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elleharry的推荐LOFTER(乐乎)

我会开始重新记录这些事,是因为现实处境太过复杂,迫使我不得不再次采用笔记的方式整理思路。这是个非常不利于保密的习惯,但有时它又能给我巨大的帮助,在穷途末路时找出新的转机。

万事开头难。一切的根源,便是我绝不想再回忆的,那个徘徊在脑中的噩梦。

虽然那并不是噩梦,而是我在2015年秋天,于长白山青铜门内的所见所闻。

我和我的好友曾于十年前约定,彼时他的任务将告一段落,我要接替他履行属于家族的义务。他说我可以拒绝,因为那会让我从此失去正常人的生活,但如果我去了,应该就能得到这些年苦苦追寻的答案,再也不用为求不得真相而痛苦。

当时,我在身体的安逸和灵魂的宁静中选择了后者。我以为我已经经历了足够......

当时,我在身体的安逸和灵魂的宁静中选择了后者。我以为我已经经历了足够多的磨难,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压倒我,却并不知道之后等待我的,是怎样一个诡异而可怕的局面。

这些待以后详述,我先来介绍一下我的这个朋友,我叫他闷油瓶,他的真名是张起灵,但严格说来,这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名字,更像一个家传的头衔。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有着不为人知的丰富经历,受过严格而神秘的体能训练,冷静、强大,似乎无所不能。至今我都不能算是非常了解他,尤其是关于他的家族,那个隐藏在整个中华文明历史阴影中的庞大组织,能调查到的资料,都只是冰山的一角而已。

也许他也没有想到我会坚持下来吧,可他临走时说的话,却又将我一次次从放弃的边缘拉了回去。

十年,三千六百五十三天,看起来遥不可及,却又转瞬即逝。

我比预想中更加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为此做了繁多的准备工作,甚至重修了一段容易滑坡的道路,只为能更快地到达目的地。我做得很周全,以至于从进山到站在青铜门前只花了区区2天,而在此之前,不管用多么先进的设备都至少需要一周。

事情在门开的瞬间就结束了。对此我并不想多做描述,那实在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所以我只能用最简短的语言概括:

他死了。

被门中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焰烧成了灰烬。

我不想承认自己等了十年的结果是这个,我也没法接受他想让我看的就是自己被活活烧成灰的经过,那么事情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是我害死了他。

关于青铜门,明初有个风水大师说过,擅自开门的人,会被火焰烧尽一切。我没有在意,以为闷油瓶既然叫我来,就一定有把握,谁知这微小的疏忽竟导致了如此可怕的后果。

曾经有人预言,我们中的一个一定会被另一个害死,这句话终于以我最难以接受的方式变成了现实。

那么,记录就从此时此刻开始吧。

在闷油瓶眼里,似乎吴邪做什么动作都是在对他撒娇。

吴邪喜欢抽烟,这是总所周知的,这习惯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养成的。由于病情留下来的后遗症,吴邪几乎时常难受。而胖子总在吴邪抽烟的时候像家长一样训斥犯错的孩子。

吴邪不妥协,按胖子的话来说就是多大的人了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而吴邪总喜欢躲在卫生间偷偷吸烟。

在院里晒太阳的吴邪顺手从兜里掏出了烟盒,正感叹着胖子不在家,一边摸索着拿出烟。

“吴邪。”一道低沉的声音让吴邪一惊。

遭了,忘记小哥还在家了!吴邪心里想。

...

吴邪惊地差点没拿稳烟盒,眼看就快要脱手,却还是侥幸接住了。

小哥也没有犹豫,一只手就抽走了吴邪的烟。说道,“不要抽。”

吴邪看着眼前的小哥,叹了口气,怎么小哥也和胖子站在一边!

“小哥,就一根?”吴邪试探性地说道。

对上吴小狗可怜的眼神,小哥微微一愣却没能心软。

“一根也不行。”

吴邪只好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看着暗暗生闷气的吴邪,小哥不由的按了按吴邪的头。

“吴邪,抽烟不好。”

吴邪暗自闷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小哥看着吃瘪的吴邪,难得的勾了勾嘴角。

前几日刚刚立秋,天气也显著转凉。吴邪是不爱喝水的,由于天气变化,一早起来喉咙便疼得说不出话。喉咙的疼痛像是被钢刺刺着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过了几天,明显转好。可吴邪最近偏喜欢吃辣,这种莫名的吸引力让吴邪时常惦记。

“哟,天真,我跟你讲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喉咙还没好透呢,从哪摸出来的酱,还吃辣呢。就我看,你就该吃点清淡的!”胖子在饭桌上喋喋不休。

吴邪听着胖子的唠叨,无奈的撇了撇嘴。“这不是快好了吗,胖子。”接着又小声嘟囔道:“吃点也没事吧。”

“天真,搁我说你就是不长记性。”胖子接着看向小哥道:“小哥,你快说说天真。”

吴邪对上小哥的眼神,无奈的尴尬的笑了笑。小哥没有理会,起身拿走。“吴邪,不能吃。”

吴邪瞪了眼胖子,转头看着小哥:“别,小哥。这一口我惦记好久了。”

“不行。”

小哥的一道声音打破了吴邪的幻想。

吴邪撇了撇嘴,在小哥眼里就如同刚出生的小狗一样泪眼巴巴的瞧着人。

小哥无奈的拍了拍吴邪的头。

吴邪晚上睡觉不老实,每次盖好点被子总是在半夜被踢开。

雨村的冬天迎来了第一场雨,一场雨过后空气连带着所有事物都焕颜一新。

被寒凉的空气冻醒的吴邪意识还有些迷糊。下意识的往身边的暖源钻去。

小哥的睡眠一向是浅的,每当吴邪夜里有动静总是小哥默默的给吴邪盖上被子。这一下,小哥清醒了,看着像着自己身边钻过来的吴小狗,一直胳膊搂住了吴邪。

“小哥,我冷。”吴邪无意识的嘟囔道。

小哥看着钻在自己怀中的吴邪,说:“吴邪,我在。”

语毕,搂紧吴邪的胳膊又紧了些。

end

——————

小哥眼里:吴邪你可爱的犯规了。

两扇画着神秘花纹的大门就静静立在面前。

凌久时和阮澜烛谁都没有说话,死寂弥漫在这个空间中,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虚幻之生这个门出去只有死路一条,唯一的活路是“真实之死”。

阮澜烛不觉得夏姐会出手帮他们。

怎么选,成了现在最难的问题。

夏姐欲言又止,但在瞥了一眼两扇门后,紧紧抿住了红唇。如此明显的作态,......

夏姐欲言又止,但在瞥了一眼两扇门后,紧紧抿住了红唇。如此明显的作态,凌久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玩偶,带着安慰看了一眼阮澜烛,“别纠结了,我有办法。”

玩偶?看起来应该是道具,阮澜烛拿过端详了一会。

红色的人偶和凌久时穿着一样,发型一样,唯独脸上没有五官,木头雕刻的躯干泛着诡异的光芒,阮澜烛把东西还给凌久时,他作为一段数据,却有着不妙的第六感。

“凌凌,这是什么?”

“我之前一个人去刷门的时候,门神掉落的一个道具。之前在论坛上求助过,有通过那扇门的玩家告诉我,将自己的一滴血滴在这个玩偶身上,会形成一个可以短暂移动,并和自己置换位置的傀儡。算是那个门神的技能低配版吧。”

凌久时怎么说也是做过程序架构师的,说起这个头头是道,“等会可以让这个傀儡去开虚幻之门,然后我们都进真实之门。虽然线索写着:二人去,一人归。但三个人呢?要知道门的线索只限制了两人存在的情况下。”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若有所思。

夏姐手里摩挲着钥匙,想起拿到的线索确实没有二人以上的人数限制。就算有限制,他们三个人最后或者出去的也只能是阮澜烛。在武力方面,她再清楚不过,自己肯定打不赢阮澜烛,上次只有他们两个人活下来的第十扇门中,夏姐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要么死,要么信凌久时去赌一把——

她选择后者。

凌凌的提议听起来似乎可行,但有一点违和感,阮澜烛皱起了眉头思索,下一刻他还没想明白是哪里不对劲,凌久时已经等不及了,主动拽住他的手向夏姐走去。打断了他的思路。

“夏姐,三个人同时出门,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

她能有什么意见,她现在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夏姐默默翻了个白眼,把钥匙递给凌久时,和他们俩一起走向真实之门。

在门口站定,凌久时把钥匙塞到阮澜烛手里,指了指手中的玩偶道:“我需要操控傀儡,澜烛你来开门吧。”

“嗯,凌凌你确定道具没问题吗?”

“放心吧,这个道具怎么说也是我亲眼看着boss爆出来的,不会有问题。”

阮澜烛始终有一点疑虑。说话间,凌久时已经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红色的玩偶上,几秒过后,玩偶没有五官的脸上勾勒出凌久时的眉眼。是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夏姐自认过门高手,也没见过这么玄乎的高阶道具,心里难免惴惴不安,询问的嗓音也有些干涩:“这样就好了?”

因为担心凌久时,阮澜烛少见的没有怼人,只是眉头拧紧,看着凌久时将玩偶和另一把钥匙放到虚幻之生门前,站回到他的身后。

接下来就是唤醒道具。

“凌久时、凌久时……”

喃喃念道自己的名字,在第三遍后,地上的玩偶幻化成人,竟变得和凌久时一模一样,自顾自整理了一下衣摆,玩偶像有意识的人一样冲着凌久时点头,将手中的钥匙插进虚幻之生的大门。

大功告成。

凌久时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阮澜烛笑道,“可以了,开门吧。”

点点头,抛开心里不安的感觉,阮澜烛也把钥匙插入门孔中,拧了一下,没有任何动静。

夏姐见状烦躁道,“怎么回事,难道不行吗?我就知道这个方法不管用,门里是从来不会有漏洞可以利用的……”

“你最好闭上你的嘴。”

阮澜烛的声音里充满了威胁,转头看向凌久时又是温柔的笑意,“凌凌没事,如果这个方法不行,我们就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说话间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夏姐,阮澜烛下定了决心。对他来说,只有凌凌是最重要的,牺牲一个无关的人,在他这从来不是什么需要思考的事。

凌久时没有接下他的安慰,只是认真看他的眼睛道:“阮澜烛,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净化这个游戏?”

“是。”

回答一如既往的肯定。

“好。”凌久时松开了紧皱的眉头,笑的灿烂,“可能刚才没有同时开门。等会我说开的时候,你就拧钥匙。”

“好的凌凌。”阮澜烛说过,他会一直相信凌久时,所以凌久时说的话,他向来深信不疑。

几秒过后。

“开。”

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阮澜烛聚精会神地拧动钥匙。

细微的一声“咔哒”响起,夏姐在一旁尝试着拉开门把手,发现竟然能拉动。门后白光闪烁,夏姐欣喜万分道:“竟然真的开了!”

“都说了,凌凌一定能做到。”冷哼了一声,阮澜烛优雅地甩了甩因为紧张轻微颤抖的手,回头试图去牵凌久时,“凌凌。我们进门吧。”

下一秒,他伸出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那张美人面白得吓人。

“凌凌?”

身后的凌久时表情似笑非笑,动作僵硬,活像一个木头人。

熟悉的声线是从他们侧边传来的,凌久时站在虚幻之生的门口,面前是拉开了半扇的门,冲着阮澜烛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你也会有被我骗到的一天。”

在提出用玩偶开门时,凌久时心里就有了备案,就像夏姐说的,门不会有漏洞可以利用,就算高大威为自己开了挂,凌久时也不能确定用傀儡开门和三个人同时进一个门,这两样能同时实现。

阮澜烛第一次开门没有成功时,凌久时就知道,他的小聪明没能得逞。

这两扇门必须由真实的人来开。等他开口那一瞬间,道具的换位功能就起了作用。

其实还是有一点不甘心的,不然他也不会反复去找阮澜烛追寻那个肯定的答案,经历过这么多事,在第十扇门后他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最后关头,他还是想确认阮澜烛会不会为了他们两个人放弃高大威赋予他的责任。

“凌凌……”阮澜烛颤抖着身体喊着他的名字,上前的动作却被身后的傀儡凌久时制住。

用目光描绘着阮澜烛的面容,凌久时突然就不舍起来,两个人相处的一切记忆像走马灯回旋在他脑海,他也想自己选择一次,拉开了这扇生死之门。

“阮澜烛,我们都做出了选择。”所以不用替他伤心。

高阶道具的力量可比阮澜烛想象的要强大,但凌久时还是怕拦不住他。他不再犹豫。

“再见,澜烛。”

凌久时笑着挥了挥手,决然踏进了门中。

4k+阮哥在受门的影响无意识下失控,醒来疑惑凌凌为什么老躲着自己

什么,第一次体验不好?那就再来一次吧!

凌久时和阮澜烛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说过话了,又或者说是阮澜烛连见到对方的次数都很少。

“见到凌凌了吗?”

沙发上程千里正抱着吐司看恐怖片,冷不丁的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一个激灵险些把怀里的吐司扔出去。

“阮哥?”

回过头,身后站着的是脸色阴沉的阮澜烛,刚从恐怖氛围里脱离出来的程千里这会儿才察觉到空气中的低气压。

……谁又惹阮哥生气了,应该不是自己吧。

“凌凌哥啊,哎?凌凌哥刚刚还在这里跟我一起看......

“凌凌哥啊,哎?凌凌哥刚刚还在这里跟我一起看电影呢,什么时候走的?”

奇怪的是听了他说的话之后,明显的看出阮澜烛的脸色变得更差了,顿时吓的他大气都不敢出——阮哥怎么比恐怖片还吓人啊。

默默地在心底给凌久时点了根蜡。

刚刚还在,他一下楼就又不见了,看来真的是在躲他。

他也问过陈非有没有发生什么异样的事情,但是陈非只说他当时除了表情难看了一点儿,其他的行为都很正常,所以他才会在确认了没有伤口后便离开了房间,当天的晚饭也没吃,是凌久时下来转告大家说你想休息一下,晚饭就不吃了。

再之后就是他清醒过来,凌久时开始躲着他,不是一个人窝在卧室里,就是前一秒还在客厅,下一秒听到他的脚步声就立刻躲起来了。

阮澜烛第一次对他优秀的听力感到气恼。

也不是没有去卧室门口堵人,可是他实在是看不下凌久时一边状若平常的跟他聊天,一边紧绷的手心都攥出汗了,尤其是在他贴近距离后,整个人更是紧张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一米八的个子硬是自己逼的缩在床角上。

“阮哥,凌凌哥还没回来吗?”谭枣枣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刚进门就对着沙发上愁眉苦脸的阮澜烛喊道。

阮澜烛点点头,顿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终于把视线转过去,“你怎么知道他出去了?”

凌久时今天一整天都没露过脸了,他们一起住在黑曜石都不清楚他的动向,谭枣枣怎么会知道的。

“啊?你们不知道吗?”谭枣枣换了鞋,像是听到了什么劲爆消息,一脸不可置信的蹿到了沙发上,“凌凌哥去医院了,我亲眼看到他排队取药的。”

阮澜烛平日里就差把人别裤腰带上了,凌久时去医院他居然不知道?

