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年应星,青年应星,中年应星和猎手刃
p2怯生生的小糯米团子
啊啊统一回复一下,p3是《涯海星槎胜览:朱明仙舟》,在司辰宫,有三本,记载了应星过往,大家可以去找!
曾经,我是忠实的毁灭信徒,现如今,我已是慈怀药王的信徒。。。啊啊,模拟世界,慈怀药王yyds。。。
这是什么库存发一下()!
一·
伏族长年隐藏在雪山深处,周围天寒地冻,自然不会有太多活物。但每年夏季,某些地方阳面或小洞穴里的积雪会融化一些,然后一些低矮的植物会长出来。
英格:其实味道还蛮不错的,一般那些被当做时令小菜,很奢侈。
二·
但是对隐藏在深山之中的伏尔塔里斯来说,最主要的食物还是一些兽肉……比如说有些不怕寒冷的大型动物,不惧怕雪线以上的寒风,来到雪......
但是对隐藏在深山之中的伏尔塔里斯来说,最主要的食物还是一些兽肉……比如说有些不怕寒冷的大型动物,不惧怕雪线以上的寒风,来到雪线以上觅食。
三·
英格无疑是多米纳斯四个孩子里天分最好的一个,这表现在他那十分优秀的体术上。
具体来说,他对不同的招数有比别人更深的理解和体会,这使他可以更好更顺利地接下对手的攻击。
这在两次大战中帮了他不少的忙。
四·
英格有时候想吐槽那些在雪原上窜来窜去的雪兔。
因为它们速度真的太快了,就像潮涌颂者一样。
五·
锦标赛中英格揭露了自己的身份时,他内心其实是非常忐忑的,担心不会被认可。
事实证明他没想多。
六·
如果当初其他四族把英格盯得紧一点,英格就不可能从牢房里逃出来。
但是当时其他三族长老一致认为他翻不起来什么大浪。
然后光荣变成了死亡颂者的经验包。
七·
英格被拒绝给予核心的时候其实有点不知所措,于是他去看里安是什么表示,结果发现里安也没想出对策。
于是还在有些不知所措的英格就这样懵懵逼逼地被丢牢房里了。
八·
其实当时不是里安没想出对策,而是他根本不能做出任何对策。
毕竟当时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渔民不是吗,没有任何政治地位。
人微言轻,心有余而力不足。
九·
里安曾经想过要不要等形式稳定下来后去试图游说一下其他内斯托里斯,因为他相信英格真的不是传言里的那种伏尔塔里斯。
然而死亡颂者的出现硬生生将他的想法砸成了碎片。
十·
后来里安还是将那些碎片重新拼起来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信的。
不信归不信,国还是要保家还是要卫的,于是他加入了军队。
十一·
里安加入军队有两个原因,人尽皆知的是第一个:保护家园,打退侵略者。
第二个就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了,他始终想唤回自己的朋友。
十二·
大战中休整的时候,英格偶尔会出神,回忆起内斯托里亚的海滩和里安做的鱼汤。然后使劲甩脑袋,把这些回忆压到心底。
十三·
英格其实有很好的记忆力,他可以记住每一个伏尔塔里斯的样子和姓名。
英格也惊异于自己的这个能力。
十四·
通过传送门的时候,英格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是好在成功了。
……但为什么我刚传过来又要打?你们想要累死我吗?
十五·
为了保证生存,伏尔塔里斯是不养闲人的。
阿姆拉克之所以在断腿后还能继续存在,完全是因为德尔希斯保证了自己会一个人完成两个人的工作,而他完成的倒也可以。
但是他还是要担心自己的兄弟会不会某天被强行赶到雪山上自生自灭。这种恐慌在英格回来后达到了顶峰。
出人意料的是,英格得知他们两人的情况后竟然亲自发话要留着他们两个人,并且特别强调了不允许其他族人欺负他们两个。
德尔:啊………………
十六·
英格在内斯托里亚的时候,曾经见到过一次收蜂蜜的景象。同时因为自己迷惑的表情,获得了对方随手赠送的一小瓶蜂蜜。后来里安用那瓶蜂蜜做了点零食,两个人断断续续吃了一年多。
十七·
内斯托里亚有很多蒲公英,每年春夏季,到处都是明艳的黄花。
里安会挖来很多用来煮水喝,英格经常觉得太苦咽不下去。
(一年前写到这里停下来了,可见我当时可能想写两颂小段子,但是失去了灵感()
十八·
英格的母亲叫珀尔梅斯,是一位很优秀的猎手,死于一次对伏尔塔里斯的围剿。
那时候英格还是一个小婴儿,对自己母亲的记忆……几乎没有呢。
十九·
小时候的英格不止一次问过多米纳斯:“爸爸,妈妈呢?”
多米纳斯则总是回答:“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生活,要很久才能回来。在妈妈回来之前英格要听话哦?”
每次这个时候,小英格都会开始检查自己的行为习惯,并且仔细观察多米纳斯的行为,把学到的细节用在自己身上。
二十·
多米纳斯注意到这一点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二十一·
里安对英格的经历表示出了极大的同情与关爱。
而于英格来说,父亲是族长自己部族还是伏尔塔里斯,平常就有足够的事要忙的。自己虽然有兄弟姐妹和邻居,但他们也都有自己要处理的。导致些问题英格早早就习惯了独处,自己解决很多问题。
所以英格刚开始有点不适应里安的关心,后面也渐渐习惯了。再往后,英格意识到自己开始依赖这种关爱,并且有些离不开了。
二十二·
寒潮也会来到内斯托里亚。每次寒潮前一周,里安就会开始为入冬作准备:准备足够的燃料和食物;清理屋子里不用的东西;等等。每次英格都会帮忙。
二十三·
英格在北境长大,因此并不怕内斯托里亚的冬天。
里安就不一样了,会在冬天缩成一团在床上瑟瑟发抖。于是英格就会去关好门窗并且堵住漏风的缝,在炉膛里加够燃料,把屋子里弄得暖暖的。之后里安就会停止发抖,从被子里出来并带着英格做一锅热热的肉汤当晚饭。
二十四·
英格在内斯托里亚前期的时候有点蠢蠢的,不光会躺在草地上滚蛋蛋,也会试图爬上树然后掉下来,更是经历过站在海水里捡贝壳结果被涨潮带翻在水里。
什么你问我他有没有过误食蟑螂?这…………
二十五·
内斯托里亚有苹果树,春天会开白花,秋天会结红苹果。
英格很喜欢这种植物。他是这样说的:“白色的花像雪,红色的果子像伏尔塔里斯。白色的花落下之后会结红果子,翻过雪山也能看到伏尔塔里斯。”
二十六·
猜猜里安对英格是什么感情。
答:友情罢了。
里安评价:“我认为他很需要爱,于是我将我的爱分给了他,他得到了爱,我得到了快乐。”
英格很感激里安的爱。
二十七·
核心之歌,是艳丽的花,是甜美的果,是暗面的自我,是心底最深的欲火,是碎裂的红宝石嵌入眼睛,是午夜的交响曲亵渎神灵,是相伴相生的阴影无法逃脱。
Lebienquifaitmal.
二十八·
猜猜泰格最喜欢的上司是谁。
是死亡颂者哒。
因此泰格伦也主张死亡颂者与英格拉西斯二者表面一致实际不同。
巧了,阿基里安也这样想。
英格拉西斯呢?
英格拉西斯意识到自己有时候变得不一样了,但是他不知道这应该算什么。
二十九·
艾格斯其实是善终如果忽视他的两个孩子都“死”了的话。
三十·
加里亚斯本来不用死的,英格虽然恨他弟弟,但对他没兴趣。
加里亚斯好像也活不了,因为英格虽然对他没兴趣,他可对贸然登门拜访的死亡颂者很感兴趣。
三十一·
祖里厄斯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打架打一半会冒出来一个死亡颂者。
祖里:我本来心是悬着的,一看出来的是死亡颂者,这悬着的心立刻就死了。
祖里:我举报有外挂。
三十二·
有光翼的人里:
瓦尔会飞,很会飞。而且会在地形复杂的地方迅速地穿来穿去,机动性强。
英格也会,但是不常飞。要是在地形复杂的地方穿,指不定会不小心撞石头上。
Q:你讨厌死亡颂者吗?程度有多深?
休伯:这个问题有问的必要吗?拉满!拉满!
里亚:…百分之八……十?
森恩:……(欲言又止)
里安:(在被注意到之前悄悄离开了)
英格:?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
三十三·
如果英格失忆了,会发生什么?
答:会变成心地善良但不好惹的狸花猫。
容易拐回家吗?
答:可以试一下,提前说明成功率不确定。
三十四·
塔里亚斯如果知道了伏族真正的历史,他会做什么?
答:会信念崩塌,崩塌得很厉害。
会自杀吗?
答:死了一次的人不能死第二次。
三十五·
我认为英格是双性恋,虽然他大概不懂这个而且也不会表现出来。
我认为里安是无性恋,太博爱且神性,实在不适合爱上某个人。
如果英格是同性恋,那事情会很有意思。他如果懂这些,那么他大概会爱上里安。而里安无性恋,不会爱任何人,于是英格不停追,什么都抓不到手里。
哇其实这样有点狗血。
三十六·
休伯很年轻,心高气傲,但听从命令,天赋异禀,就是死得有点早。
如果活久点指不定在体术上能达到第二个英格拉西斯,我猜的。
泰格不年轻了,老成,心狠,领导能力强,身上是纯粹的恶。不知道为什么英格选他当代理族长。
私以为那时候选代理族长的人不是英格拉西斯,而是死亡颂者。
这下就说得通了,死亡颂者和泰格很聊得开,泰格也很服从死亡颂者的领导。奈何没想到穿过传送门来到自己身边的是英格拉西斯,不是自己想要的死亡颂者。
三十七·
假如猫塑。
英喵很好养活。给点普通的肉他就能吃得很开心愉快,给菜和水果也吃,不挑。如果想喂水可以直接放那里,会自己去喝,不需要骗。肠胃好什么都能对付,很好养活。要是懒得切肉可以直接提供一整只小动物让他折腾,但是偶尔尝试一下就行了。
安喵比较喜欢鱼,实际上什么肉都吃但鱼肉最好。不介意别的海鲜但是也不能天天喂。不挑蔬菜水果,而且意外地喜欢嚼蒲公英(?)但肠胃有点差,请谨慎喂食。
泰喵是纯肉食的,喂各种肉就好,不用在意肉的种类。喂软骨之类的也会吃,嚼得卡擦卡擦的,听起来很香。但不吃蔬菜水果,得和肉一起搅碎了混着才能喂进去。肠胃相当好,不用在意会不会吃坏。
塔喵偏肉食,建议是七分肉搭配三分水果蔬菜喂食。不吃任何海鲜,但如果少量贝类与大量肉搅在一起还是能吃下去,而且吃得很香。
三十八·
英是比正常体型略小一些的猞猁,安是中等略大个头的奶牛,泰是正常体型的兔狲,塔是体型略大的狸花。
(我国现在的情况下猞猁和兔狲皆属国家保护动物,不可饲养!!!看看字就好了,不要真的去尝试)
三十九·
私以为如果猫塑,伏那边会画风清奇。
别的族:家猫家猫与家猫。
伏族:二级保护动物,一级保护动物,三级保护动物。
原因无他,以伏的设定,将他们塑为各种野猫更合适,但野猫们在我国都是保护动物。
四十·
森恩是体型略大的西森,里亚是正常体型的三花。
真实的西森为野猫与家猫杂交而产生,符合森恩的情况(伏森杂交(呃)
森喵喜欢荤素搭配8:2,相当喜欢吃牛肉,可以多喂一些。不抗拒水可以多喂,因为他自己会忘记喝。
里亚喵适合肉多的喂养,请为她提供多多的肉,她会吃得很干净。喜欢水,所以会主动洗澡。
四十一·
伏兄弟也都是西森。德尔体型更大外表更接近野猫,阿姆比德尔小只许多,外表更接近家猫。两只都可怜的,天天在一堆纯种野猫里瑟瑟发抖。
两只喵都偏肉食,可以在喂肉的时候搭配一点蔬果。喂的时候一般见不到阿姆喵出来,建议一次性准备两只猫的食物,德尔喵会主动把食物带给阿姆喵。
四十二·
ds喵也是猞猁,体型正常的那种,比英喵大只许多。因为不明原因而似乎不用进食,所以不用喂。
英喵和ds喵外表非常相似,甚至除了体型以外,无法看出什么区别。
安喵见到英喵时会过来蹭蹭,表现得很友好,但是到ds喵就会呲牙,建议给他们俩迅速分开。
全文20000字
主cp俄德副cp苏德微量沙普(一句)
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在处于绝境时,总有一道光叫人逢生。
德意志有着很孤僻的性格——他的同事这么评价他。
他的性子怪得说不上来,有苦总是默默承受着,他无条件地对所有人都好,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发脾气,当然,也没有见到他笑过。他就像一个任何人都能从他身上捞点好处的苦命鬼,胆小鬼,一个甘愿奉献的破碎残缺者,他再奉献又怎样,最终没有一个人会记住他,那么,这样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一个任人摆弄的、可悲的小丑罢了。
这一切不是没有原因的,要从他的来历说起。那是...
这一切不是没有原因的,要从他的来历说起。那是很久以前,在他还很小的时候,那时,第三帝国还活着。
德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小的时候总能回答上父亲的问题,也不到处捣乱,成绩也很好,所有人眼里,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但事总是与愿违的。
他的父亲死了,是被一个蒙着一只眼的男人给活生生捅死的,他当时瑟缩在墙角,捂着嘴让自己不发出声音,瞳孔里倒映着父亲的鲜血一次又一次地溅射出来,他不敢叫,不敢动,看着父亲倒在血泊里,他却无能为力。月光此时也不再那么明亮,天空中挂着的残月似乎是怕了,悄悄地躲进黑色的云里,盖上了一层乌黑的纱,正如第三帝国的血一样。
那个戴眼罩的男人把他的哥哥拽走了,剩着他一个人独守着破烂不堪的房子,苏军把这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他只能到大街上另谋生路。
德很不理解,父亲留下来的一小片土地,他也在尽心尽力地治理,可所有人都不待见他。凭什么?还不完的战争赔款,日日渐起的民众愤怒情绪,处理不完的事务,这一切,都压在一个新生之人的肩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时的德不懂什么战争,他只知道:父亲突然离开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他常常在晚上偷偷地抹泪,却没有一个人来安慰他,瘫在床上,他感觉是多么的无助,泪不知不觉地浸湿了被子。每当他看向月亮,都在想着父亲,第三帝国。第三帝国也曾带着他在月下散步,看德意志的居民们在月光下安适地睡着。他抬头看向高挂在夜空中的月亮,身边却再也没了父亲的身影。
那年,他四岁。
他自顾自地走到了一处工坊,在那里当苦力,一天挣不了多少钱,只能堪堪解决温饱。每天还要受着工友们的冷嘲热讽,还有领导的各种刁难。
一个几岁的孩子又能干些什么?力气小得多,却干着和成年人一样脏,一样累的活,每天晚上,看着自己无力抽动的手臂,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腿,但他却敢怒不敢言——只因为这是他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
因为挣不了几个钱,所以他每天只吃两顿,每顿也就两片面包,他经常被干涩地难以下咽,但只要能管得住饱,难吃又算什么呢?他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孩子,他继承的是日耳曼人茹毛饮血的铁与血的精神。
就这样,过了几年。每天只吃些干面包的现德发育完全比不上同龄的孩子,在同龄人里是最矮的。也凭借着这几年干苦力活,挣了点积蓄。他自己心里做好了准备,先去用这笔钱安抚一下民众的心情,然后接下来再去……算了,他大抵是没有接下来了。
他在大街上随便走走时,几个人跟了上来,从小就对各个事物都警惕着的他撒腿就跑,但一个小孩子又怎么可能跑得过成年人,况且他全身是伤。
在一个拐角处,他被三人围上了,巷子里不会有人,更不会听到他的求救声,德意志的眼神突然就黯淡下来了,烂命一条,拿了又如何?只是他没能完成父亲的遗愿,没能管理好德意志的疆土,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手里紧紧地攥着几百块钱,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三个人围着他,他仿佛感受到了当年父亲的无助。
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蹲了下来:“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德依旧攥着钱,但没再抖了。他用着沙哑的声音回答:
“我……我叫德意志。”
“什……?!”三人不约而同地对视着,突然戴着墨镜的人用食指抵在嘴边,示意另外两个人别说话。
他的声音更温和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你的家人呢?”
“我的家人都不见了。”德咽下一口唾沫。
男人也扶上了德的肩膀:“真可怜啊,跟我们走吧,好不好?”
他怕德不信任,特意从衣服包里掏出一沓崭新的钞票。手微微伸出。
“我们有钱,保你住,保你吃。”
接着把钱塞到了德的手里:“拿着吧,给你介绍一下,我是美,这位是英,这是法。”
跟在旁边的两人也笑着打招呼,这让德有些放松警惕。
他跟着三人一路回了家,一切都不想多说了,能过上比以前要好得多的日子,那自然是好的,他知道肯定会付出代价,毕竟人家不会白白养一个人。
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份轻松的工作——探测各种情报。没错,说的好听点叫做探测情报,其实无非就是每天在街上到处遛罢了。他们要的不多,不过和人搭搭话,拍点照片什么的,也就过了。这样的工作,怎么不算梦寐以求呢?至少对于曾经的他来说。
就像一只鸟在笼子里一样。有食物,有水源,有无尽的安全,可是少了什么东西?
自由。
物质上的满足束缚不了向往自由的鸟,精神上的匮乏却能令其折断双翼。
他每天只是重复着工作,麻木地在街道上游荡,他似乎有很多事,压的喘不过气,可却又像无所事事,在外面只被当做是离家出走的坏孩子罢了,是啊,谁还记得他还是只个孩子?他是孩子,却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他不愿意和陌生人亲近,每天都只是扳着个脸。大家都说他是个可怜人,但他觉得他没什么好可怜的。似乎这是他应得的。
肢体上的麻木他不管不顾,精神上的迷茫他无可奈何。
那些列强们喜欢聚在一起开派对,特别是西方那些老列强,尤为喜爱,在明亮的大厅里,在橘色的聚光灯下,大家一起欢唱,饮酒,每个人都穿得干净整洁,一副绅士的样子,只有受过苦的人才知道——他们的吃相究竟有多么难堪。德坐在靠着窗的位置,他没喝过酒,也不想喝酒。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在光滑的地板上翩翩起舞,他们之间的每一个人都有朋友,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联系,至少在乏味的生活中还能有些乐趣,但德不一样,他没有朋友,也不会有人来陪他。
自己的未来好像越来越捉摸不透了,现在的世界局势,无非就是两大阵营的争霸,自己和哥哥只是在他们之间的夹缝求生者,可悲的获胜者的战利品,争锋局势下的牺牲者罢了,他们命贱如草芥,像可有可无的微小行星。到底该跟着谁混?这是一个重大的抉择,一旦站错队伍,损失的可就不只是这条贱命了,父亲的遗愿还未完成啊……德感叹道。
他看向窗外的月,高挂在漆黑的夜空,自顾自地散发着一点微弱的光芒。不如做个月亮好了,德想着。月虽然不起眼,黑夜虽然短暂,可是月能有自己的一片天空,在璀璨的群星中,自个悠然地散着光,也没人会和他争,漆黑的夜空也并不难看,因为有闪耀的星星点缀,只是天黑了,大家都会睡觉,没有人会注意到晚上时像一副画一般的夜空。
德的眼神越来越涣散了,和他的性格一样捉摸不透,上面盖了一层蒙蒙的雾,也不爱和人说话。
他常在有月出现的夜里自顾自地走着,散着步。他们都说他有病,净想这些没用的事情,但他都没理睬,也没驳回,或许没有人能看得懂他。
他也很聪明,能理得清人际关系,搞得好人情世故,但不管怎么样,他的身体才是最大的硬伤。
因为发育不良,所以身体弱小。又因为前几年在工厂里落下了病根,渐渐地干不得体力活了。很多时候他只是坐着,靠着椅背,做那些关于计算、统计的事情,但是问题就在于,美已经不需要这样的人了,他能带来的利益不多,而且他们不缺有智商的人才,德意志自然而然地就该被淘汰了。
美看着他每天工作不在状态的样子,也知道他的价值已经耗尽,现在,只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给他安排个新工作,最后捞一笔钱,他就彻底没有用处,可以滚出去了。聪明的资本家,从来不会留着对自己没有用处的东西。
美想找个有钱的人把德卖掉,至于德之后过得怎么样,他不想管,也管不着。德在刚来的那一天他就和德说过了,他不会白白养一个人,这个道理,德应该明白。毕竟能过这么久的好日子,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了。做人要知足。
自己的时日无多,德知道。他可是每天都在探测情报啊,又怎么会摸不透美的心思呢?美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不可能养他太久,那么分开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方式罢了。
那天,美破天荒地要带他出去走走,那时,他就知道自己的结果了。他怔怔地望了美很久,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站起身,艰难地跟着,脚下的一步步都像刀剑一般地刺痛着他的心。
明明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却手足无措。
黑市,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这里没有法律限制,贩卖人口已是常事,这还只是这个法外狂徒聚集之地的冰山一角。似乎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美站在门口,凝视着德,这是对他最高的告别礼仪。他的眼神,什么都表示出来了。德背过去不再看他,自顾自地走了,脚步很轻缓,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他回头,眼里满是不舍。但美早就离开了。
“你还怪可怜的,别人被卖起码还有人陪着,唉……真是个苦命鬼。”随行的工作人员也不禁在一旁感慨。
“如果没有人买我,先生回来接我吗?”德问了一句,美肯定没走,毕竟他还得收钱。
随行的人愣住了,或许他这辈子都没听到过这种好笑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说事实吧,他害怕伤了这孩子的心,不说吧,又怕他一天天地就知道担心,黑市可没有帮养人的工作,要是没卖出去,当天就给丢外面去了。这是最残忍的,也是对于受害者最大的保护。
“好了孩子,快开始了,一会上去记得好好表现自己,知道吗?表现的好就会有人买你的,记得要听人家话,别出什么差错,别捣乱,我能提醒你的也就到这里了,我看着每一天都有多少无辜的人被买走,也有像你一样的孩子。老实说,我真的见不得这些场面,但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定,一定要活的好好的,孩子,再见了。”他试图转移话题,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眼角早已湿润。他转过身,不愿在看。
那人没有回答德的问题,德也懂。他自顾自地走进了笼子里,看着另一个负责售卖的人关上了门。与其他人不一样,别人是被拽进去的,他,他是自愿的,将自己关进笼子里,不再接触外面的世界。
他曾经向往着自由,现在却主动扑向了深渊。
他坐下来,随着笼子被缓缓推出。并不恳求被谁买走,他能过好自己的生活,他能照顾好自己。看向一旁的主持人正在慷慨激昂地说着他多么多么好,其实他只是个孩子罢了,这一切都多么像有实体般的讽刺,扎进他的心脏里,非要拧个滋滋冒血不可。
“有哪位感兴趣的吗?”嘈杂的声音停了下来,像乐曲的最后一章节。只是在场的人都在看热闹,德往远望了望,席位上的人们窃窃私语着,却没有一个有要买的意思。
他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这是必然的。没有人会傻到用大价钱来买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他看起来什么都不能做,也并不可怜,只能说他的求生欲并不强烈吧,只是很安静地坐着,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哭闹,或者是装作自己的遭遇很惨烈,以此来博得同情。他盯着席位出神,正筹划着自己接下来流浪的生活,或许会重新回到那个工厂,再不济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不起来。
绝不是他活腻了,是生活令他抬不起头来。
“好吧,那很可惜……”主持人正佯装失望地准备拉着笼子走,却听到一道洪亮的声音。
“我要了。”一个高大的人站了起来。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有几个人在好心地劝他,只是都被驳回了。
德也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位先生,瞳孔却猛地收缩了。那位先生,蒙着一只眼!他顿时感到不妙,身上的汗毛仿佛都立起来了,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那人的样貌,杀父之仇,又怎能不记得?
