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消失”多年疑似遗弃儿童却一直未被追究;原生家庭缺失引发的心理危机正严重摧毁身心健康;想要寻求社会救助时却发现母亲作为“法定监护人”阻隔了政府救助……当遇到这种情况时,社会可以做些什么?
日前,广州市荔湾区15岁女孩冬涵(化名)恰恰遭遇了上述情况。她在2008年出生,出生没几年父母消失,被严重的情绪障碍纠缠,近年确诊双相情感障碍,靠没有血缘关系的朱玉妍(化名)带大。可就在街坊寻求社会帮助时,却发现冬涵的法定监护人仍是亲生母亲,这一关系把最重要的救助隔绝了。
最新情况:女孩日前就诊发现反复自伤行为
实际上,冬涵的身边并不是没有社会力量尝试过提供支持和援助。在上一篇报道发出时,记者了解到,广东省青少年儿童心理健康发展委员会主任、广州市捷和心理创办人张欣华已感召朋友向冬涵资助9000元缓解其经济压力,并提供定期的心理咨询支持;广东狮子会的服务队则计划资助冬涵接下来6个月的生活费;而广东省律协未保委主任、广州市政协委员郑子殷也介入到该个案中来,并提供了3000元资助。
“但这些都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郑子殷认为,“目前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将孩子(冬涵)纳入未成年人保护救助的安全圈。”在接受采访以及对接政社多方时,郑子殷均提出了针对该个案多方应采取的措施,包括由村(居)委员、民政部门向公安机关报案,追究父母是否触犯遗弃罪;民政部门依法临时监护,组织开展会商会议,如判断属监护侵害行为,向人民法院提出撤销监护人资格、另行指定监护人的申请。
图:朱玉妍目前为冬涵租下了同楼层的另一个房间。(皮俊拍摄)
“冬涵是未成年人,各种救助和支持都要经过监护人的环节,但如果监护人不履责,冬涵能怎么办?”在郑子殷看来,重新明确能履行监护职责的监护人才是当下最为迫切的事情。一直照看冬涵的街坊朱玉妍表示,9月23日,政府部门亦有上门跟进了解冬涵的情况,提供了慰问金。该街坊表示,“他们还单独和孩子聊了一下,应该是和孩子(冬涵)建立关系。”谁也没想到,这一天后,冬涵的情况依旧急转直下。
9月25日,冬涵在精神科门诊就诊,由于双相情感障碍引发自伤行为,医院内使用刀片切割右前臂,鲜血直流,所幸得到制止和诊断。而当天更新的病历显示:“(冬涵)近日养的宠物去世,患者情绪波动,感觉害怕……开学后有同学会议论自己手臂的疤痕……情绪低落,存在自伤行为”。朱玉妍也问了为什么情绪爆发,从冬涵那了解到,两天前的慰问中,有工作人员说“是我们不同意孩子户口挂在我们下面。”
“我没有对孩子说过这句话,只是我也有自己的孩子,家里人对怎么照顾她(冬涵)存在一些争议,但为什么根本问题又回到我们头上?”当天,在多方介入下,冬涵的情绪有所好转,朱玉妍却陷入了迷茫——本来是冬涵面对的挑战和压力越来越大遂向社会寻求支持,却再次卡壳,那到底谁来兜底?她也把情况反馈给了关心冬涵的郑子殷等人。而记者亦采访了包括郑子殷在内的各界人士,了解冬涵之事可如何破题。
【任何不稳定的情景,都会给冬涵带来危险】
专家提议:各方合力,回应核心需求
“现在任何不安全、不稳定的情景都会对孩子造成刺激。”广东省青少年儿童心理健康发展委员会主任、广州市捷和心理创办人张欣华近期一直在为冬涵提供心理咨询服务支持,她告诉记者,冬涵在婴幼儿时期没能获得父母的关爱及安全感;到了儿童期,一再经历分离,同时被同学议论;后来,亲生母亲出现,却拒绝接回和关心,“所以,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自己的家,找不到自己的角色,无法建立自我认同,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也不知道谁对自己负责。”在张欣华看来,“每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都会受到很大的创伤,而现在,最需要的应当是稳定的情景。”
而广东省心理咨询与治疗专委会副主委、资深心理咨询师于东辉亦表示,双相情感障碍者的自伤自杀风险有时候会高于单纯的重度抑郁症,如何为这一群体提供有效的支持是国际难题,其严重性和支持的迫切性需要得到社会多方的重视。而双相情感障碍的困难儿童救助重点并不是给物或者给钱,也不能用一般的养育模式干预,冬涵目前的社会支持和家庭支持系统完全缺失,这时需要的是及时建立一个既有心理疾病支持,也懂社会救助的干预机制,各个主体同步开展行动,重新构建整个支持网络,让孩子重新感受到爱和价值,“但目前来看,各方的行动仍是分散。”
图:病历亦有提到,需要监护人履行监护责任。
专家提议:先行动,再让街坊做选择
对此,郑子殷分析道,街坊家庭有这样的顾虑实属正常,尤其是在目前本应将冬涵纳入未成年人保护救助的安全圈,却屡屡受阻时,街坊的疑虑并没有得到解答而是加深。“这时,一线工作者尤其不能把街坊也当做未保工作者一样看待,应该聚焦其观点和态度,同时发现存在疑似监护侵害行为应当履行强制报告义务,切实推动临时监护以及后续监护人资格明确问题。在作出实际行动后,根据具体情况评估是委托街坊家庭寄养等方式进行安置,还是交由儿童福利机构进行收留、抚养。在此阶段,告诉街坊和孩子责任与义务,并建立完整的社会支持体系,让大家作出最有利于孩子的选择。”
图:郑子殷列出了多种可能性,其中“生母带”目前看来并不现实,与冬涵的意愿相违背,同时其生母过去十多年的行为仍有待追究。
【谁来追究父母责任,还能追究吗,临时监护何时启动】
张欣华则表示,“我们没有办法去改变过去,但是未来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们还是满怀希望。我觉得在周围这么多爱心人士的关怀之下,我相信能够逐步去让孩子(冬涵)感受到自己不是一个人,有很多人都陪伴,一起让她逐渐去恢复对自己的信心,对人生的意义,慢慢走出这个阴霾的这个历程。”
图:郑子殷列出了当下如何开展未成年人保护的流程图。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林琳图/受访者提供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彭文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