“什么!凌凌去医院了!”

是病了……还是受伤了?阮澜烛急的猛地站起身来,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焦急的拿出手机就要往外面走。

“哎……凌凌哥你回来了!”

谭枣枣看他这副冲动的模样正想起身拦人,一转头便看到正站在门口刚刚回来的凌久时。

真是不巧啊。

下意识的把手中的袋子往身后藏了藏,可是又怎么能躲了过阮澜烛的眼睛,下一秒凌久时便被人拽住手臂以不容反抗的力道拖上了楼,众人打探的目光也在“嘭”的关门声中讪讪的收了回来。

“你们说,凌凌哥不会有事吧?”

程千里被刚才的气势吓到了,有些担心凌久时来。

“放心吧,谁有事阮哥都不会让凌久时有事的。”

听到程一榭的话,身旁的谭枣枣认同的点点头。这倒是真的,没谁比阮哥更在乎凌凌哥了。

凌久时安静的坐在床边,身旁是灼热的让他不敢抬头的视线。

他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面对阮澜烛,所以只能选择暂时逃避,这是个可耻但有用的方法,至少前几天是有用的。

阮澜烛对他的照顾他都是切身体会的,无论门内还是门外,一次次的救他于危难之际,所以他才不想让那天发生的事情被人知道。

尤其是阮澜烛,那家伙对自己那么照顾,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后悔自责的。

手里还攥着装药的袋子,透明的塑料材质这会儿已经被他攥的有些变形了,阮澜烛伸手过来拿的时候他没忍住的颤抖了一下,被人轻易的夺走了。

阮澜烛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袋子里拨乱着。

活血化瘀的药膏,止疼片,还有……

无数个记忆碎片在脑海中回荡着,凌久时的声音从劝阻到怒骂,再到啜泣知道最后只剩下细弱的喘息声。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冷却了一般,阮澜烛整个人像是钉在了原地,震惊的险些捏不住手中的药盒。

“是我干的对吗,凌凌……”这些天每一次目光的闪躲,接触时的颤栗,答案在这一刻都彻底明朗了起来。

刚开始看到创伤膏的时候,他还单纯的以为是他出门后受门内的影响意识错乱之下跟凌久时打了一架,可是后面的药实在不是一句打架能解释清楚的了。

所以,是被厌恶了吗?

他的喜欢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坦白摆开在所有人面前,可是凌久时喜欢他吗?

阮澜烛不敢去想这个答案。

“凌凌……”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天总是穿着高领的衣服遮盖住脖子,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拉下衣领,入目的景色刺痛了他的双眼。

不久前易曼曼失控留下的咬痕早已愈合,可取而代之的确实自己留下的更多也更显眼的痕迹,吻痕和齿印交叠着,往下再探能看到锁骨上布满的暧昧的痕迹。

“这些都是……我做的?”

不然呢,难道是我自己啃得?

凌久时突然有些想笑,真亏他这种时候还能想着怼人。

想起刚才拽人时凌久时有些吃痛的表情,阮澜烛松开了衣领小心的抬起他的手臂把袖子挽了上去,几个手指形状的淤青。

“所以才躲着我吗?”

仿佛落入了万劫不复的地境,阮澜烛双手握着他的手垂下头委屈的问道。

……

不是,被搞的人是我,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凌久时无奈的看着他,“告诉你干嘛,难不成还要我哭的稀里哗啦的找你负责啊?”

那也太没面子了。

“为什么不想让我负责,凌凌讨厌我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阮澜烛的眼泪已经流到第二轮了,一眼看去好像凌久时才是那个睡完就跑的负心汉。

“没……我没讨厌你,我就是……”一直语塞,凌久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其实真的没有生气,更不用说是讨厌了。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我就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你。”

“那不讨厌,就是喜欢喽!”

彩蛋:

阮哥的千层套路

不讨厌就是喜欢喽∽

OOC致歉

余邃最近受邀去欧洲参加表演赛,要去大约半个月。

而这半个月,时洛就彻底脱离了余邃的管控,整个人处于放飞自我的状态。

余邃离开前,对时洛万般嘱托,事无巨细到每天几点睡,什么不能吃等。听的宸火都不得不感慨,不愧是爹系男友,真就是爹啊,亲爹都没这么仔细吧。

余邃还找到周火,让周火务必看着时洛。但是周火在时洛面前,本来就没什么威慑力,别说管住时洛了,某卑微经理还被某队霸威胁,连向余邃通风报信都不行。

但余邃人都不在,以至于周火好几次都一大早看到时洛还在训练室里,不用问,绝对是彻夜未眠。

还时不时拉着宸火,puppy组队。

时洛年轻,可以没日没夜的熬,自己不行啊,自己老了呀!!自己需要休息的呀!!自己还是想偶尔摸摸鱼的,但是和时洛组队的自己,只能在队霸的威胁下,自(被)愿(迫)进行高强度军事训练。

而每当这种时候,puppy都会安慰宸火,至少进步了嘛。

宸火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进步??那进步是自己燃血条换回来的呀!!自己真的不想英年早逝啊!!

Puppy也只能劝慰宸火忍忍,都是为了战队。然后就劝宸火赶紧去陪时洛训练。

呵,宸火不去,被拉壮丁的就是自己了,自己也不想英年早逝,所以只能让宸火来承受这一切了。

至于为什么不找其他职业选手,那是因为,一圈儿职业选手都被时洛拉过壮丁了,在魔鬼训练的摧残下,都跑了。甚至连瓦瓦这个小天使都不回时洛了。顾乾还找到周火,委婉的表示,请不要让某选手过来霍霍别人家的选手,他们很惜命,真的肝不动。

所以,在所有选手都喊不到的情况下,时洛只能霍霍就在眼前的宸火了,而puppy,早就躲着了,根本看不到。

宸火在又撑了几天之后终于熬不动了。用着直播的理由,终于换取了休息的机会。

看到久违的直播界面,宸火真的快哭了,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希望直播过。以前常常忘记恨不得没有的直播工作,在这一刻,成了宸火的救赎。

“宸火,时仔呢?”

“宸火,让时仔开直播,我要看小时神。”

“whisper呢?和evil约会去了?”

“快快快,宸火,拍点小时神,我要看我可可爱爱的时仔。”

宸火看着弹幕,果然,没人关心自己呢。偶尔零星几条和自己打招呼的弹幕,紧随其后的也是让自己催时洛开播。

宸火边看弹幕边回,“哦,别想了,evil最近疯狂训练,估计短期不会开直播的。”

宸火往下翻了翻,“whisper?哦,他还没回来,欧洲那边还没结束,估计还得几天。”

弹幕有人问,为什么时洛只找宸火,是不是因为宸火太菜了。

宸火真是欲哭无泪,“不是我的问题啊。各大战队都把时洛拉黑名单了!!!时洛就只能逮着自己人霍霍,老乔年纪大了,时洛不能去霍霍老乔。Puppy天天像是隐形了一样,根本找不到人,那不就只有我一只小白鼠了吗!!!”

“你们知道吗!!他还不让我找余邃,找余邃就杀了我!!”宸火都快跪了,压低声音悄默说,“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吧。”

还没等宸火在说什么,就听到时洛又开始夺命召唤了。于是宸火只能被迫下播。

远在欧洲的余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一打开微博,自己的私信就爆了,全是喊自己救救宸火的。热搜甚至都是,

“#救救宸火#”

“#时洛魔鬼训练#”

“#时洛被各大战队拉黑#”

“#宸火哭了#”

余邃去了解了才知道,这几天和自己每天准时说晚安的小时神居然私底下不顾身体疯狂训练,甚至饭都不吃了。

于是余邃赶紧结束了手头的事情,订飞机票,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基地。

隐藏结局是余邃抓到了不顾身体的小时神,小时神给自己累病倒了

1.5w+,一篇完

剧情有改动,在原作品基础上加了个人设定

任何苍珩人错过这个神仙视频我都会伤心的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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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该落一场雪,掩我不知何起的心动与妄念。

东方青苍跌撞着奔出云清殿时,长珩正在花房里修剪花草。他刚一起身,就被东方青苍抱了个满怀。

“你醒了?”长珩笑着问他。

他退了一步,回过头发现东方青苍衣襟凌乱,赤足踩在地上,面上还有一丝未散的茫然和惊惶。

这幅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可算是罕见。

长珩微微皱了眉,去握东方青苍的手:“怎么了,身体...

长珩微微皱了眉,去握东方青苍的手:“怎么了,身体可有不适?”

“长珩...”

东方青苍低声念了一句。他低下头,捧住长珩冰冷的手放到脸颊上,想给他暖暖。他好像总算找回了神魂,回道:“没事,我醒来没看到你,就急着来寻你。”

长珩笑着看他,“我们都成亲几百年了,我不在你身边,还能去哪?”

他拉着东方青苍在栏椅边坐下,东方青苍躺在他腿上,闭目缓了一会儿,才说:“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长珩伸手拨着他的额发,问道:“梦到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东方青苍沉默了。长珩弯下腰,端详着他的表情,却见东方青苍面上浮现一丝笑意。他快速地说:

“梦到...在几百年前,本座在落岚山救了一只漂亮小鹿。小鹿对本座一见钟情,非要以身相许...”

“东方青苍!”

东方青苍赶紧抬手,揽住要起身离去的长珩的腰。他把长珩拽回来,紧紧地抱着:“好了好了,我认真说。”

【1】

那回东方青苍去落岚山,只是为了取一株灵药,却没想到顺手救了个人。

倒不是月尊多么好心,而是这人雪纱长衫,外罩琉璃甲,阳光落在他蜷缩的身体上,看着特别像一块闪闪发亮的...大水晶。

无比扎眼。

东方青苍走近几步,却不想这人忽然转身,像是下意识的反应,扬剑向他刺过来。东方青苍脚下微微一退,他便斩空了,但残留的剑风在东方青苍手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下一刻他便扑倒在东方青苍脚边,再也撑不起身。

东方青苍悠闲地蹲下,饶有趣味地捏了捏他头上露出的冰蓝剔透的鹿角:“小鹿妖?”

他已经无力回答东方青苍了。东方青苍低头,看到他心口处全是大片的血渍,莹白的脸上都留着几道划痕。东方青苍摸上他的手腕,渡了点灵力探了探,才发现他伤得很重。

“伤成这样还有力气拔剑啊。”

他在落岚山间随便找了个无人的居所,把这小鹿妖丢了进去。等东方青苍取了药回来,他已经挣扎着醒来,倚在床边。

听到响动,他向门边望过来:“你救了我?”

东方青苍点点头,把药往桌上一放,便准备离开。

“你要走了吗,你等等。”

东方青苍面上已经透出几分不耐,他转过身,看到对方正解下腰间的玉牌递给他。

“这个给你。如果你日后愿意,可以来玉京找我回报救命之恩。”

东方青苍挑了挑眉:“你是水云天的?”

早知道就不救了。

他面上不显,只伸手接过这枚小巧的尚留着几分温热的玉牌,随意地低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便顿住了。

仙族喜玉,他手里这块青白玉雕着水波莲花,色彩浓郁通透,触之温润。这玉牌下方,是一个‘珩’字。

——水云天,身份尊贵,以珩为名。

他一转念便得知了眼前人的身份。却没想到期待已久的第一次见面竟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原以为这新任战神长珩至少得有赤地五六分凌厉风姿,却不想是这样一个看着清雅柔和的仙君。

东方青苍握紧了玉牌,面上却无半分异样神色。他抬起头,笑道:“好啊。”

一定会去。

长珩留在落岚山养伤。东方青苍有心接近长珩,便给自己编了个名字,天天跟在他身边。

东方青苍手背上的伤痕只有浅浅一道,根本不必放在心上。但长珩每每看见便满心愧疚,见东方青苍不在意,他便取了药霜,拉过东方青苍的手,给他一点点上药。

他自己的身体还没好全,偶尔咳一两声,拉着东方青苍的手透着凉。于是东方青苍翻手握过去,问:“你的伤如何?”

长珩摇头表示无妨。

东方青苍本也不指望长珩会示伤于人前,“罢了,以后本...咳。我会保护你的。”

当然得保护,否则这仙君再一次像这回一般伤重,不小心没了,他月族如何行振复大计。

这随口一言,诉者听者两般心境。

长珩像是没听清,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保护我?”

他默了片刻,才轻声说:“一直都是我保护别人...从没有人说要保护我。”

长珩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抬头,东方青苍的面容落在他澄净的瞳里,他的眼底还有些许自己都未察觉的开心。

东方青苍便觉得,这小仙君确实不像战神,更像一只单纯柔软的小动物。

他无声地错开长珩的目光,念了一句:“笨。”

长珩看起来对这份照料十分无措。他说:“青木,你不用做这些。”

“这些小事算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长珩,忽然想到这仙君现在伤重,不便动用灵力,他若不管他,长珩难不成还能变回本体在这山上吃枝叶灵草吗。

......好像也不是不行。

长珩在他的打量下小心地缩了缩腿,问:“青木,你...盯着我做什么。”

东方青苍回了神:“没什么。”

“那你笑什么。”

东方青苍顿了顿,见长珩正有些局促地抬手整了整发冠,又低头仔细理了自己的衣襟。

“我刚刚在笑吗?”

长珩点点头。

见鬼。东方青苍心道。他正了正神色,转头不再看长珩。

他们白日在林间接露水煮花茶,夜晚便会在这山间檐下赏月。

长珩见多了水云天瑰丽夜景,本是不感兴趣的,可东方青苍却喜欢,于是长珩便陪他看。

“好看吗。”

东方青苍点点头:“好看。”

他说:“在我长大的地方,可见不到这么多的星星。”

后来长珩身体好一点,便消失了两日。他回来的时候东方青苍正倚在一株梨树下,看向长珩:“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告而别了呢。”

实际上东方青苍心里清楚,这守礼的仙君不会离开太久,他便仍等在这里。

长珩却说:“是要走了。职责所在,不可一直在此间游乐。”

东方青苍点点头,却见长珩走上前,问他:“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北冥有种灵石,会一直散发着莹光。”

他向东方青苍摊开的手心里,正是一块奇幻流萤石。

长珩笑着说,“这样,你以后在哪里,都能看到星星。”

东方青苍怔了怔。

“我只是,随口一说。”

长珩的手指缩了一下。他望向东方青苍,小心道,“你不喜欢吗。”

东方青苍伸手接过。这萤石还留着长珩手心的温度,在东方青苍眼前闪着透亮的光。

“...喜欢。”东方青苍低声说。

长珩低头笑了笑,看着东方青苍垂下眼睫,将流萤石在手心攥紧。

于是长珩问他:“青木,你愿意跟我回水云天,去看一眼更阔大的明月星海吗?”