德被带走了,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如果有,他绝不会跟着这个杀了他父亲的人走,他宁愿自己去街上捡垃圾吃。这对德意志的后代来说,是极大的耻辱,沦落成战俘,或者当一个下贱的奴仆,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要知道,德意志人最看中的就是荣誉了。
他是在极度的抗拒和恐慌中被带回家的。
家里。蒙着一只眼睛的人正在扫视着德,德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过了好一会儿,那人右手抚上德的脸颊,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你和你母亲……真像”他的气息都有些紊乱,德看向那人金黄色的瞳孔,里面倒映的却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一个死了很久的人——第三帝国。
突然响起几声敲门声,在得到许可之后一个人走了进来。德看着他,他的哥哥。和他一样的红瞳,相同的发色。如果不是身高差了些,两人还真不一定能分的清楚。
“父亲……弟弟?”进来的东德手里正拿着几张报告,刚来找人,转头却看到了自己的弟弟。他们就这么无言的对视着,有兄弟之间重逢时的欣喜,也有对于许久不见的家人的感慨。第三帝国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对他们说,他们就像同一条生命线上的两颗恒星。
蒙着一只眼的人回头,收了手。德刚挣开束缚就扑向了东德。眼泪也同时奔涌而出。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东德抱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不是完整的德意志,不过既然两个分裂的继承人都找着了,那么合并也不是什么难事。
蒙着只眼的男人看着两兄弟团聚,没有说什么,自顾自地开门出去了,留下两人好好叙叙旧,当然,今天之后,世界上就会只有一个而不是两个叫做德意志的国家。德意志将赢得统一。
东德只是简单地嘱咐了几句:“刚刚那个人,叫苏维埃,最好还是叫他父亲……”
“可是……”德突然打断了了东德的话语,在他眼里,只有第三帝国才能称得上是父亲,让他管一个陌生的、素不相识的,甚至是一个仇人叫父亲,他真的叫不出口。
东德自然知道他的顾虑,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叫吧,一声“父亲”罢了,有什么难的呢?德意志一向追求荣誉,但在生死面前,荣誉只不过是一些虚伪的东西,苏维埃也确实很有一个父亲的模样,只是德现在理解不了。
“你会接受的……父亲家里还有很多个孩子,虽然不是很友好,最好时时刻刻跟在父亲或者俄罗斯身边,俄罗斯是这里唯一不排斥我们的人,但脾气有点差,没有事最好别去找他。”
东德叹了口气,望向德:“一会,我就会加入你,合并成一个新的、完整的德意志,用你的身体,你的思想,今天之后,再无东德。”
“那你会去哪?”德猛地站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他最在意的人除了父亲,便是哥哥,父亲已经离开了,现在哥哥也要走了么?如果合并的代价是这样,那他宁愿永远留在哥哥身边。
“我不会去哪,我们会合并成一体,这也是父亲最想看到的,你最爱父亲了,对吧?”不等德反应,东德就化作抓不住的碎影被风吹散了。
空气中似乎还散着东德的身影,在虚无中缓缓地飘着,直至凋零。德伸出手,缺抓不住,他的哥哥临走前看他的最后一眼,像是在为德意志的合并而感到高兴,又或者从中并不能读出什么感情,他只是想最后再看一眼自己的弟弟。
光透着叶隙,射进窗户,又撒在地上。地板上瞬间渡了一层金,阳光暖洋洋的,也很柔和。却没能入德的眼,依旧是那么雾蒙蒙的一片。德还记得东德离开时还带着笑,眼神是那么清澈。
今日之后,再无东德。
德站起身,转过头看向镜子。他长高了一些,头发也变成了黑色,这才是完整的德意志,两德合并了,也就是说,他现在是——现德。
这里是苏维埃的房间,他现在才闲下来好好观察这里,使他惊异的是充满红色的房间中有一枚与众不同的勋章,他认得,这是他父亲最敬仰的荣誉——铁十字。一枚生锈的铁十字,静静地躺在桌上,他走过去拿起来看,上面还刻着父亲的符号,可是年代已经看不清了。
苏维埃进来了,看到两德统一,脸上并没有表情,其实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微微上扬的嘴角。他当时碍于英法美的逼迫,没能成功带着当时的德走,只能选择带走了东德,他当年其实早就知道德悄悄地在一旁藏着了,不过事到如今,两兄弟都在阴差阳错之下又重逢了,自然是高兴的事。
现德像是被抓包了一般,转过身背靠着桌子,手里攥着铁十字,想起东德的嘱咐,才支支吾吾地说:
“父……父亲。”
苏维埃笑了,这是现德第一次看见他笑。是很和蔼的、慈祥的,像一位真正的父亲。
现德攥着铁十字的手放开了,铁十字又静静地躺在那桌子上,虽然已经生锈,上面也沾着血液,但在阳光下它依旧熠熠生辉,这或许就是德意志人最向往的名为“荣誉”的什物吧。
苏维埃走到桌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来一板巧克力,塑料的外包装被他捏得“咔嚓咔嚓”地响。他掂了掂,递给了现德。现德接下,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去后院玩吧,西门右手边就是,现在这个点估计大家都在,去和他们一起玩,要是他们不接纳你,你就来跟我说。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会很乐意和你一起玩的。”苏维埃摸了摸现德的头。护送着他到门口,看着他远去,悄悄地叹了口气,转过头不再去想。
现德摸索着来到了后院,这里果然有很多人,他们都是苏维埃的孩子。他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自己不过是一个外来人,是一家里最特殊的人,不过他也没想过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一员,他只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可怜鬼罢了。
他想起了东德的话,这里的人不怎么喜欢他们,要不还是回去吧?现德想着,他是异类,是融不进去的。
他也想过先找俄罗斯,和他聊熟了之后再去和其他人一起玩,没准会慢慢接纳自己呢?但他分不清谁是俄罗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他走到角落边,坐在草地上,自顾自地理着现在的处境。
苏维埃是一个很好的人,至少对于现在来说,他并不像记忆里那般残暴,很慈祥,但又为什么会对第三帝国那样呢……现德又想起了当时的场面。
父亲当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脸上、身上全沾满了鲜血。但也只是笑着看苏维埃,苏维埃的脸上,有愤怒,有痛苦,也噙着泪。他们当初,究竟有什么纠葛,这也是现德用其一生在追寻的,想要弄懂的东西。
他忽然不想了,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巧克力,掰了一块放进嘴里嚼着。看着远处,忽然间有个人走了过来。
“嘿!”来者先是挥了挥手表示友好,现德抬头望起他,戴着斯拉夫传统帽子,一头白发尤为耀眼,很高,现德也不确定有多高,但至少得有一米九。
看现德没有回应,来者就继续追问着:“你是从哪里来的?我好像没有见到过你……谁给你的巧克力?苏维埃吗?可恶啊!他居然给你都不给我们。”
现德看着他,没说话。
“诶?你怎么不回答我,是觉得我太凶了吗?”他还在自顾自地讲着,被后面突然出现的苏维埃猛地敲了一下脑袋,他“嘶”了一声,捂着头,转过身看向不知何时来的苏。
“这是俄罗斯,我的大儿子。”苏维埃介绍道,然后转头又看向俄罗斯,语气不善地说:“这是德意志,或者说是现德,第三帝国的孩子。”提到第三帝国,苏维埃突然不说了,叹了口气,转身去找其他的孩子。
“哦哦!你就是第三帝国的孩子,长得和你母亲一样呢。”俄罗斯回过神来,笑了笑。
“是父亲……”现德无力地驳回,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有些过于热情了,他倒是不适应,但从刚刚的话听着,怎么像没见过东德似的。
“你认识东德吗?我的哥哥。”现德直接提问,俄罗斯似乎不像东德描述的那样冷淡,倒是有着孩子般的朝气。热情得像一团火。
好吧,也不重要了,现德想着。俄罗斯突然伸出了手邀请现德一起去玩,现德望着他,把手搭了上去。
“你的手真暖和。”俄罗斯牵着他走到了人群中。正在打雪仗的其他人也闻声而来,一群人围着他。
“你就是那个恶魔的余孽?!”乌克兰一眼认出来他,激动地用手指着,然后从地上抓了把雪就朝着现德丢过去。一团白雪在现德的衣服上绽开,被雪砸着当然不痛,现德也没有生气。
“你干什么!”俄罗斯把现德护在身后,“他以后也是我们的一员,是我们的家人,你就是看他好欺负?!你个欺软怕硬的家伙,需要我告诉父亲吗?”
乌克兰也急了,从小他就在暗地里和俄罗斯争,可苏维埃只会偏向俄罗斯,现德过得不好,他也一样,他早就恨透这个家了。当初第三帝国来时,他以为终于解脱了,义无反顾地投靠了第三帝国。可是第三帝国失败的时候,他不知被苏维埃教训了多久,除了他自己和苏维埃,没有人知道。流的血泪,洗不干净。满腔的怨,诉不完全。
乌克兰攥紧了拳,最终还是松开,愤愤地走了。其他人也各自玩各自的了。
旁角的苏维埃看着,吸了口烟。
半夜,现德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硬要说的话,这房间可以算得上是整个房子里最好的了。但他睡不着,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他穿上了便服,准备出去散散心。
外面虽然还下着雪,但算不上很冷。现德在院子里走着,虽然晚上的视力不怎么样,但借着月光,看到了月下正有个孤独的人影。
现德走了过去,是乌克兰。他正抱着自己的双膝,头很无力地埋着,止不住地叹气,流泪。像一位老者一般憔悴。感觉到有人过来,乌克兰赶紧揩干泪,惶恐地说着:“父亲!我……哦,德意志,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好吧,确实很好笑。”乌克兰自嘲着。
“对不起。”
“什……?”
“对不起。”现德再次重复了一遍。乌克兰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啊……又不是你干的事,再说了,也是我的不对,要说也应该是我说。”
“外边冷,我们回去吧。”
乌克兰可能也没想过现德会关心自己,他还怕现德因为那件事记仇,跟他结下梁子,不过,现德像是个很温柔的人,尽管用在日耳曼人身上并不合适。
不知道为什么,乌克兰答应了他。跟着一起走到家门口,却发现苏维埃早已等候多时了。
“狗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啊?”苏维埃语气不善道,乌克兰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妙,估计少不了一顿打。
“父亲,是我睡不着才让乌陪我一起散散步的。”现德主动请罪,这种事已经干的不少了,在工厂里时他就经常帮工友们担罪。
估计是一声“父亲”听得悦耳,苏维埃环抱着胸,也没责骂什么,只是催促他们赶紧去睡觉。乌克兰道了声谢就匆匆地回到自己房间了。
现德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了睡衣,钻进被窝里。门外却响起了一阵阵敲门声。
现德懒得再下床去开门了,说了声“请进”就继续待在被子里。门开了,进来的是俄罗斯,这个现德吓得一激灵,直接就从床上坐起来了。俄罗斯的眼睛在黑夜里却发着异常的光,即使是有些夜盲的现德也看得清楚。
“俄罗斯?怎么了吗?”现德感觉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了,俄罗斯白天温和的眼神,现在却无比危险。像一只饥渴难耐的野兽,准备把他拆吃入腹。现德眼神有些躲闪,不愿直视。
“你刚刚在跟乌克兰干什么?”俄罗斯关了门,还顺便锁上了。漆黑的夜里,看着吓人。想一条危险的毒蛇,在夜里盯着猎物,嘴里吐出信子。
现德也没想到俄罗斯会突然性情大变,他被吓得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不出话。
“呃……我”现德刚想解释,俄罗斯就快步走到了床边:“他白天刚打的你,晚上就原谅了?你就那么好欺负?德...意...志!”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着说出来的,现德下意识攥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坐着也不是,躺着也不是。
“抱歉,俄罗斯。只是丢个雪球罢了,也不痛,再说了,父债子偿,我父亲犯的罪,当然得我来补了。他对你们的伤害不小,乌克兰恨我也是应该的,我是恶魔的余孽。”现德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完美的理由。既不惹到乌克兰,还能糊弄过去俄罗斯。
“不许你这么说,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凭什么他犯的错要你还?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哪来什么好坏之分。不要贬低自己。”
现德只是愣愣地听着,不知什么时候,俄罗斯已经脱衣服上床了。现德看着凑得越来越近的俄罗斯,不好意思推开,只能岔开话题。
“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现在很晚了……你应该去睡觉。”
“你还真是不怕冷死,这是刚打扫好的新房间,还没安暖气。关心你而已……”说着抱住了现德。至于为什么不让现德去自己房间,没人知道。
俄罗斯的身体很温暖,现德被环抱着,他从没被抱着过,也并不了解这样的行为有什么意义,只是觉得很安全,于是缩进俄罗斯的怀里,睡着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雪慢慢地不下了,渐渐地也停了,化成了一滩水,院子里像一面面反光的明镜。
现德很早就醒了,但俄罗斯的力气实在太大,挣脱不开,只得就在床上窝着,靠着俄罗斯。
苏维埃早上起来叫醒了其他几个孩子,俄罗斯的房间却是空空的,他以为俄罗斯又像小时候一样玩捉迷藏,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恨不得把垃圾桶都翻个面看看,都没收获,只得去现德的房间找他问问了,虽然希望渺茫。
苏维埃找子心切,也顾不上敲门什么的,拉了拉门把手,发现门锁了,只能静下心来好好敲门。过了半晌,才听到脚步声,在地板上急促地响。
好消息,门开了。
坏消息,俄罗斯开的。
苏维埃看到房间里正在穿衣服的现德,再看看衣衫不整的俄罗斯,一瞬间大脑停止了思考。他站在那,手摸向门把,又放下了,随后一转头到了阳台自顾自地抽着烟,嘴里还止不住地叹气。
俄罗斯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但肯定有什么误会,走出去,关了门。来到苏维埃身边问道:
“父亲……怎么了?”
苏维埃长叹一口气:“你们怎么……第三帝国肯定会生气的。”现德是德三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要是知道他像自己一样栽在斯拉夫人手里,估计都得当场昏厥过去,虽然第三帝国忘了一点:他的爷爷也栽在斯拉夫人手里了。
“可是第三帝国已经……”最后两个字终究还是没说出,“还有我们没怎么,我什么都没做。”
“最好是这样。”苏维埃弹了弹烟灰。但他看似生气,其实如果仔细观察一下的话,还能看到微微上扬的嘴角。他其实也挺高兴俄罗斯和现德能把他与第三帝国的关系延续下去。
现德不是俄家人,自然也不能帮着处理俄罗斯的国事,虽然现在叫苏维埃。所以他每天也没什么事干,刚来的时候只是一个人在角落里看着书,或者练习一下俄语,后来,就和其他几个孩子打成一片了。没有人嫌弃他,也没有人欺负他,就连本来讨厌他的乌克兰,也会像对其他兄弟那样把他扑倒在雪地上。
即使入了夏,俄罗斯也会在每天晚上过来,理由永远就是那一个:怕现德冷。苏维埃曾调侃过他,问他是不是看上现德了,他沉了声,最后回答了“是”,苏维埃也没多惊讶。
俄罗斯十六岁,现德十四。都只是未成年的孩子罢了,但俄罗斯看着现德,总有一种不同于对其他兄弟那样的情感,他曾问过这琢磨不透的东西是什么,苏维埃回答他,是“爱”。
“爱”是什么?俄罗斯不知道,就是像苏维埃和第三帝国那样的关系罢,只是他理解不了。说实话,俄罗斯只是看着现德的样貌入了眼,说得难听点就是见色起意,毕竟他没经历过复杂的情感。
可现德不一样,他可是从血泊中爬出来的孩子。
他知道,只有对所有人都好、不争不抢、奉献自己才能换得一线生机,这十年来一直都是这样。没有人看到他生过气,永远都是那么和善。
可是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苏维埃说得太高深了,乌克兰和他关系也不好,于是他来问了白俄罗斯。
“我觉得你就是吃太饱了,建议让父亲打一顿。”白俄罗斯无语的看着自己那中了邪的哥哥,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于俄罗斯而言,现德就像是在他乏味枯燥的生活中划过的一颗流星,也像射进他精神中的一道光。他是那么的闪耀,温暖,让俄罗斯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现德一直以为他在俄罗斯眼里只是个很好的朋友,直到有一天晚上俄罗斯把他抵在墙角边。
俄罗斯的眼睛看着吓人,瞳孔不知道为何被拉得细长,在夜里微微泛着光。这阵仗,比那天俄罗斯突然闯入还要可怕,现德被吓得不轻。他极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双膝已经不能支撑住上身的重量,整个人微微蹲着。
“俄罗斯……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现德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一向很抵触肢体接触,推搡着想逃离,却被俄罗斯死死抓住肩膀。
现德已经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现在紧张地不知道怎么办,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几声微弱的“俄罗斯……”回荡在耳边。
俄罗斯没惯着他,摁住他的后脑勺就吻了上去,另一只手也抚上了他的腰。现德被这猝不及防的吻逼得闭上了眼睛,挤出几滴泪水。俄罗斯的吻是粗暴的,这个动作不过是听说过罢了,可是面对现德的时候,什么技巧都不重要了,他只是在遵循着自己的本能。
俄罗斯的口腔中充斥着伏特加的味道,大抵是喝酒了,现德受不了酒精的味道,被熏得脸颊有些微红。如果不是极小的呜咽声,俄罗斯可能不会放开。德意志像是重获了新生,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面颊还未褪去潮红。
其实现德也很欣喜——他喜欢俄罗斯很久了。不过暂且是喜欢,不是“爱”。他也不知道“爱”是什么,但他和俄罗斯的理解并不一样,他觉得“爱”就是精神上的相互救赎。
对于现德而言,俄罗斯就像是在他乏味枯燥的生活中划过的一颗流星,也像射进他精神中的一道光。他是那么的闪耀,温暖,让现德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两颗黯淡的星相遇,它们就是互相的光。
俄罗斯帮他解围,帮他说话,也时时刻刻护着他,现德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当然会有异样的感情,但不代表现德会无条件的相信俄罗斯。他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他一眼就看得出来。尽管他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被美他们骗得太惨了。
“德意志……我爱你。”醉醺醺的俄罗斯拽着现德上了床,“为什么……为什么……”而后又开始说胡话。现德扶着他,盖上被子,在他身边睡下。
俄罗斯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搭上来了,肆意地摩挲着现德的身体,把他搂着细细地嗅。
现德这时才知道——俄罗斯根本没醉。
好在俄罗斯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沉迷于肢体间的触碰,简单来说,就是贴着现德就好。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俄罗斯冷不丁地抛出一句话。
“试什么?”
“明知故问。”他们的关系已经可以再进一步了。
“好……我答应你,赶快睡觉吧。”现德的手也搭上俄罗斯的肩膀。
俄罗斯把头埋在现德的胸口,两人就这么睡着了。宁静的夜里,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大早上的时候传来一阵阵的怒骂声,苏维埃又找不到他大儿了。意识到不好的苏维埃又来到了现德的房间,然后开门的又是俄罗斯。
“混小子我就知道你又在这里,滚出来跟你说个事。”接着拽着俄罗斯就到了阳台边上。
“搞定了吗?”
“嗯,他答应了。”
“好。”苏维埃拍上俄罗斯的肩膀,“有我当年的风范。”虽然当年的他为了第三帝国可是煞费苦心,连一句“我爱你”也是在第三帝国的遗书上看到的,德三哪有现德这么好骗。
“但是他会不会害怕我?”俄罗斯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对现德太凶了。
“瞅你那样,不这么来一招你一辈子都碰不到。”他们都笑了,只是现德在角落里旁观着,看着两人有说有笑。最后一转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俄罗斯也回来了,看到现德似乎不太高兴。
“怎么了吗?”
“你们也在打算怎么把我卖掉,是吗?”这也不怪现德,因为那天美三人也是说说笑笑地谈论着现德的价钱。
“什么话这是……苏维埃把我卖了都不会把你卖了。”说着抱住现德,揉了揉他的头发。
“别担心。”俄罗斯俯下身吻了上去。
路过的乌克兰感觉自己眼睛瞎了。
现德答应了俄罗斯成为恋人的要求,俄罗斯现在巴不得赶紧到他的怨种兄弟们跟前炫耀一下,没有什么比在自己亲兄弟面前显摆更爽的事了。
于是他们到了那个院子。其他人见了他们手拉手地走过来,嘴已经被惊讶的合不上了,乌克兰却没有什么反应,白俄罗斯也一样,都见怪不怪了。
“嘿,乌克兰!”一个孩子用手肘捅了捅乌克兰的肩膀,乌克兰这才抬起头来,“你看他们两个!”那人还想在说些什么,乌克兰和其他几个已经走上前去“讨伐”他们两个了。
乌克兰环抱着胸:“说吧,你两个……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俄罗斯的把柄,只要俄罗斯一惹到他,就立马告诉苏维埃。
“我两在一起了,你有意见?”俄罗斯话一出,周围瞬间一片起哄声,这对一群孩子来说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乌克兰不服气,就把俄罗斯以前的话给翻出来。
“你不是说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吗?这你也下得去手?!信不信我告诉父亲……”很好,又一个威胁俄罗斯的理由找到了。
俄罗斯只是轻笑一声,他最擅长玩“文字游戏”了。既然乌克兰抓住了他话语间的漏洞,那他自然也能补回来,没点情商怎么追现德。
“我说得没问题,一家人。”
乌克兰一下子听懂了言外之意,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你一开始就谋划好了?!我当时还想什么……我们都不是一个民族的,算什么一家人,结果你们搞得这一出?”
