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智量称管不动小家伙了,是因为自己身体越来越糟糕。去年他住了四次医院,今年也住了两次。最近一次住院,是因为心律不齐。他跟医生说“不要紧的,心坏了,良心没坏。”去年以前他还能出去讲讲课,今年他觉得自己讲不动了。医生再三叮嘱他,哪儿也不许去。王智量和医生说,“你觉得我不行了,你说一声,我自己就走到太平间了”,说着他自己乐起来。“其实我想得开,人总要死的,像我们这样的,每个人发个药片回家去,国家省多少钱。”王智量也和医生这样讲过,医生回答“胡说”。
不住院的时候,每天早上王智量去校园里打太极拳,“校园熟得很,万一摔倒了,也有人把你送回家。”校园里的流浪猫狗和他很要好,常常有只黑尾巴的猫咪会在他打太极的时候趴在他脚上不走。家里也养过猫狗,小狗后来被别人偷走了,猫到了年纪也死掉了,“死了太伤心,不再养了。”
孩子和动物,王智量都喜欢。说着他回忆起儿时家中的狗。当时他读书的地方离家70里路,半年回家一次,每次来回都是步行。有一次他从家里回学校,已经走了十几里路,发现家里的藏獒跟在后面。他拿石头丢它,想让它回家,但是狗也不走,就这样一路跟到了学校。每天王智量去上课,大狗就在教室门口等他。有一天这只狗被学校里的老师看中,想要拿它做标本,王智量没办法了,硬是把狗赶走了。一个礼拜后,他得到消息,大狗遍体鳞伤地回了家。“1947年我到北大念书,1948年妈妈来信说它死了。”大狗临死前一天非要出去,第二天一早发现它死在大门和二门之间的打谷场中间。“我一生喜欢狗喜欢猫,小动物非常可爱。”现在只要在家,他每天下午都会看上海纪实频道的《狂野动物》。
总爱上当听有人说“丢钱包”就给三五十块钱
“我这个人到处上当的。”王智量说,而且上过一次当,下回还会接着上同样的当。每次在外面碰见有人说自己钱包丢了,他总是好心给人家三五十块钱。王智量看得很开,“我也没有穷,他拿了钱也没有富,何必为这个事情操心呢。”
手术做完,情况还是不大好。校医院又建议王智量做扁桃体切除术,他又一次去找胡适。“好吧好吧,病要治好,你放心。给父母写信,告诉他们一切都能解决。”胡适近70年前和王智量说的话,他到今天还记得很清楚。“好亲切的长者”,王智量说。一年以后,国民政府通货膨胀很严重,当年手术费用只相当于一个大饼的价钱了。
另外一个让王智量印象深刻的长者就是朱光潜。朱曾经是王智量的系主任。“朱光潜真是个学者。有一次我接了一个课题去拜访他,他住在一个很破的平房里,我们从晚上7点多促膝长谈到凌晨1点钟。”临走前朱光潜还送了王智量一本他从英国带回的书,“我这么多年颠沛流离,这本书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1950年教师思想改造,动员学生们上台批判教师。朱光潜的小女儿也被安排上台批判自己的父亲。朱光潜坐在台下,只是觉得好笑,直到有一个人上台。“这个人是他非常喜欢的学生,也是我的前妻。当时我的位置离朱光潜不远,当他最喜欢的学生在台上说他怎么毒害青少年毒害学生的时候,我看见他流眼泪了。我老是记得我从侧面看过去他流眼泪的样子。唉……这些老人家,真好……”
■岁月回声
“你不要笑话我,每次想到母亲我都要流泪,我这个人很脆弱,像小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