打造了另一个‘儿子’……”
“难道那场车祸？”李建玲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对。是议会故意制造的，车子提前就被人动了手脚。真正的孙东东和父母们都死了……”孙东东神情黯然注视着狗窝那边，继续讲述：“他们通过一些手段，让我出现在了事故现场，成为唯一的‘幸存者’。从那以后，我就以失忆为掩护，成功潜伏到了明德小学……”
“是啊。不然他们回去厕所里找我的！”孙东东惊讶地一看表，急忙跑向外面。
“稍等一下，昨天曾卓辉告诉我了！”李建玲突然叫住孙东东：“收养手续已经办好，他下周五之前就会办理退学手续，接着去收养家庭的学校上学！”
孙东东吃惊地回过头，愣了一会问道：“那，那他……这也太快了。”
“他跟我说明天是在明德小学最后一个生日，很想收到猫头鹰送来的录取通知书，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晚上还是在这里见面，我们得制定一个计划！”孙东东召唤出一道光圈，顷刻间消失。
“嗯！”
李建玲整理好衣服，温室里刮起一阵强风，旋即又变得安安静静。
下午两点多，大场市市中心商业街。
赵沐雪坐步行街的雕塑旁，手里摊开一份报纸，眼神却始终不离来来往往的人群。正值周六，商业街上人流如织，时不时还能见到统一着装的旅游团。
前方雕塑群传来一阵骚动，一个金发蓝眼的中年人在人群簇拥下，来到雕塑群中间。摄影师架好设备，面对镜头，那个中年人正在用字正腔圆的汉语介绍着什么。
赵沐雪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个手机，核对了上面的照片，和演讲的男性一模一样。
“对不住了，组织有令。”他站起身，把报纸叠好放在椅子上，正了正领子准备往前走。
李建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一把拉住赵沐雪：“你要干什么？快坐下！”
“组织有令，安德森必须被处理掉。”
“你还真是老实，天界人根本不在乎组织的死活，你还替他们卖命？”李建玲露出左臂上被割开的衣服：“我中午和他们的人交过手，你见过用锏战斗天界人吗？”
“我从来没有见过上面的人。你的手怎么回事？”赵沐雪摸到李建玲肩膀位置有个肿块，还微微发烫。
“我暂时没事，伤口被缝合上了。”
“怎么会这样？”赵沐雪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像条狗一样对他们低三下四，现在左一道命令，又一道命令，简直把我们当成厕纸了！”
“你的目标是安德森？”李建玲眺望着远处那个兴高采烈介绍雕塑的男人，问赵沐雪：“组织为什么要杀他？”
“还不是老一套，安德森是敌对势力派来的间谍。”
“你也不想想，敌对势力好不容易潜伏到大场市，如果我们贸然干掉的话，怎么追查他们背后的组织？”
赵沐雪丧气地坐在椅子上，两手不停捶打着脑袋：“我居然忘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你说得对，九霄里也从来没有敌对势力的记载，突然出现一个突破口，上面却要让我们封上。”
“我要安德森活着，明天之后随你怎么办，千刀万剐还是扔油锅都无所谓。”
“你什么意思？”赵沐雪一头雾水看着李建玲。
“安德森需要替我们办件事，很重要的事。你明天要保护他的安全！”
“我保护他？”
“对。”李建玲点点头：“现在只有你有这个力量。”
“为什么天界势力会渗透进大场市，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你现在也清楚了，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只是借助九霄的体系来施展自己的控制欲而已。”李建玲看了下赵沐雪手上的表，已经快两点半，急忙说道：“我得回家了，明天早上我会借口看上官刈竹去一趟学校，到时候我们在那边见面。”
“那好吧。”赵沐雪看了一眼远处，安德森在人群簇拥下走进旁边的小吃店。李建玲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他拿起旁边的报纸，夹在腋下离开。
下午三点半，大场市北部，临夏一品小区。
17栋居民楼，电梯停在12楼，安德森欢快地走出电梯，掏出钥匙打开1204房间的门。整洁的房间和出发前没什么不同，他突然嗅到空气中的一丝异样，快步走到书房，电脑桌前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马西昂，你来这里干什么？”安德森质问道。
“紧急任务。”孙东东把一张手写的纸递给安德森：“我和那边已经谈过了。这是一个绝佳获取他们信任的办法。”
安德森莫名其妙地接过便签，读了两行后，把便签狠狠拍在桌子上：“你要猫头鹰干什么？还要写一封英文的录取信让猫头鹰送到明德小学？你以为是在好莱坞拍电影吗？”
“不。是任务的一部分，议会条例规定，你必须无条件协助我，对吧？”
“写信很容易。我去哪里搞一只听话的猫头鹰？”
“我记得你可以短暂的把灵魂和低等动物绑在一起，只要半个小时就够了。”孙东东拍着胸脯保证到：“全程会有人保护你的安全。”
“谁？肯定不是你！”
“对。是朋友那边的人。一旦这个任务完成，我就有机会深入那几个可疑地点，一探究竟。”
“好吧。我得赶紧去一下野生动物园，不然他们就关门了。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记得写信时一定要用古代的英文字体。”
“还好我以前学过一些。”
安德森一把抓起衣架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咣当”，客厅响起一声巨响。孙东东这才离开座位，走向隔壁卧室，打开衣柜钻了进去。衣柜门缝亮起一道闪光，两三秒后光芒退散。
傍晚十分，岳宗霏拎着一袋东西从巷子里走出来，袋子里装了满满的水果，特地套了两层。他把水果挂在自行车把手上，正准备骑上去的时候，一个年长的男孩突然冲出来把车把按住，随后又有三个陌生男孩冒了出来，把岳宗霏围在中间。四个人年级不过14、5岁，打扮得花花绿绿，像一只只鹦鹉。