疑似乌克兰玩不过俄罗斯的真正原因。
大家都散了,但俄罗斯抱着现德一直吸,也时不时看向乌克兰,这是炫耀,也是赤裸裸的挑衅。乌克兰忍不了了转头就要去找苏维埃告密。
“他们两个的事我知道。”苏维埃只是很平静地敷衍着乌克兰,“既然他们愿意就随他们去吧,毕竟我也管不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苏维埃安慰完就走了,乌克兰正在气头上,久久静不下心来。他想不通,不是想不通为什么父亲偏袒俄罗斯,而是想不通为什么俄罗斯会和现德在一起。又想到现德刚来的时候俄罗斯就护着他,思索良久之后,乌克兰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第一天就看对眼了。
所有人望向现德时眼睛里倒映的都是第三帝国,俄罗斯望向现德时眼睛里倒映的就是那个德意志。他不是第三帝国的替身,不是恶魔的余孽,他的名字就是德意志,在俄罗斯看来,他就是那个带着光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德意志在俄罗斯眼里永远是最完美的。光临摹着他的轮廓,镶上一层金边,少年回头凝视,眸里像海一般地翻涌,被风吹起的发丝微微拂过他的脸颊,眉眼间皆是数不尽的温柔,他的肩上背负了太多,可永远是那么的温和。如果用一种花来形容他,俄罗斯觉得,那一定是常见却不平凡的洋甘菊,因为洋甘菊的话语是:
“苦难里的力量,逆境中坚强。”
“盛开吧,马里埃尔的洋甘菊。
你是风停留的足迹。
你是雪畏惧的阳光。
展翅高飞吧,高空翱翔的雄鹰。
你是德意志人民的希望。
你是远东初升的太阳。
让我们,
缓步走在伏尔加。
看乌拉尔延绵不绝的山脉,
看北冰洋永不消融的雪花。
德意志的传承,
日耳曼的荣光。
德意志,
你是寒冰中的烈火,
夜空中的北斗星,
我的唯一。”
这首诗是俄罗斯思考良久想出来的,他从未翻阅过什么古典书籍,对于文学这方面根本不感兴趣,但也不能说是一窍不通,虽然文笔并不成熟,但至少能感受到他的一片心意。
“真是罕见,你中什么邪了?怎么还想起来写诗了?”苏维埃看到俄罗斯写的诗一脸的不可置信,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终于开窍了。
“这是我写给德意志的……”俄罗斯本来只是带给苏维埃过目一下,顺便指点指点,结果苏维埃在那逐字逐句地看,别提有多尴尬了。
苏维埃没给他改,说这是他送给德意志的,当然要体现出来自己的诚意,写得不好又怎样?重不在礼,在的,是心。于是俄罗斯找了一天忐忑不安地找到了德意志,准备送给他。
“德意志……”俄罗斯攥着写着诗的那张纸藏在背后,叠了很多次,“我有个东西要给你。”说着,把背后的纸掏出来,叠得整整齐齐。
德意志笑着问他:“这是什么?你给我写的信吗?”
“呃……准确来说,是一首诗,但是请回房间里再拆。”
现德把那叠纸揣进裤兜里,上楼进了房间,俄罗斯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促,自己是在担心什么呢?是害怕写得不好被现德嘲笑吗?不,现德不会去嘲笑别人,这种奇妙的感觉萦绕在俄罗斯身边,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与未知的恐惧,交错在周围的空气里。
他顿时感觉有些压抑了,带有些小心思的顺走了苏维埃房间里的矢车菊种子,出门去到了他们经常一起玩的后院。没有在意正在浇水的苏维埃的怪异眼光,拿了把铲子,想在这院里种点矢车菊。他没看到苏维埃正在缓缓走来。
“你小子,干嘛呢?给我矢车菊种子偷了?”苏维埃眼睛瞟向俄罗斯另一只手上的一包种子,“想种点矢车菊啊……院子里的花够多了,跟着我,我带你来个地方。”俄罗斯看向院子,有很多种花,却单单没有矢车菊。还没来得及想,就被苏维埃拽走了。
那是一片蓝色的矢车菊花海,最中央是一座墓碑。
“父亲,所以我还是想问……为什么这里要种这么多矢车菊,还有,为什么选在加里宁格勒?”
苏维埃拿出了一枚生锈的铁十字,才回答他:“这是离他最近的地方了。”苏维埃看向那枚铁十字,“矢车菊是第三帝国最喜欢的花,这些花种都是当时他送给我的。”加里宁格勒是他们唯一还有关联的地方,于是苏维埃选择在这里祭奠他的第三帝国,有空时或者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散散心,和第三帝国说几句话,聊聊他们的过去。
“矢车菊……也是第三帝国的象征之一吗?现德也很喜欢矢车菊。”
“不只是第三帝国,德意志历代都钟爱它,日耳曼的审美不会差的。或许它象征着什么吧。”
漫天遍野的蓝色矢车菊,阳光下正开的烂漫。
俄罗斯似乎突然明白了苏维埃的心意,苏维埃一直对第三帝国念念不忘,这大片的花海,便是第三帝国存在的证明,他想让世界知道——当初令全世界闻风丧胆的第三帝国,葬在这里。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有一种突然升华的辉煌,心中好像豁然开朗了。苏维埃说每次来不能看太久,得让第三帝国安息,于是还没看够的俄罗斯只得跟着苏维埃,回了家。
俄罗斯去找了现德。房间中的日耳曼人正在认真地写着什么。他听到开门声,回头望向俄罗斯: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也想着给你回一首诗,但有些仓促了,这算是个半成品吧,我还想着再改一改的,结果你突然回来了。”说着,把正在攥写的手稿拿给了俄罗斯,上面是俄文。
“但是……需要我回避一下么?”俄罗斯觉得德意志可能会怕尴尬。
“没事,就在这看吧,反正是写给你的,没什么好尴尬的。”德意志最不怕的就是人审讯的目光,他知道哪怕自己写的不怎么样,俄罗斯也不会当面说出来,这一点他看得透透的了。
俄罗斯得到许可后低头俯视着那张纸,像扫视自己的领土那样细细地看。先抛开内容不谈,单是俄文的工整度,就是连俄罗斯人也无与伦比。
“寂静的矢车菊,
克莱因蓝的祝福。
苦难中成长,
逆境中取胜。
领着你,
移步在多瑙河岸边,
看阿尔卑斯雪山巅。
看莱茵滚滚流淌,
看大西洋汹涌波涛。
俄罗斯,
你是遥不可及的星辰,
远东昂首的北极熊,
俄罗斯看了不禁连连赞叹,他在房间里找到之前他写给德意志的诗,将两张纸叠好放在桌子的抽屉里面,并且给了现德一个拥抱。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现德回抱了他。外面的阳光正照耀着大地,花园里的花正开得旺盛。
如果现在要问俄罗斯:什么是“爱”?他可能会回答:“爱”就是一种责任心,是一种包容,是有着与那个人同生共死的决心,是跨建与友谊之上,更恳切,更诚实的情感。这早已不是小孩子的过家家的游戏,是双方对未来之日的期盼,是相互交融,是难舍难分。
那么这也算是正式确立关系了吧,以两首诗为誓。像他们的父辈,只是他们的情愫之花开得更热烈而奔放,更激情而澎湃,现在早已不像当初,不再像父辈那一代,他们可以放肆地爱着,不受任何的约束,去真真切切地体会这种感觉。
在俄罗斯那,德意志听到了很多关于第三帝国和苏维埃的往事——
在那个腥风血雨的时代……
第三帝国是一个很有远大抱负的人,他了解了第二帝国的兴衰,见证了他的哥哥——魏玛的掌权,也看到过一次大战后苦不堪言的德国民众,他觉得他的哥哥就是一个懦夫。从那时起,第三帝国就发誓:他一定要让德意志的人民过上好日子,不再看着列强的脸色生活。
他确实做到了,可却也因此陷入了战争的泥潭。多方攻势下,国内能源早已耗尽,为了完成他千年帝国的伟大梦想,不得已向他最爱的人——苏维埃开战了。前期苏维埃因为信任第三帝国,才没有在边境设防,这一突袭让苏维埃损失惨重,如果不是其它盟友的帮助,苏维埃估计第一轮就撑不住了。
苏维埃不可置信,自己曾经也与第三帝国同床共枕,在同一屋檐下生活,是被铁链拴在一起的,是同生共死的,他们是盟友,是袍泽。而且他从未做过什么背叛第三帝国的事,为什么好不容易有个惺惺相惜的知心人,到头来却要站在对立面互相交锋?这可能是无法避免的事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第三帝国最后一次回答他,往后他的每一次问的“为什么”都没有得到应得的答案。
所以,苏维埃爱他,也恨他。在一九四五年亲手了结了第三帝国,带走了他的遗书,他的那枚铁十字,他的孩子东德,在加里宁格勒种下了矢车菊花海。最大的遗憾就是:在那个时代,他们的爱是不被允许的,无论怎样,终究要以各样的方式和爱人告别。
“因为我们生在一个和平的时代。虽然……并不。”俄罗斯讲完了父辈的过去,又开始赞扬起他们现在的开放,只是最后一句说得小声,没让德意志听到。总之,对于那一代来说,他们已经足够的幸福了,可以大胆的爱,不是为了利益的,是世间最纯粹的。
俄罗斯也带着德意志去过加里宁格勒的那片花海。那里的矢车菊开得依旧烂漫,中间立着座墓碑,可是并不煞风景,因为他才是花海中的主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去滚滚流淌的多瑙河,去碧水连天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去圣彼得堡,去伏尔加。他们曾在寂静的夜互道晚安,也曾一同看过朝阳升起,听过盛夏知了的低语,也在寒冬互相扔着雪球,最后玩累了,倒在一起,躺在白花花的雪地里。雪花下着,落到他们的脸庞上,即使很冷也没有去理睬。再冷也浇不灭他们热情的心。
俄罗斯转过头望向现德。
“你爱我吗?”
“当然。”
他们像自由的风,像波涛汹涌的海浪,像两道耀眼的流星。在广袤的原野上,在浩瀚的海洋里,在璀璨的星辰中。浑身充满了自由的气息,迸发着他们最炽烈的光热。
他常常坐在门边自顾自地叹气,也更爱喝酒和抽烟了,加里宁格勒的矢车菊花海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好像比以前更苍老了些,原本黝黑的头发,在第三帝国死后变得灰蒙蒙的,而现在,是满头花白。他的记忆力也大不如前,渐渐地连一些孩子的名字也记不住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怎么了,不是老了,是因为跟不上当今世界的局势,苏维埃家族那个顶天立地的人,撑不住了。
比起第三帝国轰轰烈烈的死亡,他更喜欢在一个宁静的地方孤独地死去。这个地方,他选了加里宁格勒。那天,他把埋藏在抽屉里多年的那枚生锈的铁十字拿了出来,重见天日的铁十字依旧在隐隐泛着光,像它曾经的主人一样。下雨了,一滴又一滴的雨水落在铁十字上,苏维埃怔了很久,仿佛作出了一个极大的抉择,刮干净了上面的铁锈,又用一些杂碎的铁屑堪堪补上,清洗干净,将它还给了那片土地现在的主人——现德。
他走得仓促,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客厅里留下了一封遗书,就开门出去了,他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外面的寒风吹着,雨水肆意地拍打着土地,溅起层层水花。苏维埃没有打伞,任由雨点打在自己身上,就这么在雨里缓缓地走着,上了去往加里宁格勒的火车,他最后一次回头,看向那片土地,那是他精心治理了几十年的故乡,只是过不了多久,他就再也不是这片广袤之地的主人了,他,终究要被历史淘汰的。或许第三帝国说得没错。
他走到了花海最中央,也就是第三帝国埋葬的地方,雨水一滴一滴落在碑上,又顺着边角流下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苏维埃没说什么,扶着有些湿润的墓碑,坐了下来,望着雾蒙蒙的天,眼底里只是缓缓地涌动着,却没有泪淌下来,或许他哭不出来了吧。
雨水逐渐模糊了他的眼睛,顺着脸颊,淌落在地上。眼睛里像有一团灼烧的火焰,被烧地腥红。他最终还是落了泪,雨水夹杂着泪水,他想伸手去揩干,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了,他累了,躺在土壤里,矢车菊盖着他。眼睛再也睁不开了,在一声又一声的哽咽中,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没了声响。
曾经巍峨的红色巨人,咽了气。
北噪鸦划过长空,嘶哑地叫着。一旁的松树林结了霜,落了雪,看吧,雪下起来了。一片片雪花落在巨人的遗骸上,融化成一滩水,很冷,可是巨人再也没了感觉,四肢已经僵硬,再也动不得。天色暗了下来,远方的房屋却灯火通明,不少树上都挂满了装饰物,人们在房子的客厅里围聚成一堆,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碰着酒杯,没有人因为一个红色巨人的倒下而感到悲伤。
原来,今天是圣诞节。
可惜苏维埃的土地上并没有过圣诞节的传统,只是现在……想过也过不成了。此时的莫斯科城里一片死寂,是在秉持着不过圣诞节的传统,还是在为苏维埃的落幕而悲伤呢?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看着苏维埃的红旗缓缓降下,俄罗斯的心里宛如平静的湖面。苏维埃死了,大家也都知道,虽然他不少亏待过孩子们,但至少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苏维埃的遗体是在翌日才发现的,幸运的是他还没有被南迁的北噪鸦吃掉。当俄罗斯在加里宁格勒找到他时,俄罗斯就明白了他的心意。在他躺下的位置,铲了一个土坑,又把他放到土坑里,再把那些刚刚铲起来的土全部拨下去,在那个地方,立了一座碑,挨着第三帝国。
这算是葬礼吗?或许算是吧。至少他的所有孩子,包括现德,都来了。现德看向第三帝国的墓碑,走上前去。手抚摸着第三帝国的墓碑,上面的雪花被拨开,露出原本光滑的大理石。
“你说在天堂上的第三帝国是在高兴,还是在悲伤呢……?”他问俄罗斯,可俄罗斯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乌克兰走了过来,对着俄罗斯:“这么多年我们俩也闹够了,和解吧,从此往后,我们好聚好散。”
俄罗斯没有理他,但算是默许了。风吹了过来,撩起他的头发。雪也越下越大,气温也骤降起来,每一次的呼吸都会附带着一股热气,在外面形成一团白色的雾。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互称兄弟了。从此之后,他们再无任何关联。伟大的红色联盟此刻也土崩瓦解了,往日的繁荣早已不再,看起来就像一场笑话,一场在外界看来的笑话。
葬礼并没有办得多么宏大,不过是互道一句再见,从此分道扬镳。其他人都走了,哈萨克斯坦是最后一个走的,然后就只留下了现德和俄罗斯。俄罗斯看向他,并没有多伤心。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现德也看向他:“或许吧。”
尽管他们都知道答案。
这片土地,没告诉任何人,就在一个孤独的晚上,悄悄地完成了蜕变,像血一样鲜红的旗帜悄然降下,历代斯拉夫人的三色旗又悄然升起。真像乌克兰所说的那样,大家好聚好散了。他们因相同的信仰而相识,在红旗下成长,也因相同的信仰而分离,在红旗下。要论这世间最痛心疾首的场景是什么……那便是“离别”了。那种互相撕裂一般的交融、宿命的感觉,是这世间最完美的落幕。
俄罗斯是苏维埃最大的继承者,一大片的土地都留给了他,包括加里宁格勒,他现在算是彻底掌权这片土地了,自然也抽不开身来,毕竟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有了权利,自然就要帮人做事。他此时才感受到管理这么大一片的土地有多么的不容易,更何况他的父亲苏维埃管的更大,更宽广,而且还有他们这几个孩子,和现德一样,压力逐渐涌上来,似乎要吞没这个刚上任的掌管者。
苏维埃走了,现德也应当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去。他本就是依附在苏维埃土地上的一位异乡人,现在,他得回到自己的故乡了,但他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欣喜,似乎是失落,似乎是不舍。离了这里,他不是不能活,他可以照样管理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个平平淡淡的生活,可是这些年在苏维埃家遇到俄罗斯后,他不愿意就这么平凡下去了,俄罗斯就像他的导师,让他看到了这世间其实也有许多的美好,美好的是这个世界吗?不是,在现德眼里,美好的是俄罗斯,是俄罗斯带着他走出了深渊,将他拉到阳光下,感受着世界上的一切美好的事物。
那天他没有收拾行李,因为他来时什么也没带,去时自然也没有该带的东西,当然,除了那枚已经不再生锈的铁十字,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或者说——属于整个德意志的。他也像苏维埃那样,在窗边踌躇了很久,手中攥着铁十字,即使已经被压出了红痕,现德也没有反应,或许是心上的伤更痛心吧。
刚送走了自己的父亲,现在却又要送走自己的爱人了,俄罗斯的命运为何就这么多舛呢?他还没从父亲离世的悲伤中缓过来,他生命中最耀眼的光,终究要暗淡地消逝在茫茫星河里了。他也曾想要留住德意志,可惜命运这种东西,是注定的。如果他们终要离别,那为何又要有一开始的救赎呢?命运真是个爱玩弄人心的东西,往往是把你抛到最高处,再重重地把你摔下来,摔得你遍体鳞伤,摔得你尸骨无存,它非要看到这世界上最悲惨的结果才满意,以此来博得一乐。
现德在门外,最后看一眼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最后还是狠下心来,转过了身,他听着脚步声,是俄罗斯跟着出来了,俄罗斯带着些哽咽声:
“我们……这算是分手了吗?”
现德笑了笑:“不算,没准以后还会再见到呢。”
俄罗斯像是松了口气,盯着他进行着最后的道别:
“再见。”
现德的一生中曾射进了三道光,只是他都没能抓住,让他们消逝在黑暗里,在经历了十多年的挫折后,他放弃了原先最质朴的追求,他要在这个群雄并起的时代,摸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路来。
光逝。
近期,追了一部电视剧叫做《白夜追凶》,又一口气读完了原著小说。
这确实是一部很令人难忘的作品:与众不同的主角设定,匪夷所思的迷案故事,悬念迭起的环节设置,欲罢不能的神秘结局……
而小说总比电视剧更好看,因为有更多的疑惑可以在小说中得到解答。
小说的文笔非常洗练,就好像在拍摄一部电影,镜头唯美而伤感,画面移动又跳跃,让这个尘世之间的一切,看起来——
明暗交接、昼夜交替,
光影交错、是非交融,
寒暑交换,冷暖交集,
真假交织、爱恨交缠。
***
电视剧对小说情节的还原度可以说非常之高了。在许多地方都可以看到与小说描写完全一致的光影色彩,以及人物对话中几乎一字不改的台词——
例如...
例如:
1、
关宏宇立刻挡住关宏峰的剪刀:“……本来该你挨揍的,我顶了包还得挨你骂,你还是我哥吗?我拿你当亲哥,你把我当隔壁村三姑妈她表弟啊……”
关宏峰被关宏宇这一调侃露出无奈的神情,他继续一边给关宏宇剪头发一边问道:“别贫了,怎么打的?说说?”
关宏宇回忆了一下,他当时被拽住了脖领子拉出去,一开始也是不想动手的,结果人家抓着他不放,他只好右手一拳打在对方的左肋下面。齐卫东当时也喝了不少,一岔气就松了,手没抓牢,指甲擦过了关宏宇的脖子,往后踉跄了两步。关宏宇立刻上前,右手挥拳,齐卫东抬起臂肘,这一拳打在左肩上。然后关宏宇向左侧滑开半步,左手又一拳。兜在齐卫东的耳根和脖颈交汇处,齐卫东当场就倒地了。
(这一段动作,电视剧给了完整的还原。甚至包括那句著名的“我拿你当亲哥,你把我当表弟啊”)
2、第五章
关宏峰刚走出来,就看见周巡正在院子里,靠着车抽烟。院落里虽然很亮,但周巡却站在越野车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关宏峰走到阴影的边缘,停下来。周巡向外迈了一步,冲关宏峰一笑:“能做的事儿都在做了,你也别太焦虑,咱俩好久没吃饭了,一块吃个饭呗。”
关宏峰低头看了一眼光与暗影的交界线,又抬起头,强装镇定神色如常地继续说:“没胃口,我回家煮碗面得了。”
(这一段描写,素描搬细腻而淡然,电视剧对此作了充分还原,几乎可以说一字不差)
3、第十九章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天开始黑了。关宏宇叫了停,从工具箱里拿了把除冰铲,在一个雪坡的位置挖洞,低声嘱咐:“再有一两个小时天就该黑了。你去那边儿捡点树枝儿,咱们恐怕得在外面忍一宿了。”
关宏峰想说点儿什么,但是又没主意,只能转身去捡树枝儿。
关宏宇在后面喊住他,指了指工具箱:“带上手锯。要是碰上狼的话,别慌,别躲眼神儿,也别背身儿逃跑。”
他不说还好,一说,关宏峰脸色都白了,他看了看手里的那把小锯子:“真碰上了,这东西……管用?”
