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诅咒师为了从学院毕业,炼制了可以让动物变成人的药品……
很明显,他失败了。
他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把它属于鱼的部分砍掉了,尝试着让一条鱼学会用人类假肢走路…说不定就能毕业了呢?
于是又失败了
这条鱼失去了尾巴和玉器,之后只能在岸上踊动,哪怕给她安装上了假肢,经过大量的训练,也只让她学会了…用腿蛄蛹。
诅咒师心如死灰的给它安装上了机械鱼尾巴。
鱼鱼很适应。
…不过给一条鱼砍掉尾巴,装上机械尾巴什么的,还是太神经了。
“你来带我回家吗?可是外面在下雨,我走不出去了。”
(胡言乱语
还是土豆萌啊,萌啊
画完了,爽,我爱人棍
四肢瘫痪野蛮孤儿受霍野
闷骚傻逼攻谢童
大概是很多年的相爱故事
爱过你就不怕孤单
2
为了让安野可以顺利找到母亲的墓地,赵子航帮他选到了跟他弟弟挨着的地方。
郑微静下葬那天下着很大的雨,赵子航举着伞在他身后,尽量笼罩他整个身体。
伞面时不时的滴几滴水在胳膊上,浑身充满了冷气。
赵子航往前凑了凑,确定水滴可以滴在衣服上才安心。
埋好之后,安野被赵子航扶着跪下,磕了头。
土地上都是泥,安野身上手上也全都是。
土路不好走,赵子航背着他,“你现在就像个泥人。”
赵子航也跟他一样,弄得满身脏兮兮的。
安野抱紧了他,死皮赖脸的往他脸上蹭。
“弄我嘴里了,给你扔下去信不信?”赵子航虽这么说手上却一点劲都没松。
“别……咳咳咳……...
“别……咳咳咳……”安野说。
“你咳嗽两天了,怎么回事?”赵子航想起来问他。
“烟呛了。”安野说。
从那天他就开始时不时的咳嗽,觉得是浓烟呛着了,都没当回事。
安野几乎搬到了赵子航的家里,有时候赵子航去学校,他就跟哥哥们一起生活。
他很抗拒改变生活环境,但是在赵子航家,好像没有陌生的感觉。
哥哥们对他都很好。
赵子航要去学校办最后的一件事,他问安野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毕业典礼也算比较重要吧,沈林要在家里陪着赵子扬,他家里没人能出席。
“我不方便吧……”安野有些遗憾地说。
“是不想去吗?”赵子航问。
“想去。”安野说。
“那我用轮椅推着你去?走路挺远的,怕你累。”赵子航跟他商量。
“好。”安野答应。
赵子航给他戴了副墨镜,又戴了帽子。
“还需要戴什么?”安野面无表情地问。
“外面热,我怕你伤眼睛了。”赵子航解释。
安野没说话,跟赵子航在一起这么久,那人也没怕他伤眼睛。
“你要是不方便,我就不去……”安野说着摘掉了帽子。
“我没别的意思啊,为你好也不高兴啊?”赵子航有点不高兴。
他昨天晚上玩手机的时候看到的,盲人要减少阳光直射,他才把墨镜和帽子都分给安野。
“以前怎么不这样为我好?”安野问。
“以前我不知道啊。”赵子航急着解释,他真不明白安野的意思。
安野没有说话,一路上都不太高兴,赵子航只能逗他开心。
到了学校的礼堂,赵子航把帽子之类的摘掉,推他进去。
安野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我不参加了,拿了东西就走。”赵子航说。
“别,进去吧。”安野说。
前一天晚上,他就听到赵子航说毕业典礼很重要,他挺期待的。
安野虽然全程都没有参与感,但四周乱哄哄吵闹的环境影响了他很多。
赵子航的同学认识他,偶尔来跟他说几句话,他也只是笑。
他知道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他为赵子航高兴。
班级里的同学吵吵闹闹的问这个漂亮的男孩是谁。
赵子航从台子上跳下来,冲到安野身边,单膝跪地,将手里的太阳花递给他。
“我男朋友。”赵子航自豪地说。
安野察觉自己手上多了东西,但他不敢摸,他怕别人看出他瞎。
他听到赵子航跟人大方介绍自己的时候,真的很欣喜,可又有些惋惜。
他们没人发出让人不适的声音,只是嬉闹着继续闲聊。
赵子航推着他出去,“还戴吗?”
“嗯。”安野听话地说。
赵子航随他心意。
“我带你去个地方。”赵子航推着他走。
那地方是一片树林,平时来的人不多,因为没有座位。
“我遇到难事,就会在这呆着,想问题。”赵子航说。
然后他呆着安野随意的摸了摸两旁的树木,“判断是否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决定回村里发展,我都在这做的决定。”
安野看着前方,手指头在树干上摩挲。
赵子航把他的眼睛拿下来,帽子摘掉,“安野,拍个照片吧。“
安野点了点头,赵子航举着手机,“安野,我很爱你。“
声音很小,但是安野听的清清楚楚,他抑制不住的笑容被赵子航捕捉在镜头里。
赵子航看着他意犹未尽,总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咱俩去逛逛吧。”赵子航提议。
好不容易来了市里,而且推着轮椅,安野也不会太累。
他带安野去商场买衣服。
以前都是赵子航带回去的衣服鞋子,但是他不太穿,觉得不适应。
有时候赵子航也会把一些不穿的衣服丢在安野家,安野就会洗洗穿了。
安野第一次来商场,赵子航很细心的抚慰他的情绪,担心他害怕。
安野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安安静静地听赵子航安排。
路过一个卖香料的店,安野突然咳嗽起来,赵子航停下来等他缓缓,可是一直也不见好。
“我去买瓶水,在这等我一下。”赵子航嘱咐。
安野抓着扶手咳的说不出话,赵子航跑着就去了。
“咳嗽多少天了,咋还不好呢。”赵子航把水递给他说。
安野没拿稳,瓶盖又是开着的,倒在他自己裤子上。
赵子航忙把水瓶捡起来,“这下好了,买新裤子穿吧。”
还剩了一些,他喂给安野喝下去,顺了顺他后背。
安野咳得眼眶都红了,嗓子也哑了,“湿了。”
赵子航下意识的又让他喝了一口水,听不得他嗓子难受。
“我知道湿了,去买条裤子。”赵子航说。
“里面也湿了。”安野小声说。
“那能怎么办,穿我的?”赵子航逗他。
“行。”安野坏笑着点头。
赵子航给他买了条一次性的内裤,又带他去买裤子。
安野到店里的试衣间就很紧张,攥着裤腿,赵子航把手强行塞进他的手里,“封闭的,你摸摸。”
赵子航带他摸了一圈。
安野慢慢放松,让赵子航给他换衣服。
“花也湿了。”安野说。
“没事,一会儿就干了。”赵子航从他手中拿过来,放在轮椅的置物架上,“我哥这轮椅还挺好用。”
安野试穿了几条裤子,赵子航帮他选了一个,他自己选了一个觉得舒服的。
结账时,安野听到价钱犹豫了。
“没事。”赵子航付完钱推他出去。
“这么好的衣服我穿太可惜了。”安野说。
他觉得自己只要有的穿就行了。
“我还觉得这衣服配不上你呢。”赵子航说。
“你少哄我了。”安野顿时喜上眉梢。
赵子航总喜欢看他口不对心的样子。
中午,他带安野跟几个大学同学吃了一顿散伙饭。
大家都聊着自己的未来,很多人都签了全国有名的企业,聊到赵子航的时候,变得异常安静。
赵子航也没什么好说的,其实他刚来到学校的时候也有很远大的理想,他很认真的学习,想做一番大事,想去人人都羡慕的地方工作,想给家人好的生活。
赵子航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既然选择了,就踏实的干下去。
人生有太多选择了,没走完谁也说不清怎么样是对的。
临告别,几个人相约三年后在赵子航的桃树林吃烧烤。
安野上了车后就闷闷不乐的。
“怎么了?不想回家啊?”赵子航笑着问。
其实他知道安野是为什么。
“不是因为你,别自作多情啊,我哥都在这呢,我肯定不能走。”赵子航笑着说。
安野一路无言,偶尔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到家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赵子航把眼镜又给安野戴上。
到半路,安野突然按住了滚动的车轮,赵子航顺势停下来,“怎么了?”
安野慢慢站起来,转过身,泪水从眼镜框里掉出来,但他还是笑着,“子航,谢谢你为我留下来。”
赵子航收回了笑容,感觉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他看着安野的脸,幡然醒悟。
没什么能束缚住他,他在学校的小树林里时,脑子里都是安野各种各样的身影,他知道一切都比不上安野,所以他绞尽脑汁选择了另外一条路,还编织了一个美丽的借口,告诉自己,因为家在这里。
他不想承认安野已经左右了他的思绪,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变成了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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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短篇也是点梗高冷瞎子CV攻江裴自以为是攻的纨绔富二代高位受许流)
第一步.哥们儿,给我喂个饭呗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许沉这个骚包又在他的舞台粉墨登场了。许沉的大名凡事混迹夜场的人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人人都以为许沉出了车祸成了瘫子后就该消停了,谁知道他竟然还玩儿得更疯了,一心想把自己玩儿死,
许沉今天一如既往地又带着几个护工来了夜店疯,当许浣找到夜店的时候,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正……………………………………
“滚!”许浣冲进包房大喊了一声,许沉的腿本来就坐不住…...
“滚!”许浣冲进包房大喊了一声,许沉的腿本来就坐不住………………………………小男生吓得提上裤子屁滚尿流地就爬了出去
“姐,你怎么找到这来了?”许沉终于说了句人话。
“我怎么找来了?我要是再不来,你是不是想把自己搞得感染了艾滋好去死啊?”