“你们干什么？”岳宗霏惊恐地看着这些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学生。
“你就是岳宗霏吧？哎呀，我们大场市的名人。”一名瘦高的男孩坏笑着说道。
其余三人一边附和，一边掏出手机，对着岳宗霏疯狂按下快门。
“你们别拍了！”岳宗霏伸手挡住脸，手被一个魁梧的男孩拉开了。那个体型将近岳宗霏两倍宽的男孩一把把他拽了过来，对着相机闪光灯比了个恶心的胜利手势。
“喂，我带了些东西过来！”
瘦高男孩从包里掏出两罐颜料，给同伴扔了一罐，慢慢逼近岳宗霏。
第四十二章
“你们要干什么！”岳宗霏下意识想要挣脱魁梧男孩，可双手就像被一对钳子死死夹住。
“你跑不掉了！嘿嘿。”魁梧男孩发出猥琐的笑声，像拎着小鸡似的把岳宗霏提到同伴们面前。
另两个男孩嬉笑着，取下压缩罐上的盖子，对着岳宗霏脸上和身上按下喷嘴。嗤嗤几声后，岳宗霏浑身挂满了几道“彩虹”，他使劲用手抹着脸，窘态全被几个人用相机拍了下来。
“哈哈哈哈，有趣！再来一张！”
三个人不同角度对着岳宗霏狂按快门，把他的挣扎模样记录在了手机上。
“喂！给老子留几张！”魁梧男孩冲同伴吼道。
“知道啦！你举高点！”
岳宗霏回手一把抓住魁梧男孩的手腕，歇斯底里地喊道：“放开我！”
一阵白烟从男孩手腕上冒出，还夹杂着肉烤糊的怪味，男孩惨叫一声，把岳宗霏甩开，捂着手哀嚎起来。
“你怎么了？”几个人发现势头不对，急忙放下手机围在同伴身边。魁梧男孩挪开另一只手，腕部布满黑色烧焦的痕迹，还在冒着烟。刚才还飞扬跋扈的几个人，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岳宗霏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眼睛溢满了蓝色的东西。
“求求你们……快走……别让我伤害……你们……”
空气中传来劈啪作响的声音，几个人的手机毫无征兆急速升温，紧跟着冒出青烟。
“卧槽，手机怎么回事？”其中一个个子稍矮的男孩惊愕地看向掌心，慌张中把手机扔了出去。手机刚落地，电池后盖就燃起一团火苗。
“啊，好烫！”瘦高男孩感到腰间传来一阵灼热感，取出手机扔向草坪。噗的一声，草坪上升起一股青烟。
其他两人也纷纷把手机抛向远处，惊恐地看向岳宗霏，只见他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体表的空气爆发出一道蓝光。
“你们干什么？”
赵沐雪大喝一声，从马路对面冲了过来。四个人这才站起来，惊慌失措想要逃走。赵沐雪眼疾手快，抓住领头的瘦高男孩，呵斥道：“是谁让你们干的？”
“是，是网上有人雇我门来的，事前给，给2000元定金，拍完视频给5000元……”男孩使劲挣扎着，一双眼睛恐惧地盯着岳宗霏那边。
“快滚！”赵沐雪狠狠把那男孩推开，他惨叫着“等等我！”，追着前面几个人逃走了。
岳琦拎着一袋蛋糕从远处冲了过来，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扎在岳宗霏后颈处。
“这些人，我才离开一会就出事。”岳琦扶起岳宗霏，掏出一张纸擦着他脸上的颜料。岳宗霏慢慢睁开眼睛，瞳孔恢复成了和人类无异的样子。
“大伯，没有人受伤吧？”
“没有。他们都跑了。”
赵沐雪取出两块餐巾纸，垫在手上，小心翼翼握着一台冒着烟的手机。即便有纸巾做铺垫，但指尖还源源不断传来灼热感。
“你侄子没事吧？”赵沐雪问岳琦。
“刚才真多亏了你把那些人赶跑了。”
“不是我，你看这些手机瞬间烧成这个样子。”赵沐雪把冒烟的手机扔到地上，走到岳琦身边，掏出四张纸币：“我身上只带了这么多，快去买套新衣服。”
“谢谢，我们家的衣服够多了。只是这些色彩一时半会还洗不干净！”岳琦婉拒了赵沐雪递过来的钱，把岳宗霏脖子上针拔了下来，心疼地问道：“好点了吗？”
“好多了。”岳宗霏疲惫地说道。
岳琦拎起地上的蛋糕，从单车架上取下水果，另一只胳膊把岳宗霏搂在怀中，扭头对赵沐雪说道：“赵先生，方便的话来我家坐坐吧。”
“恭敬不如从命！”
二十分钟后，岳宗霏家中。
浴室那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岳琦给赵沐雪倒上一杯茶，说道：“没有上等的茶，只有随便买的绿茶。”
“不要紧，礼轻情意重。”赵沐雪微微品了一口：“你侄子的身体好像异于常人。”
“是的，虽然我尽力掩盖这一切，可还是掩盖不住。”
“能和我详细说一下吗？”
岳琦看了看浴室那边，走到赵沐雪耳旁，低声说道：“他自出生起身体就带着异常电场，曾经给村子造成很大混乱。没办法，我只能带着他四处漂泊。但来了大场市后，这里的环境好像能压制住他的能力。”
“原来是这样，你可以早点告诉我。”
“我只是不想引起别人注意，可是现在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能力也开始逐渐失控，你看那边的电视，都换了两台了。”岳琦指着对面的电视机说道。
“既然是天生的，那想要找到针对性疗法也是很困难了。”赵沐雪窃窃私语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们，尽快换个地方住，我知道有些人可能会对你们家图谋不轨。”
“是嘛？”岳琦皱起眉头，深深叹了口气，好像有很多心事：“不是我不想搬走，但我侄子舍不得这个地方。他很喜欢明德小学……你说的那些人是谁？”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这些人做事不择手段，而你的侄子身体状况又十分独特，我担心会成为他们下一个目标。”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们还是打算留在这里。如果真有人想要搞我们的话，躲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那好吧。你们以后多加小心。”
赵沐雪又倒了两杯茶，全部喝了干净，起身走向门口。岳琦起身相送，问道：“你不如喝完这壶茶再走。”
“谢谢。我回去还有些私事要处理。”
“好，路上小心!”