【2】

长珩在成为战神之前,并没有住在涌泉宫。他喜静,也不太与其他上仙来往,属于他的云清殿落于玉京边缘,如今空闲已久又无人打扰,正好成了东方青苍的居所。

平日里长珩不在,东方青苍就闲着翻那一整间房的书卷,才看了几行,就发现长珩在文字下面留了个小图。

东方青苍笑出了声。

那会儿长珩大概还是个小朋友,画得歪扭,每一笔都落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奇奇怪怪的,与他隽秀的字体形成鲜明的对比。

东方青苍便在他的书房里坐了整个下午,一边翻看,一边想着这仙君也没表面上那般严谨端方,不也会在书卷上画画么。

于是长珩回来云清殿时,就看到东方青苍坐在长榻上,一手举着书卷,一手握拳放在唇边,掩了一丝笑意。

长珩疑惑地走上前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

他伸手想抢过东方青苍手里的书,却不料东方青苍动作更快,手臂举起身体后仰,长珩手上扑空,险些倒在东方青苍身上。

他迅速起身,理了理自己的纱衣,顶着泛红的耳尖正色解释:“这是很多年前的书册了,我那时年幼,现在...已经不这样了。”

“是吗。”东方青苍笑问,“那你现在画个新的我看看。”

长珩僵着身体未动:“我不会...”

于是东方青苍在书案上抽了笔,拉他过来,牵引着长珩在书卷上画画。他刚刚看的这一卷是不怎么严肃的话本,写这月尊三头六臂,青面獠牙,长珩就着这个描写在下面画了个小怪物。

画得奇丑无比。

东方青苍拉着长珩的手,几笔便勾勒出一个俊逸的侧脸。他没添上面容,便松开了长珩,回头才发现这人面上的不自在。

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长珩抽回被东方青苍握住的手,摸了摸面前的书卷,生硬地岔开话题,点评了一句:“这类书籍看个热闹便罢了,当不得真。”

东方青苍有些意外。他问:“怎么说。”

这书里不仅写着月尊面貌丑陋残忍弑杀,还细致描写了不少月族轶事,东方青苍自然知道这些都是杜撰,看着只想笑,但这维护之言从长珩一个上仙口里说出来,就多了几分奇怪的味道。

长珩指尖在纸张上点了点,说:“仅凭种族出身便判定人的善恶,无稽之谈。”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很久没看过这些了,你也少看。”

...也少扒点他幼年时的蠢历史。

东方青苍望着他,眼神些许复杂,像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头应道:“好,听你的。”

这一句透着些许暧昧,长珩无声地吸了口气。他维持着面上的淡然,强撑了应了几句,便顶着发烫的耳尖匆匆告辞。

东方青苍倚在门口,悠然看着长珩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3】

最开始的时候,长珩应该只是想带东方青苍来看一回水云天之上的梦幻星河。但东方青苍就此坦然舒适地留在云清宫,想来长珩也必定不好意思出言请他离开。

如此数月之后,两人似乎都习惯了这种生活。

长珩每日来见他,经常带着水云天的各类糕点。东方青苍不喜甜,这些小点心全被他塞进长珩嘴里。仙君吃东西的时候也矜雅,小口咬下一块莲花酥,细细地嚼。

东方青苍就偏要在这个时候闹他,趁着长珩嘴里含着食物无法开口,两边脸颊各戳一下,戳到仙君怒目瞪他为止。

长珩喜欢在书案上写字,写完东方青苍便在纸张边角添上浓墨山水,待到墨痕干透便挂在云清殿的墙面上。等某一面墙被挂满的时候,长珩对他说:“如果能一直这样,我很开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目柔光,笑意浅浅。

东方青苍点点头。

他心里想得却是,这水云天的废物仙尊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发现他刻意留下的痕迹,他已经快要吃吐了长珩每日的甜味投喂。

如东方青苍所愿,这一天终于来了。

长珩没给他带糕点,而是拎了一壶酒。他亲自给东方青苍斟满杯,递到他手里。

长珩一直以为东方青苍法力不强,却不知他只需看一眼,便知道这酒有问题。

这大概是仙尊的意思,无非就是一些下作手段,将人控制在手里,才能让他留在长珩身边。

东方青苍心下冷笑。

可他一抬头,却正对上长珩看着他的眼睛,无防且温柔,含着一些他没读懂的情绪。那一瞬间,东方青苍改了主意,他想赌一把,赌长珩纯善,不会害他。

东方青苍在长珩的注视下将那杯酒一饮而尽。预料中的眩晕到来,他却没有砸在桌上。

长珩伸手抱住了他。仙君的怀里散着清浅莲香,东方青苍慢慢闭上眼睛。意识朦胧间,他只听到长珩的叹息,仿佛隔着水雾,模糊地传到他耳边:

“走吧。你很快就会忘了我的。”

东方青苍在忘川上醒来,扁舟已行至苍盐海。

长珩果然没舍得对他下手,只用了这么个温和的方式将他送出水云天。东方青苍理了理衣衫,心道罢了。

来日方长,他们还会相见的。

东方青苍却没想到,他不过离开了两天,便有属下来回报,说水云天战神被打下诛仙台。

“恭喜尊上,他的第一劫已经完成。”

东方青苍心下一震:“怎么回事!”

他原本是想慢慢谋划,继续寻着机会接近长珩,一步步离间战神与仙尊的关系。毕竟长珩是云中君唯一的弟弟,怎么会为着与一个普通月族来往的罪名便如此重罚?

下面便有人为月尊解释,说是这战神为了保护一个月族,公然对抗仙尊,自毁仙骨。

议事殿里长老们面上都是嘲讽的神色。

“仙族也有自作自受的一天?”

“他居然说护心悦之人,无错无悔,真是可笑至极。”

“这战神怎么当上的,不堪一击。”

在一片碎言中,东方青苍闭了闭眼。

确实可笑,他一个来历不明的月族,能算什么心悦之人。

可他笑不出来。

陌生的压抑感从心口蔓延,闭眼便是长珩清冷的眉眼,长睫簌簌,一双眼瞳璨若云中星。长珩的目光无声却柔软,始终停留在他身上。

他竟不知,长珩那般温和守规,竟也会为了一个人,强硬至此。

东方青苍不能再回想了。他不着痕迹地按了按心口,沉声说:“行了。”

声音不大,也没几人听见。

东方青苍冷了脸,下一刻他手中的酒杯就掷了出去。他没收力道,黑金琉璃盏落于地面砰得一声响,在众人脚边碎成粉末。

殿里终于寂静,只有东方青苍的低吼:“都给本座闭嘴。”

他突然的怒火惊了众人,半晌后,才有一位白发苍苍的长老上前一步,迟疑地问道:

“尊上,您不会后悔了吧。”

东方青苍抬眼向她看去。

她是月族最具阅历的巫咸长老,看着几代月尊长大,就连东方青苍见了她也得回以尊称。

此次为长珩设劫也是她的主意。

水云天先战神赤地女子自毁元神封印月族十万将士,早已魂飞魄散。赤地已殁,解封之法就落在继任战神之位的长珩身上。

第一次听到这个方法的东方青苍只觉得荒唐。水云天的战神,元神之力何其强大,如何收归月族,化成解封大阵的阵眼。

“设三劫,削神力,他的元神方能为尊上所用。”

“何为三劫?”

“毁仙骨,断妄念,斩命脉。”

东方青苍直言:“此法不妥。”

南幽王立时反驳:“本就是仙族阴险狡诈胜之不武,还之其道罢了,为何不妥?”

“兄尊。”巽风观察了下东方青苍的脸色,才小心地劝道,“兄尊,仙族已备有二十万精锐,而我们兵力孱弱,现下若是一战,月族有覆灭的危险。”

被回绝的巫咸长老站在下面,已是满目泪水。

“尊上可知,这些年多少子民由于仙族欺凌压迫,流离失所。十万将士的家人,又有多少仍守在旧地,等他们回家?将士们皆英勇无畏,若是为保卫月族战死,便是无上的荣耀;可就这样被屈辱地封印在战场,白白受苦,我们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啊!”

十万将士,多少个破碎的家。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无尽的哭声,东方青苍只觉得胸口一团郁气。

“本座,不曾后悔。”他轻声说。

他转过身,目光扫向阶下神色各异的众人。

“下一劫,在哪。”

【4】

东方青苍是真的想不明白,长珩此人,究竟是审美坚定,还是执念太深。

他还没想出以何种方式接近长珩的转世化身,这人就自己找上了他。东方青苍从未见过有人会在大街上拉住一个陌生人的袖子,以一种非常俗气、非常直白的搭讪方式,问他:“这位...兄台,你我是否在何处见过?”

那一瞬间,周围人纷纷侧目,东方青苍只想抬腿就走。

但他不能。

月尊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开口:“我也...这么觉得。”

谁料下一刻对方便毫不生分地勾住了东方青苍的肩膀:“那我必定和兄台有缘!”

他向着东方青苍伸手:“在下萧润,兄台如何称呼?”

东方青苍被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腰一弯,只想把萧润掀翻在地。

东方青苍再次深呼吸。他直起身,那个曾经用过的假名在唇边转了个圈,又对着萧润亮晶晶的眼睛咽了回去。

“东方青苍。”

萧润笑着点头,拍着东方青苍的手臂:“喝酒去吗,东方兄?”

作为萧家的小公子,萧润被萧府上下捧在手心里长大,被宠得无法无天,单纯热情,满心玩乐。

长珩一向少言矜雅,成了萧润倒是会来天天烦他,东方青苍眼见着他钻了数次狗洞溜出书院,在狗洞被怒气冲冲的夫子命人堵上后,他就改为翻后墙。

书院后墙两米多高,萧润踩着树爬上去,往下看了看,便沉默了。

东方青苍站在院外,难得劝了一句:“你是不是太大胆了一点。”

萧润回头看了一眼,挣扎道:“来不及了。”

他的目光锁定东方青苍:“东方兄,你接住我!”

东方青苍:?

他还没反应过来,萧润就已经一闭眼跳了下来。东方青苍认命地快步上前,张开双臂,下一刻,萧润便扑在他怀里。

扬起的风携着东方青苍熟悉的清香,他下意识地抱紧了他。

少年从他怀里直起身,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转头又对他露出笑容:“走嘛,东方兄。”

东方青苍对着他的明丽面容晃了晃神。他这才发觉,这副柔和的眉眼原来可以这么灵动。

萧润整日拉着他蹴鞠吃茶下棋喝酒,兴致上来还非要去赌局玩两把。

手气一如既往的烂,可惜人不服,每次都把自己和东方青苍输得精光,垂头丧气地走出赌坊。

几番之后,东方青苍干脆去老板那里存了几甸金子。反正他又不缺钱,不如让萧润玩到尽兴。

他当然不介意陪着萧润吃喝玩乐,如果这小公子不时时刻刻给他准备惊喜就更好了。

街头初遇果然是这人的一见钟情见色起意,萧小公子追人的手段层出不穷,酒楼挂画像,城桥放烟花,一点小心思搞得满城皆知,萧府和东方府的脸都被他丢完了。

正如现在,萧润蹲在花摊前,回头问他喜欢哪一朵。

东方青苍垂眸,淡淡道:“萧润,说过了别拿哄小娘子那套来哄我。”

萧润迅速答话:“那你给我买,我戴。”

东方青苍噎了一下。

“郎君,买一朵吧。”花摊的女孩儿向他举起了篮子,“祝你们二位百年好合。”

东方青苍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才百年?”

萧润愣了片刻,缓缓抬头看他。

女孩儿机灵着,看东方青苍弯下腰,便笑着补充道:“百年不够,那万年、十万年、百万年!”

东方青苍翻了一朵小小的莲花,随手往萧润头上一插。男子戴花本就古怪,萧润走了几步脸就红透了,东方青苍笑着回头,“行了,拿下来吧。”

萧润避开他的手。他问:“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东方青苍刚站定,萧润便一头撞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衣领里。他闷声说:“我听见了,你说百年好合...和我。”

东方青苍低下头,只能看到萧润通红的耳尖。于是他抬手捏了捏,手下的耳朵正发烫,还不安地抖了一下。

他是在紧张。

东方青苍无声地笑。他说:“嗯,和你。”

【5】

又一年花灯节,萧府大公子成婚。萧润坐在席下,乐了半晚上。东方青苍偏头看他,他的目光正追随着他一身喜服的哥哥,眼睛里透出些许柔软和羡慕。

散席之后,他们去了城河边放灯。东方青苍小心地托着纸灯升空,回头看萧润仍在咬着笔纠结。

“写的什么愿望要这么久?”

萧润摇摇头:“不告诉你。”

东方青苍便也不勉强,等萧润放完灯自己凑过来,好奇道:“东方兄,你许了什么愿?”

东方青苍学着他的语气摇头:“不告诉你。”

萧润难得梗了一回。

他去拉东方青苍的手:“那我们交换,我先告诉你。”

东方青苍勾起一抹笑容:“不换,你写的是和东方成亲。”

萧润垂下头,在东方青苍肩头蹭了蹭。

他轻声说:“我是想这么写的。但后来改成了...

“我希望东方兄能开心。”

东方青苍怔住。他顿了几秒,才反问道:“怎么,我不开心吗?”

萧润点点头。“我能看出来的,你经常不太开心。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所以我经常拉着你去玩、去吃好吃的、想给你买花买糕点买话本。”

东方青苍静静地看着他。这双眉眼在月色下有一种越过了时空般的温柔,仿佛是那个人站在他的面前,笑意浅浅,轻声和他对话。

“所以我写了这个愿望,我希望东方兄能活得明快随心。”

萧润话音刚落,东方青苍便一伸手,把他拉进怀里。他没有回答萧润的问题,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他闭上眼,鼻尖萦绕着萧润颈间的淡淡莲香。萧润乖乖由东方青苍抱着,好一会儿才听到他低声开口:“我写的是,如果可以,我想永远陪着你。”

萧润偏过头,语气里掩不住的兴奋:“真的?”

“真的。”

萧润小声念了一句:“那还是得和我成亲才行。”

东方青苍接道:“好啊。”

萧润瞪大了双眼,腿下一软。东方青苍及时地扶了他一把,萧润就势扯上东方青苍的袖子:“你说什么?”

东方青苍好笑地捏他的脸:“我们也成亲吧。”

萧润定定地看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眼睛里迸出喜悦,望向东方青苍时满目爱意:“那我明日、不不,我今晚就禀明父亲准备聘礼,我明日就要去东方府提亲!”

“可以。”东方青苍牵起萧润的手,在他白皙的手腕上摸了摸,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白玉镯,套在了萧润手上。

他说:“我的聘礼,现在就给你。”

纤细的玉镯散着柔光,萧润摸着上面的小月牙浮雕,然后听东方青苍说:“此镯名为骨兰。只要你戴着它,我便能感应到你。”

萧润尝试着拨动它,惊讶地发现这镯子像是变了大小,此时正贴着他手腕的肌肤。他疑惑的问:“诶?刚刚是怎么戴上的?”

