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姜姒瑾,出身于江南世家。是家中嫡次女,你有一长兄同一双弟妹,皆为你亲阿母所出。阿父阿母去的早,是长嫂长兄将你们兄妹几个带大。
长兄姜灏,仪貌堂堂学识渊博又公正严明,首次科考便中举,远在都城里做官,颇得文帝器重,与太子(原三皇子)交好。位至宗正,管皇族事务。
长嫂韦意澜,膝下育有一子。治家严明,嫁过来两年后君姑君舅就双双离世,担负起抚养弟妹的重担。对你颇有照顾。长嫂善音律,便把毕生所学的教给你。【技能点加持·余音绕梁】
三弟姜舟,好动聪慧,好游山玩水。现下在白鹿山书院修习,算来和你夫君袁慎也算...
三弟姜舟,好动聪慧,好游山玩水。现下在白鹿山书院修习,算来和你夫君袁慎也算同门师兄弟。姜舟从小就爱“忤逆”你,不把你放在眼里,但要是你受了欺负,他绝对会站在袒护姐姐第一线。
小妹姜姒瑄,温婉可人,甚至有些自闭。处处想着你,很黏你。小妹似乎天赋异禀,旁人提不起来的重头大刀,轻而易举就可以拎起来,和她的样貌体态一点也不符合,令长嫂有些担忧。
……
春寒未消,鹅黄迎春花在霜雪遮盖下欲绽不绽,这是你来都城的第二天,你从小生活在四季如春的江南,像一朵娇柔婉媚的蔷薇花一样,这乍一来到北方还有些不习惯。拘在暖炉旁烤火,长嫂手中缝着给你出嫁带的龙凤枕头,一针一线都分外妥帖。
这桩婚事是圣上突然为你俩指下的,袁侍郎已快而立之年却仍未娶妻,之前与霍侯夫人程氏曾有一纸婚约却也作废,孤寡至今。听说你大哥有两个适龄的妹妹未曾婚配,瑄儿不过刚及笄,而你却已经是二十出头的老姑娘了,要问为什么,左不过是你少时不曾好好读书,顽劣的很,只顾着下河捕鱼摸虾、上房修瓦片因此不通文墨,无人敢娶。你不屑道:
“呿!男人有什么好嫁的,姑奶奶我宁愿一个人过完一辈子!”
拖了许久的“拯救复活”短打系列,终于以鄂顺开篇跟大家见面啦!希望大家喜欢!
OOC!
狐妖的设定借鉴了苏妲己。
有彩蛋
鄂顺在大雪之际捡到了一个被冻得快要咽气的小女子,嗯……准确来说是捡到了一只白狐狐妖。
鄂顺垂眸看着胸膛里那鼓鼓囊囊不安分的白团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那日,鄂顺骑马在林子里捕猎,就见你奄奄一息的倒在树下,他翻身下马上前查探发现你还吊着一口气,一时起了善念,将你抱回到营帐里。
他为你裹上棉衾,又在他的营帐里烧了炭盆,这才勉强救活了你。
谁料,你在睁开眼后得知是鄂顺救了你,便脱口而......
谁料,你在睁开眼后得知是鄂顺救了你,便脱口而出“那作为报答,我便以身相许吧!”
鄂顺听了这话大惊,耳根都泛了红,结结巴巴的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必……!”
这哪有说以身相许就以身相许的!