回到客厅不久，岳宗霏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换上了一套深色的运动衫，脸上和手上的颜料洗去了大半，不仔细看根本意识不到。他拿着一块毛巾擦干净头发上的水汽，问道：
“大伯，赵先生走了？”
“对。他回去有事情要处理。”岳琦收拾着桌子上茶具：“他还说我们会成为某些人的目标，但没有具体说是谁。”
“难道是毁灭村子的那帮人？”
“不像，但看他的表情，来者不是普通人。”岳琦走过去帮忙擦着侄子的头发，说道：“不如真像他说的那样，我们搬家，另外换个城市。”
“可我的朋友们怎么办？我担心他们冲明德小学下手。”
“那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我们或许还有办法。”
擦干净头发，岳宗霏回到卧室看书去了，岳琦端着茶具走到厨房，开始了清理工作。
又是一个深夜，废弃化工厂的温室灯火通明。
孙东东铺开一张草图，中间画着一个方框，写着操场两个字，右上角是一个箭头，指向操场中央。
“明天的计划就是这样，早上九点，我会带着曾卓辉来到操场附近。到时候我找来的人会控制猫头鹰，把信带到这附近。”孙东东起笔在操场中间画了个圈：“全程不过十分钟，很简单吧？”
“你那位安德森先生会控制动物？”李建玲盯着孙东东的眼睛问道。
“你都知道了？”孙东东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他差点被组织上的人做了，还好我及时阻止。我倒挺羡慕你的，自己有个很能干，又长得帅的人做上司。”李建玲羡慕中带着嫉妒。
“谢谢你。”
“仅限明天。”李建玲强调。
“话说回来，那个胖胖的赵沐雪是你那边的人吧？”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早就看出来了。”孙冬冬颇为得意地说道：“他故意装作喜欢你的样子，和你们家套近乎。但脸上的微表情出卖了一切！”
“哈，他就是个连自己理想都保护不了的可怜虫罢了！”
李建玲打开大场市的地图，拿来一支笔指着东南角的圆圈说道：“后天周一，我们先从这个地方查起。”
“鑫都书城？为什么是这里？”
“你从哪搞来的情报？”
“校长电脑上。”李建玲微微一笑：“我干过好多次了，是周五下班后，组织方临时做得变更，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
“临时变换地点，这里面可能有问题，不管了。你打算找个什么借口去？”
“很简单啊。反正那天茆辛夷肯定会去，我就留下一封信在学校，说不满意学校的安排，自己也想参加活动。这样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临时逃学了……”
孙东东笑了一会，正色道：“那我也这么写，就当是闹别扭了。可你父母那边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李建玲咬着下嘴唇说道：“赵沐雪会照顾好他们的。”
“那就这么安排。”
孙东东来到狗窝附近巡视了一圈，看着小家伙们入睡的可爱模样，脸上再次绽放出笑容：“明天下午我会把曾卓辉带来，就当是最后的告别了。”
“是啊。希望他在新家愉快。”
一颗流星从天空中飞驰而下，孙东东看向天空，问李建玲：“不许个愿吗？”
“那就祝我们都相安无事。”
“我希望一觉醒来后，还在那天的风筝节上！”
两人望着天空许久，才各自分开。
周日早上八点半，郑云龙如约来到了明德小学宿舍楼，上官刈竹已经早早起了床，和同学们在场上做着早操。他和老师们打了个招呼，就坐到旁边观看。
“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上官刈竹认真跟着广播里的节奏做动作，可是因为协调性太差，手伸不直，腿也没法抬到位，就像一只小企鹅在跳舞。
早操很快就结束了，孩子们在老师带领下回到宿舍中，郑云龙走向前，关切地问上官刈竹：“昨晚睡得好吗？”
“好。我感觉很好！”上官刈竹很有精神地说道。
“那太好了。”郑云龙伸手摸了摸挂在女孩脖子上的设备，叮嘱道：“你一定要带好这个东西。”
“好！”上官刈竹忽然想起了什么：“郑老师，糖好吃吗？”
“好吃。”
“都吃完了吗？”
“都吃完了”郑云龙点点头，忽然想起来给了李建玲一颗。
“好。我那里还有，给，你的……”
“好好好。我下次去那。”
“嗯！记得哦。”上官刈竹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一名老师走了过来，对郑云龙致谢后，牵着上官刈竹的手走向宿舍。这时郑云龙发现周围根本没有茆辛夷的影子，以往这个时候她都会蹦跳着出来，缠着自己。
“老师，请等一下，你见到茆辛夷没有？”郑云龙叫住了前面的老师。
“啊，她昨天晚上好像吃多了，有点消化不良，正躺在宿舍里休息。”
“好吧。学校临时通知下周一有活动，我想带她去。”
“没事，她很快就会好了。上官刈竹，快跟郑老师说再见！”
“郑老师再见！”
老师和上官刈竹对郑云龙挥手作别，走进宿舍楼里，郑云龙也对她们挥了挥手，转身走出校门。
“把上衣先脱掉，我看看你的肩膀。”