东方青苍刚想编个理由解释,就见萧润笑着拉了拉衣袖,宝贝似地遮住了骨兰手镯。他说:“算了,不重要,反正我永远不会摘掉的。”

【6】

萧润是真的开心,前几日东方青苍总是看到他摸那套喜服,摸着摸着就要展开放在身前比划一下。

所以东方青苍想,他也应该要高兴的,至少在大婚这一天。

但他的心里却不安定,勉强撑了一天,到了夜宴时,不安感越发强烈。东方青苍在前厅匆匆辞了宾客,便满府去寻萧润的身影。

他想见他。

当眼前飘落第一片雪的时候,东方青苍停下脚步,缓缓抬头望去。今夜云层厚重,没有月光,风声冽冽。

雪花纷落,吹在东方青苍的睫毛上,又凝成水滴渗进他的眼眶里。眼前是大片的红,在入冬的鹿城,少了几分喜庆,反而漫上来一层莫名的寂冷。

也许是婚服单薄,东方青苍少有地感到一丝寒意。

他转过回廊,隐约听到了曲水的声音。

越往后亭走,对话就越清晰,连声音里含着的愤怒都一清二楚。

“是假的!这场婚礼是假的,东方员外也是假的!”

“假的?”

眼前的人不是从小跟在萧润身边的小侍曲水,而是水云天的仙子丹音。她回来了,在这场婚礼里,直截了当地对萧润戳穿真相。

“东方青苍根本没打算和你成亲!他是想骗你——”

“住口——”东方青苍失控地低吼出声,截断了丹音未说完的话。这仙子不知死活地凝起灵力,杀招刺向东方青苍。

东方青苍眼瞳里全是寒冰。他一掌击中丹音心口,右手召出剑,便要将丹音刺穿。

转瞬间,萧润突然扑过来,拉着丹音护到身后。东方青苍手下一顿,剑招生生撤了七分力,却因为太近的距离,冷剑前端仍然没入萧润的身体。

东方青苍手中的剑落到地上,一声脆响。

他几乎也要跟着萧润软倒在地上。东方青苍踉跄着靠近他,伸手把他抱进怀里。

红色喜服下,东方青苍看不清萧润身体蔓延的血迹,只能感知到他的温度快速流失。

他抬手,摸上萧润的脖颈,再小心地摸上脸颊。

萧润颤抖着,去握住东方青苍的手。同样冰冷的掌心相贴,没给两人传递一点温暖。

他问:“为什么、说是假的...”

他太痛了,也因为是东方青苍伤得他,萧润只觉得委屈,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滑落。

他的眼睛里透着茫然,仍然不知道为什么曲水会穿着他从没见过的衣服来他的喜宴,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只能握着东方青苍的手,费力地解释一件事。

“东方...我爱你,不是假的...”

东方青苍猛地窒住,下一刻便开始颤抖。

他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炽热的爱,灼的东方青苍心口和眼眶都滚烫。

雪越下越大了,在东方青苍的肩头堆积了一层。他像是被雪花压着,慢慢地俯下身,贴近萧润已经冰冷的身体。

世界逐渐被大雪覆盖,只留下纯净的白。冷风吞没了人声,夜色遮掩了人影。没人看到尊贵的月尊也在昏暗中蜷缩。

他哑着声音重复:“润郞。我也爱你...不是假的。”

断妄念,应劫。

【7】

“尊上,你还要把他关到什么时候?”

东方青苍不答。他负手立于阶上,背对着诸位长老,无人看到他的表情。

眼下只差最后一劫,斩命脉。

这却是最简单的。只需要月尊亲手将其重创杀死,这战神元神的便可被月族压制,引入玄虚阵。

可月尊将人从云梦泽带回来,直接关进了折仙殿,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长老们劝了几轮,月尊也砸了两三盏酒杯,每每议事皆是不欢而散。

“尊上,仙族狡猾,当下应立刻将其斩于剑下,避免夜长梦多啊。”“尊上,万不可被仙族蛊惑,孽缘当断啊。”

“本就是水云天战神封印我族人,以战神元神解封,何错之有。”“尊上,仙族冷心虚伪,不可对其仁善...”

“尊上...”

东方青苍在一片此起彼伏痛心疾首的规劝声中,只觉得头痛欲裂。

仙月两族成见已久,互相视为眼中钉,几代下来偏见都要刻进骨子里。

东方青苍看着阶下义愤填膺的族人,可眼前却浮现长珩的脸。想起他曾认真地说,不可以凭种族出身断人善恶。

他还是温良。事到如今,也该后悔自己说出的这句话了吧。

“...都住口。”

他站起来,目光沉沉。

“本座将十万将士带去战场,却没能带他们回来,是本座一人之失。

“今日,本座便领噬骨霜盐钉之刑,我族将士一日不解封,霜盐钉便一日不取。”

从云梦泽归来几日,这是东方青苍第一次进折仙殿。

折仙殿内里与苍盐海传统的灰暗风格不同,是某一年他亲自改的,青白主色,明亮素雅。因此东方青苍刚一踏进去,见到长珩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然,好像他还是那个剔透矜贵的上仙。

可惜,仙骨已碎,妄念已断。

他知道长珩在等他。

长珩既已回不去水云天,也没有留在苍盐海的道理。他只是等在这里,想要亲眼见一见东方青苍。

见一见他的青木,他的东方兄,是以何等高高在上的神情,将他玩弄于股掌。

“果然是你。”

东方青苍吟着一抹冰冷的笑意:“正是本座。”

长珩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声音里的颤抖。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东方青苍冷道:“战神赤地封印月族将士,身死魂消,此仇本座咽不下,便毁了水云天新战神,很难理解吗?”

一句寻仇,将他们所有相知相护的温柔过往打成灰色。

长珩的身体晃了晃。

他低下头,面上一片苍白惨淡。

“所以,你最开始救我,是算计好的吗?”

“云梦泽时,你也没想和我成亲。”

“对。”

东方青苍笑着回应,“本座早就知道你是战神长珩。本座从未爱过你,所有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

他悠然地踱步至长珩身边,眼神越发幽深冰冷:“现在,本座腻了。长珩,滚出苍盐海,再也别出现在本座面前。”

长珩向来温和避事,没从经受过如此恶意。他不善厉言,只沉默着低头,摸上手腕,要把东方青苍给他戴的骨兰摘下来。

东方青苍定定地看着。看着长珩反复尝试都摘不掉,最后发了狠,扯得手腕一片红,眼睛也红了。

东方青苍几乎要顺着这么些年的习惯,下意识的抬起手,想给长珩抹去眼泪。

长珩哑着声音开口:“东方青苍,直至今日我才知道,我是多么愚蠢。”

东方青苍的手伸到一半,停在半空,同时长珩退了一步,决绝转身。

【8】

东方青苍在后跟着长珩,暗中护着他一路出了寂月宫,走过苍盐海,来到忘川边。

长珩在踏上那片扁舟时,回了头,静静地望向东方青苍所站的方向。

长珩知道他在。

但是东方青苍无法再出面了,也不能和长珩说句告别。

长珩看了一会儿,便低下头,催动船只驶向忘川深处。

他渐渐远去,东方青苍便一步步走出来,注视着长珩离开的背影。长珩仍然穿着一贯的青纱长衫,在阔大的忘川中,像一小块飘零的白玉。

东方青苍漫漫地想,其实这最后一面,他也想好好和长珩说话的。

比如,请求他,如果有一天骨兰能摘下来了,也戴着好不好。

它可以替东方青苍保护他,也可以让东方青苍在千里之外感应到他的心跳。

可东方青苍没有资格开口。

千千言都化为无声的一句:“你很快就会忘了我的。”忘记冰冷的婚礼,恶劣的魔尊。

当年长珩送他离开水云天的时候,也只留了这样一句话。

长珩递给他的酒,他知道有古怪,但偏想赌一次,以信任换真心。

他以为自己赌赢了。

后来东方青苍才发现,温暖的相遇,坦诚的爱语,他一丝一毫都没有忘记。

从那一局起,他输到一无所有。

东方青苍抬起手,捂住发烫的眼睛。头痛越发明显,他渐渐站不住,不得不俯下身。

临近午时,霜盐钉要发作了。

寒钉在体内游走,仿佛利剑一次一次刺穿身体。东方青苍握紧了拳,大口喘息。

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喊出声,他的意识都模糊,身体只余下痛觉。

这便是苍盐海排名首位的酷刑,日日午时发作,让人生不如死。

不知过了多久,他落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莲香唤回了东方青苍的一丝神志,他在剧痛中艰难转头,眼前全是黑雾,可他仍能捕捉到那一抹白。

“长珩...长珩!”东方青苍低吼出声。

那一瞬间,东方青苍只觉得血液都要凝固了。愤怒和慌乱甚至压过了疼痛,他勉强撑起身体,狠狠地向长珩推了一掌。

“谁准你回来的!滚——!”

“滚出苍盐海!快走——!”

长珩没有理会东方青苍的暴言。他沉默着扣住东方青苍的手腕,渡了些灵力进他身体。发现完全不起作用后,他再次靠近,将匍匐在地的东方青苍揽进怀里。

他的怀抱像是药,身体相贴传来的温度安抚了东方青苍。潜意识的信任和安心使东方青苍向着长珩靠过去,这痛便也不再难熬。

东方青苍从昏迷中醒来。眼前是寂月宫的寝殿,他按着还有些痛的心口,坐起身来。

床边立刻扑来一个身影,巽风拉住东方青苍的袖子,神色担忧:“兄尊,你好些了吗?”

昨夜的记忆浮现,东方青苍立刻翻身下床,扯了件披衣就往殿外走:“长珩呢?”

巽风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没有得到回答,东方青苍心下腾然翻涌起不安。他回头盯着巽风,眼底凝起狠厉的风暴:“本座问你,长珩呢。”

巽风便低了头,轻声说:“在玄虚之境。”

东方青苍赶去的时候,长珩已经站在阵中,手里摸着长剑。南北二幽王站在阵法外沿,神情漠然。

周围遍是灰暗的尘风,长珩一席白衣,是这里唯一明净的色彩。东方青苍便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仙君也是这般,披着一身明光。

刺得东方青苍眼睛发痛。

他满心惊惶,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长珩!不要——!”

长珩转头看他。他的目光越过了风沙,落在东方青苍身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在归于一切的平静里,东方青苍甚至感应到了一丝莫名的温柔。

下一刻,长珩举起剑,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东方青苍只觉得那把剑把自己一同刺穿,心口迸出剧痛:“长珩——!”

他刚一抬步,便踉跄着摔在地上。东方青苍撑着站起来,跌在长珩身边。他抬起手,还没来得及碰到他,仙君的身体便化成飞粉。

东方青苍茫然地抬眼,伸手想去拢住四散的光点,却只抱到满怀的沙尘。

那一日,月族十万将士得以归家。只有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尊贵的月尊弯了腰,抱着一柄冷剑,一件衣衫,哭得像个孩童。

【9】

“所以,你是梦到我死了吗。”长珩低头,摸着东方青苍紧绷的脸。

东方青苍很痛苦,连叙说都要咬紧牙关。他说:“你抱抱我吧。”

于是长珩俯下身,抱住东方青苍,问:“月尊也会被噩梦吓到吗。”

东方青苍闭目点头:“会。”

长珩无声地笑,吻了吻东方青苍颤动的眼睫,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醒了,就急匆匆出来找你。”

东方青苍轻声说:“你不要离开。”

长珩刚想接话,地面便一阵晃动。殿外传来人声,像是呼喊。东方青苍猛得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去握长珩的手,安抚疑惑的他。

毕竟已经几百年,没有客人拜访云清殿了。

“没事,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东方青苍起身离开花房,踏上回廊行至殿前,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巽风。他奇异地出现在水云天,带着一身伤,唇边还有未擦干净的血。

“兄尊!”

巽风看到他,眼睛都亮了。

东方青苍脚下一顿,将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只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兄尊。”巽风急切地望他,“你跟我走!”

东方青苍皱眉:“去哪?”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云清殿!兄尊,这里是假的,这只是你的梦境,你跟我出去!”

巽风说着,试着又向前踏了一步,不出所料被一阵罡风袭击,只能再次后退,捂住被刺伤的胳膊。

“胡言。”

东方青苍看向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没听到巽风所说的梦境,也没看到巽风满身鲜血。

“兄尊,他已经死了!他...”

“住口——!”

东方青苍的法力和怒吼同至,巽风不得不收言,举起胳膊将将挡了这一招,再抬头时眼中全是泪水。

他不知道为什么东方青苍会到这种地步。

他那天晚于兄尊一步,来到玄虚之境的时候,封印已解。莹蓝的光晕将士们身上的灰尘融化,像是落了一场纯净的雨,透出新的生机。

在一片欢欣里,只有他的兄尊跌在阵眼中央,轻声问身边的人:

“他有没有说什么...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他撑在地上的手一直在抖。堂堂月尊,竟也会有如此脆弱的神情。

周围一片寂静,无人敢回答他。

东方青苍勉强地站起来。下一刻,南北幽王的头便被摁着狠狠地砸在地上。

他从未展露过如此恐怖的一面,眼底血红,掌心的业火顷刻间便要了两人的半条命。

巽风心底狠狠震了一下,却不得不咬着牙上前:“兄尊不可!”

东方青苍缓缓地问:“你们逼他的是不是?你们告诉他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设计和利用,逼得他心灰意冷,自戕于此,是不是?”

巽风半跪下身,想从东方青苍的手下救下二位幽王。他勉力拉着东方青苍的衣袖,急切地解释:“没有逼他,他是自愿的!”

东方青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冷笑着掐上巽风的脖颈,问:“自、愿、的?”

巽风的脸漫上一层窒息的红。他扣着东方的手,艰难开口:“他说、他...”

东方青苍的力道松了些许,巽风顶着威压,几乎不敢去看东方青苍的神情:“他只说...希望月族信守承诺,今日就将兄尊体内的霜盐钉取出...”

东方青苍手上陡然失了力,巽风捂着脖颈后退,忍着咳意看向他。东方青苍也收了业火,他急促的呼吸着,满目震惊,身体晃了晃又跌坐了回去,捂住眼睛不停地颤抖。

从那日起,几乎无人敢对阴沉的月尊说一句话。巽风日日去他殿里,也不敢多言语,只站在门边沉默着陪他。直到有一天,东方青苍捏着那枚日日摩挲的骨兰手镯,对他喊道:“巽风!去把巫咸长老请来!”

骨兰到底是护了长珩一回。东方青苍在骨兰里感应到的一丝灵力波动,是长珩残余的一抹神魂。

但东方青苍是月族,心脉血所化的法器护不了仙族的魂灵,这一缕残魂不日便会消散。

“抽取出来,以仙族法器温养,可行吗?”

长老踌躇片刻,还是胆战心惊地实言相告:“不可,这缕魂魄太脆弱了,离开骨兰立刻就会...”

巽风眼见着东方青苍眼底期待的光再度熄灭。他闭了闭眼,不再言语,只挥手让巽风把巫咸长老送出殿。

第二天巽风再来东方青苍殿里时,却发现他的兄尊躺在床上,手握骨兰,面色苍白。

他将自己困在了骨兰里。

以元神造梦,燃心火为引。心火耗尽之时,梦境即碎,身死魂消。

月族上下都对此秘术无计可施,巽风不得已去往息山,希冀古神后裔的息兰神女会有破除梦境的方法。

神女摇头,道梦境随心,不可强破。她只给了巽风一支香。

“若此香燃尽,你还没能唤醒他,让他脱离此梦,那便无力回天了。”

这便是巽风出现在此的原因。

仿佛在梦境中也怕被人打扰,这虚假的云清殿被东方青苍设下结界。越靠近阻力越强,东方青苍亲自守着这里,能勉强走到殿外已经是巽风的极限。

可东方青苍不肯相信真相。

“兄尊,我们已经不必再担心被仙族欺辱。子民休养生息,安居长乐,兄尊,我们等这一天多久了,你不想看看吗?”