“唉嘿,你怎么知道啊姐,我就是这么想的,反正我这么活着也没意思。”
“你给我滚,我告诉你得了艾滋更有你好受的,你觉得咱爸妈看着你得了艾滋能不给你治病?到时候让你天天困在家里,折磨你个十几年,最后你再慢慢身体器官衰竭而死,我劝你最好想想怎么死才体面。”
“那我怎么死啊?我当初让你们别救我,你们还不听啊,要不然我早死了。”
许沉耍无赖地说。
许浣已经气得头顶冒烟了,直接上去给了许沉一巴掌。
“闭嘴,你个大男人一点男人样都没有,不就是瘫了吗?就天天要死要活的!我告诉你爸妈惯着你,我可不会!跟我回家!”
许浣示意护工推他出来,自己踩着高跟鞋蹬蹬地走出了包间。
许沉已经被许浣这一巴掌打懵了,虽然他从小就知道他姐是个狠人,可这还是许浣第一次扇他,估计是真的把许浣气疯了,许沉从小就干不过他姐,立刻怂了,一句屁话都没再说,乖乖地让护工抱上了车。
许沉被勒在车座上,许浣就抱着臂坐在他身边闭目养神,反正没正眼看他。
“明天去我上次和你说的残疾人互助会,去看看人家残疾人是怎么活的,省得你一天到晚作死。”许浣说。
“我能不去吗?”
“你说呢?”许浣咬紧了牙根儿,感觉马上就要再抽许沉个大嘴巴子了。
“哦,知道了。”许沉可是不敢再继续挑战许浣的忍耐极限了,像只见了猫的耗子一样颓了。
第二天,许沉让护工给他穿了一身LV印花的牛仔装就出门了,就差把“我是富二代”这几个大字写脸上了,许沉的理论就是,虽然他想马上去死,但他就算死他也得死得有价值,当然他这人啥能耐没有,只有一堆作天作地的本事,所以只能穿着一身奢侈品死来增加点“价值”了。
到了互助中心门口,许沉就没让护工跟着了,自己按着操纵杆进去了。
不进不知道,一进吓一跳,这人还挺多。许沉按着轮椅到处转来转去,眼瞎的,耳聋的,缺胳膊少腿的,和他一样瘫了的,还真是残得各种各样,花样百出。
许沉难得早起,早饭都没吃就被许浣从床上薅了起来,现在饿得不行,他瘫了之后才发现他爸之前中风后天天瘫在床上说吃不下饭都是骗人的,他都瘫到肩膀头子了,胃口还好得不得了,一顿能吃四两大米饭,正常人都没他能吃。
许沉远远地就看到了里面摆着的一排自助餐桌,也不管周围的人,按着轮椅横冲直撞地就过去了。
许沉靠近看了一眼都是他爱吃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可他却只能干看着,因为他动不了,他的手要是但凡能抬起来一厘米他都会再挣扎挣扎,可他连一厘米都抬不起,也就能往外蹭蹭。
看着别人不是自己吃就是有人喂,他心里又急又气,早知道让护工跟着进来了。他按着轮椅来回转着,看着食物望眼欲穿,没注意前面,直接撞到了一个正拿着杯橙汁喝的男人,那男人半垂着上眼皮,被这一撞踉跄了两下,手里的橙汁洒了一身,手胡乱地抓着,终于抓到了桌边,才不至于倒下。
“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
许沉看着那男人扶着桌子站稳了,才开口道歉,他虽然在家浑,但在陌生人面前还算有点儿人样。
“没事。”
男人微低着头阴沉着脸,说完就从上衣兜里拿出盲杖准备走。
原来是个瞎子啊,许沉看着男人想。
许沉突然心生一计,按着轮椅凑了上去,那男人由于眼盲,走得非常慢,许沉的高背轮椅刚按了两下就追上了。
“哥们儿,你喂我吃点东西呗?”
男人停住了脚步,循着许沉声音的方向偏了偏头。
“你看不出来我是盲人吗?”
声音低沉婉转,像是古老的编钟在许流耳边敲响,听得许流头皮发麻。
“看得出来啊,所以我才让你喂我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瘫的,高位截瘫,动不了,所以想让你喂我吃点东西,我等下出去给你钱。”
【有病】男人在心里暗骂。
“要喂饭可以去找志愿者。”
男人说完就敲着盲杖走了,脚步还加快了些,就是不想再和这个一大早就撞了自己的白痴纠缠,走了两步,脚背突然一阵刺痛。
【一定是刚才被那个白痴的轮椅压的。】男人想着就也不顾脚上的疼痛,又加快了些脚步,只想离许沉远远的。
许沉看那男人竟然就走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拒绝他,气得他自己坐在轮椅里一顿嘴炮输出,最后七拐八拐地好不容易找到个志愿者,求人家给自己喂了俩鸡翅,可算吃了个两分饱。
本来许沉还想多吃点,可主持人已经上场了,互助会也正式开始了,他只能按着轮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眯着。
第二步.江裴,做个交易吧
志愿者走到他身边,翻了翻本子就把他推到了刚才被他压了脚的男人面前。男人就坐在许沉对面的椅子上,正垂着头把盲杖一节一节地折起来放在了腿上。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许沉盯着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双天生的丹凤眼被额前稍有些长的碎发遮住了些,深棕色的眼睛不聚焦地看着前方,鼻梁纤细高挺,鼻头小巧圆润竟还泛着些粉,唇峰突出,嘴角微翘,天生猫咪唇,许沉看着他又想起了男人如沉钟般低沉的嗓音,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可惜了,这要不是瞎子,肯定得办了他】许沉心想。
“哥们儿,真巧啊,又见面了。”
许沉吊儿郎当地说。
“哦?”男人微微侧头,耳朵偏向许沉的方向。
“你是刚才撞我的人?”男人本想说,你是刚才的精神病?不过想想还是没说,就是萍水相逢,也就见这么一次,没必要和他生气。
“嗯那,重新认识下,我叫许沉,你叫什么?”
“江裴。”
“江裴……名字还挺好听。”许沉自己念叨着。
“咱俩就这么呆半个小时吧,你爱干嘛干嘛,我来就是为了应付我姐的。”
江裴直接没搭理他,摸了摸手表的指针,就交握着手,闭目养神了。
许沉看江裴竟然没理他,面子上挂不住了,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敢不搭理他许大少爷?许沉奇怪的胜负欲就上来,非要撬开江裴的嘴不可。
“江先生,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啊?”许沉说了又觉得用词不太文雅,又补充了句“我是说,是怎么盲的?”
江裴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就是不想理他
“喂,江裴,我问你话呢,你聋啦?”许沉按着轮椅靠近他。
“不是你说不说话的吗?”江裴拧起了眉毛。
“我反悔了,不行吗?”许沉没脸没皮地说。
“车祸。”江裴不想和他废话,反正是妹妹逼自己来的,挺过这半个小时就算了。
“那你是做什么的啊?”
“出车祸前是配音演员。”
“配音演员啊…”怪不得声音这么好听,后半句话许沉没说。
“那为什么现在不做了?”
江裴被他问得头疼,这人还真是白痴,瞎子还怎么看剧本?看不了剧本怎么配音啊?
“许先生,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这里的规矩,不用呆满半个小时。”江裴说着就站了起来。
“哎,你先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人怎么总是不听人说完话就走啊?”
“那你快说。”江裴不耐烦地说。
“你想不想要眼角膜?”
“想不想关你什么事?”
“想的话,我就和你做个交易,你帮我自杀,我死后就把眼角膜捐给你。”
江裴沉默了一会儿,五官都皱在一起了。
“你是真的有病。”
“你才有病,又有病又没礼貌,不答应就算了,你干嘛骂我啊!”
江裴已经被许沉缠得没了耐性,转身就要走,连盲杖都忘了打开。
好巧不巧,一脚就踢到了许沉轮椅的脚踏板上,还正好是之前被压伤的那只脚。江裴脚下突然一阵钻心地疼,一下就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摔在了许沉身上,和许沉一起连人带轮椅摔了个人仰马翻。
许沉的身子稍微动一下就会因为肌张力过高而抖个不停,更别说现在了,都快抖成跳跳糖了,膀胱受了刺激,更是尿得停不住,直接尿了江裴一身。江裴一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胡乱扑腾着才好不容易翻了出来,摔到了轮椅旁边。许沉绑在轮椅里翻着白眼抽搐着,江裴拖着已经流了血的残腿在地上爬来爬去摸着盲杖,场面好不热闹,俩天残地缺,谁也别笑话谁了。志愿者也从慌乱中回过了神儿来,赶紧打了120,救护车来了,直接就把这俩人拉去了医院。
第三步.我就长金城武那样
江裴和许沉一起被进了医院,许沉没什么事儿,就是摔了一下有些轻微脑震荡的症状被要求留园观察一晚。江裴就严重许多了,左脚粉碎性骨折,需要住院动手术,术后还要至少在医院住一个月进行治疗。
医院病房紧缺,单人病房早就占满了,只好把江裴和许沉被安排到了一个病房。许沉从进了病房就一直阴沉着一张脸,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怎么就碰上江裴这个倒霉催的,遭了这飞来横祸,许沉狠狠地瞪了江裴一眼。
江裴自然是看不到许沉瞪他,可他脸色也好不到哪去,论飞来横祸,他的脚才算是真正的飞来横祸,今天出门一定是没查黄历,要不然怎么会被许沉这个白痴搞到住院,发誓再也不去残疾人互助会了,这哪是互助啊?这就是残疾人自相残杀。
俩人谁也不说话,各自生着闷气。
过了不知道多久,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走到了江裴病床前,那男人不耐烦地看着江裴,江裴虽然看不见,可许沉却把那男人一脸的鄙夷都看在了眼里。
“你怎么又住院了?这次又怎么了?”男人开口就是责问。
江裴像是早已经习惯了男人对自己的态度,也不恼,平淡地开口。
“脚骨折了,医生说明天动手术。”
“不是让你在家呆着吗?你一个瞎子到处瞎跑干嘛,净给人添麻烦,你不知道我在上班吗?干嘛还叫我来,叫你妹妹不行吗?”