关宏宇回头瞟了他一眼:“想什么呢,那个是拿来锯树枝儿的。打狼不好使。”
(这一段雪地里的神对话,电视剧也给了高精准度的还原)
当然了,小说里也有不少电视剧未曾交代的关键细节,例如主角的背景故事,例如人物的心理活动,例如删减的台词和场景,再如结尾两兄弟之间传递的保险箱密码等。每当找到其中的不同之处,又会带给我更多的思考。
读书之前,我曾经觉得电视剧《白夜追凶》怎么这样就结束了?明明很多疑惑都没有解开。可是读完小说才知道,《白夜追凶》其实早已写完——谜题早已揭开,线索早已明白,处决早已执行,情感早已有答案。
真正的答案究竟是什么?这一切,全部都在小说被删减的段落里——
1、刘音的身世
电视剧没有交代酒吧女老板刘音的身世,但小说却进行了细腻的陈述。这一段身世跟作品的主题是有着巨大关联的。
刘音的养父耿叔是军人,有一年外出,刘音遇上雪崩。千钧一发之际,耿叔放弃了营救自己的女儿,首先救出了离自己最近的刘音。耿叔自己的女儿却因为没能得到营救而过世了。于是,耿叔收养了刘音,将她认作自己的女儿。
刘音的背景身世绝不是多此一举的添加,间接反映了耿叔是一个怎样的人——作为一名军人,他宁愿牺牲自己最爱的亲人,也要选择首先救治身边的群众。
耿叔是这样的人,关宏峰也是。
刘音会喜欢跟关宏峰在一起的原因,或许也是由于,他跟自己的养父很相似。
2、关宏宇的回忆
小说中有一段关宏宇回忆自己过去的心理活动描写,是电视剧所没有拍摄的。然而,这一段其实非常关键地表达了作品的主题。
关宏宇回忆自己曾经为了筹集给母亲治病的费用,与社会混混勾结,做过贩卖不良碟片的勾当。当时,是关宏峰亲自带着周巡抓了自己,并将他送进了看守所。
在服刑的日子里,关宏峰向母亲隐瞒弟弟犯罪的事实,说弟弟只是出差了。
释放后,关宏宇前去探望母亲,母亲在病床前语重心长地对关宏宇说:“他虽说是哥哥,其实只比你早出生那么几秒钟。他不是万能的,你要多照顾他。”
这段回忆,其实已经明确地告诉读者,关宏峰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刘长永曾认为,关宏峰包庇弟弟,是个没有法律正义感、只知道私人感情的人,不配当警察。
事实显然完全相反。
关宏宇心里清楚,哥哥根本不会包庇任何人,他是一个为了法律正义感可以牺牲自己一切私人情感的人。
关宏峰为了自己的警察事业,甚至牺牲自己的家庭,他不是万能的,而是痛苦的。
3、林嘉茵的暗示
小说中,卧底女探员林嘉茵与关宏峰、关宏宇两兄弟有一段对话,其中有许多细微的动作,电视剧限于难以特写,故未能完整表现。却十分重要。
小说中,林嘉茵是非常了解关宏峰的正义感的。她当着关宏宇的面,对关宏峰说:“但愿你不要像他们(罪犯)一样丧心病狂。”
关宏宇听到这句,瞬间明白了。
林嘉茵为什么说关宏峰“丧心病狂”呢?因为关宏峰是那样一个人:他为了寻求正义和真相,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
所以,他的“丧心病狂”就在于,关宏峰就像那些诬陷他的罪犯一样,会诬陷自己最亲的弟弟。
林嘉茵当着关宏宇的面说这些,显然已经暗示了关宏宇一切。而关宏峰在场,也没有表达任何反对。因为他早已准备,让弟弟亲自去发现这个秘密。
4、周舒桐的表白
小说中,周舒桐其实向关宏峰表白过两次,但电视剧里只拍摄了一次。另一次,自然就是周舒桐在机场向关宏峰送行的时候。
周舒桐希望关老师可以留下来,最后她当面对关宏峰说:“那如果是我呢?如果是我希望你留下来呢?”
关宏峰没有回答,他不是不喜欢周舒桐(小说中多次表现了关宏峰对周舒桐的关心),但关宏峰还是无声地拒绝了周舒桐,提着行李走向了机场。
关宏峰为什么作出这样的拒绝呢?
因为他明白,自己就像那条“老虎鱼”一样,只能独自生活。谁成为自己的家人,谁就会受到伤害。他亏欠弟弟的已经太多,不想再伤害任何一位身边的队友。
5、雪地里的对话
关宏峰与关宏宇在长春的雪地里,有着一段漫长的对话。电视剧拍摄了一部分,但也删减了一部分。可惜的是,其实这些删减的部分是非常重要的,直接反映了关宏峰完成一切布置的所有动机。
这段雪地里的戏,看似跟破案完全无关,只是表现两兄弟的感情很好。但实际上,这是揭示整个《白夜追凶》秘密的钥匙。
首先,根据小说,关宏峰并不是在雪地里撞了车,而是连人带车滚下了山坡。所以他才会晕倒在车外的雪地里。
第二,兄弟二人并不是从雪地里原路返回,而是顺着山沟重新翻山越岭,所以才会到第二天早上返回城市。
第三,关宏峰并没有问弟弟“如果你找到了陷害你的人会怎么办?”,相反他是问弟弟:“假如没有我,你是不是可以自己爬上那个山坡?”。
他并不是害怕,关宏宇发现了秘密会怨恨自己,相反,他要的正是这个。因为那一刻,他不想再拖累自己最爱的亲人了。
6、高亚楠的说明
电视剧里,关宏宇最后来到医院,看到了自己孩子的出生。高亚楠对关宏宇说了一番话。这其中的内容,电视剧作出了较多的改编,直接导致了小说中一个关键真相被掩盖。
小说中,关宏宇是不戴帽子口罩,光明正大进医院看望自己孩子的。此时的他沉冤得雪,已经不再是逃犯。
因为在那天的雪地里,关宏宇为了缓解哥哥怕黑的情绪,不停地说笑话,关宏峰每次都被他的笑话逗得直笑。
最后关宏宇随口提了一句“我很希望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真的。”
那是他对哥哥许下的唯一愿望。关宏峰也因为这一句话而动容。
那一刻,关宏峰明白,在这一片漆黑的夜晚,关宏宇就像眼前唯一的篝火一样,是自己唯一的光亮。
关宏宇根本是冒着生命危险来营救自己的。可是自己却不能满足弟弟唯一小小的愿望。
于是他决定,让弟弟亲自发现陷害的秘密,这样他才会因为怨恨而离开自己。而这样一来,关宏峰就会成为嫌疑犯,弟弟才可以堂堂正正地进医院,看到孩子的出生。
高亚楠显然也明白了这一切,所以他告诉关宏宇:“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你是独一无二的。”(你跟你哥哥不一样,你是可以为家人牺牲自己事业的人)
7、酒吧外的争执
电视剧里,关宏宇发现了哥哥栽赃陷害自己的秘密,约在天台将哥哥揍了一顿。但小说里则有所不同。
小说里,关宏宇是在酒吧里直接拎起了哥哥的衣领,结果一拳打在了哥哥身后的墙壁上。
关宏峰也并没有在被打后说“你疯啦!”,而是非常镇静地任由自己弟弟怨恨。因为一切都是关宏峰自己安排的,是他陷害的弟弟,也是他安排弟弟亲自发现的这一切。
他早就知道,关宏宇会过来质问自己,他等待的就是那一刻。
他甚至没有否认“杀害吴征一家”的指控,因为他希望弟弟越恨自己越好,那样他才会彻底跟自己决裂,不必卷入之后与叶方舟的危险对决。
“就算是真的,你又能怎样?”关宏峰最后丢给弟弟的狠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关宏宇的感情是直白而热烈的,但关宏峰的感情却是隐藏而深沉的。那如同熔岩一般的感情,只会埋藏在言语的最深处。
8、韩彬的身份
韩彬的身份在电视剧里看起来很神秘,但在小说中其实早就真相大白。
小说的作者韩冰(笔名“指纹”)是为刑事辩护律师,故此看到他笔下的人物韩彬(亦正亦邪的律师)时,我总能会心一笑。
光看电视剧是搞不清韩彬问题的,但如果读了小说《刀锋上的救赎》(“津港系列”小说的第一部),韩彬是谁非常明确。
《白夜追凶》其实是作者韩冰“津港系列”小说的第二部,第一部《刀锋上的救赎》的主角就是韩彬。
韩彬是一位“侠客”杀手,专门私自处决那些无法被绳之以法的罪犯。
所以,当关宏峰找到韩彬,希望他帮助自己保护周舒桐和赵茜,揪出杀害吴征一家的真凶叶方舟时,韩彬是笑着答应的。
关宏峰显然不希望伍玲玲的事件再次在周舒桐身上发生,也不希望弟弟卷入这次危险的决战,所以韩彬是无奈的下下策。
只有这样,才能既解决凶手,又保护家人和队友。
9、埋线索的结尾
电视剧的结尾删掉了一些比较重要的细节,但在小说里则给的比较全面。
首先,由于叶方舟耳后的纹身,其实已经可以确认他就是杀害吴征一家、嫁祸关宏峰的真凶。至于背后大哥是谁,本就不需要在这一部小说中彻底说完。毕竟,津港市的故事是一整个系列的呢。
其次,关宏峰吃掉“老虎鱼”后,将案件的关键信息都装在信封中,存在了银行的保险箱里。最后在酒吧门口重遇关宏宇时,他低声告诉了关宏宇保险箱的密码。
第三,关宏宇重新找到关宏峰,将自己身上的围巾戴在了哥哥的身上。他所说的是“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抛下你,就像你从来不曾抛下我一样。”
明明知道关宏峰嫁祸给自己,关宏宇为什么还说“你从来不曾抛下我呢?”
因为高亚楠的提示,关宏宇已经明白,关宏峰嫁祸自己,正是因为自己是他至亲至爱的人。而后来又选择揭露真相,也是因为,自己是他至亲至爱的人。
所有的陷害都是因为爱,所有的道别也是因为爱。就算是要追寻真相出此下策,哥哥也下意识地没有抛下自己……
互相把自己的嫌疑栽赃到对方的头上,不是他们之间早就习惯了的事情吗?
10、周巡的讲述
电视剧的最后,周巡对着关宏宇讲述了一长串故事。这在小说中原本是没有的。
不过,小说中则确认了一点,那就是周巡看到嫌疑犯的身上没有裹着围巾的时候,已经明白了面前的是关宏宇。
在小说里,关宏峰紧紧地裹着弟弟送的围巾,继续踏上追凶之路。而关宏宇则选择继续替哥哥“行走夜路”。
周巡告诉关宏宇“越是亲近的人越不可信”,并不是要挑拨兄弟俩的关系,反而是在帮助关宏峰,揭露故事的真相。
关宏宇则一边咬牙说着“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一边继续义无反顾地支持哥哥寻求正义和真相。
矛盾吗?其实是不矛盾的。
因为他们彼此都清晰地领悟了对方为自己的付出。白天和黑夜,只是付出的方式不同,但贡献是一样的。
至此,小说的主题也已经昭然若揭:作者不过是想告诉我们,作为人民警察这一崇高的职业,不但他们自己的付出是伟大的,他们背后家人的付出一样伟大。
牺牲感情,牺牲至爱,是多大的代价?就像主题曲中所唱的那样——
谁心中有泪?挣扎于是非。
还假装无谓,为爱赎罪。
谁青春无悔?敬勇敢一杯。
逆风踏凌霄,以光散黑。
轰轰烈烈,代价不屑,
谁向谁妥协?谁跟谁告别?
记一次牵手。我是他俩小秘密的告密人。
1
硌吗,很硌。但曲松林要的就是这份真实的感觉,仿佛每天抱着它,就能弥补那个遗憾。
2
如他所愿,梦里的曲松林,护住了摄影机。
可每每当他因雪崩来临失去重心向下滑行之时,总有一双戴着厚厚手套的手伸过来,示意他把手伸过去。曲松林很想去抓,即使他不知道那是谁的手。
历史重演吗,他不允许,他怕。所以几百个日夜,梦里的曲松林都将摄影机扔了过去,留自己一人掉入无限的黑暗。
没人知道这个小秘密。
3
哪怕有时没睡醒,嘴里还在喃喃念叨着谁的名字时被蹑手蹑脚闯入的黑牡...
4
中国登山队重组,曲松林淡淡拍了拍方五洲的肩膀。
他其实不是完全恨他的,也是自己经验不足,方五洲不过是想救队友而已。如果换成他自己,他想他也会不顾一切救下方五洲。
5
睡觉前,他又习惯性的将摄影机揣入怀里。
这天,越冷了。
6
“哎,五洲你干嘛去”杰布喊
“我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明天给那帮小崽子讲课万一有不服气的,还不得我上去‘镇压四方’”
“哈哈哈你还是那么贫。”
7
方五洲以熟悉环境为借口晃悠到曲松林的房间门口,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人在嘟嚷着什么,推门走了进去。
8
就一次,就这一次。
曲松林碰到了,他抓住了那双屡屡欲将他拉回光明的手。意外的,他成功了,摄影机也没有掉,依旧死死硌在他的心口。
9“方五洲。”他在喊。
方五洲愣了一下,当即握住了曲松林的手,露出和他们相隔15年后第一次相见仿若初冬暖阳普照大地似的一样的笑容。
曲松林睁开眼,他没有抽回手,而是紧紧回握住了那个和他一样脸上长满胡茬的男人。
10
我不会再错过了。
11
众登山队队员:“他俩怎么回事,天天牵着手,是不是胶水把手黏上了。”
方五洲:“我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曲松林:“你好大的手汗。”
本周支线又刀我一次…在无数个世界线穿越反复直到把自己变成数据集合体的姐…
这两天在老家找不到桌子,蝴蝶抠不动了贴的素材…
稿了
竟能如此相像!
一个毫无痛苦的未来。”
恍惚表情蛮色的,超绝非常时期表情,让现在的微笑面瘫试试
在衣服里塞了彩蛋
杜城雷队师徒情,无CP向,一把刀子。
张局视角下看师徒情。查了老半天,发现张局竟然就叫张局,没有具体的名字。
私设有,与原剧略有出入,不喜勿进
搭配BGM:银河里的星星食用效果更佳
分割线
陈舟案宣布告破的时候,我颤抖...
陈舟案宣布告破的时候,我颤抖地伸出手去拍杜城的肩,酝酿许久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我看他眼里含着泪,便也知道我是怎么一副模样了。
于是我抢在泪水落下之前,转身回了办公室。
站在窗前,思绪却飘得很远。我还记得我比雷一斐晚两年进的警队。那时候他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北江王牌了,常常流传在警校的各种神话中,与他师出同门的我自然也被寄予了厚望。
同期入职的女警本就凤毛麟角,后来大都转了内勤。只有我初生牛犊不怕虎,凭着一股韧劲儿干到了二队队长。
杜城来报道的那天是个艳阳天。我刚出了个现场,带着一身暑气从门外进来,就看见屋里杵了个没见过的大高个,那模样颇有些憨头憨脑。往前再走了两步,才看见是雷一斐站在跟前儿同他说话,被他小山似的一挡,我方才竟是没看见。
我觉得有些好笑,出言调侃,“雷哥这是新收了个小徒弟?”
小伙子个儿虽高,脸蛋儿却是白白净净的,带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气。
“哈哈,对,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杜城,以后跟着我。”雷一斐笑呵呵地拍了拍杜城的肩,同他介绍,“这是二队的张队长,我师妹。”
长得跟电线杆子似的小伙儿毫不含糊,“啪”的就朝我敬了个礼,“张队好!”
谁能不喜欢实心眼儿的孩子呢,我也给他回了个礼,“你好,小城同志。欢迎来到我们北江分局。”
老闫刚接了水回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一屋子人在那儿自我介绍,一脸懵地问我们,“这是怎么了这是?”
他的表情实在是滑稽,我没忍住和雷一斐对视了一眼,一起哈哈笑了起来。笑得老闫差点把水泼我身上,才强忍住停了下来。
“行了,以后我不在,有事儿你也可以和张队请教。”我听见雷一斐这样嘱咐他的小徒弟。
作为前辈自然是没有不应的道理,“行!你师傅是个大忙人。有事儿来找姐,姐给你解决。”
“嘿,你还调侃上我了。”雷一斐佯装生气,和我斗起嘴来,“那您张队可不就是我们北江分局的拼命三娘。”
说罢还要回头和杜城损我两句,“这你可别学她,你年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那时候的杜城乖得很,其他人只敢探头探脑的看我们俩斗法,只有他像根电线杆子似的杵在跟前儿,笑眯眯的像个小狗崽子。
杜城在一队碰上的第一个大案是美容院拐卖妇女案,雷一斐带着人没日没夜的查。起初我还能带着二队支援支援,美其名曰学习。再后来又出了个北江连环杀人案,我们二队也忙得和陀螺似的。两班人马都在外面跑,每天都交流也就仅限于路上碰着点点头了。
等我再有机会找雷一斐坐下来聊两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我走到406门口的时候,杜城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瞧,整个人蔫儿啦吧唧的,活像地里没人要的小白菜。
我仔细瞅瞅这个孩子,晒得黑了些,人倒是看起来壮实了不少,只是这额上添了个小口子。
“小城同志,几天没见,怎么扮上二郎神了?”我一向看不得小同志萎靡不振,自然是要关心一二的。
“还不快进来,杵在门口做什么?”听见我的问话,雷一斐火气不小,凶巴巴地喊他。杜城吓得一个健步冲了进来。
我看着只觉得好笑,我这师兄最是好心肠,脾气也好,怎么就和这个小子较上劲了。
“咳,小城啊,有事坐下说,”我寻思给他们两调停调停,平时都是雷一斐替我当和事佬,如今也该是我知恩图报的时候了。
杜城犹豫着坐下,还要去看雷一斐的脸色。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啊?”我本着从当事人处了解情况的原则,先去问杜城。
没想到大小伙子支支吾吾了半天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雷一斐的火气又上来了,冷哼一声,撇了杜城一眼,“把你做的英雄事儿给张队说说。一个字也不许漏!”
小孩声音细弱蚊吟,“我……我……我是在和雷队走访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一个抢劫犯……我看他想跑……就……”
雷一斐气得走过来给了他一个暴栗,“这个时候要你逞英雄!”
“逞英雄!”
大概听明白了师徒两的矛盾所在,我也不忍看小孩儿可怜巴巴的样子。这孩子的心眼儿是真实,一点儿不知道往边上躲躲。
我连忙伸手护住他,劝和道:“雷哥,雷哥,消消气儿。小伙子还年轻,再说了,他这也是见义勇为。”
“他这算哪门子见义勇为啊!人没抓住,自己还挂了彩,丢不丢人!”
“这…这没打过人家,也就是历练不够。你受累,一点儿一点儿教他呗。”我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我看杜城那身板儿,不至于挂了彩还抓不住一个小偷吧。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过明显。
“张姐,我不是没打过!”一直装鸵鸟的杜城开口了,“我…我就是脚滑了一下…”
还是雷一斐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了,“就一小贼,都被逼到死角了,你就算要动手,你也要观察周围环境。教过你多少次了,情况不明的时候,注意观察,请求支援。你呢?二话没说往上冲,你是张无忌呀,还是段誉啊?”
“这不是师傅你在吗!”小孩儿理直气壮地喊了一嗓子。
雷一斐看着更气了,“师傅又不能一直带着你。我现在教你,就是为了未来你能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刑警。你看见暴力事件,及时出手,是你作为一个警察的本能反应。但是,我们所受的专业训练中,不单单只有本能反应,必须要根据现场的情况,及时做出准确的评估。”
眼见看的哄好了老的。我又去拍拍杜城的背,哄小的,“小城啊,不是我说你。你要保护人民,不先得保护好自己。我们刑警不比其他,我们面对的很有可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动手之前要仔细考虑后果。身手好,有胆量,但也要有谋略。”
见他乖乖点头,我知道是听进去了。又有些心疼地看他脸上的伤,“瞧你这伤,台阶上磕的吧。哎呦,这帅脸蛋儿,可别留疤了。回头我给你拿个祛疤膏。”
听了我的话,杜城脖子一扭,“姐,我知道错了。我一定加强体能训练。祛疤膏就算了吧,我又不靠脸吃饭。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脸上留点疤没事儿!”
“你就是死犟!”雷一斐指着他的脑袋来了这么一句,气得站起来就走。
杜城麻溜地站了起来,巴巴又跟了上去,“师傅,您去哪儿啊!带上我呗!我保证这次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上厕所!”
“……嗷,那您小心啊。”
我看他们俩这师徒斗法,知道算是劝和好了。
“能把雷队气成这样的,你可是头一个。”我笑着给杜城比了个大拇指。小孩儿憨憨地挠头,不知道回我什么。
回去以后,我倒也惦记着小孩儿的帅脸,回去就把祛疤膏装在了包里。但手头案子吃紧,忙得脚不沾地,也就没顾得上给杜城拿去。
过了两天,倒是雷一斐逮着机会来找我了,“师妹啊……那个……那个祛疤膏你带了吗?”
“哎,我早带来了,一直忙着没来得及拿给你,你坐,我给你拿。”
“嗨,不坐了,我那儿也忙得要死,我得回去了。”雷一斐接过东西,摆摆手,同我道谢,“多谢你惦记小城,我都不知道上哪儿买去。”
“哎呦,我说雷哥,你还和我客气上了。小伙儿年轻气盛,你耐心点。”
“哎,我知道。那孩子是个好苗子,就是性子还得磨一磨。等我这案子破了,请你吃饭。往后,你也帮我磨磨他那性子。”
“行!”那时我痛快应下,却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后来杜城还特地提了礼盒来谢我。
“就一药膏,还和我客气什么呢!”我推辞着不肯收。
小孩儿猛地弯下腰来指着自己的脑袋冲我说,“张姐,你看!我每天好好涂呢,疤都淡好多了!这不得来谢谢你呀!”
我笑着揉揉他的头,“行了行了!这药膏虽好,还不得师父摁着你才抹。要谢也得谢你师傅去呀。”
“嘿嘿。”
“行了行了,别杵我这儿傻乐了。快下班吧。等我这案子破了,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行,那就谢谢姐了!”
这回,我们队争气了一次,把连环杀人案先给破。可谁也没料到那小子临了还想拼个鱼死网破。新来的小警员莽得很,二话没说就要往前冲。我本能反应,猛扑过去把人按住,手臂上已经添了一道不短的血口子。
小警员送我去医院的时候眼泪汪汪,我看他这副模样,赶紧逮着机会给他上了一课,算是明白了当初雷一斐的心情。
谁能想到我缠着绷带回局里的时候,正碰上一队收队。瞬间就被簇拥起来,被七嘴八舌的关心给包围了。我真是尴尬得想要原地消失,倒是雷一斐来替我解围,笑我阴沟里翻船。小警员不明就里,义正言辞地替我辩白。
谁承想第二天,杜城又提了东西来我办公室。
“哎呦,你这孩子。怎么老往我这儿提东西呢。”我不明就里地打开盒子。差点一失手给跌了,好家伙,这送了我一支老山参。
“杜城!你这是要我犯原则性错误啊,你说说这够我判几年?”我把盒子啪的一盒,往他手里塞。
“姐,我错了!”杜城被我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红着脸收了盒子。还不死心,折了根须须给我,“这个应该行吧,我折给你的。”
“我还用不着靠这个续命,给我拿回去。”我挥了挥手,“再说了,你自己也说了,当警察的哪能不受伤。这点小伤三五天的也就好了。别费心了啊。”
杜城老老实实地站我跟前答话。“不是的,姐。我现在知道上次师傅为什么生气了。”
“呦,合着我这还伤得挺值啊。”我瞧他那样子还真是大彻大悟了,“那你回头和小蒋谈谈你的心路历程,看看能不能把他也给感化了。”
“……是!”
“行了,别垂头丧气的。人成长都是有过程的,我刚进队的时候,捅的篓子比你大多了。就你们雷队……”
“咳咳,我怎么了?”好家伙,这还真不能背后说人坏话,这不就被听着了。
雷一斐提了个保温桶进来,往我桌上一搁,去拍杜城的脑袋。
“这么喜欢张队这儿,不如把你调过来干几天?”