巽风红着眼睛,来不及去擦眼泪,只急切地伸手想要触碰他的兄长。

“兄尊,只要你踏出云清殿就什么都知道了,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啊!求你了...”

可东方青苍仍在殿前,不肯向前一步。

他望着巽风,语气是少有的温和:“巽风,兄长一直相信你,你会做得很好。”

巽风一惊,从他的话里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他看着东方青苍站在阶上,对他微微摇头。

“铸业火,断情根,受霜盐钉,手刃挚爱。

“三万年了,作为月尊,我对月族已无愧。

“到最后,就让我自由一回吧。”

巽风退了一步,满目不可置信:“兄尊,你都知道...”

东方青苍不再解释,他抬起手,一道法力向巽风胸口击去,将他送出了梦境。

【10】

东方青苍刚一回身,便看到长珩无声地站在他身后。

东方青苍顿了一下,强压着不安,去揽长珩的腰:“已经没事了,来,我们回去。”

长珩顺着他,沉默着走回花房。东方青苍还是听到他问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东方青苍面上还是平静,“想让本座回月族的说辞罢了,无妨。”

长珩停下脚步,似乎不打算将这件事揭过。

“什么是假的,这里是假的吗,你是假的吗?”

东方青苍便回忆起了鹿城的大婚之夜,长珩也是这样问他,都是假的吗。

他立刻侧身,拉起长珩的手:“我不是假的,你摸摸我。”

——这一回,我不是假的。

长珩摸上东方青苍的脸,指尖缓缓移动,流连过他的眉梢眼角。东方青苍微微偏头,在长珩掌心里蹭了蹭,说:“我是温热的,对不对?”

长珩点点头。他的目光停在东方青苍脸上,唇边却是一抹惨淡的笑意。他说:“那...我是假的吗。”

这个问题击得东方青苍心下一痛。他下意识想否认,张开口却失了声。

他的声音平静,东方青苍听着却感到越来越冷。

“所以你早就猜到了。”东方青苍说。

他垂眸缓了片刻,再开口时已是咽哽:“那你怎么不问我呢。”

长珩微微摇头。

东方青苍闭了眼,几乎不敢承受长珩的注视。

“可我没想到这里竟是你以元神所化。”长珩吸了一口气,冷静道,“东方青苍,离开这里。”

东方青苍听着只觉得想笑,可眼泪同时落了下来。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和你说的所谓噩梦,才是真的。”

东方青苍悲冷地笑了一声:“长珩,为什么还让我独活呢。你怎么能不恨我呢。”

长珩抬手,给东方青苍擦去眼泪。

他温着声音说:“我知道你断过情根,你给我的骨兰是你的心脉血凝成的,你说不爱我是想将我送出危险,你受霜盐钉是为了护住我。

“青苍,我都知道。”

东方青苍垂下头,贴着长珩的手心,哽咽得无法言语。他终于懂了,那个时候长珩没说出口的话。

他以为长珩恨透了他。原来到最后,他还是愿意以死换他好好的。

地面再次晃动,长珩抬头望去,云清殿边缘的廊檐已经开始消散。

他立刻去推东方青苍:“来不及了,你给我离开这里!”

东方青苍只随意地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回长珩身上:“我从进入这云清殿开始,就没想过离开。”

身边的景象开始破碎,东方青苍的身体也迸出撕裂般的剧痛。他再也站不住,和长珩一起跌坐在地面。

他轻声说:“求亲的时候,我向你承诺过了,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你还记得吗?”

长珩流着泪摇头。东方青苍却笑着,温声哄他:“长珩,就让我来选一次。”

水云天、鹿城、苍盐海,他失去了他一次又一次。

他再也无所求,在最后的最后,只想握着爱人的手,选一个自己的归处。

没有职责,没有天命,没有月尊。

没有迫不得已、身不由已。

他是东方青苍,是只属于小鹿的东方青苍。

“长珩...”东方青苍低声念道。

谢谢你,愿意给我一场梦,让我明快随心地活一次。

世界寸寸成灰。

长珩低下头,发现自己也开始碎裂。下一刻东方青苍就托起他的脸,不让他再看。他吻着长珩的额头,贴近他的耳垂,轻声说:

“阿珩,别怕。”

我陪着你。

长幽香断,尽散前尘。

End.

宫远徵的双标这些年来宫子羽算是领略的够够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从小到大,还真没听见过宫远徵喊他哥哥。

明明他和宫尚角一样比宫远徵大,可宫远徵偏偏只追着宫尚角跑,对宫子羽那叫一个横看也不对竖看也不对,即便大战之后宫远徵收敛了很多,可也从没听过宫远徵喊他哥。

所以......

今日这是怎么了?

宫子羽抬头看看天空,太阳照常东边升起西边落下,可宫远徵他,就是不对劲!

宫子羽若有所思的往羽宫走,边走边复盘刚才的情形。

他是去角宫请教外务的。

宫尚角大战之后便以养伤为由将外务全部推了出去,自己一身清闲和宫远徵那小子优哉游哉的在角宫过家家...

宫尚角大战之后便以养伤为由将外务全部推了出去,自己一身清闲和宫远徵那小子优哉游哉的在角宫过家家。

想到这里,宫子羽还是咬了咬牙。

什么养伤!谁不知道当初宫尚角一昏迷宫远徵就着急忙慌的给他哥塞了出云重莲,再重的伤一年半载的也治好了。

养伤?都是借口!

宫子羽顺手薅了一把路边的杂草解气,继续复盘今日情形。

他去请教外务,去的时候只见了宫尚角坐在案前,没看到宫远徵。

这不对劲!

宫子羽一激灵,想到了问题所在。

这很不对劲!

往常他去角宫,宫尚角如果在案前处理事务,宫远徵定坐在一旁磨墨,或者也支个桌子在一旁捣鼓他的瓶瓶罐罐。

宫尚角如果是在里屋休息,那宫远徵定也是被宫尚角按着在小憩,毕竟,宫尚角的眼里,远徵是亟需调养的体弱公子。

宫尚角若是在吃饭,那更不用说,宫远徵绝对在身旁与他并肩坐,面对面都不行!

想到这里,宫子羽眼睛都睁大了。

所以!今日宫远徵不在宫尚角身边,本身就很奇怪!

宫子羽继续回想角宫的事情。

他去,只有宫尚角在,可宫尚角今日语气平和,看不出和他宝贝弟弟闹矛盾的样子。

他请教完走出角宫时,才看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宫远徵。

看得出,宫远徵本并不打算理他,宫子羽也早就习惯了,正打算如往常一般点个头就走时,却看见宫远徵在他的身边顿住了脚。

宫子羽一抬头,就听见宫远徵喊了他。

“哥,慢走。”

说完就进了角宫!

宫子羽目瞪口呆的看着宫远徵的背影,整个人都迷糊了。

宫子羽越想越不对,手里薅的草越来越多。

为什么啊?

到底为什么呢?

为什么宫远徵叫他哥?!

........................................

后续见彩蛋叭,宫子羽到底是角哥和宝贝弟play的一环啊~~~

“江湖人最怕的,就是宫三掉眼泪。”

弟弟闯江湖,哥哥后面追,还得时不时收拾烂摊子的故事。

天下之大,若只偏居一隅,对于毒药天才来说未免有些憋屈了,因此,宫远徵成年后便强烈的要求走出宫门,到江湖上去看看,美名其曰“长长见识”。

长老们面面相觑,难道不是你让江湖长长见识吗?谁不知道你是想追着你哥跑??

在宫远徵的“恳求”之下,长老不得不点头同意,毕竟如果不同意,只怕这小祖宗能把长老院的屋顶掀翻了,万一再召回宫尚角......。

长老们看着宫远徵的背影,不由得...

长老们看着宫远徵的背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

宫远徵一从长老院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

哥哥给他带回来装行李的包裹他还一次都没有用过,这回正好派上用场。

暗器袋子是随身装的,这几瓶极品毒药要带,哥哥说了,江湖险恶,得提防着一手;

这几株仙草也得带,万一哥哥受伤了,随时都能用上;

这几只蛊虫要带,万一有人敢叫嚣到他的头上,他定会让那人“长长见识”!

还有,这件湖蓝色的衣服要带,这是哥哥新给他做的;这件黑色披风要带,这个哥哥也有一件,要和他穿一样的;这件狐裘也要带,这是哥哥特意捎回来的......

桌子上的盒子被打开,宫远徵看着满满一盒子的小铃铛,头一次犯了难。

“金复!金复!”

这次宫尚角出门特意将金复留了下来,负责保护宫远徵。

金复一走进来,便看到桌子上已经包好的一大包东西。

“徵公子,你这是......”

宫远徵眼睛亮晶晶的,眼里满是兴奋。

“快来帮我选一选,这些铃铛带哪几个比较好?”

金复看着满满一盒各式各样的小铃铛,又看了看桌子上已经堆起来的行礼,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

“公子,咱们是去江湖看看......不是搬家......”

宫远徵的脸色立马就拉了下来,不耐烦的挥手让金复出去。

“走开走开!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金复默默退了出去,听着屋内响起一串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第二天一大早,宫远徵昂首挺胸的骑在马上,朝着宫门外走去,金复背着两个巨大的包裹也骑着马跟在后面。

宫子羽刚刚从外面回来,见这情形,一时竟有些目瞪口呆。

“你这是......要搬离宫门么?”

金复苦哈哈的看着宫子羽身后的金繁,仅仅获得一枚同情的眼神。

宫远徵撇了宫子羽一眼。

“你懂什么。”

说罢便一夹马腹,一溜烟出了宫门。

宫子羽那一瞬间觉得,宫门怕是值钱的都被这小子带走了,那么大两包裹!

一出宫门,宫远徵便开始问他哥的行踪,长老们半分没有多想,宫远徵就是在借着这个由头去找宫尚角!

“我哥去了哪里?”

金复指了指南边。

“角公子朝着江南去了。”

“走!咱们也下江南!”

晨光正好,两个身影缓缓朝着南边走去,金复还抽出空来发了信鸽给宫尚角,他的小祖宗去找他啦!

被人架着刀扼住脖子时,宫远徵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和金复一路南下,本是十分顺利,却在碰到这座药王谷时出现了危机。

宫远徵在药王谷的边缘看到了不少稀罕的药材,不由得多停留了一些,翻阅药王谷是有一条小路的,这条小路绕过谷中,环着边缘前行。

但宫远徵知道,药王谷的边缘已经有这么多的上好药材,那谷里必定有许多宝物,于是执意要去看一看。

金复拗不过徵公子,这药王谷其实并非险恶门派,只是进去采些草药,应当没事,况且,角公子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两人大摇大摆的朝着药王谷里面进去。

谁知,偏偏不巧,护谷的迷障拦不住他们,却碰上了前来查看异样的药王谷大弟子和他的师弟们。

一人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一群。

而且,本就是他们擅入在先,理亏的是他们,金复不敢下死手,宫远徵也不敢将毒药放出来。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一幕,两个人被一群人压着,刀尖抵在脖子上。

“说!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是不是无锋的细作?!”

宫远徵一听这话都笑了,无锋细作?

“别把我和那群肮脏的东西放到一块!”

“那你们是谁?偷偷摸摸进入谷中,究竟为何!”

宫远徵即便被抓,也是神色傲然,一名弟子看着宫远徵这样子,一脚便踢向宫远徵的腿窝,宫远徵受痛,单膝跪地。

手里的暗器被紧紧攥在掌心里,宫远徵目光凶狠的看着刚刚那人,指尖微动,却被金复及时叫住。

“徵公子!不可!”

金复知道,这群人只是看到有人闯入前来盘问,并非是想要他们的性命,若徵公子暗器一出手,便是人命,这事就麻烦了。

金复咬了咬牙,袖里的响箭滑在手心,一声箭鸣,响箭腾空升起。

宫远徵立即转头瞪着金复。

“蠢货!怎么还叫我哥!”

金复缩了缩脖子,装作没有听到。

许是问了半天没有丝毫收获,那位看起来很是阴沉的大弟子一步一步缓缓朝着宫远徵走来,手里拿着一瓶开盖的液体,味道一传来,宫远徵便变了神色。

这是他调配出来的,审问犯人最常见的毒药,没想到今天会用这个被人威胁。

不过,他有百草萃,可金复没有......

“看来不吃点苦头,你是不肯说了,既如此,那便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眼看那瓶毒药就要倒在宫远徵身上,突然,树林里一阵利器划破空寂的声音。

“住手!”

……………………

后续见彩蛋叭~宫尚角赶来护弟了,傲娇修勾一掉眼泪,宫二先生能把江湖都掀翻。

私设:宫远徵死在了上元灯节宫尚角那一击之下,灵魂在宫门盘桓了七天看着上官浅被关进地牢宫尚角负责审讯却留有余地心中说不清的酸涩和难过,头七回魂之日已到本以为会踏上轮回之路,没想到重生回了事情一开始的起点:新娘即将入宫门之时。

Ps:站在角色立场,进入宫门不怀好意的无锋刺客都会被搞死这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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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公子?”仆从在房间外小心翼翼的敲门轻唤。

宫远徵觉得头痛欲裂有些不虞的道:“喊什么?”死后都不让人清净吗?

“公子,出云重莲.....”仆从的声音越来越小。今日本该是公子定下的侍弄之日,往日里公子早早就过去了,今日...

“公子,出云重莲.....”仆从的声音越来越小。今日本该是公子定下的侍弄之日,往日里公子早早就过去了,今日迟迟未到,世所罕见的出云重莲的重要性他根本不敢擅作主张的接手,只好过来请公子,没想到正撞了公子的霉头。

宫远徵一下便睁开了眼,打量了一下四周,他不是死了吗?又怎么会在自己房间?还有出云重莲?