江裴面无表情地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男人好像被抓到了痛脚,有些气急败坏。
“江裴,我最烦你这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你出车祸眼睛瞎了难道怪我吗?我难道照顾你照顾的还不够吗?”
“……那以后不需要你照顾了。”
“你什么意思?”男人突然上前拎起了江裴的胳膊,力气之大差点儿把江裴拽下病床,看得许沉心下一惊。
“我们分手吧。”
江裴使劲儿地推着男人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分手?!”男人怒火中烧,直接把江裴摔到了病床上,撞得床吱嘎吱嘎地响,许沉看着都觉得疼。
“江裴!你没事儿吧!”
许沉扭着头急急地问江裴。
可还没等江裴回答他,那男人就说话了。
“你谁啊,他有没有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管我是谁,你还没资格知道老子的名字,渣男!”许沉死命地挺着脖子,瘫在床上还一点都不示弱。
“哦,我知道了,江裴,你和我分手就是
因为和这小鳖孙在一起了是吧,行啊你江裴,敢给我戴绿帽子啦。”
男人咬着后槽牙阴狠地说。
“对,我就是和他在一起了,那又怎么样?你自己这一年喝多少人上过床你怎么心里清楚。”
“你!”男人冲上前拽住了江裴的衣领
许沉一看情况不妙,连忙扯着嗓子喊来了就在病房门外守着的两个保镖
两个足足有一米九的保镖,直接把那男人架起来扔出了病房,男人走后还在走廊里骂骂咧咧地,好久,那些不入流的难听话才渐渐隐没。
许沉看着江裴,也不敢说话,毕竟人家刚失恋,自己万一说错话了戳人痛处可不太好。
“刚才谢谢你。”还是江裴先打破了沉默。
“啊?没事儿,这都小意思。”江裴刚说一句好话,许沉就拽上了。
“他叫谌星,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江裴叹了口气,自顾自顾地说到。
许沉虽然是个二百五,可审美还是在线的,挑剔的很,能被他夸好看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江裴可能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夸赞,一时之间有点儿不知道如何回应,不走心地敷衍着开口。
“谢谢,你也不错。”
“江裴,我是瘫子但我不是傻子,你看得见我吗?就说我也不错。”
江裴也自觉说得不妥,第一次在许沉面前尴尬地笑。
这一笑就笑到许沉心里去了。
【卧槽,怎么笑起来也这么好看!】
许沉小鹿乱撞,整个人像少女怀春一样在床上蹭来蹭去。
“那你长什么样啊?”江裴问到。
“我嘛,你知道金城武吧?”
许沉臭拽的那个烦人劲儿又上来了。
“知道。”
“我就长他那个样。”
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
【白痴果然是白痴】
江裴的盲眼翻了个白眼儿。
第四步.江裴,实在不行咱俩试试
下午,江裴妹妹,许沉爸妈还有许浣轮番登场,就生怕这病房安静下来,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把这几个神仙送走了,才清静了点。
可俩人躺在床上都睡不着,江裴是因为多多少少受了点失恋的影响,毕竟在一起三年了,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许沉则是在琢磨着自己对江裴那点小想法。
许沉仗着江裴看不见,就一直跟个望夫石似地歪着头盯着江裴看。
“许沉,你为什么想死啊?”
江裴突然开口,把许沉吓了一跳,差点儿以为江裴是突然降临医学奇迹了复明了知道自己盯着他看呢。
“啊……我啊,我就是觉得像我这么活着没意思。”
“你是怎么瘫的?”
“比赛伤的,方程式。”
“你很爱赛车吗?”
第一次,花言巧语的许沉被问住了,瘫了这么多年,他已经不敢说自己爱赛车了,关于赛车的所有回忆早就已经随着那些被扔进阁楼里的奖杯随风而逝了。
“爱吧。”许沉开口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江裴不说话了,他大概有些理解许沉了,一个不能动的赛车手和他这个看不了剧本的配音演员又有什么区别?
“困了,睡吧。”江裴闭上了眼睛,虽然对他来说,闭不闭眼都是一样的漆黑。
许沉也跟着迷迷糊糊地闭了眼,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江裴却失眠了,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不睡了,披了件外套,敲着盲杖去了病房外的小阳台吹风。怕吵醒许沉,江裴关上了玻璃门。
许沉睡到半夜,做了个噩梦,又梦到自己出事故那天,废弃的赛车,漫天的浓烟,满地的鲜血,许沉陡然惊醒,喘了好久才清醒过来,只是梦。
下意识扭头看向江裴的病床,却不见他人,在枕头上来回蹭着找人,一下就看到了趴在阳台栏杆上的江裴。
从后面看江裴那姿势就像要跳楼似的,吓得许沉连忙大喊,可喊了几声江裴都没听到,却把门口的护工招进来了,这玻璃门的隔音属实是好。
许沉赶紧让护工把江裴拉回了房。
“江裴,你干嘛啊!不就是失恋嘛!你干嘛想不开啊!”
许沉像个操心老大爷一样苦口婆心地说。
本来江裴莫名其妙地被拽回来就一头雾水,现在一听就全都清楚了,反而想逗逗许沉。
“就你能死?我就不能?”
“不是,江裴,这是三楼,你摔下去八成死不了,肯定就是摔残了,还是重残,没准儿再加个脑残,我告诉你到时候痛苦的就是你了,活着有啥不好的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既然你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还想死?下午的时候我看你爸妈你姐都很关心你,你想没想过你如果死了,他们该多伤心。”
江裴趁机反将许沉一军。
“我知道……我其实……上午就不想死了。”
“所以你别死了,你死了我就又得死。”
【什么东西奇奇怪怪的】江裴无语。
“我本来也没想死,我是睡不着吹风呢。”
“啊?吹风?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没问我啊。”
这说得确实也是事实,让人无法反驳,江裴摸索着爬上了床,盖上了被子准备睡觉,刚才吹了好一会儿风,现在确实有点儿困了。
“唉,江裴,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江裴刚要睡着就被许沉叫醒了。
“说。”江裴迷迷糊糊地说。
“……那个,既然你单身我也单身,那咱俩……能不能在一起试试?”
“嗯。”
江裴已经进入了浅睡眠状态,根本不知道许沉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哼哼了两声,就怎么叫也叫不醒了。
可江裴这一声“嗯”却把许沉一颗躁动的心彻底点燃了,就差在他身上安个窜天猴绕地球撒欢儿一圈了,兴奋地整宿没睡。
第二天,许沉就恋恋不舍地出了院,江裴听着许沉对自己喋喋不休的嘱咐,脑子里却全是浆糊,许沉怕不是被夺舍了,怎么这么奇怪?幸好许沉瘫了,不能对江裴动手动脚,要不然江裴都得直接大喊非礼了。
许沉倒是完全没往江裴可能根本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了那边想,就是觉得江裴可能天生性格就比较高冷,慢热,只需要用自己一颗小太阳般地心慢慢融化他就好了。所以许沉就加倍对江裴好,可许沉越这样江裴越觉得奇怪,总之,这俩人就是完全活到不同的频率里,经常鸡同鸭讲,驴唇不对马嘴。
就在许沉连续第二十二天给江裴送饭的时候,江裴实在忍不住了,问了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俩人一聊,这才发现,这就是个天大的误会。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许沉受了打击,在家里躲了好几天。
许沉不好受,江裴其实也没舒服多少,病房里突然少了许沉的叽叽喳喳,江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而且,许沉家的饭确实挺好吃的,这二十几天下来都把江裴的嘴养刁了。
犹豫再三,江裴翻出手机,第一次拨通了当初许沉逼着他存的号码。
“喂,干嘛?”许沉语气不快,还在和江裴怄气,心里埋怨着江裴的无情。
“我饿了。”江裴犹豫着开口,不知道说什么好。
“饿了让你妹去食堂给你打饭,或者点外卖,找我干嘛。”
“…食堂和外卖都没有你带的饭好吃。”江裴紧张地抠着手。
“我家又不是饭店,你是我的谁啊?就让我送饭。”
许沉也不是真傻,江裴都这么说了,他还能听不来江裴话里有话?顺着话头就转到了重点上。
时隔一周,许沉又回到了熟悉的病房,洋洋得意地看着江裴傻笑。
“看你瘦的,怎么样?没我不行吧。”
“少废话,都说了我饿了,饭在哪?”
“你是饭桶吗?就知道吃。”
“你管我。”
“在我腿上放着,自己拿。”
江裴跪在床上,摸着床沿,向许沉声音传来的方向挪了挪。
伸手探了探,摸了好几下都没碰到许沉的腿,怕自己掉下去,一只手还扶着小桌板。
许沉看他这瞎猫乱撞的样子觉得好笑,就想逗逗他。
“往前点,再前点。”
“这里?”
“对,就这里,放下手。”
许沉指挥着江裴,只见江裴的手啪得一下落到了许沉的……。
许沉抿着嘴,强忍着笑。
江裴越摸越觉得不对劲,终于察觉出些端倪来。
“你骗我!”江裴抬起手狠狠地打了许沉的……两下。
“你打吧,反正你打坏了,以后受苦的是你自己。
“好啊,那咱们就看看以后是谁受苦。”
三个月后,江裴的脚彻底好了,小许沉和小江裴进行了第一次友好会晤。
“现在知道是谁受苦了吗?”