“行啊!我一百个欢迎啊。”我两手一摊,对于这个提议表示接受。
“张队这儿的案子看着细碎,但是磨人得很。你上这儿历练历练也不错。”
“那……那我……”杜城还犹豫着没立马接茬。
我顿悟他的犹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雷队是你师傅,也是我师哥。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叫我一声师叔吧。”
“那不成,我还是叫您张队吧。叔我是真叫不出口。”
“啧,你小子。谁让你叫叔了。”我站起来作势要打他。
“嘿,小心伤口。”雷一斐忙来拦我。
老闫从门口探了个头调侃我们仨,说是暴躁爹妈和不省心的傻儿子。最后四个人笑成一团,差点把我手上的伤给崩开。
谁也没能想到杜城跟着我的第一个案子,竟然是去查雷一斐的下落。
那个时候的北江正是春寒料峭,我匆匆套了个外套就往警局赶,踏进门时还有些恍惚。直到看见一屋子人和抱着头蜷在墙边的杜城,才确信这不是一个恶劣的玩笑。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雷队最后的手机定位出现在哪里?”
“在……在城西……”
“所有人听着,一队出发去现场排查,二队立刻排查所有监控和可疑人员。24小时内,我要看到结果。”
“是!”
人群散去,各司其职。蜷缩在墙角边的人却依然没有动静,我走过去拍拍他,“杜城,杜城!”
小孩儿却像傻了一样,对我的呼唤置若罔闻。我强行扯下他的手,迫使他看向我,“杜城,听着。你是警察,现在用你这一身本事,去找到你师傅。听见了吗!”
杜城听了我的话,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就要往外冲。被我一把拉住,“你别瞎跑,跟着我!”
我从不是求神拜佛的人,但那一日我在心中祈求了千万遍。
对方描述得很简洁,一个背包客在龙隐山发现一具尸体,当时手机没有信号,他只能匆忙跑出来报警。目前已知的信息:死者为40岁左右的男性,短发,身穿灰色夹克外套,黑色运动裤,黑色运动鞋。请我们立刻前往支援。
这描述太过熟悉,以至于我仿佛看见雷一斐就在我眼前。有一瞬间,我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队伍沉默得要命,我不是一个会调剂气氛的人,也就只能放任这样的沉默蔓延。
我们刚上车北江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只有雨声打在车窗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等我们到山脚下的时候,雨堪堪停住,但是天还是阴沉得要命。
杜城像一只警觉的狼一样跟在我身边,一夜之间他好像脱胎换骨,褪去了原本的青涩稚气。我心中早已有了不好的预感,提前调了小蒋到他身边。
民警带着我们进的山。他向我转述情况:背包客受了不小的惊吓,只能提供一个模糊的方位,他们已经先派了人去搜索。我只能机械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大概是我的脸色真的很难看,后来除了必要的沟通,对方放弃了和我搭话的打算。
我在刑警大队见过的凶案很多,但这一刻却像被人扼住了喉咙。队伍里是死一样的寂静,我试图开口,却发现自己哽咽着发不出声音。直到杜城失控地冲向现场。
“拦住他!保护现场!”我听见自己用嘶哑的声音喊到。小蒋试图拦他,却被他推倒在地。我用尽全力扑过去拦他,大概是顾念我的伤,他迟疑了一瞬,就被人拦腰抱住,挣脱不得。而后我听见了杜城撕心裂肺的哭声,看见周围的人都红了眼眶。
我还是不敢相信,昨天还在和我有说有笑的人,今天就已经没了生息。
现场并不血腥,大概是暴雨冲走了那些血迹。手法也不算残忍,一刀毙命,雷一斐的神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安详,如果不是脸色太过灰败,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他走得不痛苦。我这样对自己总结到。好像这样,就能得到一些安慰一样。
“……张队……”被人扶住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不稳了。
山里又下起了大雨,让我的视线模糊得连眼前的人都看不清了。
从那天起,杜城飞速成长了起来。先前还算爱笑的孩子,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可线索断得很彻底,监控死角,套牌车辆。凶器没有找到,大雨冲掉了森林里存在的痕迹。甚至连抛尸地点都选得非常隐蔽,如果不是那个背包客,我们很可能是在若干年以后,才找到一具白骨。
唯一可能直接接触过嫌疑人的小画家,却无法回忆出嫌疑人的脸。这听起来很正常,人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是很容易造成记忆错乱的。这个道理我懂,杜城自然也懂。
可那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线索。尤其当对方是个能够三岁画老的画画天才,这一切又变得荒谬了起来。我看着杜城情绪崩溃,看着老闫把他换出来,我没有上前,我不知该如何上前。
所有人没日没夜的查,却一无所获。就好像有人把我们扔进了一个玻璃瓶子里,每个人卯着劲儿要查,却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越是用劲儿,撞得越疼。
我常看到旁人劝杜城休息,他也只是略点一点头,然后灌下一杯又一杯的咖啡。最终是老闫没忍住,把我当成了救兵,让我劝劝他。我把他叫到办公室来,却迟疑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多久没休息了?”我看他瘦了一大圈,脸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张队,”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祈求,“姐……”
“他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不能看你这样。”我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像过去一样。
我看见了杜城额上的疤,那疤已经淡了许多。只是一贯抓着他给他擦药的人不在了,他也没有心思好好护理。就这样扎眼地留在了他的额上,好像扎在我心里,扎得生疼,扎得我差点滚下泪来。
最后杜城窝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而我走出去,坐在他的桌前又拿起了看过无数遍的卷宗。
我们就这么没头没脑地查了小半个月,我能感觉到队伍的意志在一点点消沉。我开始学着雷一斐的样子调节氛围,大概是耳濡目染,取得的效果还算不错。
只是其他凶手并不会因此而停下犯罪的脚步,市局再三思量决定暂缓雷队一案的侦查。
接到命令的时候,我是懵的。
“局长……”
“小张……这是市局的决定,以大局为重。”局长拍拍她的肩,“大家已经连轴转了半个月了……”
“………”
我忽然发现,我们眼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哎,罢了,我再去沟通沟通。”局长见我这样,叹了口气。
“局长……我同意暂缓侦查。”
“你……”像是没想到我会同意,局长最后也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我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局长办公室的。
“张队!”“张队……”
大概是我的脸色差得出奇,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这怎么行……”
“雷队的案子还没有破……”
“不是……”
“为什么……”
……
“暂时停止是为了更好的前进。”是杜城,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我,“我相信…不管多久,张队都会带着我们抓住她!”
“对!不管多久,我们都要抓住她!”我重重点头,像是迫使自己相信。
那天我一直在办公室里待到深夜,然后才推开门走进了406。
如我所料,屋里已经躲了一个人了。1米9的小伙子捂着脸,窝在角落,可怜得要命。他大概是已经哭过了一会,这会眼睛红红的,盯着某处发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去年发的先进工作者奖牌。我同雷一斐一人有一块。
“……姐”
“杜城。”我没有回头,“我们要查清楚的,就算我不行了,还有你!”
“他会守护我们的,对吗?”我听见他这样问。
“会!所以我们要等。”
谁也没有想到,我们这一等,就是7年。我平平安安的成了张局,而杜城也成了城队。他仍然会像从前一下私下里喊我姐,三不五时地提着东西出现在我的办公室,并且永远学不会敲门。
但我仍然清晰的意识到,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少年了。七年前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然后一瓣一瓣被他自己拼好,最后变成了如今这般稳重可靠的模样。只是他把自己困在名为悔恨的牢笼里,他始终觉得,那是他的错。其实我知道,他只是不知道该恨谁,他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但又不忍心去伤害同僚,于是他开始恨自己。
我知道,他也同样在担心我。我们在互相照顾,却绝口不提那个伤疤,好像这样它就不会再痛。
当年那个小画家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差点没有认出他。我无法对他心生怨怼,他是支离破碎的第三人,也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我想是时候打破那个困住杜城的牢笼了,我可以困在里面,他不行。这样想着,我安排那个小画家进驻了406。
我以为杜城会大闹一场,或者是迁怒我,但他没有。他虽然一开始针锋相对,但后来逐渐软化了下来。
我知道他是个顶好的孩子,重情又心软,和当年一样。
线索再度出现的时候,我看见杜城的眼里卷起了一团火。我郑重其事的把尘封的案卷交给他,他颤抖着接过。
“杜城,去查吧。不要愧对牺牲的同志。”
他和我们最初见面时一样,“啪”地朝我警了个礼。然后坚定地走了出去。
师哥,如果你在天有灵,请你庇佑他。
大概这次上苍真的听到了我的祈祷,小孩儿平平安安、全须全尾的破了案。
叩叩。
“进来。”我匆匆抹去脸上的泪,扭头看见杜城走了进来。
“呦,你进我这屋终于学会敲门了啊。”
杜城听了我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
「2009年度先进工作者雷一斐」
“已经……这么久了啊。”我接过来,没忍住去抚摸那个名字,又收了动作,还给他。
“你师傅的东西,自己收好。”
“张局……姐,”他没有接,“我走出来了。”
在他一如既往澄澈的眼神里,我懂了他没说出口的话。
于是我笑了笑,接过那奖牌,转身摆在柜子里,同我的那块放在一块儿。
“我也算是……不负所托了。”
我的泪落在了木质的奖牌上。
这一刻我等了太久,太久太久了。
END
写完感觉心里好难过。本意是想写雷队和杜城的师徒情。最后想到了张局视角,虽然和原剧出入比较大。雷队的话借用了原剧,特此申明。
关于张局和雷队,大家可以自由发挥,我觉得我要是直白的写感情戏,是对二位的亵渎。
交代完这一章的前尘往事,我大概就要开始动笔写女主了。
另外感谢小王提供了脑洞。
但如果这是创造世界所必须的……
之前的白模
*预警:黄泉部分参考了黄泉背景故事内容,介意勿看。
*写写两位美强惨相遇的小故事,写写她们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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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罗浮以后,镜流也曾想过放弃复仇,抛弃一切。但她确实怎么都没想到,最终促使她下定决心继续挥剑之人,竟会是一名只见过一次的陌生女子。
那天,雨点忽然间噼里啪啦地打落,街上的行人作鸟兽散,小贩们亦匆忙推着车赶去躲雨。
只有一个摊贩并未动弹,是镜流。
她漠然地看着离散的人群,虽然下雨根本没有客人,但这么显而易...
她漠然地看着离散的人群,虽然下雨根本没有客人,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她似乎并未在意,仿佛站在这里才是她的任务一样。
忽然间她感受一股如坠深渊般可怖的力量悄然爬上她的脊背,眼中的明亮的色彩与潮湿润泽的细雨,似乎都在此刻消解,褪色,只剩如同泥潭般浑浊的黑色。
下一刻,耳畔传来既陌生又有些清冷的女声,“撑这把伞,你不冷吗?”
镜流顿时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那股力量的主人已经来到跟前,她先是看到了簌簌细雨下,鲜红古朴的伞,伞檐之下飞扬起亮泽柔软如同紫绸般的秀发,潮湿的雨点沾湿了扬起的紫纹白袍宽大的袖角。红伞轻轻微抬,露出了一双如同玛瑙般清澈却又散发着神秘气息的紫眸,是与那股令人生恶的力量截然相反的英气明丽之色。
是敌人吗?还是有备而来?不管是哪一种,镜流感受到了与一直在梦魇中追逐她的那种过去气息相似的味道,带着如坠深渊的苦痛,以及步步紧逼的虚无。
镜流不由得警惕地抬起了头,玫瑰色的漂亮眼眸却闪烁着如冰霜一般的寒光,连雨水沾湿了已悄然从肩头垂落的发梢也全然不觉,全身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已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水凝成冰,转瞬成伞。你这御冰之术,真是了不起。”眼前的紫发女子却像是丝毫看不见镜流此刻露骨的敌意,望着眼前这把晶莹剔透,萦绕着白色气雾的精致冰伞,自顾自称赞道。
“我这里只接待客人,请你离开。”镜流冷冰冰地注视着紫发女子的眼眸,无情地说道。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在这里动手。
“那我要一份煎饼的全家福。”紫发女子又一次忽略了镜流语气中的不善,扫过摊位上价目表那瘦劲清峻的漂亮手写体,不紧不慢地说道。
说罢还立即放下了钱币,好像笃定她会答应一样。
又过了半晌,镜流终是投降一般地轻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罢了,她只要装作不知道,不理会不就可以了吗?已经决定好开始普通人的生活了,不是吗?那无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应该让她动摇才对。
镜流开始熟练地摊起煎饼,这是她最近找的新的营生。
至于为什么是摊煎饼,要告别过去,自然是远离故土,远离故人,做她以往从没有做过的事,仿佛这样就能忽略胸中的锥心之痛,嵌入体表的如骨之恨。
紫发女子并未再出声打扰她的工作,毕竟不打扰他人工作是高贵的美德。
很快,热乎乎的煎饼就做好了,形状做的极其标准,用料也毫不含糊,看起来很是美味的样子。
但紫发女子接过了煎饼,耳畔却响起刚刚路人的话语,“你找的姑娘就在前面,但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吃她家做的煎饼……”
可是,这怎么看也不像难吃的样子,而且对自己第一眼就欣赏之人,她也应该表露出绝对的信任才对。
紫发女子不再迟疑,直接咬下了一大口,只一口,她原本遇诸事都波澜不惊的脸直接凝固了,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眼眸顷刻间变成了暗色,即使她已尝不出许多味道,但仍能感受到口中几种互不相容的味道在打架,说难吃已经没法准确形容了,因为能把煎饼做成这样也算是十里挑一的存在了。
只是,紫发女子仍是面无表情吃完了手中的煎饼,毕竟节俭也是高贵的美德。
看着紫发女子的脸色,镜流就知道自己又失败了。但是她竟然能全部吃掉,却是让镜流略微有些震惊,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佩,语气也不由得柔和了一些,“这位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虽然有所预料,但仍是微微地刺痛了镜流的内心,虽然她有在努力,但不知为何眼前的煎饼却是要比以往任何一个仇敌都要难搞定的存在,让她很是头疼。
“对不起,我会继续努力的。”镜流微微低头,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道歉了。
虽然看起来仍是一副毫无变化的表情,紫发女子却能感受到,这或许是不善流露情感的少女所能表露出来的最大的歉意了。
“但是,这柄冰伞很漂亮。”紫发女子再次看向那柄晶莹剔透的冰伞,不由得再次赞叹道。
或许是稍微卸下了心防,这许久未曾听闻的称赞,让镜流心绪一动,笼罩在心头的沉郁之气都纾解了不少。
“对了,忘了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黄泉。镜流小姐,有人托我前来找你。”紫发女子似乎看穿了镜流的疑问,轻声说道。
只是黄泉忽然话锋一转,“你的煎饼徒有其表,真是可惜。有人说,味道是一个人情感的表露,镜流小姐,你真的甘心以后都打算以此为生吗?”黄泉透过透明的雨幕,看向眼前那抹漂亮却有些黯淡的玫瑰色眼眸,有些惋惜地说道。
原来她是什么人的说客吗?
但镜流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是一针见血,戳中了她的痛处,足以让她这些天一直在做的,本就岌岌可危的心理建设轰然倒塌。
忘记一切,获得崭新的人生不好吗?这才是所有人的期盼,这才是她应该选的正确之路。
但是她背负的仇恨就这么算了吗?因为丰饶,她失去了故土,失去了挚友,最终差点连自己的存在都守不住了,甚至双手也沾满了同袍的鲜血。岂是说忘记,说期盼,就能逃避的呢?
她这副勉强压制住魔阴身的残躯又能如何呢?要斩断这痛苦的锁链,实在太过艰难。
不去做又如何知晓呢?就像她也未可知,能够获得超越凡躯,超越凡铁,由自身凝练出真正属于自己的剑,可斩神明之剑。
内心两种声音在不断争论,但她却是言不由衷地吐出了那句话,那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无论如何,这也是我选择的道路,落子无悔。无论是谁让你来说服我的,请你离开,黄泉小姐。”
“不管你是否相信,我并非谁的说客,我只是提问而已。答案确实对我而言并不重要。而对于你,镜流小姐,认真思考,认真感受,解答属于你自己,问心无愧的答案才重要。”黄泉仍是淡淡地说道,明明是劝诫,语气中却又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
问心无愧的答案吗?镜流内心不由得又松动了些许,眼前也似乎被雨水浸润,水汽朦朦胧胧,让人有些看不清前路。
“愤怒,挣扎,仇恨,不甘,却唯独不会是沉沦,失去自我。我从你身上看到到诸多强烈的情绪色彩,与我截然不同的色彩,不管是哪一种,握紧它们,别让它们褪成黑色。堕入虚无的河流,可不好受。”黄泉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往事,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淡淡怀念与悲伤。
这似有所指的言辞,自己还真是被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盯上了。或许也已经到了可以下定决心的这一日。
“黄泉小姐,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镜流不由得问道。
“我知道你有诸多疑问,如果想知道,便在今日傍晚到镇上的黑曜之森等我。记得想清楚,一旦来了,你便要与现在的生活告别了。”黄泉说罢,极长飘逸的紫色发梢从跟前扫过,却有一股淡淡的桃花的清香和雨水混合的味道。红色的伞微不可察地轻轻一转,便背过了身去。
然而,下一刻,连雨声都听不见了,整个领域仿佛在这一刻都被冻结了,只听得轻微凝结的冰霜之音,数不清的雨点顷刻间凝固,重组,竟绽放出了无数晶莹剔透的小白花,花瓣锋利,闪烁着冰雪的寒芒,高速旋转着,疾驰着,像是子弹一般速度划过半空,直直刺向黄泉的后背。
忽地,出现了杂音。
清脆仿佛金属撞击的声响从伞檐滚落,黄泉下意识地接住了它,摊开手一看,竟是一枚硬币,在刚才的攻击之下,毫发无损。
“这是找零。”对面的镜流若无其事地说道。
“呵呵,谢谢,我收下了。”黄泉望着眼前少女玫瑰色的眼眸,看似美丽易碎,却是极易割手,她有些明白为何委托人会让她前来了。又忽然间有了与之一战的冲动,明明她这份被迫背负的力量很是沉重的。
快到傍晚时分,镜流还是走向了黑曜之森,这似乎就已经是铁板钉钉了,在黄泉问她第一个问题之后便是了。黄泉估摸着已经在目的地等着她了吧。
然而,在行至途中一处偏僻的小山林间,她竟然遇到了在转圈的黄泉。
“我们又见面了。镜流小姐。”黄泉似乎很期待见到她。
“我迷路了,因为有点路痴。”黄泉接着坦然解释道,毫无反省的自觉。
岂止是有点,当镜流得知她整个下午都在这片小山林中迷路绕圈的时候,她不禁想道,黄泉的路痴和自己的厨艺都是半斤八两,谁都不能嘲笑谁吧。
“在路上,我就把事情告诉你吧。”黄泉淡淡地说道。
嗯?镜流注意到她此刻佩着一把约两米多长的大刀,刀吗?倒是很适合她。
“我是怕吓到镇上的人,并不是想瞒着你。”黄泉解释道。
身负连她都看不透的力量,却仍有一颗温柔待世之心,实在是难得。只是她能够感受到,蕴藏在那颗紫色眼眸之下,有着深不可测,饱经世故的过往。
“其实,我只是送信的。一名金发碧眼的行商托我转交一封信给你,他告知了一些你的信息,我便顺路过来了。”黄泉边走边向镜流解释着。
“他为何不亲自过来?”镜流马上抛出了第一个疑点。
“我对他的事也是知之甚少,他只是说因为他只怕你看到他第一眼,便会对他施以暴行。送信是上上策,说是只要你看过这封信后,你便能与他成为同伴了。”黄泉立马解释道。
“那倒是奇了,我并非是如此蛮不讲理之人,那封信呢?该给我了吧,黄泉小姐。”镜流停下了脚步,迫不及待地索要那封信件。
“你是想好了要看?”黄泉并未拿出信,却是再次提问道。
“自然。来之前就想好了。”镜流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人知道你所有的事,这次前去,可想而知必定和过往之事,与杀戮之事脱不了关系。这必定是千难万险之路,结局恐难善终,即使是这样,你还要看吗?”黄泉踌躇着,却又提了一问。
“怎么?你早上那番话,不就是想让我下定决心吗?”镜流听罢,有些哭笑不得,不知为何黄泉此刻为何如此犹豫,如此矛盾。
“不过,即使你要问一万遍,我心中的答案都是不悔,现在的生活并非我所愿,如果这新的选择是我真正认定的路,我便会一直走下去。即使前路崎岖,我凭这柄剑,也总会杀出一条路来。”镜流目光坚定直视前方,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只是……”黄泉垂下眼眸,望着眼前那对仿佛在夕阳下燃烧着的玫瑰色眼眸,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她只是想起了遇到那名金发男子的情形,他装作偶遇碰到自己,他用甜美的语言作为包装,委托她帮忙送信,那点把戏她从一开始就看破了。随后,她告诫自己,这种来路不明的委托,可不能答应。
然而,那名男子将镜流的资料告知于她,同样是国破家亡,同样是失去过挚友,同样是被命运裹挟之人,还从保卫故土之人跌落成为永久的罪人。那一刻,她原本心如止水的内心出现了裂痕。
原来,他一开始就算准了她无法拒绝。
这并非是廉价的怜悯,也非因为命运相似而触动,而是她很想知道那位同样被命运无情嘲弄,同样行走在孤独的漫漫长路之中,素不相识的剑首,面对名为过去实为命运的再次邀约,她会怎么选呢?
她其实是希望这位剑首能够挣脱过往的束缚,像青鸟一样自由自在,飞得更高更远,穿越这片伤痛之地,去往属于她自己的崭新美好的理想之地。
但当她透过那朦胧的雨幕,看到镜流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了镜流逃不出过去的束缚,会再次走入那湍急的命运之河中。因为她知道这样的一双眼睛,一双属于英雄的眼睛,真正明亮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她还是做了多余的事情,她点醒了这一切,提出了疑问,但又让镜流拥有选择的权利,而不是去被动接受,尽管这一切与她原本毫无关联。
只是如今事到临头,她竟然还是犹豫了,本是预料之中的选择,她还是犹豫了,看着自己帮忙将无拘无束的青鸟引入命运的囚笼之中,果然还是无法无动于衷啊。
“所以信呢?”镜流看着一旁沉默的黄泉,不由得催促了起来。
“还不能给你,那名委托人并未付我跑腿的报酬,既然你们将来会成为同伴,你就顺便帮他付一下吧。在前面的黑曜之森,陪我一起干活。”黄泉的一番话,大大出乎了镜流的意料。
“且不论我和他能不能成为同伴,八字还没一撇呢。没想到你倒开始先斩后奏了,是早就计算好了吗?”镜流哭笑不得地看着身旁的同行者,有些无奈地说道。
黄泉点点头,认真地说道,“那是自然。”
让镜流帮忙也是刚刚念头使然,临时起意,想再将信拖延片刻,更重要的是,她想看看这位剑首的剑法,凭自身之力凝成的冰剑,挥舞起来是如何地高超精妙。
当然她最想的还是一起切磋一顿,但切磋这种想法,她是万万不敢提的,因为她的刀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出鞘,而切磋时刀锋出鞘是对对手最基本的尊重。
“那便速战速决,结束工作后,和我比一场如何?黄泉小姐。”镜流打断了黄泉的思索,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似的,竟是要主动比试吗?