“出云重莲怎么了?”宫远徵问。

“今日是公子定下的浇灌之日,公子迟迟未来也未有任何命令传达,我这才不得不来打扰公子。”那仆从解释道。

“我知道了,我一会儿过去,”宫远徵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是,公子。”那人领命而去。

宫远徵面上一如往常的洗漱穿衣,随便找了个事由对给自己编发的侍从套出了现在的日期,心中是掩不住的惊涛骇浪,直到看到出云重莲的生长状态才确定他是真的重生回了新娘即将入宫门之时。

上官浅和云为衫,包括上一世死在他手里的郑南衣,都还没入宫门。宫远徵第一反应便是去找哥哥宫尚角,飞奔到了角宫被告知宫尚角尚未回还,宫远徵走回徵宫慢慢的沉静下来开始捋上辈子事情发展的始末。

上一世宫尚角当真不曾怀疑过上官浅的身份有问题吗?宫远徵看向桌案一侧摆放的刚刚有一点雏形的龙形花灯勾起一抹带些苦涩的笑意,宫远徵不认为在外打拼多年的宫尚角会还没他看的清,只是愿不愿意偏爱的区别罢了。

哥哥可能喜欢上了上官浅,曾经他不是哥哥最重要的弟弟,上官浅来了角宫不足一月,他连宫尚角最重要的人也都不是了,那他这次就算去找了宫尚角,他现在无凭无据,她们的身份又伪装的毫无破绽,他拿什么让宫尚角相信他无凭无据便要对三个新娘下死手,月老院那边怕是也说不清。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既然他回来了,最要紧的事便是先把他哥留住,执刃和少主他不想救,但决不能再让宫子羽那个废物占了执刃之位。

如果说宫尚角还怀疑过上官浅进行过多次试探,那宫子羽那个蠢货便是一门心思的向着云为衫,不知抖搂了多少宫门的秘辛出来白白为他人做了踏脚石。

没过一会儿他便接到执刃传唤,他照例接受了拦截宫子羽和新娘的任务,至于宫唤羽交代的莫要伤了宫子羽?哼,打斗过程中刀剑无眼的误伤总是在所难免的,宫子羽的脑子说不定被打了里面的水还能往外倒一倒清醒一点。

宫远徵守在暗道口处,又一次等到带新娘逃窜的公子羽,这次他还着重注意到是上官浅拉住了云为衫才让最沉不住气的郑南衣暴露了出来,宫远徵这次下手比上次还狠,宫子羽脸上直接挂了彩。

等到面见执刃时,面对宫子羽试图自圆其说说自己早有安排和告状,宫远徵半点不让的挑衅道:“我也是拦人心切,毕竟里面不知道藏着几个无锋,子羽哥哥好心把她们放跑了,来日被杀上宫门该跑的怕就得是你了。”

“你!”宫子羽气结:“那管事死前明明说只有一个,你却下了死手要杀全部,这让武林如何看待我们宫门?岂非说我们宫门内全是枉杀无良之人?”

“什么时候无锋说的话也可信了!?”宫远徵冷冷的看着宫子羽:“你心疼她们,可曾想过若因为你的愚蠢之举害的无锋将宫门内摸得清清楚楚,届时宫门被破血流成河,你的良心就过得去了?”

宫子羽哽住,宫远徵继续怼:“况且,再退一步我们的目标也是查出无锋,你若是想救人就该走正经的路子去查线索,而不是一口气全放走。简直是....”蠢!

最后一个字虽然宫远徵没说出口,但大殿之上人人皆知。

“够了!”执刃终究还是护着自己儿子的:“远徵,过了!”

“抱歉执刃,毕竟外人再可怜,难道宫门之人的安危就可以无视吗?我这也是看子羽哥哥实在太过心软一时情急这才说重了。子羽哥哥能体谅的吧?”宫远徵挑挑眉看向宫子羽。

“我不!”宫子羽刚想说自己不体谅便被宫唤羽拦住了。

“远徵年纪小,但想的却很明白。”宫唤羽看着宫子羽按下他的胳膊道:“子羽啊,莫要与远徵弟弟计较了。”

“哥!”宫子羽道。

宫唤羽看得清,宫远徵虽然咄咄逼人看似无礼却处处占理,便是拿到长老院去说子羽今日被伤也绝不能惩戒他一下,否则岂不寒了那些一心为宫门安危着想的人?

此时有侍卫来报:“角公子回来了。”

宫远徵一如既往的行礼:“执刃,请容许我先行告退去迎接哥哥。”

执刃点头,宫远徵离去。走路带起的风也吹动了发间的银铃清脆作响。

彩蛋是宫远徵迎接宫尚角回来并拦住宫尚角被支出宫门。

宫远徵为宫门犯人特意准备的极刑,每一道,都比之前更甚,都能让人痛不欲生。没有人能在此等酷刑之下还不松口。除了,他自己。

远徵弟弟入狱疯批版,一发完

………………

“远徵弟弟交给你,你尽情审。”宫尚角的语调没有波澜,把宫远徵往前推了一步。

宫远徵有些诧异,但只有一瞬,因为在他回头望向他哥的时候,从对方眼中读到了某种信息,那是独属于他们兄弟之间的默契,所以他知道,宫尚角信他。既如此,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徵宫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屈打成招黑白颠倒也不是不可能!”公子羽言辞犀利。

“我们用什么刑什么药,你们就同样用什么刑什么药,没有的话,我让徵宫给你送过去。”

宫尚角对自己弟弟尚且...

宫尚角却没有理会公子羽,目光阴冷的扫过跪在地上颓然的贾管事,见对方无动于衷,他隐在衣袍中的手暗暗握紧。没想到这个贾管事还是个硬骨头,竟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宫尚角,这可是你说的!来人,把宫远徵和贾管事带下去!”

此话一出,宫尚角古井无波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痕,宫远徵甚至能在那张冷峻的脸上看到明显的担心,此种形势他非但不怕,心底竟还有一点窃喜,为了不让哥哥担心,回以对方一个“放心”的微笑,然后就跟着侍卫走了。

宫尚角的视线一直追着宫远徵到看不见人才收了回来,告了退,便也离开了长老院。

长夜漫漫,严刑拷问,这一夜,宫门这几兄弟,谁都不好过。

宫远徵信步走进地牢,他可是这里的常客,只不过今天他的身份调换了一下,变成了受刑的那一个。

地牢的侍卫战战兢兢的把宫远徵的手脚锁了起来,完毕之后还补了一句,“这都是上面吩咐的,希望徵公子勿要见怪。”

宫远徵瞥了侍卫一眼没有说话,扯了扯锁链,想着这东西还挺牢靠的,完全没有身处险境的自觉。

过了大概一刻钟,地牢里又来了两个侍卫,宫远徵从没见过,估计是长老院保持中立的人派来的,为了保证行刑绝对公平。

看着两名侍卫认真挑选刑具的样子,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意见是否会被采纳,但宫远徵还是开了口,“这里东西我再熟悉不过,都只能让人受些皮外伤,对我来说就是小儿科,倒不如直接用上我的那些佳酿来的痛快。”

两个人无动于衷,宫远徵的脾气也差,已经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威逼利诱,“今日百草萃的药效已过,你们也不用怕我不中毒吧?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若我身上留下了伤痕,明日证实了我不是调换百草萃的凶手,即便是长老也不好向我哥交代,是不是?”

两名侍卫还是没有说话,却是对视一眼,同时放下了手中的长鞭。

他们两个的举动宫远徵看在眼里,唇角微微上扬,果然他哥的名声在外,谁都要忌惮几分。这样的话,不用刑,哥哥就少些担心。

又见两名侍卫在他调制的佳酿前踌躇,宫远徵就知道这两个人大概是日日跟在长老身边,这样的事情没怎么做过,自然也不了解,便一一讲解。

侍卫也很贴心,没等宫远徵接着说下去,就把第一杯酒送进了他口中,当然贾管事也没落下。

静待药效发挥作用,宫远徵的额上渐渐冒出虚汗,这药虽不会让人疼,却也不怎么好受,浑身无力,若非靠着双手上面的锁链拉扯,他恐怕站都站不稳了。

宫远徵垂着头,说话都是轻飘飘的,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第二杯,五脏六腑,灼烧之痛……”

为了省点力气,宫远徵精简之后的说辞。但他说的精简并不意味着这毒简单,看贾管事喝下之后的反应就能看出。

惨叫声在整间牢房回荡,连侍卫都忍不住皱眉,他望向一边的宫远徵,少年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却依然面不改色,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吃过百草萃。

侍卫便差人叫来了擅长医术又不会偏帮的月公子,然而答案却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宫远徵的确中了毒。

可是为什么宫远徵的反应不大?难道他没有痛觉吗?然而这个解释很快也被否定了,因为他看见少年紧紧缩起的手指。

烈火焚身,怎会不痛?但他是宫远徵,他有他的倔强,如何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况且,他已经……习惯了。

“第三杯,反之。”

在极热之后是极寒,这是宫远徵为宫门犯人特意准备的,极刑。每一道,都比之前更甚,都能让人痛不欲生。没有人能在此等酷刑之下还不松口,除了,他自己。

刺骨的冷意让衣衫单薄的少年瑟瑟发抖,宫远徵垂着眸,脸上更是没有一点血色。

“第四杯……”

宫远徵已经没力气再说下去了,却还是躲不过被喂下药酒。

从头至脚,骨子里的痒意逐渐蔓延,即便没有锁链的束缚,也难以解脱。少年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些许表情,好看的眉头紧蹙着,呼吸都有些费力似的,咬着下唇煎熬着,希望这一阶段能快点过去。

贾管事这边连惨叫声都逐渐弱了下去。

痒意在慢慢消退,只有宫远徵知道,这才只是开始,还没到能松一口气的时候。

在痒意完全退去那一刻,痛苦会达到顶峰。宫远徵闷哼一声,咬着牙把声音吞了回去。阴冷潮湿的地牢,他此刻额上的汗却啪嗒啪嗒的掉,单薄的衣衫也早已被汗水浸湿。

“哥……”

生生敲碎骨骼的痛苦,贾管事只留下一声尖锐的叫声,很快就没了声息。

“他服毒自尽了。”

“那这边还审吗?”侍卫指了指宫远徵。

“审什么审,先回去禀报长老,请长老定夺。”

宫远徵恍惚听见他们离开,心中不屑,这就结束了?他轻哼一声,不过他哥要是见到他这个样子,会担心的吧?

“你,过来,放我下来。”宫远徵虚弱的样子,看着是孩童都能一下将他打倒,但偏偏这些侍卫莫敢不从,除了担心这个小阎王出去之后报复他们之外,还有对他哥的忌惮,要是被宫尚角知道他弟弟在这遭了这么多的罪,恐怕他们是性命难保。

将锁链解开,侍卫眼疾手快的托住了倒下来的宫远徵,又叫人把角落的木板床铺厚,才将人扶了过去,盖上了厚厚的一层被。

宫远徵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没有执刃的命令,他们也没有解药,默契的都退了出去,留他一个人蜷缩着默默忍受。

天一亮,宫尚角如期而至,宫远徵换上侍卫取来的干净衣物,满意的微微一笑,这人是个有眼力见的。

“哥。”

宫尚角打量着自己弟弟,见人身上没有伤痕,皱着的眉才舒展了些。给人披上了厚厚的大氅,然后就伸手去抓弟弟的手。果然,冰冷的很。

“他们对你用了毒?”宫尚角一边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宫远徵,一边语气不善的问道。

“是。”宫远徵照实说道,他本来就知道是瞒不过哥哥的,“哥,你别担心。我不是说过,我研制的毒,对我,几乎没用。”

宫尚角注视着弟弟的眼睛,宫远徵不闪不躲。的确,宫远徵除了脸色差了些之外,神色如常,好像并无痛苦。

“回去吧。”

宫远徵跟着宫尚角来了角宫,为了不让哥哥起疑心,强打起精神和他聊了几句。

倒是宫尚角察觉弟弟精神不济,便让金复把人送回了徵宫。

徵宫,自己的地盘,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宫远徵才松了口气,被痛折磨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也阵阵发黑,他踉跄的走向药柜,却在一步之遥倒了下去。

好热,好冷,好疼……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宫远徵不知怎么睡到了榻上,他能感觉到身上的毒也已经完全解除了,是谁?

推开门,宫远徵看到了那背对着他的玄衣男子。

“哥。”他这一声叫的多少有些心虚的成分,宫远徵不知道宫尚角知道了多少,但他知道言多必失,在他哥面前他的谎言总是无处遁形,所以就选择闭上了嘴,模样也乖巧的很。

但宫尚角迟迟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宫远徵心底有些疑惑,哥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他走过去,恰逢宫尚角的一滴泪从眼角落下,他顿时慌了。

“对不起,哥,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瞒你了……”

宫尚角看着弟弟慌乱的样子,将人一把带进怀里,“不用,你不用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怪我……没有护好你。”

宫尚角放开了宫远徵,他当然知道不可能是弟弟做的,却让弟弟平白受这无妄之灾,是他无能。

但是现在他除了自责,还有很多话想问,“远徵,你说你的毒对你几乎没用,有几分真?”

宫远徵和哥哥碰撞的目光,一瞬间躲闪开来,他瞒着是瞒着,哥哥不问他也就不说,可哥哥问了,他撒谎也没用,他哥总是能看透他的心。

“是真的……”他这句话真假参半,但在气势上却矮了一截。

“宫远徵。”宫尚角淡淡的叫着弟弟的名字。

在宫远徵的印象中,他哥很少会称呼他的全名,一般都是叫他远徵或者远徵弟弟。他小心翼翼的去看宫尚角的脸色,却在视线触及到哥哥面上冷然笑意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完了……他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把他的事透露给他哥的!

“哥,我错了……”宫远徵弱弱的道着歉。

宫尚角看着这个他从小养到大的弟弟,好像从来都是远徵弟弟跟在他身边,一声声哥哥的叫着,弟弟眼里除他之外似乎就容不下别人。可他对远徵的印象貌似只停留在表面,只知道弟弟爱哭爱闹爱撒娇也爱吃醋,却不曾了解弟弟身为徵宫宫主,药理天才,表面风光,暗里到底付出了多少,才能到如今人人敬畏,不负徵宫主人的称号。

如果没有刚刚那名侍女,宫尚角恐怕还会被蒙在鼓里。

今早宫远徵回了徵宫之后,宫尚角忙着处理事物,但到了中午都没有看到宫远徵过来找他,心中放心不下,便亲自去徵宫看看。

“远徵!”一进门就看见倒在地上的宫远徵,宫尚角心下一惊,完全失了往日的沉稳,急忙喊来医师。

医师赶来给宫远徵把了脉,说是中了毒。宫尚角定下心神让手下去取百草萃,解了毒宫远徵还是没有醒来,宫尚角心疼的握着弟弟的手,眸中深沉看不出喜怒。

房间里的下人都自觉的退了出去,只留下这两兄弟。

宫尚角静静的坐在弟弟床榻边上,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叩门的响动才让他的视线移了过去,然后就听见了一个清亮的女声。

“角公子,请您出来一下,我有些……关于徵公子的事,想和您聊聊。”

宫尚角轻轻放下弟弟的手,走了出去,关上门。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名身材娇小的侍女,能跟在宫远徵身边伺候的人很少,小艾算一个,因为她原是宫远徵娘亲身边的人。

不过,自从宫远徵的娘亲故去之后,小艾也变得沉默寡言,只有看着宫远徵的时候才会偶尔露出笑容,更是从不和徵宫之外的人搭茬。

而此刻,小艾同样回望着宫尚角,不卑不亢。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刺着宫尚角的心。

“角公子,您知道试过多少毒,尝过多少痛,才能在身受剧毒之苦的时候,依旧面不改色的和你谈笑风生吗?”