鄂顺脸涨得通红,忙不迭地继续道“我救你不图什么回报,你醒了便赶紧回家去罢。”
你捋了捋有些凌乱的黑发,鼻尖轻轻动了动,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属于鄂顺的味道,和记忆中的一样。
你眼泛水花,嘴巴一瘪,扑倒他的脚边,凄凄切切诉说着你已无家可归,还请鄂顺大发慈悲的收留你。
鄂顺嘴角微微抽动着……他也不知他一时的善举为他带来的是福还是孽。
你见鄂顺呆愣楞的也不给你一个回应,当即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耍了好一通无赖。
鄂顺被你吵的头大,嘴跟不上脑子,便答应了收留你。
待到鄂顺脑子反应过来之时就见你笑眯眯的对着他说道:“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去喽~”
你眯起的眼眸乌黑湿润且灵动,眼角向上微扬,鄂顺心想着你当真一副狐狸模样。
鄂顺怎么也没想到,你不仅像狐狸,你还就是个狐狸。
第二日清晨,鄂顺迷迷糊糊的醒来就见昨晚捡回的小女子不见了,怀中倒是多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仰躺着露出柔软的肚皮,睡的憨香。
直到你被鄂顺吵醒,你打了一个哈气抬起爪爪揉了揉眼,幻出了人形幽幽的对眼前呆傻掉的鄂顺说道:“你叫的好大声,是没见过狐妖嘛。”
鄂顺怔怔的摇了摇头实诚说了句“真的没见过。”
啊……不对,他“父王”殷寿好像就有一只狐妖,名叫苏妲己。
鄂顺花了几天才接受了他捡了一只很会闹人的狐妖回家,并且贴心的还为你起了一个很符合你特点的名字“小白”。
胸膛间的毛团子的毛蹭在他的皮肤上,痒痒的,酥麻的痒意从胸膛传至四肢百骸,不止是表面的皮肤,还有那颗在他胸膛之下跳动的心。
你的出现为鄂顺无趣的生活平添了不少乐趣,当然除了你闹人的时候。
鄂顺现在每天结束了操练就直奔营帐,回来呼噜你柔软的肚皮,他似乎一夜之间就明白了殷寿为何如此喜欢苏妲己了。
鄂顺抬手轻戳了戳你露在外面的一点毛发,麦色粗糙的指腹与雪白柔软的皮毛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感受到了鄂顺的动作,从他温暖的怀中探出毛茸茸的脑袋,明亮乌黑的眼仁直勾勾的看着他,看的鄂顺心头一动。
天气冷,你便总喜欢化成本体钻到鄂顺的火热的胸膛里取暖。
鄂顺抬手在你的脑袋上呼噜了几把柔声道:“小白,时候不早该休息了。”
你白中透粉的耳朵抖了抖,从他的怀中跳出来幻出了人形,你还没有玩够便闹着鄂顺让他陪你去看外面的月亮。
鄂顺拿你一点办法没有,只好为你裹上厚厚的大氅带着你到营帐外不远处的一条河前赏月。
月如圆盘挂在漆黑的夜空之中,柔和皎洁的月光洒在朝歌的每一寸土地上,月下你与鄂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平添了几分旖旎。
你仰望空中的月,鄂顺侧望眼前的你,抿抿嘴,不得不说,你安静的时候倒多出了几分岁月静好。
你倏然回首便对上鄂顺清亮的眼眸,你歪着头忽闪着双眸对他道:“顺顺,今夜的月亮真的好漂亮呀。”
你弯起的眸子里像是有漫天星河溢着光,眉眼之间舒展恬淡,嘴角上扬含着浅笑。
鄂顺眨了眨眼,垂首揉了揉发烫的耳朵。
过了半晌,才似是鬼迷心窍道:“小白,你想不想要一个姓氏?”
“好啊。”你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你顿了顿有又道:“是和你一样吗?”
鄂顺张了张嘴,嘴唇启启合合最后点头道:“是和我一样,以后你就叫鄂白好不好?”
以吾之姓,冠之汝名。
你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鄂白。
那晚之后,你和鄂顺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正当你还沉浸于和鄂顺的甜蜜之中时,一场不测的风云在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东西南北伯侯端坐在王宫大殿内,鄂顺等四大伯侯的儿子身着盔甲手持宝剑,站在各自父亲的身后。
耳边萦绕着殷寿喋喋不休的声音,左右莫不过于平日里他说过数次的话,鄂顺听了整整八年,但他从未将殷寿的话听到心中去,他的父亲只有一个——南伯侯鄂崇禹。
鄂顺垂眸看着八年未见的父亲,想着若是有可能,他一定要让父亲见到你。
直到他手握剑柄冲向殷寿反被他杀倒在地上时,他想:没有可能了,这回连他自己也见不到你了。
鄂顺缓缓地睁开双眼对上了你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眸,他猛然坐起身不可置信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仿佛刚刚在王宫弑父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你笑盈盈的看着他,轻声说了句:“你醒啦。”
鄂顺狭长的双眼里翻涌着太多的思绪,脑内乱如麻团,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艰涩的开口问着你:“这是怎么回事?”
你眉眼弯弯嘴角含笑,不答反问道鄂顺:“还记得你小时救过的一只白狐么?”