“不用那么麻烦吧……”说话的正是李建玲。
“不认真检查下怎么行呢？快点……”
一股热血涌上郑云龙脑门，他攥紧拳头，骂了一句“这个畜生！”旋风般奔向教学楼后方。
在一处隐蔽在草丛里的木桌旁，郑云龙找到了赵沐雪和李建玲。女孩此时脱掉了左边胳膊上的衣物，露出白嫩的肩胛。猥琐的胖男人正低下头，亲吻着女孩身体。
“王八蛋！”郑云龙一个箭步跨上去，挥起右拳奋力砸在赵沐雪鼻梁上，接着又是一个左勾拳摔在那张布满了肥肉的脸上。赵沐雪向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栽倒在地，脸上就像开了染缸，变得鲜红一片。
“郑老师，你别打赵叔叔了！”李建玲来不及穿上外套，拉着郑云龙的手。
“我今天要好好地教训他！你在旁边站好！”
郑云龙气势汹汹冲了上去，准备再给那个男人两下！
第四十四章
李淳夫妇从教学楼另一边跑了过来，奋力拉住怒火中烧的郑云龙。
“郑老师，你别打老赵了，他是个好人啊！”李淳挡在郑云龙面前，冲着赵沐雪不断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好人？我刚才亲眼见到他非礼你们家女儿！”郑云龙指着不知所措的赵沐雪：“从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不正常，今天终于被我逮到了……”
“郑老师，你真的误会他了！”李萍抓着郑云龙抬起的手哀求道：“看在我们的份上，你就暂且放过他吧。以后要是他真的有什么不轨举动，我们一定会处理的。”
“你们……算了！”郑云龙放下拳头，对赵沐雪递过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我滚，以后别让我见到你！”
赵沐雪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飞速跑开，夫妻俩把女儿搂在怀里，不停地嘘寒问暖。
“告诉妈妈，赵叔叔有没有伤害到你？”
“没有……其实，刚才赵叔叔只是想帮我按按肩膀……”李建玲不敢直视郑云龙的眼睛，只是趴在母亲怀里。
“那能叫按吗？他……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郑云龙欲言又止道。
李淳把郑云龙拉到一边，劝道：“郑老师，我们很感谢你在乎玲玲。我们想来看望下上官同学，你方便带我们去宿舍那边吗？不会耽误太久。”
“没问题，我现在带你们去宿舍。”郑云龙走到李建玲身边，女孩因为刚才的举动还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郑云龙满怀歉意地笑了笑：“我背你去见上官同学怎么样？”
“谢谢郑老师。”李建玲兢兢战战地张开双臂。
距离九点还有五分钟，宿舍楼下，孙东东和曾卓辉在树荫下看书。看到好朋友一家人来了，两个男孩放下书本就跑了过去，和几个人打着招呼。郑云龙把李建玲放在一个凳子上坐好，问孙东东：“孙东东，能麻烦你通知老师把上官同学带下来吗？”
“我刚才已经跟老师说了，她测完血压就下来。”
曾卓辉一直在抬头看着天，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郑云龙有些好奇地问道：“曾卓辉，你在找什么呢？”
“哎呀，那是秘密。”曾卓辉看了看表上的指针：“马上就到了。”
生活老师牵着上官刈竹的手来到楼下，见到两位好友后，女孩挣脱老师的手，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喂，你小心点！”郑云龙准备上去搀扶，上官刈竹已经跑到了众人面前，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在原地。
“郑老师好！风，风zeng，风筝的……大家好！”上官刈竹开心地说道，尽管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啊，还是多注意下这个！”郑云龙指了指上官刈竹脖子上的物件。
“我，我会，控制的。”上官刈竹从口袋里掏出两把糖果，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分了一颗，然后又拿出两颗大一点的糖，特地分给郑云龙：“郑老师，我特别给你准备的！”
“谢谢你啊！”
上官刈竹和小伙伴们分别拥抱了一下，又把一颗玻璃球塞给曾卓辉：“从今以后，你，也是我的朋友了。”
“谢谢，谢谢！”曾卓辉把玻璃球放进裤兜里。
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进入到郑云龙耳中，那声音密密麻麻的，似乎有几十对翅膀同时拍打。他本能地抬起头，可是天空万里无云，一只鸟都看不到。
“郑老师，你在看什么呢？”李淳不明就里地问道。
“奇怪，我好像听到有鸟在飞……”
距离拉近，郑云龙才发现每只猫头鹰的爪子下夹着一个白色信封。
“哇，快看有好多猫头鹰啊！”“奇怪，是马戏团的表演吗？”住在一楼的学生和老师们纷纷跑出宿舍楼，围观这奇妙一幕。