“徵宫最擅医毒暗器,历代宫主都由上一代亲自教导方能成事,但徵公子自幼父母双亡,无人引导,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摸索着前行。前路漫漫,稍有偏差,便前功尽弃。”

“所以即便徵宫有药人,为了保证精准,徵公子也会拿自己试药,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宫门内存的很多烈性毒药,都是徵公子亲身试出来的,也都毫无保留的交了出去。”

小艾眼眶红红的,“我跟您说这些,没有别的,只是试毒的苦楚我再了解不过,徵公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他还未及弱冠,他如此折磨自己,我实在心疼,希望角公子能对他多多规劝。”

思绪从回忆中抽回,宫尚角看着可怜兮兮的拽着自己衣袖的弟弟,既心疼又无奈。他默默收回了手,目光落在宫远徵还有些苍白的脸上,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若不是这次入狱,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宫远徵的目光闪躲,哥哥这问题他真不好回答。

“哥,为宫门炼制毒药本就是徵宫的职责所在,我也没打算一直瞒你,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又怕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

弟弟的回答让宫尚角有些意外,他竟不知宫远徵什么时候这么看重宫门了,不过宫远徵要是知道宫尚角的想法,肯定会说,哥哥在乎的我当然也会放在心上。

“从明天开始,我会训练一批药人专门供你试药。”宫尚角说道,“远徵弟弟,可否答应我,以后不要拿自己的身体胡闹?”

“当然可以,只要哥哥不生我的气。”

小剧场

“最近角公子怎么来徵宫来的这么勤?”

“好像只要徵公子回来,不超一个时辰角公子一定会到。”

“小艾姐姐,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院中的侍女专注的照顾着药草,好像没有听见旁人的问话似的。剩下的人知道得不到回应,也识趣的散开了。

小艾侍弄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透过窗户望向屋内的两个人,宫远徵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和面上毫无波澜,眸中却藏着隐隐笑意的宫尚角。

宫门人人皆道角宫宫主阴鸷冷峻,她也从没信过宫尚角是真心待宫远徵,可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远徵为救哥哥以身试毒

*病弱徵,发疯角

*无彩蛋,一发完

-00

世人都道徵公子是角公子的虔诚信徒,

却不知是宫远徵让宫尚角落地生根。

-01

蚀心之月已经折磨宫尚角许久了。

玄衣少年手握剑柄,挺身立于殿门前。若是在夜色里靠近些,定会瞧见少年满目痛色。宫远徵死死地望着紧闭的大门,抿唇似乎下定决心,唤来院外的侍卫。

“明日之前,绝对不能放任何人进去。”宫远徵紧握拳头,指甲在掌心剜出几道血痕,他阴冷的眸光紧紧定在低首领命的人身上,“尤其是,上官浅。”少年的声音愈发可怖。

“若是有人进去...

“若是有人进去,或是哥哥出了什么问题。我会亲手将你头颅献祭给哥哥。”宫远徵离去时,只剩下这句轻飘飘的话,听起来如同家常便饭的问候,惹的人禁不住汗毛树立。

宫远徵孤影一人往后山走去。

他知道哥哥疼极了,一定是疼极了,但他却从来不肯说。对于自己来说,解毒最快的办法,就是以身试药。

-02

“远徵为何不在。”宫尚角面色苍白披着寝衣,甫一出门竟未见弟弟迎上来,环顾四周询问门口侍卫。

可众人皆是摇头不语,他心下疑惑:弟弟从不会安心将此事假于人手,难道是身体不适?

思及此处,宫尚角急忙回身穿衣,斜睨着身后众人冷声道:“一群废物,我不在连小主子都看顾不好,立刻随我去徵宫。”

可宫尚角却从未想过会被弟弟拒之门外。

他愣怔地看着药庐紧闭的木门,到底还是忍住没有强行打开。只是温声哄着:“远徵弟弟,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让哥哥进来看看。”

却只听着门里少年有些虚浮的声音,颇微弱地响起:“哥哥,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晚上我陪你用膳。”

宫尚角原本立于庭中,听出声音不对,他愣怔一刻,猛然冲到门前,眸色寒凉:“宫远徵!你是不是又拿自己试药了!把门给我打开!”

屋内少年蜷缩于地上,望向门隙间的男人,忍痛挪向门边,倚靠在门板上,宫远徵咬紧牙关,苍白的面容上全是冷汗,染血的手掌无力地垂于身侧。

“哥哥,别进来……”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宫尚角察觉到他正抵着门,瞬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青年缓缓蹲下身子,不顾那上好绸缎的衣摆沾染尘土,微凉的手掌抚摸感受着木纹,似乎可以透过这块坚木触及那人的体温。

“……远徵,哥哥很担心,让哥哥看看你。”

可屋内的少年却倔强的不肯再发出声音,只听见微弱的呼吸声从缝隙间淌出来,伴着院中树荫,流到了宫尚角的脚下,丝丝缕缕地绕着他的黑靴,跑进他的耳朵里,又进入他的心肺,绞紧了他的内脏。

风动吹拂了院中大树的枝叶,发出了簌簌声。宫尚角转头,不知何时院中竟多了这般大的古树,似乎是移来的。

宫尚角半跪在门前,沉默地盯着面前的木纹,静静地守着屋内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门被突然拉开,瘫坐在地上的少年脱力地仰坠入宫尚角的怀中,惊得他急忙将人护住。宫远徵的面色极为难看,冷汗将鬓发打湿狼狈地贴在脸上,他虚弱地报出了一串药材的名字。

“快去……蚀心之月的解药……”少年说完,疼痛难忍地甚至将舌尖咬破了,丝丝缕缕的血染红了宫尚角的眼眶。弟弟竟然又是为了自己。

他将人抱起,望着门口的呆若木鸡的一群人,怒声吼道:“没听见吗!快去!”随即大步往寝间走去。

宫远徵感受着温暖熟悉的怀抱,意识模糊间似乎看见了院中那颗古树,“我养虫养草,常常拨开泥土,寻找药材,我每次挖开大树的根,都像看到他的心,那树根埋在阴冷又黑暗的泥土里,无怨无悔的,深深扎进坚硬的大地。”

“把你视若神明的人,并不会喜欢,伏身于尘埃中的你。”他要救哥哥,将哥哥从尘埃中捧起来,送上万人仰望的高台。

可他也存了私心,少年想让那沉默的根,在这里长生。

-03

宫尚角简直快疯了。

他双目赤红,如同野兽般狰狞嘶吼:“徵宫要你们何用!事事都要远徵亲自来试,他才多大……若是你们治不好他……”

宫尚角缓缓抬眼:“今日就是诸位的死期。”那声音不再高亢,愈发冷静低沉,此刻的角公子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高位者。

青年面部肌肉不停地抽动着,显然是真的动怒了。

他垂首去望幼弟的面色,忽然,少年枕边的信纸引起了他的注意。宫尚角犹豫瞬息,还是伸手探了出来。不知过了几息,上位之人却苦笑出声,惊得下人更是瑟瑟发抖。

远徵,就连替自己试药,还生怕哥哥会愧疚。

蒙兄长大恩,得以庇护,成长至今已然是一宫之主。风刀霜剑兄长护我身前,如今合该弟回报荫蔽之恩。然弟无能,思来想去便只有此身试之。

惟愿可免兄长苦痛。

宫尚角将信置于胸口处,随机把少年细瘦的手腕拢入掌中,低首将眉眼全部埋入其中。只有在这里,他才会有安心的感觉,才会有家的感觉。

他在这掌心中沉默着生了根。

其实,并不是弟弟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远徵。

他们曾经都经历过绝望,可远徵弟弟似乎有种倔强的生长力,那双白嫩的小手为自己拭去泪水,然后握住他的大掌,将他带出了黑暗,从此他也不会是孤身一人了。

“以后,我就是你弟弟。”

这世间,从一开始就是远徵带他走进来。

天光乍破之时,床上之人终于有了动静。

“哥哥……?”少年迷蒙睁眼双眼,却被人抱了满怀。“下次不准这样了。”宫尚角抱住怀中人,声音寒凉刺骨,眼眸中却是燎原的烈火。

宫远徵苍白的小脸笑得灿烂,拍拍他的肩膀,将他的火悉数浇灭:

“知道啦,哥。”

-04

宫远徵从黑暗中赶来,

风尘仆仆,

他将种子从尘埃中小心拾起,

播撒到了光明处,

长成了沉默的大树,

可还有一颗在他的掌心中生根,

从此再也没能放下。

——END

我叫宫睿,小名瑞瑞,今年三岁了。

我爹是角宫宫主宫尚角,他可厉害了,宫门里就属他最会赚钱。

就连我姑姑伯伯都经常来找我爹借钱。

我爹得问过我娘再考虑借不借。他长的高大帅气,武功又好,对我好,对我娘更好。我称之为三好男人。

说到我娘宫远徵,听姑姑说我娘是我爹从路边捡的,养大了就当媳妇了。

对了我娘是个男人,他十七岁生的我,说起我娘那可是个厉害人物,十几岁就是徵宫宫主,他精通各种药理,最擅长的就是制毒了,我娘的毒药都用来对付坏人的。

我娘长的很漂亮。就是脾气不太好。

他对我有个爱称就是小兔崽子。我从小就知道惹谁都不能惹我娘。

两岁的时候,我调皮拔了我娘刚...

两岁的时候,我调皮拔了我娘刚种的草药,我娘二话不说掏出棍子就开打。

等爹爹回来的时候,我痛哭流涕抱着他的大腿告状,说我娘打我,让我爹把他打哭。

结局就是我爹娘一起把我打哭。

爹爹告诉我,绝对不可以碰娘的东西,不然不用我娘动手,他会替我娘揍死我。

从那以后路都走不稳的我,碰到我娘种的哪怕一棵野草都能灵活的避开。

我怀疑我是爹娘捡来的孩子,别人的娘胸前都鼓鼓的,我娘的胸一马平川。我怎么可能是他生出来的?我难道是喝露水长大的?

可姑姑告诉我,我是我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娘的月子还是他和我爹一起伺候的。

那好吧,我就是爹娘的孩子。

我大伯是执刃,我爹让我尊敬他,我娘让我别搭理他,他脑子不好少跟他玩。

我爹让我听我娘的。

我大伯母人很好,她不光菜做的好吃,还会做许多糕点,我可真羡慕他们的儿子宫之云。

我娘除了制毒啥也不会,我有一次哭着说想吃他做的饭菜,我娘那为数不多的母爱终于冒了个泡。

他在厨房里鼓捣了大半天,然后我就听到有人喊厨房失火了,就看到我娘端着一盘黑乎乎的菜从里面跑出来。

厨房的火终于灭了,但也烧的差不多了。

我看着我娘唯一抢救下来的菜陷入了沉思。

这是鸡蛋?还是西蓝花?我娘说这是蘑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黑色的蘑菇。

我娘烧了个厨房的代价做的菜我总得给点面子,夹起一根蘑菇放进嘴里,我娘不亏是制毒高手啊,做菜都和别人不一样,这菜又甜又咸的。

为了不让我娘伤心我艰难的将这根蘑菇吞了下去。告诉我娘我饱了。

我娘转头告诉我爹,“别吃了,瑞瑞都吃不下去肯定不好吃。”

娘,我谢谢你,拿亲儿子试毒。

厨房修好之前,我爹娘带着我过上了讨饭——不,是百家饭的日子。

从那以后,我爹禁止我娘进入厨房。

我怀疑我爹娘背着我吃好吃的,他们有时候大白天关着门,我靠坐在门槛上听着我娘喊吃不下了……好大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等他们开门的时候,我就看到我爹娘嘴唇红肿,我娘的脸还红红的呢。

我问我爹,娘吃了什么好东西能不能给我尝一口,我娘的脸更红了,扬起手往我屁股上糊了一巴掌让我有多远滚多远。

至于我爹嘛,抬腿一脚将我踢出去的。

好嘞,我这下真的圆润的滚了。

我去了羽宫找我那脑子发育不全的伯伯,坐在他的怀里吃着我大伯母做的桃花酥告诉他,我爹娘虐待我,大白天关着门,有好吃的不给我吃。

大伯笑的都快抽过去了,他告诉我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有妹妹了。

吃完晚饭我那不靠谱的爹娘估计都没想起来他们的儿子不见了,也没人来找我。

那天晚上我与宫之云睡在了一起,原来他也不和爹娘睡在一起啊。我从小就自己一个人睡,我爹说我是大人了,要学会自己睡觉,我问他那娘也是大人为什么要和爹一起睡觉。

爹爹说他与娘亲已经成亲了,娘是他的妻子,自然是要与他一起睡的。

我也想与娘一起睡觉,就吵着要娶我娘做娘子,这样就能与他一起睡了。

我爹反手一个大逼兜子将我打哭,他黑着脸告诉我娘亲是他的,只能与他一起睡觉。

好吧,我哭着问,他以后死了能不能把娘亲给我,到时候我在和娘睡。

我爹的脸更黑了,他的巴掌像雨点一般狠狠招呼着我的小屁股。那天晚上我哭的很惨。

然后,我娘难得起了个大早,又把我打了一顿,我也是有脾气的,一天没理他们,然后他们说我没礼貌,夫夫混打了又揍了我一顿。

第二天的时候,我爹娘依旧没来找我,看来真的没发现我不见了。

我自己又屁颠屁颠迈开小短腿回了角宫,得嘞!

那二位还没起床呢,太阳都晒屁股了,比我还懒。

等到中午的时候爹娘终于醒了,我的小肚子饿的咕咕叫。

我娘吃饭都不用自己夹菜,我爹全程伺候着我娘。

我娘可挑食了,只吃肉一点蔬菜都不碰。

我爹给我娘夹了一筷子青菜,我娘皱着眉头冲他撒娇不想吃。

我爹最受不了他这一招,夹起他碗里的青菜就丢到了我的碗里。

好歹是想起我来了,有父爱,但不多。

我想起伯伯昨日说的话,问我娘是不是要有妹妹了,我娘嘴里的饭喷了我一脸,我爹的茶水同样也喷了我一脸……

我娘问我谁说的,我告诉他是伯伯说的他们在种小人儿。

“啪”的一声,我娘单手将筷子折成两截。一掌就将桌子劈成两半。

我的娘啊,我还没吃饱呢。

后面就是爹娘提着剑冲到羽宫将我伯伯暴揍一顿。

我爹说以后伯伯再来借钱就让他加一成的利息,这不就是姑姑说的高利贷吗?姑姑说的没错,我爹心黑的很。

当然这话我可不敢说出来,不然又得挨揍。

我爹娘不允许别人说对方的坏话,就是我这个亲儿子也不行。

伯伯果然没欺骗我,过了几个月我爹说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我看着我娘平坦的肚子,爹爹说再过八个月弟弟妹妹就要出来了。

我问爹爹能不能给娘施点肥,这样我就能早点见到弟弟妹妹了。

是的,我的理解是我爹就是耕地的老牛,我娘是肥沃的土地,而我与弟弟妹妹就是种子。

庄稼都是需要施肥才会长的更壮,长的壮实了成熟也就会更早一点。

我娘脸色大变,让我爹拿棍子来!

我爹搬了把椅子让我娘歇着,他来。

我瞅着气氛不对劲,迈着我的小短腿拔腿就跑,被我爹拎小鸡仔一样抓了回来,脱了裤子一顿好打。

又是被打的一天啊。

我娘怀孕后脾气更差,动不动就爱骂人!他舍不得骂我爹就一天三顿不带重复的骂我。终究是我承担了所有。

他还喜欢抢我东西吃,姑姑刚刚给我的糖葫芦被我娘一把抢走。

他说小孩子不能吃糖,扔了浪费,他替我吃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苦了孩子也不能苦了自己!