鄂顺思索许久终于在记忆的最深处寻到了曾经那只白狐的影子。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鄂顺,你救了我两次。”
你声音轻柔的讲述着那些陈年往事。
在鄂顺幼年还在南蛮之时在一位猎户的手下救出一只白狐,那只白狐便是你,那时你被小小的他抱在了温暖的怀中,你动着鼻头嗅着他身上的气味,便暗想着日后一定要报答这他的救命之恩,只是这恩还未来得及报,鄂顺便被送到了朝歌当了质子。
你只知他身上的气味,其他的一切都不知晓。
你找鄂顺许久,终于在那日你为躲避渡劫时的天雷四处躲藏,但还是不幸被雷劈中受伤晕倒在了冰雪之中时,又一次被鄂顺救了回来。
待到你醒来那一刻闻到了那抹记忆中熟悉的气味时,你便知,你寻到了你的恩人,而这次又是他救了你。
你看着听你讲完故事的呆住的鄂顺,笑着抬手戳了戳他结实的臂膀:“你救了我两次换我就救你一次,一点也不亏。”
于鄂顺而言确实不亏,毕竟你用了好几条尾巴才救回了他,于你而言,一条尾巴就代表着几百年甚至千年的修行。
鄂顺不曾想自己的两次善举竟为他带来如此福运,他抬手摸了摸颈间,那道被殷寿抹喉的伤痕早已消失不见,抬眸又见你得意的扬着笑脸,像是在炫耀你的厉害。
鄂顺一夜之间失去了生父,自己亦是死而复生,太多的事情扰着他的心神,但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你。
他抿着嘴半晌才呢喃道:“小白……谢谢你……”
你轻笑逗弄着他道:“啊……感谢……那不如……顺顺以身相许吧。”
话音刚落,你便听到鄂顺沉吟道:
“不早就是了吗?”
“你与我都已以身相许。”
完。
彩:后记,离开朝歌之后(算是甜蜜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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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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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好像还是没有太多的狐狸戏份
来一张小林镇楼
三日后,满月宴如期而至。
宋昭姝帮着何昭君在门口迎客人。突然看到了熟悉的大黑马车,是霍无伤的马车。
果不其然,马车停稳后霍无伤便从马车里走了下来,看到门口的宋昭姝微微一笑,走过来轻轻拥抱了一下自己妹妹。
“子昭,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在骅县”
“子晟阿兄何出此言”宋昭姝疑惑道。
“三日前太子殿下便已经回京了,发现你不在京城,我便猜到你会来骅县”霍无伤如是答道
“原是如此,阿兄只有你一人来吗?程娘子呢?”
“少商她最近身...
“少商她最近身子不适,便没有同行。只派我来参加满月宴并带来了她准备的贺礼”
“身子不适?无大碍吧,是否需要我去看诊“宋昭姝闻言担扰问道。
“无妨,医师已看过,只是感染风寒,还不需宋大神医出马”
“阿兄又打趣子昭,神医称不上,一个小医师罢了”
“哦?小医师却治好了姑苏边小镇十余年未解开的奇病,使得整个小镇都称你为华佗再世宋神医,这还只是小医师?”
“阿兄连姑苏的小事如此清楚,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霍将军,如今子昭已回到京城,阿兄还是把平安召回黑甲卫吧。让他待在我身边属实是屈才了”宋昭姝面色不改的同霍无伤说道
“你即已下定决心,那我便依你的意思,等你从骅县平安回到京城,平安自会回归黑甲卫”
“阿兄随我入席吧”宋昭姝领着霍无伤向男宾的院子走去。
“子昭,你不高兴了吗?因阿兄没赶回来参加你的婚宴,还是因为我把平安安排在你身边”
霍无伤明显的感觉到身旁的小女娘情绪不佳。
“都有”宋昭姝开口答道。
“婚宴我很想去的,只是有要事在身,实在走不开,太子殿下也是如此想的,至于平安,我并不认为我有错,我只是想我不在你身边,他可以保护你。“
“阿兄,婚宴的事我理解,自是家国大于小我,我并未怪你和太子殿下,平安我也明白阿兄的良苦用心,明白你是为我好,可阿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何还是没有改变,当年程家娘子不也是因为此事同你吵过。你却还是如此这般冥顽不灵。”
宋昭姝从来不怕得罪霍无伤,把心中所想全部吐露出来。
霍无伤闻言后只是沉默,半晌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盒子,上面刻着霍字。
霍无伤把盒子递给给宋昭姝,“这是阿兄送你的成婚礼”
说罢霍无伤便进了男宾的院子,院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恭维声,宋昭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转身离开了。
回到正厅门口,何昭君看着宋昭姝面色不虞的走过来,急忙上前拉着宋昭姝问道“沅沅你怎么不高兴,怎么了是因为袁善见没陪你一同吗?你看那是谁?”