猫头鹰突然收拢翅膀，一个接一个，像一枚枚炮弹砸向操场。郑云龙向后退了几步，猫头鹰们在距离地面四五米的地方把信扔下，再次张开双翼，划了个弧线飞向天空。
天上下起了信件雨，地上很快堆满了白色一层。孩子们欢呼着，拆开一封封信件，读着上面的内容。平时不怎么活动的李建玲也捡起最近的一封，小声读着信件正文。
“郑老师，学校还有这种活动吗？”李淳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郑云龙如坠云雾，再看看天空，猫头鹰们在空中拉成了一条直线，很快消失在了教学楼后面。
曾卓辉激动得一蹦三尺高，举着几封信件兴奋地喊道：“我也有录取通知书啦，哈哈哈哈哈！”围观的老师和同学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郑云龙捡起一封信，信纸上全是用手写体的英文，已经连成了蝌蚪，除了开头“ZengZhuoHui”的拼音外，一个字都不认识。捡起第二封，内容是用日语写的，郑云龙一看到神似中文的假名头都大了。
孙东读完了一封信，把信纸叠起来收好。李建玲拿起两封信，走向父母问道：“我能带两张回去吗？”
“可以啊。”李淳夫妇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意了女儿要求。
上官刈竹有模有样拆开一封信，读了几个字后，挠着头说道：“郑老师，我看不懂！”
“我看看。”郑云龙凑近瞟了一眼，信上全是拉丁文：“我，我也看不懂，这上面是拉丁文……”
“唔……比英语还难懂！”
“郑老师，我感觉今天好开心！”李建玲趴在郑云龙背上说道。
“是啊。”
“是谁放出那么多猫头鹰呢？”
“当然是动物园啊，只有他们才有这么多的动物。”郑云龙答道。
“哦！是谁把他们训练成这个样子呢？”
“肯定是驯兽师了。等你去上海迪士尼就能见到更好玩的！”
把一家三口送上公交车，郑云龙心满意足走向停单车的地方，顺手剥开一颗上官刈竹的糖放进嘴里，甜味顿时溢满了整个口腔。他不禁想起刚才的场面，内心涌起一阵阵欣喜：“今天总算没有出现幻觉了，真好……到底是谁把猫头鹰弄来的？”
下午两点，废弃化工厂温室。
“一，二，三！”蒙在曾卓辉眼睛上的布被掀开，眼前是一排整齐摆放的狗窝，几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在脚边蹭来蹭去。他情不自禁地抚摸着脚下的小家伙们，猫猫狗狗也不怕生，安静地趴在地上。
孙东东伸开双臂，在温室里走了一圈，自豪地说道：“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虽然简陋了点……”
“这些都是你收养的吗？”曾卓辉抱起一只小猫，轻轻抚摸着只有左耳的脑袋：“它们的身体好像都不太好。”
“对啊，照顾他们很辛苦的。”
“怪不得你每次回来都有股奇怪的味道。”曾卓辉忍不住笑了起来，把小猫放到地上，小家伙喵喵叫了几声跑开了。
“是啊，谢谢你帮我作掩护。”
李建玲端着一盘待切的水果走了进来，孙东东拉着曾卓辉坐到椅子上，郑重其事介绍道：“这就是大场市的守护者，李建玲大侠！”
“噗，我可不是什么大侠，快来吃水果。”李建玲把盘子放在桌上。
“我听孙东东说你有把任何东西切开的能力，是真的吗？”曾卓辉好奇道。
“你不信？今天就破例让你大开眼界。”李建玲手指在水果上一划，问道：“你想吃那种水果？”
“苹果！”
“好！”李建玲拎起一个苹果带到孙东东眼前：“看清楚了！”
一把黑色刀刃围绕着苹果快速旋转，李建玲略微抖动手腕，苹果皮连成一圈掉在盘子上，剩下光滑的果肉。
“哇！怎么做到的？”曾卓辉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你想吃几块？”
“4块吧！”
李建玲手腕又抖了一下，苹果顿时分成相同的四块，稳稳落在盘子上。
“吃吧。”李建玲随手扔掉苹果把。
曾卓辉咬了一口，赞不绝口道：“好吃。你去当厨师应该会很受欢迎吧？”
“那当然了，以后表演个切鱼给你看看！”
“好啊好啊。”
“你的鸡蛋带了吗？”孙东东问曾卓辉。
“带了带了！”曾卓辉从书包里取出三个鸡蛋，轻轻放到桌子上：“我怕弄碎了。”
“你选一个吧。”
“就这个！”曾卓辉指了指中间的鸡蛋。
“好！稍等。”
孙东东双手握住，做出祈祷状，双眼紧闭，嘴中不知念着什么。大约十秒后，他猛地睁开眼睛，把鸡蛋用力磕在曾卓辉的盘子上。
“可以吃了！”
“啊？”曾卓辉一时没反应过来，鸡蛋底部被磕碎了，却没有蛋清流出来。他小心翼翼翻过鸡蛋，剥开壳，凝固的蛋清还散发着热气。曾卓辉尝试咬了一小口，蛋黄也熟透了。
“唔，真的熟了啊。你可以烤牛排了！”
“是啊。我和李大侠以后干脆开个店！”
“是啊。一个负责切肉，一个负责烤肉。”李建玲也跟着笑了起来。
曾卓辉来到狗窝前，俯下身子看着狗窝里面，小家伙们发现有陌生人，也瞪大眼睛和他对视。
“我想收养他们可以吗？”曾卓辉咬了一口鸡蛋说道。
孙东东看了看李建玲，轻声问曾卓辉：“我知道你喜欢动物，可是收养他们很有难度，而且你也看到了，这里的宠物都是因为残疾被人遗弃的。”
“这个我知道。我的养父母建立了一个机构专门收养小动物，已经成功帮助很多宠物找到了新主人。”