江裴趴在许沉耳边轻声地问。
许沉眼角还有些泛红,气得胳膊都痉挛了,扭头不看江裴,委屈巴巴地小声嘟囔。
“老子这辈子没做过0。”
后记
江裴和许沉在一起第一年,在江裴的鼓励下,许沉收购了一家赛车俱乐部,也算是有自己的事业终于干了点正事儿,江裴也去了一家特殊学校当声乐老师,和孩子们在一起,让江裴觉得世界好像又五彩斑斓了。
江裴和许沉在一起的第二年,二人开启了腻腻歪歪的同居生活,但两个残疾人在一起,总是会发生些让人不知道如何评价的无语小事儿。比如江裴拿着刮胡刀非要给许沉刮胡子,许沉怎么可能让他干这种谋杀亲夫的事儿,按着轮椅满屋子跑,许沉也没拿盲杖就开始追,刚走两步直接被椅子一绊摔了个屁股蹲儿,赖在地上撒娇不肯起,最后还是许沉妥协了,乖乖地让江裴一个瞎子给自己刮胡子,江裴一手摸着许沉的胡子一手拿着刮胡刀,没想到刮得还挺好,如果不算许沉脸上五六个小口子的话。
江裴和许沉在一起的第三年,二人去欧洲注册结婚了,谁也没跟谁结婚,顺其自然地找了个假期就把证领了,婚礼也没办,在欧洲街头花5欧,在自动照相机照了张大头合照,就当结婚照了,回国放大打印出来挂在床头的墙上。许沉看着照片总觉得睡觉的时候有两个大头盯着自己怎么看怎么别扭,,最后还是指挥着江裴把照片摘下来了。
江裴和许沉在一起的第四年,他们在孤儿院领养了个五岁男孩儿取名江许,两人就称呼问题吵了起来,江裴想让儿子叫许沉妈妈,许沉想让儿子叫江裴妈妈,俩人吵了三天,谁也不服谁,最后还是江许小朋友一锤定音,决定管两人都叫爸爸,虽然之后的几十年,经常要面临,再喊了爸后还要解释一边我叫的是这个爸的情况。
江裴和许沉在一起的第二十五年,他们有了第一个孙女,两个人宠孙女宠得不得了,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能干出对着在摇篮里熟睡的小孙女问更喜欢哪个爷爷这种幼稚的事儿。
江裴和许沉在一起的第五十年,江裴得了阿兹海默症,渐渐地好多事好多人都忘了,唯独没忘了许沉,没忘了许沉长得像金城武,年轻的时候都没怎么摸过许沉的脸,到老了反倒喜欢摸了,不让摸还发小孩儿脾气,摸完还自己叨咕。
“骗人,一点都不像金城武,老么咔哧眼的。”
“你就知足吧,金城武老了还不如我呢。”
江裴和许沉在一起的第五十五年,江裴在睡梦中安详地走了,许沉第二天早上发现的时候,身子已经凉了。江许给江裴办了后事,许沉嘴上说着这老东西终于走了,晚上却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江裴下葬的一周后,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许沉在小花园里晒着太阳,阳光迷了许沉的眼,好像看到江裴来接他了,开开心心地就也跟着走了。
许沉走后,江许把许沉葬在了江裴身边。
南方的春天来的猛烈,伴着夏来的,昨个还穿羽绒服今天就已经换上短袖了,小瞎子在家窝了一冬总算是可以出来透透气踏踏春了。
花香伴着鸟语还有人们的欢笑,小瞎子开开心心拄着盲杖到了人民公园,此起彼伏的春意充斥在小瞎子的耳畔。小瞎子闭目享受着这一切。
“喂小兄弟,帮个忙成吗”
“嗯?”
小瞎子很疑惑,因为谁没事找瞎子帮忙啊。
“我这个弟弟是个聋哑人,拜托照顾一下,我现在有事,马上就回来。”“来,拉住哥哥的手。”
还没等小瞎子拒绝,一双修长的手就塞进了自己的手里。
“那你快点。”
不怎么会拒绝的小瞎子不情愿的同意了。
小瞎子带着修长的手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发呆,直到晚上,那个人也没有回来。......
小瞎子带着修长的手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发呆,直到晚上,那个人也没有回来。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好像被骗了。
“那个,你哥多久回来啊。”
“……”
“你家住在哪里?”
“你多少岁了?”
“哎,忘了你听不见。”
小聋子会读唇语,他默默掏出手机,按下了17。
冰冷的女声划破了公园的宁静。
“你听得见?”
“我会读唇语。”
机械的女声让小瞎子很不舒服。
“哦。”
“你的眼睛,一点都看不到嘛?”小聋子打字。
“嗯。一点都看不到。”
小瞎子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灰白色的眼睛。
“我哥哥不要我了,我能跟你走嘛,我当你的眼睛。”
小聋子敲下这段文字后期待的看着小瞎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星星。
“我们之间连最基本都交流都很困难,你怎么照顾我?”
“我可以的,相信我,别扔下我好吗”朗读声是平淡的,但是,瞎子听出了不一样的感情,里面包含着祈求与失望。
“好吧,那你得帮我干活儿,我家的饭可不是白吃的。”
“好。”
小瞎子一向心软,一个不小心就带着小聋子回家了。
“那个你去左边那个房间睡,那个是客房,很久没人住了,自己收拾收拾哈。”
瞎子的家不大两室,一厅。对于一个人来说有点空旷,三个人太拥挤,两个人刚刚好。
瞎子嘱托完便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叫醒瞎子的是香气四溢的早饭。
“哇,你真会做饭!”
瞎子狠狠咬了一口油糕,露出满意的表情。
“你喜欢,以后天天给你做,给你做一辈子。”
瞎子摇摇头,一辈子,太远了。
最后他们俩就走到了一起,小聋子也的确给他做了一辈子的饭,直到他去世后,小聋子仍会在家里饭桌上多放一个碗,然后夹很多番茄在里面,因为,那是他的瞎子最爱吃的东西。
已经交代了让人盯着宋知寒,可是自己坐着车还没有回到家,许辰奕的一颗心就像是被小猫用爪子挠着一样,痒痒的。于是在车子开到自己家前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果然让司机开了回去。
也不知道宋知寒家里有没有人照料,医生给宋知寒开了药,送宋知寒回去之前他包了一包塞进了宋知寒的外套里,不会傻到连他送的药也不吃吧?
许辰奕见不到人,越想心里越烦乱,干脆在车里摸出手机打起了游戏,让自己的意识沉浸到游戏里面去。
“晚上有局,来不来?”基友在游戏里发信息问他。
“局……我今儿有事呢,你们玩儿吧。”许辰奕操纵着手里的英雄打着小怪,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哟,许公子要洗心革面了?”对面调侃道。...
“哟,许公子要洗心革面了?”对面调侃道。
“说谁呢……我擦!”
许辰奕手一滑,游戏里的角色停住不动,任由怪撕咬着,他把手机一扔,趴着车窗往外看。
车窗落下,外面的声音更清晰了些,呜哩哇啦的鸣笛声急促地响了又响,白色的红十字标识的车,顶上灯光闪烁,在小区外面的车队里艰难地穿/插而过。
眼看着救护车进了小区门,许辰奕推开车门就奔了过去。
“少爷!手机!”司机拿着许辰奕的手机喊了一声,许辰奕脚下一刹,低骂一声转身一捞,随即继续向着那小区飞奔。
第六章同居
或许是上天的眷顾,沈放手术之后病情日渐好转,身体也逐渐恢复了起来,这让陆廷洲渐渐地,终于安心了。
这天,沈放的父母都来接他出院,一家五口在VIP病房内有些僵持。
沈放的两个姐姐看着有些愤怒的继母,纷纷上前,一左一右的揽着她安慰。
“妈妈,弟弟不是小孩子了,既然他这样决定,我们就顺着他。”
“是啊,妈妈,我觉得小陆总很好,年纪轻轻的能力很强,弟弟在他身边,还能学着不少东西。”沈放的二姐说着看向自己的父亲,“爸,你说是不是。”
韩总还没回答,就听见大女儿又说了:“爸,你平时也一直夸小陆总有能力,......
韩总还没回答,就听见大女儿又说了:“爸,你平时也一直夸小陆总有能力,让你都佩服呢。”
接受到两个女儿传递来的信息,韩总立刻会意道:“玉慧,你也别生气,这都是误会,孩子不是说了,廷洲都和他道歉了。”
韩总一开口,沈放的母亲刘玉慧的情绪总算是有些缓和了。
这时候的沈放靠在沙发上,脸色还有一点苍白,胸膛起伏明显,显然刚才是有些不愉快的。
“我就不明白了,你放着韩家大少爷不做,要去给陆廷洲当跟班,你到底怎么想的。”沈放的母亲终于忍不住了。
她这话,让沈放不由得抬眼看向自己的母亲。
“因为我喜欢他。”
沈放没有丝毫掩饰,就表露了自己对陆廷洲的心意。
“你喜欢他,你知道自己说什么吗?”
刘玉慧有些震惊,却也有些释怀,终于明白自己儿子这些天奇怪的举动是为什么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喜欢他,喜欢他十多年了。”
“十多年!”
沈放的两个姐姐顿时有了吃瓜的心,纷纷走过去问道:“弟弟,你说你喜欢陆廷洲十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是啊,我记得陆廷洲好像是十年前回到陆家的,你不会在之前就认识他吧?”
就连韩总都不免有些意外,不过他考虑的更多的是,陆廷洲的身份。
“孩子啊,陆廷洲是陆氏的继承人,爸爸虽然不在意你的性向问题,只要你开心就好,可是陆家不是这样想的啊。”
“是啊是啊,小弟,你喜欢陆廷洲,他知道吗?”
到这会儿,沈放闭口不言了,陆廷洲……不能让他知道。
看沈放这个模样,他的两个姐姐顿时明白了。
“弟弟,你搞暗恋啊!”
“这……”沈放的二姐欲言又止。
先不说,沈放和陆廷洲这个是同性恋,本就不太受人接纳的,最重要的是,沈放的身体情况,确实不能不让人担忧。
加上,陆廷洲是一个盲人,一个盲人怎么照顾沈放,沈放照顾他还差不多。
“你确定,今天,你要跟陆廷洲回去?”