“对不起,我的刀无法出鞘。”黄泉面带歉意地说道,只是,或许她无法理解吧,会质问,会……
只是,下一秒,“嗖”的一声,镜流不知何时折了一枚树枝,手中的枝叶以闪电般的速度从黄泉胸前堪堪划过,凝成的凌厉剑气萦绕于尖端之上,激扬起黄泉肩前紫色的秀发四散飞舞。
会诉诸武力,果然,镜流她是生气了吗?
“对于真正的武者,木亦可成剑。你无需道歉,只需要回答我,是否可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像你这般强大的对手了。”下一秒,依然是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话语,却纯粹得令人安心,那双清澈的眼眸在静静燃烧着,是欲往穹顶之上,对剑技精进的渴求。
她果然是不一样的。专注于剑本身,而不被世俗凡规束缚,她的剑终有一日或许真的能抵达神明的面前。
“好。”接着便是毫不犹豫的答允。
黑曜之森的傍晚,两道身影在夕阳之下疾驰着,一蓝一紫。
接着,便是连绵不断怪物的嘶吼声和它们的身躯轰然倒塌的声音,一边是散发着滋滋声音的黑色焦土,一边是散发着寒气的白色冰川。
很快便冲到了黑曜之森最深处的顶峰。
“完成了。”黄泉看着对面的镜流,看着那把人剑合一,凝结而成冰剑,回想着镜流的一招一式,剑势如虹,动若灵蛇,剑锋凌厉逼人,一招毙命。以凡人之躯行至此处,她是黄泉即使是度过了数不清的年岁都难得一见的真正的天才。
“那我们开始吧。”呼啸的山风吹拂起二人的长发,声音也似乎变得遥远,两人持刀剑而立,蓄势待发。
如果众人知道此后将是巡海游侠和罗浮剑首的世纪对决,一定会蜂拥而至。只是此刻见证着这场对决的,只有耳边呼啸不止的山风,远处的静静燃烧着的夕阳,和手中的刀剑而已。
“全力以赴,镜流。”随着黄泉轻声的回应,宣布了对决的开头。
透过尘烟望去,是一道如雷电般迅捷的紫色的身影,她灵巧地穿梭在寒芒之间,像是闪电本身,切割开剑光编织的牢笼,直抵镜流面前。
“锵锵。”下一刻,是刀与剑猛烈撞击的声响,发出了尖锐的嗡鸣。
黄泉看到镜流那玫瑰色双眸此刻如血色一般燃烧着,像此刻迸发的无数剑意一般,欲将她撕裂。
镜流看到黄泉那紫色双眸此刻如同天际轰隆隆而至的紫色闪电,像是刀柄之上生生灭灭的紫电一般,欲将她粉碎。
不,不知不觉间,她竟还是略逊一筹。黄泉看着那数道再次袭来的白光,不由得想道。
一边想着,身形再次快速避开了那一道道密不透风的剑光,然而那如月光般的光线已然锚定了她,瞬间擦过她的身侧,下一刻,冰冷的剑锋抵住了喉间,后脊背急速窜上了寒气,那道如月华般轻盈的身影竟是闪到了她的身后,她根本避无可避,除非……拔刀。
“我输了。”黄泉释然地说道。
“不,若刀锋出鞘,败的便是我。”镜流却是一把握住黄泉手中的刀,一缕缕黑气在手心中挣扎着。
“你自己的一部分被封在了刀里,在里面我能感受到和你同源的力量。”镜流斩钉截铁地说道。
“镜流,你真的……”黄泉垂下眼眸,轻轻地笑着,停顿片刻,抬起头来,注视着那娇小,却又蕴含着直抵天穹之力的身影,继续说道,“你真的很厉害,竟能一眼看穿我这把刀的本质。”
然而镜流并没有因为称赞而感到喜悦,而是有些凝重地注视着眼前紫色的身影,注视着那清丽坚韧的面庞,轻声地说道,“黄泉,其实你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人。”
“即使沧海桑田,万年无疆都远不足以描绘你经历的年岁吧。我曾看过一本特别古老的古籍残卷,里面记载的都是已经年代不可考的剑法,刀法,你的一些招式和书里面很像。黄泉,你到底是谁?又从何处跋涉到达这里呢?”镜流看着眼前那抹神秘,却又超然一切的略微有些悲悯的目光,不由得问道。
黄泉听罢,浑身一颤,已经许久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她是谁,又从何处而来?也许,她曾经告诉过无数个与她并肩而立的同行者,但也不记得是从何时开始,连她都记不清了。
只记住了那永不停歇的瓢泼大雨,永远潮湿的空气,寸草不生的断壁残垣,以及天际间永远追赶着她的轰隆隆的紫色闪电,曾经有过与镜流一样保卫故土的重担,但终究造化弄人,可悲可笑。接着便是无穷无尽的苦旅,无数个同伴来了又去,见证英雄们死了又生,也曾有过深情厚谊,也曾有过利用背叛,只是她的脚步从未停歇,数不清的文明诞生,又毁灭在她眼前,最后只看到了一片深不可测的虚无。
“我……也不记清了。”黄泉半天只吐出这样一句语焉不详的话语,这些过于沉重的过往又如何吐露于人前呢?
“那也没关系,即便如今记忆已模糊不清了,那曾经感受,足迹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封印在某个角落,并不会消失。”镜流看着远处的夕阳,淡淡地说道,却是带着一丝悲伤,似乎想到了往事,语气里像是在安慰着黄泉,又像是在安慰着自己。
“对了,这信……”黄泉从怀中掏出那封信,递了出去,却不由得握住信的一角,死死不肯松开。
“再回到最初的问题,你真的要去吗?”黄泉不知为何,又问了一遍,虽然知道眼前的少女比她迄今为止遇到的同伴都要强大,只是她刚刚又想起了那些也曾深情厚谊的伙伴们,想到她们最后都如同毅然决然的树叶,执意一头撞碎在命运的秋风里,再也不见。
这点坚持就当是她最后,最后一点执念吧。
“黄泉,你不必担心。曾经作为剑首,我就从来没有输过,何况是如今摆脱虚名枷锁的我。最难不过是与这神斗,即便是落得一死,那不过是一切归位。若是比死还沉重的代价,那便更好。这天命需要我一天,我便多利用它一天,好好地杀这神一次。”镜流毅然决然地说道。
黄泉不由自主地松开手,这份意味着潘多拉之盒的命运将就此展开。或许,真的可以,仅凭凡人之躯却达到此等境界的她真的能杀这神一次。黄泉不由得露出了一丝释然的浅笑。
“那便就此分别吧,黄泉。”镜流拿过信,轻声说道。
此刻夕阳已经完全消失了,真正的夜幕降临,确实该道别了。
黄泉正想说好,像以往一样道别,向下一个地点进发。但此刻她却不由得说出了,不一样的话,是只属于朋友的话语,是期待再见的话语。
只是,尽管只认识一天,她不过只是他人的信使而已,便成了朋友,这可能吗?即使镜流对她几乎一无所知,连黄泉这个姓名都是虚假,便成了朋友,这可能吗?即使她这已经逐渐在丧失的记忆,以后可能再也记不清今日相遇之事,便成了朋友,这可能吗?
只是,即便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仍是停下了脚步,不由自主地说道,“对了,镜流,我的记忆力不太好,很容易忘事,如果下次遇见,我再次问你姓名,请你原谅。”
“真巧啊,我的记忆力也不好的。”得到的却是有些笑意,带着谅解的回答。
黄泉不禁身形一颤,真是……预想不到的答案,预想不到的共同点又多了一个。
下一句便几乎是异口同声。
“但我的刀会记得。”
“我的剑也会记得。”
“呵呵……”两个人都不由得为此刻突如其来的默契,一齐笑出声来。
“那便等下一次相遇,我们刀剑再会。”黄泉郑重地说道,这是告别语,又像是通往未来的邀请函,是真心想结为友人的渴望。
“好。”一如既往是镜流风格的简短回答,约定便就此达成了。
即使镜流知晓,这天地之广大,再次相见也许遥遥无期,她还是答应了。或许这并不是应约,而是期盼,期盼有一天达成所愿,不被过去束缚,再次以像今日这般的自由身相遇。
或许那时,她们便有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吧?
此刻,山风突然喧嚣了起来,无数绿叶簌簌地飘落,云雾散去,月华如水,两道身影像是一条两端永远延展下去的直线,在夜色中各自奔驰而去。
一些没有讲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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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
杨健心不在焉,直到被张彪将死了才发现自己已经山穷水尽。张彪脸上挂着笑,打半年前他就时常这样笑嘻嘻的。
“……又输了。”
张彪起身收拾象棋,把红蓝两色指头大小的木头疙瘩规整的收进塑料盒子里,塑料纸做成的棋盘上楚河汉界有些模糊了,沿着折叠处铭刻下时光的印记。
“46!”
“到!”
“有人来看你。”
“是。”
张彪走的时候拍了下杨健的肩膀,杨健不耐烦地挥手把人赶走,浅灰色的囚服转眼间就消失在监室门外。张彪的刑期就快满了,他犯的事比起自己这种元凶巨恶来小多了。
人家快还干净...
人家快还干净了,不亏不欠。事到如今杨健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害怕这天的到来,有个熟人在身边的感觉总是令人宽慰的。
会见室里一如既往的黑,张彪熟悉规矩,只不过他没料到铁栏另一面的人。
“老张,怎么样最近?”
“挺好的。安欣你得是安局了吧?乖乖,你坐火箭呢?”
张彪盯着安欣肩上的警衔,啧啧出声。
“局什么啊,到处借调,回来还是继续干咱们老本行。”
“那你可得小心点,那办公室风水不好。”
“早换了,不在咱们那层了。”
两个人都笑起来,安欣是感怀多于觉得有趣,张彪则打一进门就止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因为安欣的胡子只刮了一半。张彪以一个老刑警的经验猜测大概是急着抓人被打断,回来之后又忙着审讯忘了这茬,他并不打算提醒,打算多看看这难得一见的乐子。
“别贫了,说正事。再有几个月你就刑满释放了,几年前你离婚的时候不是把房子钥匙托付给我了嘛,这几天我找人给你打扫了一下,出来以后你可以直接回家住。”
“谢谢。”
“那天我就不来了啊,谁知道有空没空。”
“你来我还不好意思呢。哎,不是说正事吗?”
安欣沉默了,张彪敏锐地察觉到一丝紧张的氛围,他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安欣不是忘记了刮胡子,而是根本顾不上。
“于志刚这个人你有没有印象?”
“你是说一零年那起抢劫杀人案?出什么事了?”
“当时你们怀疑在强盛集团建筑工地上干活的于志刚,可就在你们准备调查他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失踪,这个案子也就成了悬案。”
“我记得。”
“一周前国际刑警组织给了我们一条消息,这些年在墨西哥有一个新的贩毒组织,其中一个小头目就是于志刚,他一个月前突然不见了,据信已经回到国内。根据我们目前研判,大概藏身在京海周边的县城。”
安欣把一张照片递给张彪,上面是那个消失了十几年的犯罪嫌疑人如今的样子,社会青年已经成为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
“我们已经发布了协查通报,目前还没有结果。”
“他为什么要回来呢?”
“可能因为你。”
张彪有些意外,紧接着又恍然。
“因为我要出狱了?”
“对,当年是你负责这个案子,差点就抓住他。据我们现在追查,当初把他整出国的应该是高启强。”
“你瞧瞧人强哥,人不在了,可处处是哥的传说。”
张彪仔细地观察着照片上的人,尘封的记忆一点点回到他的脑海。
“回来好啊,正好把这旧案结了。”
“这么有信心?”
“我是对你有信心。”
安欣知道这不是调侃,他被眼前这人挤兑十几年了,分得清好赖。往下才算谈话正式开始,作为于志刚案的负责人,安欣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向张彪了解更多当初的细节。
问话结束安欣要走的时候,张彪思虑再三还是提醒了一下胡子的事情,满意地看到安欣那张处变不惊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像极了第一次被自己拿丢枪那事揶揄。
真是太久了,张彪心想。靶场上朝气蓬勃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日子就这样匆匆地过去,人与人也是说散就散。
“注意安全。”
“你在跟我说吗?”
“不然我关心谁?他啊?”
张彪指了指门口的狱警,两个人相视而笑,安欣推门离开了。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换张彪心事重重,杨健在他第五次把筷子伸进自己饭碗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轻轻抽了一下对方的手指,压低了声音哼哼着说话。
“你梦游呢?”
“啊……哦。”
张彪回过神来,总算吃了今晚第一口自己碗里的东西。晚饭很简单,吃完看了新闻联播就该回监室休息了。
这顿饭吃得仓促,张彪一直在小声咳嗽,杨健心想难不成家里出事了。他正要出声询问,突然被张彪一阵前所未有的猛烈咳嗽打断了话头。
“46,你怎么回事?”
“报告管教!我没……”
话没说完,张彪突然猛地咳了一下,那声音让人以为他是噎着了。喝口粥怎么会噎住呢?这样的念头刚刚划过杨健脑海。只见张彪突然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猛地躺在地上抽搐起来。
餐厅一下子就乱了,杨健想冲到张彪身边去,却被冲上来的狱警拉开。在一片混乱里,杨健低头看了眼张彪的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张彪注定是没法刑满出狱了,因为他连夜被送到医院抢救,三天后才脱离生命危险。
京海市政法系统在过了七年太平日子之后又迎来一次大地震,因为居然有人本事大到能给还在监狱里服刑的犯人下毒,差点就成功了。
更何况出事的第三监狱是干部监狱,有些人虽然进去了可外面的门生故旧还在。今天能毒死一个普通的前科级干部,明天也可以是其他人。
性质极其恶劣,气焰非常嚣张,这是局长在会上时常提到的一句话。安欣盯着于志刚案的卷宗叹了口气,刑侦是门很玄的科学,有时候就是死活抓不到头绪。
张彪没事,这可能是72小时来最好的消息。
“我马上过来。”
医院的安保表面上看起来并不严密,只有安欣知道就连街对面水果摊后面的小贩都是警察。凶手一次没得手,很有可能再来第二次,考虑到他有到监狱里投毒的胆略,这绝不是杞人忧天。
内二病区特意分出一个病房给张彪,门口狱警和小五在守着。安欣没急着进门,一边询问情况一边从门上的小窗观察病房里的情况。张彪打着点滴躺在床上,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陪护。
“你回去休息吧,让老周守着。”
安欣推门进去,病房里比走廊上暖和点,姑娘回头来看了眼,一直握着父亲的手。
“安叔。”
“你还好吧?”
“我没事,我爸早上醒了会儿,现在又睡着了。”
两人一时无话,安欣走到床尾坐下,静静看着张彪略显憔悴的睡颜。他不挂水的那只手被铐在病床的栏杆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此情此景触动安欣脑海深处旧日的影子,张彪伪装成李宏伟吊人上钩的那晚,他也是这样在床上和自己同生共死。
“安叔,你说我爸爸到底算好人还是坏人?他进去了,肯定不算什么好人。可如果他是坏人,又为什么有人要他的命?”
“人的好坏是不能一概而论的,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是灰色。你爸爸可能不算好警察,可他……好像也不算好父亲。”
张彪那儿传来一阵轻叹,装睡的人哼唧着,没好气地看向安欣。
“说我坏话呢?”
“你的坏话还用我说吗?”
“媛媛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你安叔说几句话。”
张彪闭上眼,等女儿离去时的声响沉寂下来才重新睁开眼。安欣看得想笑,如果要在他的旧相识里找一个能让他发自内心笑出来的人,张彪绝对算一个。老战友的眼里含着愧疚和胆怯,那些蹲过监狱的父母出来后面对孩子时,脸上总是这种神情。
“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
安欣起身坐到女孩刚刚空出来的椅子上,凑近了查看张彪的状态。他是真的老多了,几年前还可用中年人的沉稳强装一副尚未老去的姿态,此番劫难却将衰老暴露得真实干脆。
安欣知道自己也差不多,两个中年人这样含情脉脉地望着彼此实在不太像话,他连忙收回前倾的身子把自己坐正,张彪小声地呵呵笑着。
“是他吗?于志刚。”
“还不确定,我已经建议专案组并案侦查,领导还没给答复。”
“我看八九不离十。”
“你有证据?”
“没有。”
安欣抚摸着自己帽子上的警徽,跟张彪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视线。他们在想同一件事,做出判断全靠老刑警的直觉。
“安欣,你还信得过我吗?”
安欣点点头,张彪捏着被子边缘的手指稍稍松弛了一点。
“麻雀不争气,可也还能派点孬用场。跟那次一样,我当诱饵,把他钓出来。”
“不行,太危险了,他可不是老默。”
张彪回过头去看看天顶,扎着针的手试探着拍了下安欣的手背。
“安欣,你知道我在监狱里这几年最后悔的是什么?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我什么都没做。”
让兄弟我帮你一次吧,跟那片不愿散去的阴云做个了断。旧时代的余孽,别留给孩子们。
保外就医批下来这天张彪人还在医院里,案情出现重大突破,下毒的方法总算查明了。饭吃的都一样,问题出在碗上。
碗底边缘检测出一种不属于金属镀膜的有机化合物残留,比对了多种材料之后确定是一种工业用薄膜,微量毒剂封在里面不过一个芝麻大小的气泡。
此人早已离职,据调查发现他和于志刚是一个初中的同学,并且两个人十几年前在强盛集团的工地上一起工作过。
就此,于志刚有了重大作案嫌疑,因为普通的食堂员工是搞不到这种专业材料和毒剂的,抓住他就抓住了幕后主使。可这名员工已经失踪,住处空无一人,最后被人看到是在通往临省的高速公路收费站。
不过这一切都跟张彪没关系,他是受害者,目前最大的任务是好好吃饭养好身体。保外就医有严格要求,不能离开医院。不过张彪靠自己在局里工作那么多年的老脸换来了居家养病的许可,五天后就出院搬回家里去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张彪打开睽违七年的房门,静静站在玄关前看着几十年人生遗留下来的废墟,抬手把钥匙扔在门口的隔断上。
提前到来的自由令人有些胆怯,张彪怀着参观古迹的心态各个屋子转了一圈,哪些东西被留下哪些东西搬走了他并不在意,当初是安欣按照离婚协议给操办的,他放心。
水电都通,这大概也是安欣的功劳。说来奇怪,自己明明有很多战友,可出事以后好意思联系的人只剩下安欣。张彪简单收拾了一下,泡了壶茶端着纸杯子瘫倒在沙发上。这人情欠得太多,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还。
大门没关,有人推开门探进头来看了一眼,见到张彪在家里显得有些惊讶。是楼下张大爷,以前他经常给老两口帮忙,挪挪花盆之类的重物。
“小张,你放出来啦?”
“嗳,出来了。老爷子您身体还好?”
“唉,糊涂孩子,出来就好。我常跟我老伴儿说呢,张彪这小伙子人不错,真是……这家里可还能住?晚饭怎么办?要不要我——”
“不用不用,大爷您回去吧。”
张彪好不容易才把人劝走,关好门躺回沙发。关闭的电视上映出一个疲惫的中年人,张彪对着自己的倒影摸了摸扎手的寸头,心想总算不用留着这难看的发型了。
新生活平淡无奇,张彪也不许去其它地方,每天去医院检查,回家随便糊弄一下晚餐后早早就睡下了。
这样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四天后一个下午,张彪刚从医院回来,房门却被人敲响。张彪警觉地站起身来走到门边,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机就响起来。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安欣。
“开门。”
安欣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张彪开门的时候有点迟疑,因为安欣提着一袋子食材,甚至有条鱼。
“愣着干嘛?给你接风洗尘。”
说完话人转头就提着东西进厨房去了,张彪在原地发了会呆,紧接着想起什么来,连忙关好门冲进厨房。
“你买这么多东西谁来做啊?”
“我啊。”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安欣无辜的双眼令张彪感到一阵烦躁。这种烦躁他非常熟悉,跟安欣相处二十多年他总是被这小子整得毫无办法。有时候话语比行动更能说明问题,张彪啥也没说侧身让开位置,指指安欣再指指水池。
你,洗菜去。
安欣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低声念叨着我的厨艺早就今非昔比,却还是乖乖去洗菜了。张彪哼着歌开始擦拭灶台和案板,安欣背对着他在乱哄哄的动静里摘菜。
行差踏错与伶仃半生,两个人在锅碗瓢盆的烟火味跟前终于平等,一起输得丢盔弃甲。
一小半时后,安欣难以置信地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这是一个监狱里待了七年的人做出来的,中间那道清蒸鲈鱼是他一辈子别想到达的境界。窗外夜色渐深,张彪脱了围裙坐到安欣对面,手里提着立柜里遗留的半瓶白酒。见安欣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他只好无奈地解释。
“里面有职业培训,出来也算有个一技之长。”
安欣闻了闻饭菜的香味,眉宇间的疑惑反而更强烈了。
“你先尝尝,看兄弟我有没有那本事。”
安欣习惯了单位食堂,以一个单身汉的味蕾他觉得张彪这桌菜称得上美味。张彪给两盏酒盅里添上酒,笑嘻嘻地看着安欣。
“整一口?”
“晚上还有工作。”
张彪的视线越过安欣的肩膀看了看窗外,阳台外正对着小区另一栋楼。他从目光从几扇拉着窗帘一片漆黑的窗户上扫过,不动声色给安欣换了杯水。工作期间不许饮酒,别说一口,一滴都不行。安欣就这脾气,他早习惯了。
一杯酒入口,辛辣的火热顺着食道沉进胃里,热流一下子充盈了四肢百骸,郁积了多年的沉疴像是随着这口酒从毛孔里散了出去。张彪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实实在在感受到自由的疼痛。
“痛快?”
“废话,七年了。”
“活该,馋死你。”
安欣捧着饭碗挤兑张彪,张彪连忙举手投降。
“是是是,都是我咎由自取,下半辈子你一句话就能治我。哎,别光吃啊,还没回答我呢,味道怎么样?”
“味道不错。别喝了,赶紧动筷子。”
张彪咂咂嘴开始跟安欣抢肉吃,两个人小孩似的在盘子里斗得不相上下。这顿饭吃得很久,因为吃饭的人忙着回忆过去,那个在他们脑海里逐渐泛黄的千禧年,突然崭新的仿佛一场电影。
荧幕上的人嬉笑怒骂,各奔东西,转眼已经是肴核既尽,杯盘狼籍。
张彪喝了酒有点上头,收拾碗筷的时候把水洒了一地。最后安欣忍不住发火了,训刑警队的新人一样给人训了一顿。微醺的小平头没有反驳,乖乖站好任老战友发飙,甚至觉得很受用。打回到这个家开始,寂静的房间都快把他逼疯了。
杨健跟前张彪时常装出一副对新生活充满期待的样子来,可他自己知道自个儿有多害怕。他向来人缘好,从没试过一个人。走过半生再重新开始,真没有说的那么轻巧。
“晚上还有任务?”
