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原名王庆路,山东淄博桓台县人。大学文化,退休前在辽河油田工作,2019年告老还乡。闲暇之余喜欢与书籍为伴,与文字为友,与音乐戏曲为舞。爱好摄影、书法、品淡茶、读厚书、写浅字不与天比高,不与地试厚,自娱自乐,展现自己所爱,执着精神追求。
落叶如诗
——王华
小区的路面总是干干净净,清扫工却是些上了岁数的人。年轻人都不愿意干,不光是嫌钱少,还有脸面上的原因。可地上的杂物要从早扫到晚,在一排排住宅间走个不停,下雨飞雪,没有一天可以坐在家里养老。不只是扫落叶和垃圾,还要扫遛狗人的狗拉的屎,酒鬼们溢出的来不及消化的食物。于是小区的地面就干干净净,走在上面就很舒适很体面,连诗意也贴补给您了。
但体面的是我们这些不扫地的人,诗意也不属于他们。这样的年纪还出来从早扫到晚,必定是需要挣一些钱,让年老的生活能够宽裕,儿孙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时,可以拿一点钱买零食吃,让自己觉得活得有些面子。总是拿不出钱,会感觉自卑,有时还会躲躲闪闪。
我看到他们总是打声招呼:“辛苦了,你起的真早!”他们说:“谢谢,不辛苦。”我问他们小区里总共有多少清扫工,他们说:“比以前少了,工资太低,年轻人不肯做。”他们这样说的时候,语言平静,步子迟缓,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地面。小区还是那么大,马路一条也不少,树上的叶子该落的时候必然会落下来,不识相的遛狗人,狗拉屎专挑草坪、树茬和犄角旮旯的地方,完事照样扬长而去。一切由他们清扫干净。
站在这些清扫者的面前,你就觉得他们是没有脾气的人,从没听见他们骂骂咧咧。他们不骂落叶和狗屎,也不骂劳累和工资。就这样一个人在路上从早走到晚,“沙沙沙”地扫着,把日子一天天送走。
经常在我家楼下扫地的女人也是六十多岁年纪,矮矮的个子,花白的头发,我喊她大姐。有一天,突然出现了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和她一起扫,我一问,知道是她的丈夫。丈夫帮她一起扫,沒有工资,但是女人可以轻松一些。他是帮自己的女人扫,他是不是看见女人每天回家精疲力尽,或者是女人说过“扫不动了”?他每天拿着一把扫帚和女人同时出现,他们扫地的时候不说话,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他们年轻的时候是怎样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结果就认识了,后来结了婚生了娃。一直到老了以后,女人当清扫工,男人帮着一起扫,这样的平淡无奇,辛辛苦苦,是他们日复一日的味道。
诗人可以用语言有想象写将出来,他们永远都是只有资格撂在心里,不会叙述,更不会抒情,也不会加上一点哲学思考,就如同他们不会问:“我们为什么拿这点工资?而我们扫出了干干净净的路,让所有市民干干净净地行走,心清气畅,难道没有干干净净的道路,会有每一天的心情荡漾和未来的无限美好吗?”这样的话,他们问不出来,可是我们应该想到,应该多问。所以,他们拿的工资为什么不能再高一些呢?像许多发达国家那样,没有等级、没有高低和贵贱之分呢?
真正平等的事是沒有的,但是稍微合理,比较合理,尽量合理,是可以做到的。一个扫落叶的人,不是落叶;一个清除垃圾的人,应该被尊敬,但尊敬不是只写一支歌或一首诗献给他们,只在电视节目的舞台上放声歌唱和深情朗诵,而是也要给他们恰当的薪水。蓝领黑领,都必须有领子,今天的事实是,许多的无领人,他们每天干的事倒的确是在添砖加瓦,气喘吁吁,而白领金领里面,偷梁换柱的不少,干脆把墙脚挖了带回家的也不少。
我是没有权利让这些清扫者,这些习惯了静音,每天醒来就是白天的不言不说者,扫着扫着,结果把自己扫成了落叶。我们要帮助他们说说话,让他们的路上也有足够的照耀,心里很温暖。每片叶子在不应当落下来的时候,都应该长在绿莹莹的树枝上,和我们挨在一起,大家簇拥在一起,国家就成了一棵绿莹莹的特别巨大的树。
写到此,忽然想起老校友李汝华的一首诗,偷个懒复制过来就算结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