“李大侠，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行。”李建玲点点头。
“那好吧，我也同意。”
“我去洗碗了。你们聊。”李建玲端起桌子上的盘子走向外面。趁此机会，孙东东走到曾卓辉身边，小声问道：“你今天过生日的愿望有没有和外人提起过？”
“当然没有啊。”曾卓辉眨了眨眼：“不过，我之前和风筝小组的其他人说过。因为你们都是朋友嘛……”
“这样啊！”孙东东笑道：“那没事了，我就随便问问。”
李建玲把三个空盘子端回温室里，收进塑料袋中，对两人说道：“我得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慢走！”“再见！大侠。”
“知道！”孙东东掏出一个本子，翻到其中一页：“幸亏我当时记了下来。”
六个小时后，临夏一品小区。
安德森头上包着绷带，一瘸一拐地走进房间，腹部和腿还在隐隐作痛，没走一步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今天真倒霉！”他忍住疼痛，一只手脱下外套，挂在门口，走向书房。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狗的气味，孙东东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椅子上。
“你身上怎么回事？”安德森嗅了嗅：“你又去跟狗洗澡了？”
“我成功把它们送到了一个可靠的地方。”孙东东看到安德森脑袋上的绷带，急忙询问：“你的头怎么回事？”
“哼，别提了。”安德森挥了挥包着纱布的左手：“我成功偷了一只猫头鹰出来，也成功实现了灵魂链接。但今早放飞的时候，不知从哪来的无人机和那东西撞在了一起……”安德森痛苦地捂着头，呻吟了一会继续说道“我以为我要死了！”
“我就知道，现场出现了至少40只猫头鹰，你不可能全都控制住！那后来呢？”
“40只？”安德森惊讶地看着孙东东：“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了，据医生说送我来的是个胖男人，不知道名字，只知道鼻子好像受伤了。”
“我知道了。”孙东东把一张信纸递给安德森：“上面的字迹是有人模仿写的。联想到那些成群的猫头鹰，我猜有别的人在默默支持明德小学！”
“你指谁？”
“目前不知道，但我会搞清楚的。”孙东东站起身，套上兜帽：“我得准备明天的行动了。如果我回不来的话，你趁早撤离大场市，就告诉议会马西昂已经牺牲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应该去寻找你的生活！”
“喂！”安德森打算追上去，可还是慢了一步，一道光幕罩在了孙东东身上，安德森只抓到了空气……
周一早上，八点半。
郑云龙牵着茆辛夷的手，在小吃店徘徊着。
“老公，我要吃牛肉包子……”茆辛夷两眼冒光指着招牌说道。
“好。两个够不够？”
“够！”
“请给我两个牛肉包子！”郑云龙对老板说道。
“好，总共6块。”
支付完毕，郑云龙把包子递给茆辛夷，叮嘱道：“慢点吃。”
“嗯！”茆辛夷一小口一小口咬着。
郑云龙牵着茆辛夷走向街对面，一座三层楼高的书城孤独地矗立在马路边，周围全是拆迁后的废墟。
“真是奇怪，这些人怎么会把活动安排在这种地方。”郑云龙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茆辛夷，严肃地说道：“一会进去后，你得叫我郑老师，还有，不准乱发脾气。不然中午就不带你去吃自助了！”
“好，郑老公，不是，郑老师！”茆辛夷甜甜地笑了起来。
手机响了，是萧云打来的，郑云龙按下通话键。
“郑老师，你们吃完早餐了吗？马上开始彩排了。”
“好。我们立刻过来。”
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出示了证件后，郑云龙奋力跑向书城主入口。
停车场深处，一个标着“员工通道”的绿色门前，穿着宽大长袍的男子从阴影中走出。他试着推了一下门，门纹丝不动。
“安全意识不错嘛。”男人露出一个微笑，打了个响指，门把手连同锁孔同时冒出青烟。他再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
进门后是一个狭窄的通道，冷风呼啸而过。男人走下楼梯，来到一个长长的回廊。
“人呢？”回廊里静得可怕，并没有员工出现。
男人走到标着电力室的门前，正打算推门而入，身后却响起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我在这呢。”
他在惊讶中回过头，只见李建玲神气活现地站在身后，早已换上了一套深黑色制服，和娇小的体型完全不搭配。
“原来你早到了啊。”
“哼。你这身伪装太夸张了，就像漫展上玩cosplay的。”
“那我还是换回来好了。”
男子身影顿时矮了下去，脱下兜帽，变回了孙东东的样子。他看了一眼周围说道：“这伪装骗骗凡人还可以。”
“跟我来吧，我找到个奇怪的地方。”李建玲一扭头，示意孙东东跟上：“这下面一个员工都没有，看来你们的测算没错。”