这话是沈放的母亲问的,韩总父女三个顿时神情有些担忧,尤其是韩总,还伸手握住了自己妻子的胳膊。
“玉慧,和孩子好好说,他才做了手术的。”
这个时候,沈放站起身,他像是心中感受到了什么,走向了窗台的位置,视线往下一看,就见到陆廷洲下车的身影。
很快,司机周叔从另一头下来,并且给陆廷洲导盲。
“妈,我和廷洲约定了3年,我知道我不可能陪伴他一辈子,但是……”沈放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待自己视如己出的韩家父女三个,“我只是想着三年,做他的眼睛。”
剖心之言总是让人感到心生疼,就连才和沈放接触没几年的韩家两个女人,都觉得眼睛湿润了。
沈放的二姐性子急,立刻说道:“胡说什么呢,这次手术很成功,以后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沈放的大姐也立刻附和:“姐姐支持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只要陆廷洲能对你好。”
要说起来,刘玉慧是沈放的亲生母亲,怎能不心痛自己的儿子,可她却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能说什么。
就在沈放的母亲,决心说点什么的时候,沈放却动了。
“廷洲来了。”沈放向着病房门口走去,不一会儿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亲人,“妈,我只是搬去和廷洲住,不是不回家了。”
说完,沈放就打开了门,恰好陆廷洲就站在门外,他刚要敲门。
周叔在另一头,并没有站在陆廷洲的身边。
“廷洲。”
听见是韩明的声音,陆廷洲也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因为韩明的声音听起来欢欣雀跃,让人十分的安心。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沈放伸手握住了陆廷洲的手臂,看着他脸上带着的是墨镜,心头不免有些酸涩。
陆廷洲突然戴上墨镜,还不是之前那种偏光镜,是什么原因……
会是他的右眼也完全看不见了吗?
“我们走吧。”陆廷洲是看不见病房内还有人。
虽然他听见了一些呼吸声,也没有多想。
只有沈放,转头看了看自己的亲人,随后才说:“廷洲,我给你导盲。”
看着俩人相扶相依离开的身影,沈放的母亲终究是控制不住地泪水滑落。
*****
沈放不是第一次和陆廷洲一起住了。
十多年之前,在他们年少的时期,陆廷洲曾经的养父母经常不在家,而沈放则会在这种时候跑去陆廷洲的家里住。
要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沈放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一切都是缘分吧。
那时候,年少的沈放和陆廷洲相识与网络,缘起于慕盲,可现在的沈放却深觉他和陆廷洲的缘,像是孽缘。
假如可以的话,他希望一切都能重来。
他不想陆廷洲真的成为盲人,更不想自己连陪伴陆廷洲一生一世的机会都没有。
“小韩总,我们大少眼睛不方便,所以家里的东西请不要随意移动,如果有必要的话,请告诉大少。”
周叔的话让沈放回过神,他看向前方,刚才走在他前面的陆廷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一瞬间,心头的落寞让沈放不由得抿住了唇。
看韩明的模样,周叔立刻解释道:“小韩总,大少先去换衣服了,让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周叔的话我记住了。”沈放是知道的,过去他和陆廷洲不止一次上演D和全盲少年的生活。
这些不要移动东西,都是为了方便陆廷洲的生活。
可曾经的一切,和如今的现实,却让沈放的心再一次有被刺痛的感觉。
“小韩总,你的房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就在二楼,和大少的卧室中间隔开了一个多功能房。”
虽然是隔了一个房间,不过距离不远,沈放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
“小韩总,我带你去房间看看,有需要随时和我说。”
沈放点了点头,上楼之后,经过了陆廷洲的卧室,沈放很自然的看向那没有关闭的房门,里头有些细碎的声音,应该是陆廷洲在换衣服。
换衣服……对陆廷洲来说很不方便吧。
沈放的心思都在陆廷洲的身上,脚步就不由得停下了。
“小韩总?”周叔回头轻呼了一声。
外头的动静,让卧室里的陆廷洲动作一顿。他正在衣帽间,他的每一件衣服上都挂着特质的盲文标牌,是为了让他可以轻松分辨出衣服的款式、材质、颜色等等。
指尖摸索着凸起的圆点,却因为一声“小韩总”而顿住了。
周叔看着站在陆廷洲卧室外的韩明,微微皱了皱眉,随后补充道:“小韩总,大少不喜欢人随便进他的房间,这一点你要记住。”
不喜欢吗……
沈放垂下眼眸,他知道陆廷洲的心思。
陆廷洲一定是不喜欢被人看见他瞎子乱摸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沈放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不过就是八年,怎么一切都变了,他好想回到过去,回到那肆意妄为的少年期。
那时候的他没有心脏病。
那时候的陆廷洲双眼健全,也不是一个盲人。
脚步声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卧室里的陆廷洲紧绷的神经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怔怔地站在衣帽间里,维持着摸索盲文的动作。
为什么会和韩明有这种交易,陆廷洲自己都无法确定。
只是想给韩明活下去的希望吗?
陆廷洲不由得自问,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把韩明带回家,就留在自己的身边,陆廷洲是有些迷茫的,他没有想过真的要韩明做他的眼睛,因为他早已习惯看不见的世界。
又或者,他只想心底的那个人,那个叫沈放的少年来做他的眼睛。
眼睛……
陆廷洲下意识的抬手,抚着自己残疾的双眼。
是熟悉的盲颤,和浓厚而再也无法拨开的阴霾黑暗。
“小放……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小放,你在哪里。”
程已醒来的时候伸了个大大大懒腰,他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自己以前的床太小了都不够翻身的。
他扭头看到隔壁床的何默还在睡,自己可很少看到何默睡着的样子。程已便一骨碌爬到何默的床上。
何默是躺尸型睡觉选手,整个了人直直的躺着,被子盖到颈部,头微微侧着,纯白的眼睫毛随着呼吸抖动。
程已玩心大起,想给何默摆个大字睡姿。他一把拉开被子抓住何默的手就要来摆姿势,突然一下愣住了。
何默的手在手腕戛然而止,何默的手掌不见了,手腕还缠着绷带,看来是在睡着后被切掉的。
另一只手呢?程已连忙看向何默的另一只手,一样的。没有了。
“怎么了?”或许是程已的动作太大,何默醒了过来。
何默注意到程已抓着自己......
何默注意到程已抓着自己的手,直接看到了现在双手的模样。他下意识动了动手掌,但是毫无反应。
何默看向了程已,他睁大了眼睛,立马坐起来双手碰住程已的脸,“你的眼睛......”
“眼睛?”程已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没有带眼罩,那为什么自己没有看到左边的视野呢?
程已试探的摸了摸自己的左眼,他摸到了眼球,触感软软的,但眼球没有任何反应。
“何默!”我的眼睛怎么了!”程已快哭出来了,但左眼没有一点感觉。
何默移开程已的手,自己用手腕一点点去触他的眼睛,观察了一会说道:“应该是眼球被摘掉了,又填上了其他的东西在眼眶里。”
“我们去找处先生,应该是他干的。”
两人下了楼,处先生就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旁边坐着另一个人,穿着白大褂。
“过来坐吧,”处先生看到两人下来了,“这位是姜医生,我请他过来。给你们。身体做检查。他检查的时候发现你们之前烫伤的地方残留了化学药剂,不及时截肢和摘除的话会危及生命。姜医生技术很好,而且有特效药,断面这几天就能好,也不会有痛的。”
处先生给两人分别到了杯水,“何默,我知道失去手做很多事情都很麻烦,但只要我们互帮互助,肯定没问题的。”
“处先生......”何默开口道。
“何默,我们是一家人。”
“......父亲,我......”
“父亲!我会好好照顾何默的!”程已说道。
当年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一、眼球震颤
当我碰到裴的墨镜的时候,他明显地向后缩了一下。
“我的眼睛……不好看的。”这个白净的男孩依旧是腼腆地笑着,笑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那我不管,我想看看。”带着一点任性,我一把将他的墨镜摘下。他先是浑身一震,眉头一皱,眼睛反射性地闭上,接着缓缓地睁开。
“哇哦。”我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他的眼睛双眼皮,浅褐色的清澈前房中间是又大又黑的瞳孔,显得水灵灵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比常人大得多的眼白,黑眼珠随着眼睑睁开向上翻去,先是直勾勾盯着天空,但并没有保持几秒,就缓慢漂移着向内聚拢,左边瞳仁害羞地半藏进眼角。他似乎想努努力保持正常的样子,皱了皱眉毛,这一使劲,右边瞳仁飞快地溜......
他的眼睛双眼皮,浅褐色的清澈前房中间是又大又黑的瞳孔,显得水灵灵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比常人大得多的眼白,黑眼珠随着眼睑睁开向上翻去,先是直勾勾盯着天空,但并没有保持几秒,就缓慢漂移着向内聚拢,左边瞳仁害羞地半藏进眼角。他似乎想努努力保持正常的样子,皱了皱眉毛,这一使劲,右边瞳仁飞快地溜到了外侧,可是左边眼珠反倒缩得更深,大大的眼白只留下了一点黑眼珠还在眼睑之外。
“都说了不好看了。”他脸有些红,不自然地皱了皱眉,睫毛也随之扑闪几下,半低下头,两只瞳仁便也随着每一次瞬目飞快翻动,无意识地盯着桌角轻轻摇曳。
二、压眼
“嗒嗒嗒”,小玉趴在桌边奋“笔”疾书,银色的针尖飞快落进绿色的盲文格子里,可爱的双马尾也随着每次发力而上下轻晃。
“二百七十三加一百五十二……”她一边念一边手中不停,写下一行算式以后停住。
“嗯……三加二等于五,七加五等于二进一……”她口中念念有词,头缓缓向上抬起,一双黑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出神地盯着半空。
“二加一等于三,三百……不对不对……进一位,四,四百……四百多少来着?”她的思考似乎遇到了一点阻碍,头渐渐往一旁歪去,左手也离开格子,托着腮帮。
“个位三加二……是五……”她出神地想着,本来托着腮帮的小手继续缓缓向上移去,直到抵住自己的左眼。
“十位七加五……十二……进一位……”小玉口中喃喃,小小的肉手缓缓张开,用食指的指节在闭上的左眼上来来回回地推揉。这孩子,从小每当一个人出神的时候就很喜欢揉搓自己的盲眼,她说痒痒的很舒服。揉着揉着,她的右眼也受用地半瞑起来,黑黑的眼珠倚着眼角轻轻晃动。
“啊,对了,四百二十五!”