安欣正换衣服呢,抬头剜了张彪一眼。什么任务你不清楚吗?就不该叫你敞开了喝。
“我的意思是…要不你别走了,你看天都黑了。”
“这人可是真醉了,不走我睡哪儿?”
“次卧,要不你想睡主卧我让给你。”
“想什么呢你,好好休息,明天准时去医院检查。”
大门响了一下,穿着警服的人走下楼梯消失在小区花园。留下说不上是醉了还是没醉的人独自适应寂寥的长夜。
睡吧,反正也没别的事好做。灯关了躺上床,偌大一个家空荡荡的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梦境来得特别快。梦里有操场上蔚蓝的天、整齐的队列和穿着黑色作训服的青春年少,在这片倒错的光影里,还有某人熟悉的侧脸。
深邃的睡梦里,有人轻轻掠过床边。
锋利的刀刃闪电般刺出,穿透单薄的被子和织物陷进一片柔软。手感不对,黑影仅凭触感就明白自己上当了。
卧室的灯突然点亮,黑洞洞的枪口从身后对准了床边图谋不轨的闯入者。床上只有衣服和被子堆出来的假人,安欣穿着张彪那件灰色的夹克站在卧室门口,不许动三个字掷地有声。
“安警官…你不是…?”
“我怎么会让一个普通人担风险?把刀扔了。”
“出门的那个才是张彪,原来如此。”
杀手的声音平淡的有些奇怪,对门蹲守的警察穿过撬开的防盗门陆续赶来,把丢掉凶器的嫌疑人按倒在地。安欣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他上前看了眼犯人,是那个下毒的食堂员工。
于志刚没出现,这只是个派出来探路的弃子。此番的对手点子很硬,不同于高启强,是另一种难对付。
“带走吧。”
红蓝两色的光在小区里闪烁,张彪在抓捕现场外一辆警车里等待着结果。安欣的制服对他来说小了一号,眼下已经被换下来规规矩矩叠好放在副驾上。
这个抓捕方案是几天前病房里安欣和张彪定下来的,张彪假意回家,远离防范严密的医院,可实际上整个小区早在他出院之前就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安欣上门做客是事先说好的信号,代表外围的侦查员已经发现了可疑人员。
“这么着急…”
有哪里不太对劲,跟投毒时的手法相比,今晚的刺杀显得有些操之过急。
“是我就观察一个星期再说。”
张彪喃喃出声,在脑海里描摹着这个于志刚的行为习惯,越想越觉得古怪。费那么大劲投毒,毒药的剂量偏偏差了点,自己这才捡条命。说不通,除非……
车外有人敲了敲玻璃,负责封锁现场的派出所民警来找他,打断了张彪的思路。
“张队,安队找你。”
“别埋汰我了,我算哪门子的队长啊?”
张彪开门下了车,突然瞪大了眼睛。尖锐的针头刺穿颈窝,注射器白色的尾部在眼角的余光里缓缓下压。他伸手试图反抗,可夜色掩饰下冰冷的枪口已经顶住他的胸膛。张彪认出这张脸了,确实是于志刚。他搀扶着逐渐失去力气的张彪,远远看上去像是两个人正在说话。
“别出声,走。”
张彪觉得天旋地转,药效太快,几次呼吸的功夫他想张嘴喊一声都不可能了。逐渐瘫软的身体被扔到另一辆车的副驾驶座位上,穿着警服的假警察顺势上车关门,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张彪家楼道时的微小空隙发动汽车驶出小区。
“于……于志刚,你到底想干嘛?”
于志刚没回话,按着张彪的脑袋在窗玻璃上狠狠撞了一下。打了药的张彪本就如摇曳的烛火行将熄灭,这一下直接给整晕了。陷入昏迷前的最后瞬间,张彪看见倏忽而逝的路灯,橘黄色的光芒像极了记忆里那场表彰大会。
对不起啊安欣,关了七年,有点钝了。
安欣亲眼看着犯人上了警车,心里却始终有点不安。抓捕行动多少给午夜的居民区带来噪音,有不少人被吵醒,正站在自家窗前观望。
“安队,布控的同志可以撤了吧?”
“可以,让派出所的同志也撤吧,夜深了,都小声点。”
小区绿化带在夜灯橘黄色光芒的映照下显出一抹金黄,安欣回头看了眼敞开的楼门,突然感到一丝古怪。
“张彪呢?”
“在车上呢。”
安欣突然跑起来,弄得旁人都摸不着头脑,他冲向自己停在拐角的警车。空空如也的驾驶室像冬天里的一桶冰水,从头到尾把他浇了个透。
“哎?这人怎么不见了?”
“老周带人封锁周边,你们两个,跟我去小区传达室,快!”
可惜还是太迟,仅仅五分钟的空当,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人间蒸发了。等可疑车辆的线索汇总过来已经是一刻钟之后,车辆最后被监控拍到是在临海一个码头。凌晨时分传来消息,车被沉了海,车上的人踪迹全无。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安欣哪儿都没去,一回局里就进了审讯室,一直突击审讯到天光大亮,可惜除了下毒和今晚行刺的事,犯人对于志刚的行踪和下一步计划全然不知。
早上七点,安欣揉着泛红的眼睛走出审讯室,点着了案发一个星期以来第一支烟。从自己的车门上提取出了张彪的指纹,似乎他曾经扶着车门挣扎过。安欣闭上眼,冷不丁想起了徒弟陆寒,前所未有的哀恸袭上心头,以至他脚步有些发软。
“安队!”
“怎么了?”
“你快来看看吧!”
安欣迈动僵硬的双腿走向办公室,徒弟辈的徒弟们聚集在一张桌子旁,吵闹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公安局。
“无法无天了!当我们都是死人吗!”
年轻的警员们跟他一样疲惫,可年轻的灵魂支撑着他们没有显现出疲态。他们现在都很愤怒,安欣隐隐猜到了桌上是什么。
一个没有标志的信封,里面装着一个实验室常用的检材收纳试管,试管里有一枚指甲。几滴血汇聚在试管底部,刺痛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送检验科。”
安欣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冷静,他甚至没有对这件事做出判断,只是转身上楼去找领导汇报昨晚的行动。
信封是被贴在正常信件背后邮寄到警察局的,贴信的人不到半小时就被逮捕。审讯结果不出所料,也是强盛集团曾经的工作人员,目前在邮政当快递员。和投毒的人类似,信是被不知道什么人贴在自家房门上的,里面还有张打印出来的纸条告诉他怎么做,纸条被他给烧了。
事态多少有些失控,嚣张的罪犯见多了,上门来打脸的这还是第一次见。闹到这个份上,破案已经成了一项政治任务,于志刚死期将至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关键在于怎么收场。
走廊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唯独安欣在慢慢踱步,脑海里反复推演着从张彪中毒到今天的点点滴滴,犯人的破绽也许就藏在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这很不容易,因为张彪零碎着被寄回局里的画面总是干扰他的思绪。第一次是指甲,下一次可能就是指头,以于志刚表现出的疯狂,这不是没可能。
疯狂?安欣停下脚步,办公室的嘈杂也跟着一起停下。他想到一个人,或许是破局的关键。眼下每条可能的线索都要重视,安欣抬起头来刚要安排,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思考的时候支队办公室每个人都在盯着他看。
安欣恍惚间想起师父还在的时候,那会儿他刚刚进市局,正好遇到一桩灭门案。丈夫杀了包括妻子在内丈人一家五口,在一个雨夜逃之夭夭。那是他第一次遇上血液飞溅的现场,警校学的东西被血色的惨剧全冲跑了。
李响和张彪都比他早参加工作,但那样的现场也真是没见过,没吐出来就算意志坚定。三个人站在门廊处看着已经穿戴好走进血泊的师父,曹闯回头来就冲他们三个人发火了。
“看着!”
现在轮到后辈看着我了,安欣想。除了几个张彪时就在的熟人,眼前的战友几乎都是新面孔,他们看到那片指甲,就像当初自己看见颈动脉喷到天花板上的痕迹。
当罪恶第一次向你展露獠牙。
安欣找上门的时候黄瑶正在打扫卫生,她在城南开了家花店,现在正是开门营业的时候。安欣穿着件灰色的风衣穿过花团锦簇,像一团不详的阴云惊扰了春色。
“小张,过来替我一下。”
安欣还真没来过,他在黄瑶的带领下进了后面的操作间,架子上摆着很多妆点花束用的彩色塑料纸和彩带。黄瑶一直没说话,把一袋速溶咖啡倒进纸杯里用开水冲了递给安欣,这才解了扎起来的头发到高脚凳上坐下。
“安警官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生意怎么样?”
“生意兴隆,京海的治安这几年好了很多。”
黄瑶开始给几支玫瑰修剪枝干,安欣有点张不开嘴,姑娘好不容易告别了过去,自己却又一次想把她拉回那段时光。
隔着跨不过的河,老默佝偻的背影仿佛就在眼前,黄瑶牵着他的手,在他身边跟随。
“想问什么就问吧,如果是重要的事,我不介意。”
浮现在脑海里的人还有张彪。安欣惊讶于自己能清楚地记起他,连同曾经那段闪亮又明媚的日子。当往日的一切都零落成泥之后,唯一鲜明的只剩尚未失去的部分。
可张彪支离破碎的遗体又一次在眼前浮现,安欣深吸一口气,他想自己终究是成了一个失却温柔的人。
“这几个人,你有没有印象?”
黄瑶接过照片,仔细端详一番后又还了回来。
“没有很深的印象,可我记得他们好像在家里出现过。”
“安警官,那时候我才上初中。”
这是说她帮不上忙,安欣没有放弃,收起照片取出一份当时的新闻报道递过去。
“这件事呢?”
黄瑶放下手里的活仔细看了半分钟,两个人安静下来,屋里只有前台员工在隔壁说话的声音。
“这件事我记得,爸…高启强那天发了好大的火,跟他平时很不一样,所以我有印象。你等我一下。”
黄瑶放下剪报,起身到自己居住的二楼去了。安欣端着咖啡等待,速溶咖啡廉价的香味充斥周遭,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高启强喜欢干吃咖啡,这能帮助你排除杂念,理清思绪。
不一会儿黄瑶下楼来,捧着一个纸箱子。纸箱子用胶布封着,似乎这是第一次打开。里面有很多杂物,其中最显眼的是几个大部头的相册。相册的书脊上用标签标明年月,封面上还有强盛集团的水印。
“以前的一些杂物,一直没顾得上清理,你翻翻看。”
“这张。”
安欣犹豫了一下,黄瑶忙着手上的活,抽空瞟了一眼。
“你全拿走吧,不用问我,我有这两张就够了。”
黄瑶回头看了眼工作台上两个相框,一个里面是她和父亲,还有一个大一点的是她和高启强一家的合照。工作间没有花束遮挡阳光,比收银台那边更明亮。气窗正对着早晨的阳光,两张照片被摆在工作台左上角,黄瑶一抬头就能看见。
“如果有什么需要…”
“那就请你把咖啡喝了吧安警官,不要浪费。”
安欣怔怔地看了那杯咖啡一阵子,最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冰凉苦涩的口感仿佛在提醒,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路。
纸箱子里什么都有,旧报表、录音笔、一整套得力办公套装和过时的强盛集团行文复印件。安欣从零八年的相册里抽出三张照片贴在办公室大白板上,刑警支队的警员们在周围看着。
“于志刚、萧远、刘飞,也就是此案到目前为止浮出水面的三名作案人员。他们一起出现在这张强盛集团零九年业务部聚餐的合影上。中间这位你们很熟悉了,高启强,前些年落网的京海黑老大。”
安欣从一零年那起抢劫杀人案的受害者照片从卷宗里取出来也贴上去,用马克笔在他和合影之间画了条线。
“何生祥,生前是政府办公电器在京海的代理商,十八年前被人在下班回家的夜路上连捅数刀,失血过多死亡。他虽然不是强盛集团的员工,却也出现在这张合影里,还和于志刚等人看起来很熟络。”
看似无序的案情终于以一零年这场抢劫杀人案联系到了一起,解下来的侦破方向也就非常明确了。
局长办公室,刑警队、专案组以及特警队的负责人围在办公桌前,安欣正在汇报调查进展。石小猛于志刚的资料已经被传了个遍,安欣翻出一辆汽车的照片,把这个决定性的证据放在最后。
“这是昨天晚上绑架张彪的嫌疑车辆消失在港口之前,附近区域出现车辆的监控画面。这辆白色比亚迪通过比对牌照确定是石小强名下的车辆。除了昨晚,它还在张彪往返医院和自己家的四天当中多次出现在附近,只不过离得比较远,没有引起我们注意。”
“于志刚可能的藏匿地点有头绪了吗?”
安欣早就准备好了,把四个可能的藏匿地点报告递给领导。
“采石场?”
“对,石小强一零年从强盛集团离职之后就干这行,一三年的时候在北郊葫芦山开了这个采石场,一直经营到一八年,因为生态上手续不齐被关停。不过他在政府里有些关系,开采行为虽然停了,场子却没有拆,这么多年就一直放着。如果有人要躲在里面,根本没人会知道,所有四个石小强名下的地产,这一个可能性最大。”
局长翻看着几个犯罪嫌疑人的资料,冷哼一声把文件扔回桌上。
“都七年了,他们这是想干嘛?给高启强招魂?不用再讨论了,证据充分,立刻实施抓捕!”
所有人喊是,只有安欣沉默着,看起来正在犹豫。
“还有事吗?”
“这个于志刚是来玩命的,手上还有人质,我担心会出岔子,可能需要武警来帮忙。”
“武警现在跟咱们不是一个系统了,区区两个人,有这个必要吗?”
“跑到墨西哥做毒枭还混得风生水起,我认为很有必要。”
片刻的沉默,局长点了点头。
“好,我来跟领导请示,老杨你留在局里,安欣前线指挥,行动。”
呼啸的警车排队出了公安局大门,七年前高启强案都没有这么大动静,毕竟那时候办案的主力是省上的指导组,京海本地司法系统不被信任。
安欣在指挥车上协调着四路人马,后知后觉地想起这还是自己二十多年警务工作中第一次指挥这么多人。红蓝两色的警灯划开城市的夜晚,杀向一个日出东方的薄暮,与晦暗不明的过去一刀两断。
深夜的葫芦山难得这么热闹,采石场被四面八方围了个水泄不通。其它三处地点都空无一人,只剩下这处采石场。
石小强就在场子靠大门一个二层小楼里,特警队员冲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呼呼大睡。被带到指挥车上的时候看起来开心极了,恨不得当场笑出来。
“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你们要再不来,我就要被那个疯子给活吃喽!”
“老实点!坐好!我问你,于志刚和人质在哪儿?”
“就在地下,我跟你们说,那就是个神经病,他不要命他。”
“你的意思,你是被于志刚胁迫的?”
“可不是嘛?那疯子有枪,他逼我给他提供车辆和藏身处。”
另一边不说话的警员猛地拍了下桌子,给石小强吓了一跳。
“你别想狡辩,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才找上门来?你跟于志刚什么关系我们一清二楚!”
石小强一脸委屈的样子,就差大喊冤枉,可还没等他继续哭天抢地地辩白,背靠车门站着的安欣打断了他。
“好了,这些问题我们回局里慢慢说,等抓住了于志刚,我们两边一对就清楚了。石小强我问你,采石场里面那个洞怎么回事?”
“警官…我说实话,那是开矿用的矿洞。”
“你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啊?”
“采石的手续好办,开矿太麻烦了。”
“矿井的地图有没有?”
“有有有,一楼办公室。”
“先带回局里。”
安欣转身出门下了车,特警队的人正在洞口等待命令,警犬虎视眈眈盯着山壁上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里寂静无声。
“组长,警犬有爆炸物反应,恐怕…”
“地图上显示只有这一个出口,他跑不了,喇叭。”
安欣接过扩音喇叭走到矿洞入口,向着深沉的黑暗开始喊话。
“于志刚!你已经无处可去,现在出来自首还来得及!”
回音在山间回荡,大概过了一分钟,从洞里传出一样被扩音喇叭放大的回答。
“安警官你怎么这么慢呢?我知道你们在等排爆的人过来,不用等了,五分钟,不满足我的要求我就把这矿洞连同人质一起炸掉!”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讲嘛,别动不动要死要活的,幼不幼稚?”
“好啊,你一个人进来,我只跟你谈。”
安欣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不禁有些无奈。这帮人都什么毛病?每次到了穷途末路就想起自己来。
“于志刚,你觉得这可能吗?”
“很可能,我不信任警察,可我信任你。你是个好人啊,你不会看着我往死路上走的。”
“路都是自己选的于志刚,你十几年前就选好了。”
于志刚沉默了,现场安静到落针可闻,安欣脸上看不出表情,耐心等待着回应。
“文字游戏到此为止吧,你要再不进来,我就剁掉张彪一根手指头,我数三下。”
心理攻势没用,这个对手太了解自己了。安欣回头看了眼特警队的刘队,轻轻点了下头。
“好,我进来,你不要伤害人质。”
“组长!”
“没事,交给我。”
安欣放下喇叭,转身回到车边穿戴防弹背心,这套行头他只在演习场上穿过。照明车把采石场洞口处照得雪白,安欣义无反顾走向黑暗,用手势留下最后一条命令。
原地待命。
山洞里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是安欣手里的强光手电筒。随着深入,外界的声音越来越小,无垠的寂静越来越深。安欣记得地图,他小心翼翼穿过老化腐朽的铁制栏杆,向十年没有下来的坑道前进。
隐约有种金属制品碰撞的声音从深处传来,通道另一头似乎有光线。安欣关掉手电筒,慢慢来到理应连接最后一段坑道的拐角。他微微探头向里窥视,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坑道连接着一处巨大的地下空洞,还没等安欣接受这别有洞天的画面,整个空洞四周的灯光突然点亮,这处隐秘的地下空间再无一丝秘密。
首先吸引安欣所有注意力的东西是张彪,他头朝下被倒挂在一个栈桥下方,他的身下是一个采石活动留下的深坑。接着他看见于志刚,站在栈桥中央正冷笑着看向自己。
仿佛一场有关坠落的漫长噩梦,安欣伸手抓住铁链的瞬间才终于惊醒,这一次他没有迟到。半空中的张彪一直在竭尽全力试图说话,此时终于吐掉了嘴里的毛巾。
“安欣!他的目标从来都是你,别管我了!快走!!”
一直在看戏的于志刚抬起手,引爆器的按钮已经按了下去。安欣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抗衡地心引力上了,见此情景连忙偏头凑近藏在防弹背心肩部的微型话筒。
“所有人远离洞口!”
沉闷的爆炸声遮住了他的声音,洞口被彻底炸塌了。
“就剩我们两个了,聊聊吧。”
于志刚走上前来给无法反抗的安欣搜身,回避了安欣手术刀一般犀利的目光。一把手枪一个手电筒,全被放在一边的地上。
“像这样见一面真不容易,可愁死我了。”
“于志刚,想见我你只用来公安局自首,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那不一样,我就是想看看扳倒了强哥的你到底是怎样的人物,自首我可没法跟你好好聊天。”
于志刚说着把手枪踢进了深坑,起身回到刚刚下来时的楼梯脚下。
“这样吧安警官,我帮你把他拉上来,然后咱们做个了断。”
“别听他的安欣,他肯定使诈的,个阴险小人他是!”
“闭嘴!”
张彪喊话,安欣和于志刚同时开口让他闭嘴。安欣审视着眼前这个来自过去的刺客,慢慢点了点头。
“别动他,你想怎么了断都成。”
“痛快。”
安欣原地回了口气,蹒跚着脚步从深坑另一边爬上栈桥,和于志刚隔着五米长的镂空金属板互相对峙。于志刚没废话,从腰间的武装带上抽出两把匕首,一把握在右手,另一把扔给安欣。
“我是个粗人,不废话。这几年杀人太多遭了报应,得了癌症。这次给强哥报仇倒是次要,临死前我就想知道,安警官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安欣没有捡起刀,他是警察,不是杀手。可于志刚显然已经听不进任何好言相劝,反手握刀向前走了一步。
“欺世盗名之辈我见多了,可没人能在临死的时候还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当这把刀插进你胸膛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你到底是勇者,还是懦夫。”
于志刚没再废话,他已经来到安欣面前,锐利的银色光芒在地下空间划出一道黯淡的痕迹,安欣左臂上立刻渗出一丝血迹。
“安欣!”
张彪颠倒的视野里看不清安欣的身影,他只知道于志刚正在杀人。趁着于志刚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边,他弓起背来拽住锁链,警校爬大绳的时光近在眼前,他可是一把好手。
一米,两米,头顶上热血正在流淌,可豆大的汗珠模糊了张彪的视野,阻碍他做自己早十几年就该干的事。同进退,共患难。
张彪不去感受身体的疲惫,也忽略了自己同样遍体鳞伤的事实,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安欣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跟李响交代,怎么跟师父交代,怎么面对自己?
于志刚已经在安欣身上留下多条刀口,安欣不是那个身手矫健的年轻人了,面对于志刚这样的暴徒连夺刀都做不到。事实上,如果不是于志刚有意避开,他早被抹了脖子。
于志刚流畅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安欣因为疼痛和紧张而大口喘着气,看见一只手死死握住了于志刚的脚踝。
张彪爬上来了,预料之外的阻碍令于志刚露出破绽。安欣没放过这个机会,抬起胳膊肘猛地撞过去,把于志刚顶翻在栈桥上。
“你找死!”
于志刚起身非常快,他直接把刀扔了出去,正好插在张彪手边。张彪条件反射下松了手,转眼就跌回栈桥底下的虚空。连续两次高处坠落的力道拉得滑轮松了开来,好在安欣及时踩住链条他才没掉下去摔死。
安欣把铁链在栈桥上缠好,受力不均使得这个老化的金属物件在空中发出一阵哀鸣。这边安欣才刚刚稳住,失去匕首的于志刚已经再一次逼了过来。
械斗变成肉搏,安欣从来不是身强体壮的人,面对年富力强的于志刚完全力不从心。可他的眼神不一样了,从张彪险些坠亡开始就在崩溃的某种东西到这会儿终于碎了个干净。
趁着脚下不稳的机会,安欣抓住空当一拳砸在于志刚脸上,紧跟着反手拧住于志刚的手腕。只听得咔擦一声脆响,那只手脱了臼。
于志刚吃痛失去平衡,被安欣掀翻在地骑在身上一顿胖揍。
“遵纪…守法…这四个字…哪一个字…你们听不懂!!!”