“距离仪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孙东东看了下表，从怀里掏出一个方形的仪器，包裹在黑色皮革中，仪器显示屏上有一串数字在跳动。
李建玲看了下孙东东手里的玩意，问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测量仪？”
“对，特别伪装成了手持电脑。”
“稀奇！”李建玲哼了一声。
两人穿过一条笔直的通道，然后右转，从厕所门口经过。走了将近100米，却一个人都没有。
“真是奇怪，现在的读数好像没什么问题。”孙东东举起仪器左看右看。
“话说，你们那边真的有什么魔法学院吗？”
“啊？”孙东东被李建玲突如其来的发问弄懵了，愣了一会才说道：“如果你说的是那种类似大学的地方，倒是曾经有一个。”
“曾经？”
“对。很不幸十多年前毁于一场可怕的爆炸。”
“那种地方会有爆炸？”李建玲回过头来看着孙冬冬说道。
“对。一辆满载反魔法炸弹的列车，在11月5日校庆日那天利用学院的地下通道从废弃车站驶入，成功在主楼下方引爆。两分钟内学院所有的精英和高层干部死于非命，爆炸产生的法力畸变体杀掉了剩下所有幸存者。”孙东东淡淡地解释道：“救援人员花了三天才成功清理出一条路，看到的却是比地狱还可怕的场面。”
“是谁引爆了炸弹？”
“一个狂热分子，据说是北爱尔兰人的后裔。引爆前高喊着‘祖国统一万岁’！”
“北爱尔兰？”李建玲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对。但具体那人为什么这么干，永远也查不清楚了。你说起这个，中国也有类似的地方吗？”
“有一个，专门传授异次元知识的学院，总共就三四千人。”
“地点是在哪？”
“我也不知道。因为那地方多年前就被毁了……”李建玲学着孙东东耸了耸肩膀：“还好记录保存了下来。”
“难道也是极端分子干的？”
“不是。是一个学校聘请的临时工，平时为人善良本分。”李建玲带着孙东东走进一个仓库，在墙壁上来回摸索：“因为一次事故，他掌握了真正能穿越时空的力量，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在愚弄他。他感到自己的善良被人踩在脚下，所以也找了个聚会的日子，把学校的全部精英当场炸死，三位校常委只剩下一个，而他自己也挫骨扬灰了。”
听完了李建玲的叙述，孙东东无奈地摇摇头：“是啊，人性的缺陷是永远修复不了的。”
李建玲在一个堆放着干电池的货架后停了下来，指着白色墙壁说道：“这里被施加了一个封印。”
“我什么都没看到。”孙东东敲了墙壁，一切正常。
“废话。你站远点。”
孙东东躲到一边，李建玲召唤出四柄黑色刀刃，对着墙壁发起冲击。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敲击声后，孙东东眼前升起浓密的白灰，砖块连同水泥渣到处飞溅。
“打开了，我们走！”李建玲不由分说拉起孙东东走进墙上的洞，穿过厚达20厘米的墙壁，下面是一道长长的阶梯，阴风不断往上灌。
孙东东驱赶了眼前的灰，掏出仪器，上面的数字已经变成了红色的10000，屏幕不断闪着红光。
“就是这里了，能量突然暴涨了一百倍。”
“果然没错，封印就是用于掩盖下面的通道。”李建玲指着下方说：“我们来对地方了！”
两人下到阶梯底部，一条长长的隧道延伸到远处，后方也是一条无尽的隧道，高度超过6米，宽在10米左右。洞穴四周做了防渗处理，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冷风带来些许凉意。天花板上紧密排列着着电线，最细的都有碗粗，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空间。
“这些电线肯定不是用来供电的。你能找到他们通向哪里吗？”李建玲抬头看着上方。
“我试试。”孙东东把设备举到前方，来回旋转着身体，最后锁定在两人身后的方位：“跟我来，前面有个地方是他们的节点。”
两人按照仪器上的指示，走大约40米后，在洞穴左侧墙壁有找到一块凹进去的地方。一座和变压器别无二致的设备架在半空中，顶部伸出数根电线连接到天花板上。变压器周围亮着一圈绿灯，忽明忽暗闪着。
孙东东把设备竖直放在变压器顶端，按了一下侧面，设备突然伸出许多条“触须”，插入到后方电线中。接着仪器顶部射出一股光束，在空气投射出图书城的形象。
“真是先进啊！”李建玲赞叹道。
“对。不然怎么做渗透工作？”孙东东按了一下仪器上的按钮，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毫无规则地跳动起来，投射出的画面也跟着闪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呢？”
“顺着内部线路搜索核心位置。这些电线肯定有个目的地，也许就是转移装置最终存放的位置。”
“需要多久？”李建玲眼前只有杂乱不堪的画面在切换。
“几分钟，它会顺着次级中枢进行搜索。”
画面停在了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周围都是豪华的商场，李建玲立刻认了出来，喊道：“这是大场市中心……”