三、摸索
“啪嗒”,瞳瞳提包的动作被一个清脆的掉落音打断。
“什么东西掉了?”她歪歪头,问向自己的室友。
“你的棍儿。”子涵看了一眼,随口答道。
“没事,我听见它们了。”瞳瞳拖开椅子,蹲在地上,十指张开,四处拍了拍自己身子周围的地板,又向外画了两个半圆,自是一无所获。
“不在这?”她继续问明眼的室友。
“没,往门边滚了。”子涵看着瞳瞳渐渐朝着屋里越摸越远,棍却在她身后,心里有点急,不过她拖着截瘫的身子转移到轮椅也颇为不易,所以只能“动口不动手”了,“你后面。”
“哦。”瞳瞳缓缓转过身子,左肩撞在自己椅子上,喀拉一声。
“这边?”她一边说一边趴在地上。头低低地歪向一旁,同时两只手一左一右地画圈向前探去。
“对,再往前去点……诶!”子涵眼瞅着瞳瞳右手指尖已经碰到,却用力过猛,棍子被扫得又往前滚了两圈,瞳瞳连忙顺着这一瞬间的触感,右手连续往前轻拍,终于抓住了逃跑的棍子,握在手中。
“呼。”她合住双手,摸了摸手中的东西确实是自己的棍子,松了口气,从地面爬起来,捋捋掉到额前的头发,一双灰白色的眼睛扑闪扑闪。
四、倾听对答
“知道吗,我也很喜欢这首歌。”我对阿光这样说道。
“嗯?”有音乐和咖啡厅的喧闹,坐在我对面的阿光似乎并未听清我的话,他捧着杯子,身子趴低了些,把头往我的方向靠靠,同时转头偏向外侧,将耳朵对准我的方向。
“我说,”我也趴低了些,贴近他的耳边,放慢语调说道,“我也很喜欢现在这首歌。”
“哦哦,是的是的。”他身子往回收,同时点了点头,“XX这些年出歌越来越少,每一首都值得珍惜啊。”
“嘿嘿,你也是X迷。”
“当年上学的时候,我是我们班上第一个有MP3随身听的。”阿光说话时,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笑得轻轻弯起,浅褐色的眼珠歪歪斜斜地直盯着我背后的远方。“XX每张专辑一出,我可是我们班最受欢迎的人了,谁都到我这来借。”
“哇哦,跟我差不多,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一开口,他便眉头微微一皱,又俯下身子将头微侧,眼睛向远处瞪得大大的,生怕再漏掉我的一句话,可爱的样子打断了我的话,让我“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啥!”
五、独自行走遇障
我将眼睛望向窗外,突然看见街对面一个特别的身影。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白色的上衣,黑色的吊带裙,披散着黑色的长发,手里一根红白相间的盲杖,走路的时候微佝偻着背,头低侧着,脚步小心地随着盲杖的每一次横扫,沿着盲道向前走去。
可是前面不远,盲道的中间停放着一辆白色的汽车,那姑娘浑然不觉,等到盲杖咔哒一声卡在车身下的缝隙时,身体早已收势不住,险些撞在车上。
姑娘显然是吓了一跳,用左手扶住面前的车身,然后左右摸了摸,仔细辨别这障碍物的轮廓走向。在确认拦住自己的是一辆汽车之后,她微微向右转身,一只手扶着车身,另一只手继续扫着盲杖,想绕过去,可她没想到的是,这条路也被几辆停放的自行车拦住了,她走出两步,盲杖又卡在了自行车之间。这可把她彻底难住了,她右手盲杖咔哒咔哒地在障碍物之间扫描,换了好几个姿势,左手也这摸摸那摸摸,可是好像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复杂的地形中找到自己该走的路来。
六、跟随他人行走
“哦,我还带了一个人来。”大壮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身后,“我爸妈今天出去了,我妹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我便把她也带来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小女孩紧紧地黏在他身后,一只手抓住他的臂弯,低头弯腰,双目紧闭,显得十分紧张,好像生怕他哥走丢了。
“哦,对了,我妹眼睛看不见。清儿,叫哥哥。”
“哥哥。”小姑娘乖巧地仰起头,歪歪地冲着他哥一旁的空气喊了一声我。
我对这个乖巧的小姑娘很感兴趣,一路上都在歪头看她。大部分时候她只是安静地跟着哥哥,似乎十分习惯她哥的步调,两兄妹甚至连脚步的左右都基本一样,但在经过公园的拱桥时,大壮抬步就上,小姑娘却不知深浅,脚下一绊,她哥连忙停下来抓住她。
“没事。”小姑娘轻声说道。
七、使用手机
乍一看,她用手机跟我没什么不同,也是一只手捧着,另一只手在上面点击,两只眼睛扑闪扑闪半睁不睁,似乎也专心地盯着屏幕。随着她的点击,一阵叽里咕噜的奇怪机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那一定就是传说中的“读屏”。
她点得几下,皱了皱眉,似乎对这嘈杂环境中读屏的清晰度并不满意,于是双手捧起手机举到头侧,将出声孔对准自己的耳朵,这下听得清楚多了,她便继续以这独特的姿势划拉屏幕,一双眼睛依旧半睁不睁,垂向下方的地面。
“是这样吧?这应该是我的二维码?你看看。”她说着递出手机,上面除了寻常的二维码之外,还有一个醒目的黑色方框。
“是了。我来扫你。”
“你可千万得扫我,我可怕扫这玩意了,前两年疫情,每次出门差点没把我整得疯掉。”她一边说一边开朗地笑着。
八、运用残余视力
令人惊讶的是,灵儿虽然视力低到只能在一个管状的视野看见模糊的影子,区分屈指可数的几种颜色,但是她还是可以独立完成化妆。所谓化妆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打点水乳隔离和粉底,而是要用合适的笔勾出眼线的那种化妆。她找化妆笔的过程简直完美地运用了自己的各种感官,先是在梳妆台抽屉熟悉的地方摸到那捆化妆笔,接着将它们竖起举到自己的面前,闭起那只完全没有视力的左眼,同时用力将右眼用力眯成一条线,逐一将笔尖贴在睫毛上,缓缓移动,寻找看得最清的角度。
“嗯,是这个。”虽然过程很艰难,但她每次总能准确地找到最细的那支,然后拿过眼影盘——她是依靠位置来区分每种眼影的颜色,一只手指沿着格子摸到最深那格,用笔尖细细点了,然后抬起头,左手摸着睫毛边缘,右手用笔尖仔细涂画——别说,她勾出的眼线,比我这个眼睛明亮的直男勾出来的还要细致好看,以至于我每次都会被她嘲笑。
九、独自静坐
喷泉对面的长椅上安静地坐着一个姑娘,她身穿浅咖色外套,头发被发带聚成一束,一根红白相间的长棍横着放在身旁的椅面上,似乎在彰显主人的特别。她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和形体训练,即使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也并不显得松垮瘫坐,两个膝盖乖巧地并在一起,身体只是轻轻靠在椅背上。她微微低着头,眼睛看似轻轻闭着,嘴唇微抿,似乎是在打盹,但是细细看去,她两只叠放在怀里的手却并不安分,不停轻轻地揉搓着衣襟垂下的两个绒球,感受着那温暖的触感,这触感令她感到安心。
十、用餐
“给你来个勺?”我扭头望向自己的同伴。
“谁吃面使勺子,去你的吧,我会用筷子。”阿方不悦地挑动着眉毛。
面很快端了上来,说起来我也从未跟阿方在外面吃过饭,没想到先天眼盲的他竟然学会了用筷子。他也浑然不惧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提起筷子就插,第一下却歪了一点,当啷一声插到碗边,面碗一晃差点洒出来。他连忙用手扶住,又在碗周围摸了摸,这下记准了位置,下箸下去,在碗里来回搅了搅,似乎感觉自己夹到了面,提起,张嘴,那些勉强挂在筷尖的面条晃悠晃悠,却是十根掉下去七八根,最终只有两三根被他送进了嘴里,汤水沿着碗壁流在桌子上。
我也不好意思伤他的自尊,只是在他第二筷子插进碗里的时候,伸出自己的筷子,悄悄把牛肉往他的筷子尖拨拉了拨拉。
“有肉的。”我一边拨一边说。
“我知道。”他夹起那块我送到筷子边的肉,似乎对我帮助他感到不悦,眼睑跟着眉毛跳动了几下,一双小眼睛似乎想奋力挣脱束缚盯着我,却终是不能睁开,“放心,你吃你的。”
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番,视线在他身下的轮椅上停留了两秒,而后他似乎察觉到这样盯着人家看不好,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秦昭低低笑了一声。
“这儿离最近的镇子,32公里。”男人指了指公路前方。然后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镇上有修车厂。”
“你去镇上吗?”秦昭问他。
“嗯,我住那儿。”男人答。
“那,麻烦你跟修车厂的人讲一下,让他们来拖个车?”秦昭想了一下,反正他也要去镇上的,这样应该不算太麻烦吧。
男人没说话。
“我可以付给你报酬。”秦昭看了他一眼,补充道。
男人一挑眉,似乎轻笑了一下。
秦昭有些不自在,男人周身的气质带着锋芒,此时居......