安欣说一句就补一拳,这场让所有人失去底线的狂飙,他从二十七年前就被卷了进来。可他始终坚守着一个警察的职业操守,以决绝的勇气和隐忍走到今天。
可如今,黑暗的地下空间里,这场生死边缘的恶斗终于使他濒临崩溃,世上从没有圣人,只有肉体凡胎。从警二十余年,安欣第一次在罪犯面前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践踏别人的生命就那么快乐?高高在上操弄别人的一生,让你们很有成就感吗!!”
明明怒吼的人却在哭泣。黄翠翠、李青父子、师父、李响、陆寒、谭思言,还有多少?二十年深沉的黑暗背后,多少?
于志刚鼻血流得满脸都是,开心甚至是亢奋的发出狂乱的笑声。他本身就有病,现在被这一顿揍也成了强弩之末。
可野兽终归是野兽,人要是没一拳打死它,一定被它反过来咬死。瞅准安欣力竭的瞬间,于志刚一脚踹在对方肚子上翻身坐起。他掐着安欣的脖子把人按在摇摇晃晃的栈桥栏杆上,栏杆吃不住劲整个倾倒,两个人的上半身悬在栈桥外。
刚刚用来扔张彪的刀子被捡了起来,于志刚举起刀,对准了安欣的眼睛。
“安警官你看,没那么难。你也愤怒,你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安欣没力气了,刚才的宣泄像是把他熬干了,明亮的双眼从未如此黯淡,只能看着明晃晃的刀刃向自己袭来。
男人的喘息和金属的碰撞声里,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击穿音速的湍流在空气中摩擦出震耳欲聋的回响。是枪声,子弹打在于志刚手上,刀子脱了手。
张彪倒挂着抬起上身双手持枪,在半空中用腰力稳住自己,以一个标准的速射姿势一枪命中。他差半米就要一头撞上坚硬的岩石,安欣和于志刚肉搏的时候,他正在空中晃来晃去伸长了手试图够到落在坑底的手枪,数次跟目标失之交臂都快把他急疯了。
于志刚的手被子弹打穿,安欣借此机会起身,一记直拳砸在他面门上。于志刚原地站了几秒,终于重重栽倒在栈桥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张彪挂在半空手不住地发抖,七年没碰枪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敢的,如果刚刚他失手了,安欣此时已经是于志刚刀下亡魂。
铁链咯吱作响,是安欣把张彪拉了上来。
“明明看着瘦,怎么这么沉啊你。”
“安欣…”
“你说说你丢不丢人,前刑警队长,被人绑架就算了还被人腊肠一样挂起来。”
张彪刚在栈桥上站稳,安欣就一下子摔倒在他怀里。血已经把防弹背心染红了,张彪慌乱无措地抱着人下了栈桥,把安欣安置在于志刚休息用的行军床上。
“彪,厉害啊,在空中晃来晃去,还打那么准。”
“别说话了,按住!按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欣按着那个不停渗血的要命伤口,扭头看着在一堆杂物里翻找可用物资的张彪大笑起来。他已经二十年没这么笑过了,这次是真的被整笑了。
“别笑啦!”
张彪总算找到一个医疗包,里面有干净的纱布和止血棉。可安欣停不下来,甚至张彪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也在断断续续地笑。
“你怎么回事!!!”
安欣抬了下毫发无伤的右臂,再抬了下遍布刀口的左臂。
“总算不是右手了。”
张彪愣住,看着那张因为失血而惨白的脸,恍惚间仿佛看见那个吊着一只胳膊还要冲锋陷阵的安欣。他突然就不害怕了,只觉得伤心。
“张彪,我没怪过你。”
失去意识前,这是安欣最后一句话。
尾声
“呦,英雄醒啦?”
安欣睁开眼,映入眼帘第一个物件是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
“起开,挡着我光了。”
张彪乖乖退开,笑意里添了一丝欣慰。病房里很安静,阳光洒在地板上,晃得人眼晕。
“多久了?”
“一天了,等下大部队就来看你来,我劝你跟我一样装睡,不然烦死个人。”
“于志刚…”
“活着呢,不过医生说晚期了,活不到死刑。好消息是他全撂了,包括一零年伙同石小强等人谋杀何生祥的犯罪事实,你就别操心了。”
安欣真就扭过头去不说话了,张彪有些意外,记忆里的安欣可没这么听话,他都准备好要是这家伙硬要下床他就把人按回去。
“那就好,你呢?”
“我怎么了?”
“你不要紧吧?”
张彪来劲了,瘸着腿拐到床另一边去看,被安欣眼角刚刚用枕套擦干的泪痕给惊到。
“受宠若惊啊,这真金白银是给我的不?”
“我这是疼的。”
“啊对对对,疼的,疼得厉害。”
张彪心满意足回自己床上去坐下了,安欣缓了好一阵子才回过头来继续说话。
“以后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彪似乎还想说话,可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安欣连忙装睡,于是张彪猛然发现自己成了那个负责迎来送往的,直呼中计。
两个人都是皮肉伤,除了留疤没什么大碍。张彪伤势比较轻,出院以后就每天负责做午饭给安欣送来。等到安欣伤愈出院这天,张彪保外就医的时限也结束了,正要回监狱等待最后一个星期的刑期结束。
安欣交接了工作上的事情,好歹赶在狱警来把人带走之前见到了张彪。张彪带着手铐坐在车里跟来接他的警官聊天,回去也就待一周,他连头发都不用剃。
“安欣,有事?”
“没事,就来送送你。”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要上刀山下火海。”
张彪回过头来跟狱警说了几句,狱警点头同意后他就下车来跑到安欣副驾驶上坐下。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向着市三监驶去。
“最后一周也得好好改造听到没?”
“是,保证完成任务。”
“不正经那样儿…”
路不远,市三监的大门很快就近在眼前了。安欣把车停好,张彪不方便开门他居然绕了一圈特意给人开门。张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差开口问安欣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你…就是来送我?”
“是啊。”
“没别的事?”
“那我走了?”
“你走吧。”
张彪迟疑着转头跟着狱警往监狱里走,安欣对着车窗玻璃理了理自己的警容,终于在张彪前脚跨进监狱大门前喊了一声等等。
张彪回过头来,安欣三两步跨过少年到中年的岁月,像只顶戴斑驳的飞鸟轻轻落在他面前。
“钥匙,你们家新换的门。”
安欣把那个钥匙递过来,张彪轻轻接过来又塞回安欣手掌。
“你留着吧,那房子空。”
“我搬过来是不是会好一点?”
张彪有点发晕,不止因为安欣默契地猜到他所思所想,也因为这话居然是主动从安欣嘴里蹦出来的。
“你要是愿意的话。”
张彪抬起手来,似乎是想给安欣一个拥抱。可一来带着手铐不方便,二来又觉得尴尬,最后只是拍了拍安欣的肩膀。
“等……算了,下周再说吧。”
“那就下周再说。”
张彪挥了挥手走进监狱大门,身影消失在紧闭的铁门之后,这一次他走得特别踏实。安欣原地发了会呆,离开时才发现自己把旧钥匙和新钥匙给搞混了。
旧钥匙上的钥匙圈还是以前某项重大赛事在京海举办时外出执勤的纪念品,他记得自己抽屉底部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安欣把它拆下来换成新的,旧的随手塞进了自己车上放杂物的地方。车辆驶上滨海新区新建的高架桥,迎着海浪,一个崭新的,正要继续前进的城市已然在望了。
—END—
中秋佳节。为篱下,黄花开遍,秋容如拭…
以星穹列车无名客的身份向银河系的朋友们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以前逆熵盟主兼第一律者的身份向地球上的人们送出最真诚的致意。
——
祝各位伟大的无名客与宇宙星辰的朋友们中秋节快乐,很巧合的一点,在仙舟联盟的文化中有和我家乡一样的节日,每当这种时节,我们家乡都会望向宇宙中的一颗实心天体,它由一颗巨大恒星【太阳】反射出来的光明到我故乡的星球上,茫茫星辰,唯独一轮明月,带走不知所有人的思念。我站在陆地上,和谁同时抬头忘去,共享着一片天空,一朵星云。
儿时身旁站着的人如今早早告别或是徒劳思念,在离别实际有多么欢愉,每当试图回想着声音和容貌时就会显得多么虚无。......
儿时身旁站着的人如今早早告别或是徒劳思念,在离别实际有多么欢愉,每当试图回想着声音和容貌时就会显得多么虚无。我自是喜爱秋日,没过多久我就会看见一片金色,和我一位故人倒是颇有几分相似,宛如银杏叶中不可或缺的沧桑,依然是那份肉眼可见的了解。
偏执、疯狂…我现在仍明白那只是绝望而炽热至死不渝的爱。
如果是人的话,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那时我迎着冷风这么说,我显然是踏上了所有人都有过念头的那条路,你说世界兜兜转转,它总会看着你,而一颗明晃晃的月,有幸福的味道。
把月亮摘下来吃吗?
我的一位学生会这么说。是的,它可以是你任何喜欢吃的味道。
先前手艺不错的时候,战争时期我会“变出来”这些甜味,味道有些别具一格,给谁尝尝鲜。那么我的战友亦或是我的敌人也会为片刻安宁而暂且停息,啊,不知道在风雪里的一次节日,双方平息的枪火不知现在是不是还在孩子们的课本中。
我们赞颂美好的安逸,
人类的一切美好。
愿天下人终将团圆。
皮下:脑子抽风时候写的,有ooc请指正,按照感叹离别的思维来的。
图为自摄
改了镜流音乐会的裙子,改的不是很多,保留了衣服的原味
其实改改颜色看起来就好多了,黑丝也别穿了,太丑了(指搭配)
1.
年段开始流行写毕业同学录。
维德对此表示不解。
罗辑:仪式感嘛。
维德:布置了一堆作业怎么不好好写?
罗辑:形式主义。
罗辑殷勤地将一页同学录呈到维德面前。
维德嫌弃地一把推开。
“不要,小学生行为。”
罗辑:你看这上面的图案是你最爱的小枪枪诶,还是粉红色的~
“云姐想要这一页,我专门抢回来留给你,我多么爱你呀!”
维德: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不成。
维德三下五除二地草率写完。
“拿去。”
罗辑瞟了一眼。
罗辑“哼”了一声。...
罗辑“哼”了一声。
“真敷衍,我找我的小伙伴们写去。”
赶巧东方从3班过来。
坐在隔壁同褚岩吴岳打斗地主。
罗辑高兴地掏出三页。
覆到桌子中心的牌面上。
“随便写,家人们,怎么开心怎么来!”
褚岩:好,你说哒。
东方:好,你说哒。
吴岳:好,你说哒。
三人提笔开始写。
褚岩:我叫章北海。
东方:我也叫章北海。
吴岳:我也叫章北海。
褚岩:我喜欢蓝色。
东方:我坚信东方不败。
吴岳:我经常进行伟大的思考。
罗辑:你们仨脑子高低有点大病。
吴岳一本正经地放下笔。
“小罗同学,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我们可以预见到无性繁殖和有丝分裂会成为未来人类重要的生殖与繁衍方式,所以我们三个人都叫章北海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罗辑:阿岳同志,有这多余的心思就多肝点生物作业。
“别在这里瞎琢磨比三体人还恶心的人类繁殖方法。”
2.
维德:这会儿发现写作业有意义了?
3.
“从十分钟前到现在,你一直‘啪嗒啪嗒’的,到底是在干什么?”
图书馆内。
智子趴在桌上写数学真题。
惠子紧坐在智子身旁。
半截身子黏在智子肩膀上。
惠子:打蚊子嘞。
智子:多大的人了,和虫子过不去。
惠子:好大一只,咬我好几口呢,痒死了。
智子:痒也忍着。
智子忽然想起什么。
“话说起来,我昨天刚叫你去查看你家那位的高考复习计划进度,你看了没有?”
惠子:没有。
智子:光顾着和人家谈情说爱呢?
惠子:嗯呐。
惠子趴到智子胳膊上贴贴。
“私密马赛,智子酱,瓦塔西今天就去~”
智子:咱都说中文了,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奇奇怪怪的翻译腔。
惠子:Hai~
智子:小日本鬼子真烦人。
惠子:???
惠子忽地又一挥手掌。
蚊子的尸体正躺在手心里。
四分五裂。
惠子兴高采烈地将手凑到智子面前。
“哎呀,你看,我打到了!”
智子:别给我看,真无语。
“身为一个合格的ETO,能不能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幼稚,给我成熟稳重一点。”
惠子感到了委屈。
惠子:好伤心,人家好心帮你打蚊子,居然嫌弃人家幼稚。
智子:你要不要好好想想被咬的是我吗?
惠子沉默片刻。
端起智子的胳膊咬了一口。
4.
教学楼前新栽了几棵枝叶宽阔的树。
绿油油的叶子刚刚从枝条里抽出来。
衬着白墙煞是好看。
“学校领导审美总算有进步了,”叶老师如是说。
“这树叫什么名字。”
雷老师:小叶榄仁。
叶老师:小叶懒人!?
雷老师:是啊,小叶榄仁。
叶老师:你存心的,是不?
雷老师:没有啊。
叶老师:你再说一遍这树叫什么?
雷老师:小叶榄仁啊。
叶老师:指桑骂槐呢。
雷老师:这是小叶榄仁啊。
叶老师:你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雷老师:没有吧。
叶老师:天地良心,我工作很努力的。
雷老师:我知道啊。
叶老师:那你还说我懒。
雷老师:我哪里说你懒了。
叶老师:我带毕业班真的很辛苦很努力。
雷老师:当然了。
“你是很辛苦很努力,可是这树就叫小叶榄仁。”
5.
原定连续一上午的语文课。
上课铃响起了十分钟有余。
总不见常伟思老师到教室来。
罗辑站起来安抚2班同学躁动的气氛。
宣布临时自习的安排。
趁机搬了椅子溜到讲台上打开电脑。
丁仪见状。
立即从最后一排角落站起。
三步窜上讲台。
一屁股怼在罗辑的椅子上。
罗辑:下去,爹要查作业帮。
丁仪:下去,爹要b站冲浪。
两人的屁股挤在一张椅子上互创。
走廊的窗户上映出杨老师熟悉的身影。
杨老师在前门口处探头探脑。
“你们班这节语文课?”
得到肯定答复后。
便抱着大沓作业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罗辑条件反射似的站起。
“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杨老师:我来给你们班上课的。
教室里立即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哀怨的声音。
杨老师:哈哈哈,我来看你们自习课。
“你们常伟思老师关进去了。”
罗辑:啊?真的吗?细说关进去。
杨老师:出高考卷去了。
罗辑:切,还以为有瓜吃呢。
丁仪:再不闭嘴,他真的会给你一点好果子吃。
杨老师将作业往讲台上一撂。
“你们叶老师在1班监考,再这么聒噪,我让她过来给你们也小测一下。”
丁仪:看吧,吗喽,好果子来了。
6.
学校开始加强针对高三学生按时睡觉问题的监管。
旨在提升每位同学的考前睡眠质量与精神状态。
在又一次被雷老师推门进来制止夜聊行为之后。
罗辑躺在床上仰天长叹。
“我们的雷志成政委天天管束我们的生活,我亲爱的章北海政委为什么不管我的生活。”
丁仪:人家政委为什么要管你的生活。
罗辑:不是说团长管军事,政委管生活嘛。
大史:有这样的说法?
褚岩:没有这样的说法,看《亮剑》看的。
罗辑翻过身眺望维德黑洞洞的床位。
“维德同志最近怎么安静得跟下线了似的。”
丁仪:维德同志?不是小火车吗?
大史:这称谓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维德:谢谢,尸斑淡了。
罗辑:说到政委管理生活,作为我们214宿舍的舍长,我也有责任与义务对同宿舍的同志们进行定期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
褚岩:哦?僭越是吧。
罗辑:小褚你玩剩下的好意思挑我毛病。
褚岩:没毛病。
罗辑:即便如此,我的政委仍然不会管理我的生活。
丁仪撇撇嘴。
说人家每天给你吹熄灯号是一点没听。
罗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章北海政委,我的一款睡觉搭子。”
褚岩:罗老师你你你这多少有点暧昧了。
大史:都是住在一起的哪里暧昧了。
“你们全都是我的睡觉搭子。”
丁仪:能不能让我出去,我好害怕。
罗辑掏出手机摆弄几下。
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诵。
“星期天的早晨,强总在一百平方米的大床上醒来,身边躺着的全是他的睡觉搭子。”
一屋人沉默良久。
“笑死,睡的大通铺是吧。”
7.
“哥来生活费回血了。”
罗辑在亲友群内呼朋唤友。
“第一个回复的幸运儿,我请TA吃午饭。”
丁仪秒回:谢谢老板,请我吃现煮。
罗辑:重新来,预算20+的不考虑。
丁仪:哼,我就知道,抠抠索索的。
褚岩:谢谢罗老师,不过我午餐要先饿一顿。
“某人晚上要请我吃大餐。”
丁仪:哇,哪个大佬,我也想蹭饭。
褚岩:西圆。
东方:???
东方:就一顿疯狂星期四,给你馋的。
罗辑十分惊异。
“你们俩居然还混成饭搭子了。”
褚岩表示了无奈。
“没办法,情敌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会臭味相投。”
罗辑:稀罕人家政委是吧。
“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介不介意再加一个人呢?”
东方:介意,拒同担。
罗辑:小褚不算同担吗?
东方:他是爱到深处自然黑,勉强算半个,你可是梦了我两个推。
丁仪:而且梦男时长两年半。
罗辑:我真无语了丁老头。
褚岩:不过在享用疯狂星期四之前,我还要先完成年段布置的打卡任务。
北海悄悄地冒出来发问。
“什么打卡?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褚岩:就是语文备课组布置的文言文背诵默写打卡嘛,每天一篇,同桌互签的。
北海:想起来了。
“东方,我怎么好久没有看到你的签字单了。”
东方心中警铃大作。
东方:这才几次嘛。
北海:七八次有了吧。
东方:这……才几次嘛。
北海:要是你语文默写十题没有错一半以上,我也不会催这么紧。
东方:姐你杀人诛心了哈。
罗辑疑惑:这玩意儿不是每天都要收上去检查吗?七八次不会被发现嘛。
褚岩得意地笑起来。
“那当然,我帮她高仿的政委签字呢!”
东方:不是,你干嘛?!
褚岩:一直都是人家在帮你仿签还不让人说了。
东方:少说两句,我也帮你仿了好吧。
褚岩:狐朋狗友,彼此彼此。
8.
过了半个小时。
“好的,我待会儿去找常段。”
北海回复。
“今天晚上你们俩完蛋了。”
罗辑赶忙插嘴。
“没有常段了,常段进去了。”
北海:这样子,那我来监督你们。
褚岩:真的吗,这么高的待遇吗?
北海:太高了?那就让阿岳来。
褚岩:说到阿岳……我举报,阿岳也没背完。
吴岳:真高兴这种时候还能想起我。
“你俩能坑一个算一个是吧。”
北海:人家阿岳背完了,我亲自监督的。
东方:……我,我要告到中央。
9.
“冷酷的男人,这种事情就不应该让他知道。”
晚自习结束。
东方怨愤地从3班挪到2班。
怨愤地扯出一张草稿纸。
一边默写《蜀道难》一边哭。
“我好难啊。”
褚岩:这就怨上了,中午还一口一个“我推”呢。
东方:那不是我推,那是你推。
褚岩:你推。
东方:你推。
吴岳:快点哈二位,我还等着回宿舍洗热水澡呢。
褚岩支棱起胳膊肘子戳了戳东方。
“别让他回去,咱多错几个字。”
东方瞪了他一眼:我也还没洗澡呢!
褚岩:塑料的饭搭子感情,没有洗了澡再来晚自习的默契。
东方:六点下课六点半晚自习,十分钟来回,二十分钟吃饭洗澡吹干头发,你给我表演一下。
吴岳:你俩别掰扯了,赶紧写。
东方狠狠地顿了几笔。
“别急,老章的狗腿子,我马上写完了。”
吴岳:???
褚岩抬起头来。
可怜巴巴地注视着吴岳。
“放个水吧,岳岳。”
吴岳:不行呢,岩岩。
褚岩遗憾地低头。
东方哈哈一笑。
“没关系,默完这篇,再默一个孟子,我就结束了。”
褚岩感到了危机。
“方方你欠的账不是比我多吗!”
吴岳:方方是什么鬼啊。
东方:欠很多账但是晚自习肝了一大半捏。
褚岩:好家伙。
东方:谁懂被一个既当爹又当妈的同桌硬控四个半小时有多崩溃。
“你也去体验体验下地狱的感受吧。”
褚岩:可以是可以,但是那叫下地狱吗。
吴岳托着下巴观望着埋头苦写的二人。
吴岳:不管怎么说,这是北海关心你们的表现。
“其他人都在纵容和伤害你们,只有我们俩才是真心的爱你们。”
东方:别听,岩岩,是PUA。
褚岩:心碎了。
10.
“你们俩聊这半天默完了没?默完了就给我瞅一眼。”
吴岳拽过两人的草稿纸。
拣起红笔巡扫全文。
吴岳勾唇一笑。
“错了,岩岩,打回去重新默写。”
褚岩:我是会背的,就这么一个字这里写错,小概率事件。
褚岩:岳岳你好狠的心。
吴岳:我现在是章北海的代理人,你应该叫我章北海分海。
褚岩:???
褚岩:你就不学人家一点好。
“这种冷酷死板一根筋的坏毛病全让你学透了。”
吴岳:诶呦?
东方:岩子你有点刑。
褚岩凑近吴岳。
“你晚上睡觉的时候,给他吹吹枕边风,就说我俩都全对了。”
吴岳:我把刚才你对他由衷的评价复述给他听还差不多。
“我说的只是一方面,总体评价要辩证地来看。”
东方:细说辩证。
吴岳:别辩证了,你俩还各欠一篇孟子呢,背会了就默去吧。
褚岩:没草稿纸了呢岳岳。
吴岳:我这有。
吴岳大方地扯出两张A4纸。
褚岩双手接过:谢谢吴总。
吴岳:去吧皮卡丘。
东方褚岩并排坐下。
“《鱼我所欲也》。”
褚岩一字一顿地边写边念。
“鱼,我,所,欲,也……”
然后沉默。
东方:执念的鱼~
东方:提着灯闯过远洋的甄选~
褚岩:怎么还唱起来了。
东方:我唱我的,你写你的。
褚岩:好吧。
东方:继续下潜~
吴岳:无需誓言~
东方吴岳:我的心像自沉的旧母舰~
“没入深渊~”
褚岩:家人们好崩溃,快十二点了在教室里边默写文言文边唱哀伤的歌。
“听得人好难过。”
吴岳:别难过,跟着我们一起唱,马上就燃起来了。
褚岩:燃起来歌词就默写进去了。
东方:你已经写进去了。
褚岩:啊啊啊啊啊!
吴岳:岩岩呀要多想。
褚岩: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这是……都怪你们,谁让你们在我默写的时候唱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