宋昭姝闻言看同何昭君说的方向,竟看见了已三日未见的袁慎。
未完待续。
在最后我们的狐狸闪亮登场
2.3w+一发完南世子殿下和亲东鲁
*先婚后爱*吃醋*真香*互宠
南都一脉的势力在殷启弑父杀君之后,地位便一落千丈。从前东西南北四大中派头最盛的的南都,也如月蒙云般地笼罩上一层阴霾,甚至小州诸侯都敢上前挑衅。
南都重臣纷纷上奏,希望南都皇室派人和亲以稳定南都局势。话总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不过是南都没落,这帮大臣也讨不着好日子过,故向皇室施压。
南伯侯心里清楚,却又无可奈何。南都风光时,到处都是前来巴结的贵族,如今今非昔比,南都岌岌可危,到处是饿极了的狼想要吞并占领这块土地,建立一个新的南都皇室。而刚刚登上王位的殷寿自然不会......
南伯侯心里清楚,却又无可奈何。南都风光时,到处都是前来巴结的贵族,如今今非昔比,南都岌岌可危,到处是饿极了的狼想要吞并占领这块土地,建立一个新的南都皇室。而刚刚登上王位的殷寿自然不会搭理,南都的皇室是谁不重要,能不能上贡,能不能忠于殷商,才重要。
南伯侯一直把唯一的儿子鄂顺当做心头肉,虽然嘴上总是不留情,但人人知道他老人家是刀子嘴豆腐心。
“父亲,为了南都,您送我去和亲吧。”
鄂顺跪在大殿上,周遭是文武大臣,他们盼着这句话许久了,而鄂顺选在这个时候说,也是因为众臣必定会随着他的话给南伯侯施压。
“胡闹!”南伯侯拍案而起,案台上的竹简被震得从桌上掉了下去,他愤怒的眉毛皱在一起,一向脾气暴躁的南伯侯此时看起来更加怒火中烧。
一位大臣扑通一下也跪在地上,低头重重磕了下去,在地板上格外清晰的发出砰的一声。
“世子殿下已同意和亲,南都动荡,请君候勿弃南都子民于不顾,为世子殿下择良婿罢!”
出头鸟不是最值得害怕的,重要的是第二个跟随的声音,不知谁附和了一句,紧接着众臣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人声震耳欲聋:“请君候勿弃南都子民于不顾!为世子殿下择良婿罢!”
这帮老不死的,倒是会挑着家国大义上说。
南伯侯气得红彤了脸,怒气冲冲地在案台上踱步:“好啊!好啊!你们都是南都之重臣啊!”
看着父亲的模样,鄂顺担忧地皱紧了眉,却也不曾退让,努力地把话说得平稳:“父亲,儿子不孝,未,未能伴父亲左右为父亲排忧解难,眼下南都危难之际,我作为父亲的儿子,南都的世子,有责任站出来,请父亲息怒…莫要伤了身体…”
那日南伯侯还是没有同意,喘着粗气被伯候夫人扶走了,众臣见此般还是无果,纷纷摇头叹气,也作鸟兽散了。
离开时,第一个站出来附和鄂顺的陈太傅拍了拍鄂顺的肩膀,用他沧桑地声音说:“世子殿下心系百姓,南都有世子殿下是南都的福气呀…”
母亲是温良贤淑之人,也少见的训了鄂顺行事鲁莽,事先没有和南伯侯知会,公然在大殿上提出和亲,把他父亲架在了不仁不义之处。
鄂顺低着头,委屈地瘪着嘴:“我不这样,父亲不会同意的,母亲,父亲他几日不愿见我了…”
南伯侯夫人看着儿子低落的样子了,也不忍再责怪,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来。
母亲的声音,总是给鄂顺平定内心的能力。
“你父亲没有怪你,他是舍不得你。”母亲那样温柔地笑着,对他说:“去吧,再去找你父亲一次,他会见你的。”
听了母亲的话,鄂顺往南伯侯的寝宫中去,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会来,侍女恭敬地向他行礼,侍卫也没有拦他。
南伯侯坐在茶台的一边,见鄂顺进来,也只是瞥了一眼,用他沉沉又沙哑的声音缓缓道:“过来坐吧。”
见父亲主动开口,鄂顺顿在门口的脚步轻盈了些,他乖乖坐到茶台的另一边,父亲的对面,低着头看着父亲把倒好的茶水放过来。
“父亲,我…”
“不必说了。”南伯侯于那日殿前相比,已经平静了许多:“我知道你是忧心南都,但你也要知道,你是我,也是你母亲,唯一的儿子。”
“父亲,我是您的儿子,但南都的子民千千万万,他们,他们也有儿子,他们也是父亲母亲,我身为世子,不能抛家国大义之不顾,牺牲我一人换南都安稳,父亲才不会整日为周边各诸侯虎视眈眈而忧心忡忡...”