秦昭有些不自在,男人周身的气质带着锋芒,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让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一阵烦躁涌上心头,秦昭的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小子,笑什么?”
男人听了这一耳,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笑意取代。
他没答话,只是微微垂了垂头,思索了一番。
这人这么欠。秦昭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你能坐摩托吗?”男人收了笑,突然一脸严肃地问道。
这次讶异的变成了秦昭,他还没开口,男人又继续说道,
“从这里到镇上,再等人来拖车。你可能得在这等很久。”
“太阳落山了。”男人偏了偏头,望向远方最后的红晕。
天色暗了。
“你能坐摩托吗?”他又问了一遍。
秦昭顿了一下,他眯了眯眼,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摩托。
坐摩托么。有些困难吧,他的受伤平面不低,状态好的时候也仅仅只是能坐得住而已,何况他刚经历一场痉挛。
即使仍心存傲骨,但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凭他自己的力量,他是真的做不到。
“我这个情况...”秦昭苦笑了一下,没继续说下去。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男人嗤笑一声,从裤兜里掏出烟,用手挡了风,点上。
打火机扑哧一声,跳跃的火光映亮了男人的面庞,他偏头,耳朵上的红珊瑚坠子晃荡着。
秦昭低骂了一句。
男人瞥一眼他手中攥着的烟盒,抬手递给他一支烟。
秦昭接了,但没点。他把烟夹在指尖,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
“那试试。”
男人立在他的轮椅旁,倚着面包车吸烟。
云雾缭绕间,手中烟烫了手。
他站直身子,抬手将头盔扔给秦昭。
“能站么?”他问。
“站不了。”秦昭接了头盔,拿它敲了敲大腿,
“废的。”
男人没说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走近来一把将他提起,一只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将他拦腰抱起。
烟草,汗水,落日,摩托车,草原的烈风,红珊瑚耳坠,以及,白色背心的男人。
那是呼伦贝尔草原上的夏日。
秦昭未曾得知,几十年后,他仍会记起那年夏天碧火般的落日,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气,狼狈的自己。
以及,那糟糕的初遇。
1.瞎子
“276、277、278……”史蒂文挥动着盲杖向前走,心里默念着。
从超市到他家门口通常需要走一千两百多步,这是他闲着没事干总结出的重大成果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到意大利餐馆大概需要九百一十多步,最近的咖啡店只需要七百五十步左右。
毕竟,他的眼前是一片朦胧的虚空,没法欣赏街景来消磨路上的时光,久而久之,数步数似乎成了他自得其乐的习惯。
史蒂文从没有真正见过这个世界,只是在光线恰好适宜的条件下,他能看到某些极度模糊的不完整轮廓,医生说,他眼前的东西可能很暗,于是他知道了什么是“暗”。他曾经用手去感知过身边的一切,杯子、手机、门窗、汽车,人们告诉他小镇里有纵横......
史蒂文从没有真正见过这个世界,只是在光线恰好适宜的条件下,他能看到某些极度模糊的不完整轮廓,医生说,他眼前的东西可能很暗,于是他知道了什么是“暗”。他曾经用手去感知过身边的一切,杯子、手机、门窗、汽车,人们告诉他小镇里有纵横交错的柏油马路,蓝天白云,砖红鹅黄水泥灰的建筑。但似乎那些天生能视物的人常常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对牛弹琴。
史蒂文听见汽车驶过、一对情侣几乎同他擦肩、小狗欢快的脚步声从远处传过来,越来越近。
小狗几乎是好奇又犹豫地冲史蒂文跑过去,停在他身旁吠了两声。
史蒂文停下了脚步,慢慢蹲下,探出一只手去寻找那颗毛绒绒的狗头。小狗伸出爪子把史蒂文的手推到了自己脸上,发出伸着舌头时的喘气声。
“嘿小家伙,”史蒂文揉搓着它的长毛,“你是和主人走散了吗?”
小狗呜呜了一声。
史蒂文顺着狗狗的脖子往下摸,脖子上套着一根项圈,项圈最底端挂着金属名牌,史蒂文触摸着上面凹陷下去的字母。
LEILA
“莱拉?”史蒂文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乖狗狗,你叫莱拉?”
小狗叫了两声,用整个身体往史蒂文的腿上蹭,摇成螺旋桨的大尾巴拍打着史蒂文的胳膊。
史蒂文笑起来,顺着项圈摸到了一根狗绳。
“你知道家在哪吗?我送你回家。”
史蒂文的步数计划被打乱了,他就是对狗狗没有抵抗力,明明知道走一条完全陌生的路对他来说不太安全,但是莱拉似乎知道家在哪,并且正拉着自己往前走,史蒂文还是选择相信他,另一只手拿着盲杖在左右探路。
莱拉的聪明有些让史蒂文意外,她甚至知道要在路口红灯的时候停下,然后用爪子去拍过人行横道的按钮。
史蒂文感觉到自己走进了一片不太熟悉的街区,似乎他的嗅觉都在告诉他这边的味道和自家附近不太一样。
噢,路过了面包房,莱拉停下了一小会,然后还有一家散发着烫发膏味道的理发店。史蒂文感到满满的新奇。
莱拉带着他,拐了个弯,走进安静的居民区,似乎走上了某栋房子门口的小径。史蒂文的盲杖戳到了台阶。他向上迈了三步,伸出手找到门把手的位置,再向上应该会有门铃。
“叮咚——”莱拉也跟着叫了两声。
门很快开了。
“莱拉!你去哪了!”开门的小伙子叫道。“太感谢你了!”
“这是你的狗,太好了!不用谢,我还担心她能不能找到家。”史蒂文没多想,目视着前方,不知道人在哪,只好伸出手把狗绳递出去等他来拿。
“不好意思……我的手指,它们抓不住狗绳。你能帮我套进手腕吗?”
史蒂文有些疑惑,直到一只手触碰到他。史蒂文伸出双手摸索,这只手有些怪怪的,十分单薄,似乎连点肌肉都没有,但史蒂文还是把狗绳套在了他手上。
“我叫伊莱,你呢?”
2.瘫子
每一次复健结束,伊莱都觉得自己半条命要被交代在那儿了。
他用手臂上余下的那点力气转着方向盘,把自己和莱拉运回家,终于完成了艰巨任务。莱拉已经饿得趴在车里嗷呜嗷呜叫了。
“再坚持一会,宝贝。马上到家了,我帮你准备午饭。”伊莱戴着助力手套的手勉强解开安全带,手掌推着电动轮椅的操纵杆,从汽车延展出的斜坡上行驶下来,莱拉乖乖跟在他身后。
“你先自己玩一会,吃饭的时候我再来叫你。”伊莱被束带绑在轮椅上,但还是努力斜过一点身子,用蜷缩的手指摸了摸莱拉的头。虽然他的指尖触觉迟钝到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在摸什么。
伊莱发誓,下辈子再也不玩赛车了。
……假的。
伊莱把轮椅停在客厅的柜子旁边,解开束缚带,直接让自己的上身趴在大腿上,打开柜子以后手臂勾着狗粮袋子拽出来,用牙齿咬掉封口夹。失去腕功能但带着助力手套的两只手夹着袋子往狗碗里倒了大半碗。
叼在嘴里的封口夹又给夹了回去,七扭八歪的,但他懒得管了,塞进柜里完事。
轮椅驶进厨房,伊莱决定给辛苦照顾他的莱拉搞点加餐。昨天刚买的鸡胸肉放了冷藏,伊莱先把自己轮椅上的两条腿换了个角度,向内紧靠在一起,然后用瘫手把鸡胸肉扒拉下来,刚好落在自己大腿上。
只要在冰箱里走一遭伊莱的指尖就会变得冰凉,但伊莱打算把鸡胸肉丢进碗里以后再去管他那双爪子。
“莱拉!午饭好了!”伊莱回身去院子里找莱拉,把手贴在脖子上回温。
没有莱拉的回应,于是伊莱出门寻找。
“Leila!”伊莱高位截瘫的身体让他没法喊的太用力。他推着轮椅在房前屋后转了好几圈,哪也没找到小狗的影子。
伊莱正想着小狗的去向,瘫痪的双腿似乎很配合地给他添乱,好巧不巧地突然痉挛起来,上下扑腾着,没有二两的软肉裹在骨头上跟着颤。还好有束带绑着上身,不然滑到地上去就真没人帮他了。
痉挛的双腿逐渐软下来,小腿垂下,双脚死了一样耷拉在踏板外面,伊莱用胳膊勾着将它们提到踏板上。
还是先进屋等会吧,伊莱想,这贪玩的小崽子说不定肚子饿了又自己跑回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家里的门铃就响了。
门一打开,莱拉就扑倒了他腿上。而莱拉旁边的人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伊莱立刻注意到他手里那根红白相间的盲杖,另一只手把莱拉的狗绳都快举到了他头顶上。
“我手指不好用,你能套在我手腕上吗?”