八个月后的某一天清晨我娘肚子疼终于要生了,在屋子里叫的像杀猪一样,我爹在外面急得像拉磨的驴,围着圈到处转。

等我一觉睡醒的时候,姑姑一脸兴奋的告诉我,我有妹妹了。

听到这,我赶紧就往我爹娘的房间跑。看见我娘半躺在床上正逗弄着我爹怀里抱着的襁褓。

这就是妹妹吗?我赶紧踮起脚尖看,可惜个子太矮了什么也看不着。

我看了看屋子里,费劲的搬来一个矮凳站上去,看见襁褓里一个脸上红通通,皮肤皱巴巴头发稀疏湿漉漉的——猴子!!

我问他们不是说是妹妹吗?怎么生了个猴子。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醒来又是一顿打。

姨姨们下面就是老牛耕地种猴子——哦,是妹妹的故事了。

●没关系,我自会让你俩一起过节(剧里吃刀,那就文里吃糖)

●佳节、花灯、圆子、天灯祈愿、同寝…缺点就加点,主打掺糖

●有私设,ooc归我

上元佳节,天官赐福;帝君喜明,多以灯火祈愿;心若诚,则祈愿得圆;来年定将岁岁安康,得偿所愿

这是宫远徵自话本里看来的,那话本是早年宫尚角外出带回的礼物。

旧尘山谷虽大,却了无生趣,宫门外的市集小镇上虽有酒馆、勾栏、商铺,但却总是不如外边江湖热闹有趣。

宫远徵许是因为幼时变故,不怎么爱往人堆里扎,也不怎么喜结交朋友,这宫门里的人又畏惧他一身制毒本事,都离他远远的。

他的世界里除了花花草草......

他的世界里除了花花草草,毒虫药人,便只剩下个宫尚角。

但宫尚角自从接手宫门外务开始,越发忙碌,一出门便是许久不归,甚至有时数月才能见上一面。

宫尚角很是疼惜这个由他养着的小子,虽然不能常伴,但每每归来时都会带上一大箱子礼物。

精巧暗器、药谱秘笈、精致发饰、上好布料、有趣话本、美味且能保存长久的蜜饯糖果……凡是好的,都收了往里装,只等着归去时送到宫远徵那里。

到底是少年心性,对有趣的故事都带着好奇,宫远徵很喜欢那些话本,也喜欢在宫尚角留在山谷的时候缠着他给自己讲解有些难懂的话本意思。

每年上元灯节后,宫尚角便会离开山谷外出奔走,所以宫远徵格外珍惜这个节日。从话本里了解来的上元灯节祈愿诸事,他一直记在心里,每每节前便会提前精心地做好花灯,等到当日宫尚角来接他去用膳时再拿出来赠予他。

因为性子淡漠,加之年少突逢大变,宫尚角几乎将自己封闭起来,那些寻常无用的喜好再也没碰触过。但面对举着精巧花灯的宫远徵,他忽然就说不出任何拒绝来。

“哥哥,话本上说了,上元灯节,花灯祈愿,方能得偿所愿。”

那双明亮灵动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在他接过花灯时又微微上扬。这是宫尚角多年来安放在心底的柔软,每每触及便觉着自己还能是个鲜活的人。

等到用完晚膳片刻后,宫尚角也会破例带着他去小镇里逛逛,再去放天灯祈愿,玩累了就抱着这小子去镇上的哨点处休息一夜。

他那点不多的背离规矩和无视门规都只给了这个赋予他一片真心的漂亮少年。

今年的旧尘山谷遭遇了太多事,宫门内总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悲切和高度的紧张,但好歹也是一年中重要的节日,宫远徵还是想带着做好的花灯去陪宫尚角过节。

但当被告知宫尚角已同上官姑娘在用晚膳时,宫远徵提着龙灯的手顷刻间攥紧了几分,又在下一刻恢复理智,低头看了看龙灯,另一只手轻轻挥动,示意侍女退下。

他其实也不是这般患得患失之人,但面对宫尚角却总是敏感得让自己也摸不着缘故。

他不喜欢宫尚角身边围着女子,更不想任何人分走宫尚角对他的偏爱。他几近疯狂地想独自拥有这个人。

身旁的两排灯笼闪着明亮的灯火,角宫里好像也真的不再那么孤独冷寂。他将龙灯寻了处低檐角挂上,转身离去,偷偷红了眼眶。

用膳归来的宫尚角只一眼便瞧见了檐角的龙灯,做工精巧,栩栩如生,看起来就知道制作之人费了不少心思。

他取下龙灯提在手上,唤来侍女询问,

“徵公子来了为何不通传?”

侍女被这突然询问给惊吓到,

“回角公子,徵公子听闻角公子同上官小姐已在用膳后便示意不必通传了。还望公子恕罪。”

“下去吧。”

宫尚角挥挥手,侍女行礼后悄然退去。

原是他的疏漏,本打算应了上官浅的邀约赴宴探知消息,却未及时想到这上元灯节不能同宫远徵用膳。

年年都要一同过节日,用晚膳,偏偏现下却同她人,这一时的没通知到位,怕是又要惹这小子伤心了。

他早知道宫远徵的敏感,为此他总是会唤他远徵,哪怕在外人面前也是称呼远徵弟弟,他以为这样宫远徵就能明白自己并未混淆,但这好像根本无用。

他没有那分玲珑心,终是不知该如何才能消除这份在他俩之间存在的患得患失,只能将好的礼物统统送他,宠着他的性子和习惯。

既是惹了人伤心,便该及时去哄,这道理宫尚角还是很清楚的,况且也算得上经验丰富,那时的宫远徵可没少折腾。

提着灯到达医馆时,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亮着烛火的房间内宫远徵忙碌的身影,心下愧疚又多了几分,三两步便进了屋内寻人,

“自小就这样,不开心就往医馆跑,又打算研制些什么毒?”

宫远徵感觉到了外面来人的踪迹,但没想到出声的却是宫尚角,左手拿着的小瓶液体径直滴落,擦过右手手腕,落在桌上,升腾起白色雾气。

这突然的后退动作吓到了宫尚角,他匆忙放了灯,越到宫远徵面前,轻握住他的手查看,

“怎么回事?有被滴到吗?”

他言语间漏出的着急与慌乱被宫远徵捕捉到,令他觉得有趣。

“无事,哥。没滴到我手上的。”

瞧着手腕还是一片完整,确认了无碍,抬头却撞上这小子还扯着笑,有些无奈,又只能作罢。

“远徵,今日未同你用膳是我的疏漏。原是应邀赴宴探知消息,想着独自便可。没成想会惹你伤心,是我思虑不周。”

眼泪又在眼眶里涌动,宫远徵觉得近来自己格外爱哭,像是回到小时候那般,总忍不住跟宫尚角哭闹。

“嗯。”

他这次没有说不怪哥哥,因为他不喜欢面对宫尚角说违心的话,他的确伤心了,也的确有怨他,儿时的那种倔强和别扭又开始在身体里作祟。

到底是他养大的小子,言语和神情自然骗不过,话里脸上都写满了委屈与难过。

“收拾下这里,走吧。”

灭掉医馆的烛火后,宫远徵跟着宫尚角一路往前,却发现不是回去的路,倒像是出宫门的路线。

“哥,不回去吗?”

宫尚角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出声应他,

“不回去了,带你出去过节。”

虽然以前也这般半夜被带着出去过,但如今却觉得格外惊喜。

门口侍卫见来人是宫尚角和宫远徵,有些畏惧,却也只能壮着胆子询问,

“角公子,徵公子,入夜出谷,敢问所为何事?”

“有情报急需前往哨点核对,开门吧。”

侍卫原本也不愿拦下这两人,见理由得当,也就开了门放行。他是不愿在这时候去惹这两位狠角色的。

借着月色掩映,两人快马到了小镇上。这镇是这一带最大的,此刻也因为上元灯节还十分热闹。

商铺林立,人来人去,街道上还有许多摊贩在吆喝,灯会上的花灯各色式样,河中还飘着漂亮的莲灯,带着许愿人的祈愿一路顺流而下。

“哥,今年镇上好热闹。”

“嗯。不喜欢这么热闹?”

“没有。挺喜欢的。”

宫尚角带着人往前走,偶尔也会停下来让宫远徵看看有趣的,走走停停,也就到了想带他去的地儿。

这间铺子看起来很寻常,但总觉得有些特别,宫远徵跟着落座,老板见人来了忙上前招呼,发现来人是宫尚角时,很是意外,

“尚角公子?孩儿他娘,尚角公子来了。”

里屋的女子扶着腰往外走,老板忙去搀住了她,女子看起来很是激动,

“尚角公子,可是许久未见了。今儿也来镇上过节?”

“嗯。近来铺里生意可还和顺?”

女子忙点头,笑着回,

“都好。还要多谢公子对我们夫妻俩的搭救。”

到底是老板娘眼尖,也看到了宫尚角对面的宫远徵,侧头瞧了瞧人,

“这位小公子是?”

“弟弟远徵。”

宫远徵见宫尚角对这对夫妇态度和善,也跟着点头示意。

“原来是远徵小公子,生得好生漂亮啊。”

也不知是怎的,这话令宫尚角脸上忽然浮升出明朗的笑意。

的确是漂亮,宫远徵完美继承了其母亲的美丽面孔,眉眼柔和动人,但又和了男子的英气,倒显得有些模糊性别的好看。

宫尚角送回去的那些精致发饰和上好衣料都被精细打磨了,缀在宫远徵身上,衬得他更为少年恣意。

宫远徵本就有些不好意思,又瞥见宫尚角在笑,更显窘迫。

“孩儿他爹,圆子可给两位公子煮好了。”

老板从后边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元宵前来,搁好后态度和善地同宫远徵讲道,

“小公子,这圆子啊,可是上元节一定要尝的吃食。难得来,好好尝尝。”

宫远徵低头盛起一个圆子吹了吹,送入口中,甜甜的,芝麻馅只放了少许,又混了春梅花蜜,使得口感更为清甜。

“味道可好?”

是宫尚角在询问,他猛得点点头,

“好吃。这芝麻中混着春梅花蜜,很特别。”

“哥,你以前救过他们吗?”

刚刚这出让宫远徵实在有些好奇。

“嗯。他们是从明州逃难来的这儿,在镇上开了间铺子。前两年镇上遭了乱,我刚好经此回宫门,便搭救了他们。他们无以为报,就赠了我一袋自己做的蜜饯果子,然后,就带回来进了你的口。”

这话忽然跳出来,宫远徵一时没憋住,差点呛到,

“咳咳...咳....”

他对此倒是有印象,那袋蜜饯果子味道很好,后来宫尚角也给他带过。可也不曾想到还有这番缘故,想来宫尚角同他们熟络倒是还有他的一份掺和。

“待会儿走的时候,去同他们道个别。也算是道谢你吃了这么久的蜜饯。”

宫尚角侧头往老板忙碌的方向看了看,宫远徵视线也寻了过去,乖乖点头。

两人坐的位置是能看到外侧的,街上还很热闹,宫尚角坐着看外边绚烂的灯火,又寻着灯火照去的方向看到低头吃圆子的宫远徵。

正如老板娘说的,这圆子是上元节一定要尝的。圆子圆子,寓意了来年万事圆满,团圆安好。

他是一定要同宫远徵吃的。

也不知这圆子是不是当真好吃,宫远徵自顾自的吃了两碗才罢休。临到走时,老板都叫住了宫尚角,想要给他这圆子秘方。

宫尚角婉拒了好意,只说好东西每年来尝才好。

离开前宫远徵去向老板娘告别,老板娘很热情,从里屋拿出一袋蜜饯塞进宫远徵怀里,低声同他道,

“远徵公子可是有个好哥哥。”

“希望我这未出世的孩子也能如你们这般,成为好人。”

好人,宫远徵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评价。原来,他和宫尚角也可以是别人眼中的好人。

他浅浅一笑,同老板娘道谢,

“谢谢。”

进而从腰间取出一个香囊,递给她,

“这香囊加了特制药材,能驱虫避害,你怀有身孕,必然有用。待孩子降生,也可作贴身之物,以保他平日安好。”

老板娘收下香囊,眼泛泪花,同他道了好几声感谢。

去放天灯的路上,宫远徵沉默良久,还是开了口,

“哥,以后可以都来这儿过节吗?”

宫尚角侧了身子打量他,

“这圆子那么好吃?”

“嗯。我喜欢这里的圆子。”

“好。”

他的确喜欢这里的圆子,但更喜欢这里的朋友,对他和宫尚角释出真心的朋友。

宫尚角带着宫远徵一路穿行,经过勾栏之地时,见几个女子站在楼外揽客,提前将宫远徵换到自己另一身侧,领着只管往前走。

镇上每年上元佳节都会放天灯祈福,这是向天官紫薇帝君祈愿,男男女女都往这儿聚集,想着这灯上承托的心愿能得到实现。

宫尚角跟老板买了一个天灯,同宫远徵将灯纸展开,点燃了中间的灯芯,火光冲起来,映亮了两人的脸。

见大家都已放飞了天灯,两人也松开撑起天灯的灯架,让天灯随着微风飞高了去。宫远徵同他人一样合了手,闭眼祈愿。

宫尚角看了看他,又微扬了头望着飞高的天灯,终于抬手,合起手掌,以诚心入愿。

若是天官真得见诚心,那便祈愿身侧少年岁岁康健,一生再不得苦难。

等到街上褪去热闹之时,宫尚角已带着宫远徵到达了哨点,简单处理调看了一些近日来哨点的情况呈报后,便吩咐下面收拾了空房。

由于哨点需要隐蔽,向来不会设置过大,空房间自然不多,挪出的也只有那么一间。想来都是男子,也无碍,便回禀给了宫尚角,宫尚角点了点头,示意侍卫退下。

如今这年纪再和宫尚角同睡,倒是让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见宫尚角看起来神情无碍,很是坦然,便也没有再纠结。

吹灭烛火,真正睡下时,宫远徵方才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安心蔓进身体里。

“远徵。”

“嗯?”

片刻沉寂后,终于听到宫尚角的声音,

“我没有那般心细,但我希望你有什么都愿意同我讲,欢喜,不满、难过,甚至埋怨,都可以。我们之间无须有生分和距离。”

宫远徵又开始红了眼眶,思索了片刻才回道,

没有再交谈,两人只是安静躺着,听着彼此的呼吸渐渐浮起困意。

宫远徵难得地入睡极快,睡熟了便下意识伸手扯住宫尚角的手臂,这是小时候同宫尚角睡时他一直保有的习惯,后来他独自睡久了便也磨掉了。

许是今夜再同睡,这习惯又蹿了出来。

宫尚角很熟悉,并没有乱动,任凭他抓着,末了将自己另一手覆在上面,合了眼也渐渐睡去。

夜太深了,屋外的一切都陷入了沉静,只剩下一轮圆月缀在天空,洒落片片皎洁的温柔,见证着这世间各色的平淡幸福。

屋内同塌而眠的两人都共同拥有了一场好梦,这上元佳节,确是早早便应了诚心的祈愿。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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