“我们搜索下一个。”孙东东按下第二个按钮。
画面继续闪了起来，孙东东趁着空档，走到李建玲身边说道：“我有件事情得告诉你，不然我怕忘了。”
“什么事？”
“其实昨天的猫头鹰不是安德森送来的，他那只起飞不久撞上无人机，他本人因为法术反噬进了医院，应该是被你的赵叔叔送去的。”
“什么？”李建玲露出不解的神情。
“曾卓辉说过只和风筝小组的人谈到过今天的愿望。也就是说除了我们两个人，剩下的三个中也有非人类的存在！”
“哼，哼哼哼……”李建玲发出一阵可怕的笑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但至少不是天界的，不然我们可早就死了。”
“是啊，我原以为只有我们这种的才会假装成小学生……”
“下次应该戴个麻醉手表在身上！”李建玲忽然兴奋地喊道：“快看，找到新地点了！”
孙东东转过头，设备上投影出一个巨型体育场，草坪一眼看不到头，座位上方的挡板都快遮住了天，这种规模的体育场至少能容纳八万人。
“你认识这个地方吗？”孙东东问道。
“认识，是大场市新建的体育场，在黄河边上，端午节在那里举办了龙舟比赛。”
“我们看看下一个。”
孙东东第三次按下按钮，这次画面闪烁了几秒后，定格在一个凋敝的建筑物面前。从造型看上去，建筑物像是一个幼儿园，但墙壁上却斑驳不堪，似乎很久没有人去过。视野有限，建筑物顶部的招牌只能看到头两个字。
“凌梅……”孙东东问李建玲：“这是幼儿园吗？”
“我看不像。”她也一时分辨不出是什么建筑。
仪器上的红灯开始疯狂闪烁，孙东东看着读数，表情越发沉重：“读数上看，这几个地方都成了能量炸弹，一旦核心部位启动，大场市超过六成区域被直接炸毁。即使有部分得以幸存，爆炸引起的洪水也会彻底淹没整个城市。”
“你确定吗？”
“对。我们模拟过很多次，实际情况可能还要更糟糕！”
“这些该死的天界人……”
变压器突然亮起一圈红灯，耀眼的红光笼罩在上方的设备周，。没等孙东东伸出手，仪器发出轰的一声，一道火光从内部钻出，把整个设备吞噬得一干二净，连接在电线上的触手都消失不见。
“电路超载了！”孙东东惊呼道。
李建玲感到胸口一阵刺痛，把一串挂饰拽了出来，上面的椭圆形翡翠此刻变得通红。
“不好，天界的人发现我们了，快跟我走！”
“什……”
李建玲抓起孙东东的手，飞奔到刚才下来的楼梯处。上方灯光依旧，两人毫不犹豫飞奔着跑进仓库中，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两人靠墙大口喘着气，孙东东不解地看着李建玲：“你那个坠饰能探测到天界人？”
“对。赵沐雪给我的。”李建玲把发烫的坠饰扔到地上，转身把孙东东拉到门口，神色紧张地说道：“你马上从这里离开，把你知道的想办法通知到学校。我怀疑郑云龙已经被风筝小组中某个人欺骗了。”
“说好一起走的！”
“那你怎么办？你的父母呢？”
李建玲神情复杂低下了头，咬着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管不了这么多了，一定要保护好风筝。”
“我答应你……”
李建玲猛推了一把孙东东：“快走！”他不舍地点了点头，戴上兜帽，跑出仓库没多远身体就消失在空气中。李建玲目送着孙东离开，站起身，走到仓库中央。
沉重的脚步声从前方安全出口传来，门打开，天尊道长带着那日所见的两名保安走了进来。看到李建玲孤身一人挡在前面，天尊道长问道：“他人呢？”
“他太狡猾了，趁我不注意溜了。”
“是溜了还是你故意放跑的？”天尊道长眼中射出一股杀气。
“想让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你先解释下大场市下面的装置是什么回事？”李建玲毫不胆怯地怒视着那男人双眼。
“你的权限无从知道。再问一遍，他人呢？”
“他已经走了。”李建玲后退几步：“我是不会让你们残害无辜的，天界也好，九霄也好，我就是死，也不会置明德小学不顾！”
“放肆！”天尊道长怒喝。
李建玲身下扬起一股黑雾，凝结车一柄长约半米的唐刀，刀刃不断散发出黑气，刺向天尊道长。眼看着唐刀直扑自己，天尊道长伸出右手食指，微微朝着空中一指。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击中刀身，唐刀空中抖动几下，便有气无力掉在地上。
“咕……”唐刀散发出黑烟，流出如墨水般的黑色汁液。
三人缓缓走向前去，查看了一番，唐刀渐渐融化在了黑色液体中，仅仅半分钟后，地上只剩下一块黑色印记。
右边的男人一抱拳，客气地问道：“大人，需不需要立刻解决九霄？”
“不用，就说宿铁勾结外敌，企图祸害人类，已经被天界铲除。”天尊轻蔑地看着地上的黑色印记：“九霄是天界难得培养出来的工具，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
“是，属下明白！”
“通知下面，给这里重新打扫一下，顺带送几块残骸给九霄，就算当做证据！”
三人查看了一番地面后，转身走进安全通道里，门重重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