他看出男孩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于是抬起自己萎缩的手掌碰了碰他。男孩有一瞬间的停顿,犹豫着摸索到他的手指。
伊莱抬头望着这个男孩,他深棕色遮住耳朵的中长发在微风里飘起来,细软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他的左眼似乎只能睁开一半,眼球有些泛白的浑浊,而另一只清亮的眼睛完全睁开着,只是不受控制地向外斜视。但他眼睛的颜色真的很漂亮,是很透彻的灰蓝,被羞涩地遮挡在长长的睫毛下。
男孩碰到他的手时微微低了低头,一点多余的力气都不敢用,生怕把人捏坏了似的。
“史蒂文。”他耸耸肩。
“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把我的狗送回来。”伊莱笑着看他的脸,一点都不用担心盯得他不好意思。
“没什么,我很高兴能认识这么聪明的小狗。”史蒂文双手有些紧张地握着盲杖,试图低头看向伊莱的位置,可实际上却像在看他的腿。
“嗯……要不,你进来坐会吧......”伊莱说道,眼神试探着看史蒂文的反应,“我成天一个人呆着也没意思,你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吃冰淇淋,看个电影什么……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史蒂文笑笑,好像真的不太在意。“没事,你不用道歉。呃……但是这样……”
“说真的,兄弟,你不用担心。我也只是个锁骨以下没知觉的四肢瘫患者,没什么威胁的。”伊莱似乎第一次和别人说自己是个残疾人这种话,在双目失明的史蒂文面前,感觉开口也没那么难了。
3.和小狗
小狗是一只大金毛。小狗不叫小狗,小狗叫莱拉,小狗原来也不叫莱拉,原来叫贝卡。
莱拉现在是只快乐又傻兮兮的聪明小狗。傻到上一秒还饿着肚子,下一秒就被院子里一只喜欢故意挑逗他的小蝴蝶吸引注意力拐到了大街上;又聪明到能在大街上一眼认出盲杖,知道谁是小狗的好朋友,谁会陪她回家。
莱拉欢快地享受了一会盲人小哥哥的按摩,驾轻就熟地走在前面帮他开路,真的变成了一只导盲犬似的,乖巧又安静。直到见到伊莱,她好像又被打开了什么兴奋开关,活蹦乱跳起来。
莱拉把史蒂文拽到了家门口,而伊莱成功把史蒂文邀请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稍等哦!”伊莱在厨房喊道。
莱拉此时已经狼吞虎咽吃完了午饭,又围在伊莱的身边,叼着一大盒冰淇淋的包装放在伊莱腿上。伊莱两只手掀开盒盖,把勺子在助力手套上插紧,莱拉立起来靠在他腿上,两只前爪扶着冰淇淋盒,让伊莱挖出几大勺香草巧克力冰淇淋分在两个碗里。伊莱把碗放到腿上的托盘里,回到客厅。
“其实莱拉能找到你还是有点缘分的。”
史蒂文听见声音朝他这边扭了扭头。
“她原来是导盲犬。”
“怪不得。”
“只不过她原来的主人去世了,后来才来陪着我。”伊莱的轮椅停在史蒂文坐着的沙发旁边。
莱拉像是从刚刚那句话里听出了什么似的,在地上趴下,把下巴搁在伊莱的脚背上,有些伤心地发出呜的一声。
“但他对于一只导盲犬来说是不是有点贪玩了?”史蒂文笑着搓了搓放在膝盖之间的双手,朝莱拉的方向探身,“对吧莱拉?”
“汪!”莱拉说才不是。
“可能是我惯的,好不容易不当导盲犬了,就好好玩玩呗。”伊莱说,“好了,我们吃冰淇淋吧!我的手递不了那么远,史蒂文,你能试着摸到右前方的托盘吗?我把冰淇淋碗放在上面了。”
他看着史蒂文小心地伸出手,摸到了他腿上的托盘和冰淇淋碗。接着他自己也托起碗举起来,左手把碗按在胸前,戴着助力手套的右手把勺柄插进固定装置里。
“莱拉,把托盘送回厨房吧。”
莱拉叼着盘子屁颠屁颠地走了。
电影频道在重播第一部阿凡达。伊莱望着史蒂文的脸,那只失焦且病态的右眼由于斜视像是在看着自己,但伊莱知道他只是在听电视。
“你之前有看过这个吗?”伊莱盛了一勺冰淇淋塞嘴里。
“听过。在电影院听的。”
伊莱心里咯噔一下。嘴真欠,又说错了。
“我记得里面的男主角一开始也是截瘫?你也和他一样吗?”史蒂文接着说道,向他这边微微转过头。
“嗯……我比他严重点。”
伊莱直接略过了这个“严重点”的细节交代。没必要解释的很详细吧?要说他自己坐不稳拿不住东西二便失禁翻身都费劲?下一秒人跑了怎么办,还是算了。
放好盘子的莱拉踱回客厅跳上沙发,竟然乖乖地直接趴在了史蒂文腿上,伊莱看见史蒂文露出微笑。或许是因为每当莱拉看见那支盲杖就会想起自己曾经的主人,伊莱想。
两人一狗对着电视坐了好一会,直到史蒂文问他:“请问我方便用一下卫生间吗?”
“当然。”伊莱看到他正向前伸手摸索着茶几将冰淇淋碗搁在上面,“在你右前方的房间。莱拉,带史蒂文去卫生间好吗?”
史蒂文站起来伸开盲杖,莱拉小狗就贴着他的小腿带他往前走。
伊莱这才想起看看自己的尿袋,也积了有一点了,但等招待完史蒂文再去排掉也来得及。
他认为史蒂文是个好人,他希望找一个朋友。
伊莱发着呆,脑海里浮现出史蒂文一双无神的盲眼下平静明亮的笑。
“卧槽!”然后什么东西打破了这种幻想。
“对不起!该死…”
下一秒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本被他捧在手里的冰淇淋碗被史蒂文扣在了他大腿上,半融化的冰淇淋淌出来,碗却应声滑了下去。而史蒂文半趴在地下,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抓着他的脚踝,他才反应过来,史蒂文大概是被茶几或者轮椅绊倒了。
“实在对不起……我没留神……”史蒂文意识到自己正抓着他脚踝,立刻慌张地松开左手。
“我倒不要紧,就是冰淇淋洒了,你没摔坏吧?”伊莱暂时来不及管腿上的狼藉,前探着身体问道。
“没事!”史蒂文赶紧起身,“我帮你擦掉……”
“餐巾纸在茶几上,离你不远你摸摸。”小狗凑了上来,伊莱又低下头喊:“莱拉!你别舔啊!”伊莱瘫软的手推开小狗吸溜吸溜的舌头和脑袋,自己本来靠拢的双腿又被折腾的向两边倒去,冰淇淋流到了轮椅坐垫上。
史蒂文一听这话更加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抓到一包餐巾纸,回过身找伊莱的腿,在毛茸茸狗头的附近摸到了大腿上湿乎乎的东西,赶紧上去擦,把他双腿之间的坐垫部位也赶紧擦干净。
他摸到了,伊莱的大腿跟他的很不一样,过于病态的细瘦,似乎也只有很柔软的脂肪。
“我还有哪里没擦到吗?”史蒂文带着歉意怯怯地问。
“没了……但是你刚才把我脚拽下了踏板,能不能麻烦……”
“噢抱歉!”史蒂文立刻蹲下身,摸到他歪斜在地上的那只脚,双手托着小心地放回踏板上,手指又顺着小腿往上,将他摊开的膝盖并拢摆正了。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都怪我……明明看不见路应该更小心点的。”史蒂文的盲杖还丢在地上没捡起来,双手空空地站在伊莱面前不知所措。
“我说了没关系的……”伊莱笑道,“你把莱拉送回家,又陪我共度周末,我已经很感激了。”
史蒂文低着头,凭借方位记忆向后探了半步,小腿碰到沙发,坐下来。两人都无言了一会。莱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刚刚蹭上冰淇淋的鼻子,也在沙发上卧下。
“伊莱…你的腿…好瘦。”史蒂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说这些,他在刚才触摸到的那一瞬间只觉得惊讶又心疼。
“因为肌肉萎缩。”伊莱的语气十分平常。“我的手也是。”
“我可以摸摸吗?”
伊莱看了看他放在膝盖上半张开的手,史蒂文没有很快得到回应,突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道:“我的错,只是我习惯了这样感知世界,要是让你觉得不舒服……”
“没关系,我不介意。”伊莱同时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手上。
史蒂文的触觉很敏感。那是一只又厚又硬的手套,边缘露出几只纤细柔软的手指,冰冰凉凉的。它们似乎一直自然地蜷曲着,史蒂文把它们轻轻捋直,伊莱注视着自己的指尖又重新蜷缩回去。
“这没用的。”
“很抱歉你经历了这些……”
“我们都一样不是吗?”伊莱收回了自己的手。
史蒂文摇摇头:“你曾经会走路,但我一直都看不见,这还是有点不一样的。”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尖尖的虎牙。
“你知道吗,你其实很好看。”伊莱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
“那我的眼睛呢?和你们一样吗?”
“不。但我喜欢它的颜色。”
史蒂文不会理解,但至少明白这是一种夸奖。
“那你长什么样?”
“嗯……”
伊莱不是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就是没想好要开口。
莱拉仍然趴在床上,眼神在史蒂文和伊莱之间交换着,耷拉着舌头咧着嘴喘气,好像在看什么好戏。
“要不……你摸摸?”伊莱下定了决心。
史蒂文的手最开始落在了他肩上,顺着脖子和耳朵向上摸。
“你有小卷毛短发。”史蒂文认真地点点头。
伊莱靠坐着轮椅不禁微笑着。“一半爱尔兰人一半黑人。”
“你在笑。”“没错。”
“你的鼻子有点宽,皮肤很光滑,下颌线锋利,胡子剃的挺干净。”
莱拉看到史蒂文在摸伊莱的脸,顿时也来了精神,摇着尾巴凑上去用舌头进行疯狂的狗狗口水爱抚,把史蒂文的手也舔湿了。
“莱拉你干嘛啊啊啊……”伊莱换着角度歪头拼命躲避莱拉的舔舐,五官都快挤到了一块。
史蒂文看不见他这幅滑稽的模样,但开心到连右眼珠都无意识地翻动,他只是怕伊莱被小狗挤得摔下轮椅,最后才终于制止了莱拉的舔狗行为。
“天呐!”上身彻底放松的伊莱全靠束缚带堆在轮椅里,旁边是一个笑瘫在沙发上的史蒂文和撅着屁股蹦跶的莱拉。
他终于调整好呼吸冷静下来,嘴角还没来得及放下,对着史蒂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