南伯侯看着鄂顺那双明亮的眸子,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热血的自己,看着看着,严肃的脸也柔和了下来,摇着头又抿了口茶,喃喃道:“大啦…我的儿长大啦…”
“父亲…那日大殿是我冲动了…”鄂顺瘪着嘴:“儿,儿子知错了。”
南伯侯摆摆手:“罢了,罢了。”
见父亲态度软下来,鄂顺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那和亲的事…”
“如今南都落没了,王公贵族,避之不及呀…”南伯侯顿了顿,又说:“好在姜恒楚那个老家伙还算有良心。”
提到老朋友,南伯侯笑了笑,接着说:“东鲁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能给你找到最好的去处了,姜恒楚的长子姜文焕,虽不是世子,但年龄与你相当,等以后东鲁的世子大了,他也能有一处封地,只是品性尚未可知…我上次见他时,他还只是襁褓婴儿。”
“东鲁愿意就太好了!”鄂顺的眼睛亮起来,作为四大伯候之一,东鲁愿意与南都有这层关系,南都才算彻底有救了。
“你高兴什么,你只得带着信物去往东鲁,出嫁都不风光。”说到这里,南伯侯愤愤地:“这个老家伙…”
“父亲,如今东鲁愿意和亲,不论形式如何,都算雪中送炭了,”鄂顺笑起来:“您不必心疼我。”
南伯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说:“过两日,你就带着玉佩向东,我派一队人马护送你去。”
“一队人马?”鄂顺有些惊讶:“人多赶路未免累赘,父亲,只需一匹千里马随行,我一人足矣。”
“胡闹!”
“父亲,您不必担心我,我习武多年,定不会被人欺负了去,况且带许多人马去,东鲁朝中不免诟病,能让我嫁予东鲁郡王,东伯候叔叔想必也是力排众议,我,我们还是别添乱了。”
“你…臭小子,现在倒是有主意了,”南伯侯佯装生气,却心知拦不住他,鄂顺说的不无道理,于是又摇着头:“罢了,翅膀硬了,管不住你了,多带些盘缠罢,去了东鲁就不像在南都了,处处都要小心些。”
“是,父亲。”
“带个身手好的侍从同去也可,路上还能照顾你些...”
“父亲...”
南伯侯蹙着眉,一如既往的大嗓门,看起来像个耍无赖的小老头:“暗卫,暗卫总行了吧!”
鄂顺也不再坚持,笑着点点头头:“父亲安排就是。”
三日之后,鄂顺‘独自’踏上了去往东鲁的路,南伯侯安排的暗卫真够暗的,出发时,鄂顺都不曾察觉有人跟着,还以为是父亲公务繁忙,把这茬忘了。
直到他半路遇上一窝土匪,双拳难敌四手时,暗卫才不知从哪出窜出来同他一起杀出重围,之后偶尔在吃饭时会出现,也不同鄂顺说话,好像是个哑巴。
鄂顺没来过东鲁,看什么都新奇,从关口逛到集市,搜罗了一堆没用的小玩意儿,最后脚步停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塔楼前,上面赫然写着:弥黛坊。
门口的姑娘注意到了站在门外抬头望着招牌的鄂顺,扭着柳腰走过来,拂袖遮面,眉眼流转,声音能把人的骨头酥化了:“公子,怎么不进来?”
“这,这是什么地方?”鄂顺磕磕巴巴地开口。
姑娘轻声一笑,才道:“自然是供王公贵族寻欢作乐的地方,本教坊音律一绝,公子进来坐坐罢?”
“寻欢作乐?那我不去。”说着鄂顺转头就要走。
“公子不必担心,只要富贵些,弥黛坊也放行。”
“我才不是没钱呢!”鄂顺皱着眉,还能让你小看了不成。
“那便进来坐坐?”姑娘勾着娇媚的嘴角:“吃些小食,听听姑娘们唱歌,花不了多少钱,难道公子负担不起?”
“我,”鄂顺骑虎难下:“去就去。”
姑娘笑魇如花,侧身抬袖:“公子里边请。”
虽然有种被人挖好了坑自己跳进去的感觉,但鄂顺喜欢这里,里面造得金光闪闪,阁座雅致,舞姬乐姬都是好,还有白嫩模样的男子在抚琴,重要的是吃的不错。
进关以来,他还没吃饭呢,哐哐点了一大桌,吃得很是满足。
“这…这长得不错嘿…”醉醺醺的青壮男人扑倒在鄂顺脚边,又撑着坐起来,旁边的小厮无奈地扶着他。
鄂顺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些,继续喝茶。
男人又扑过去,这次扯上了鄂顺的衣襟:“你多少钱?”
“胡说什么,走,走开。”鄂顺甩开他,初来乍到,刚领他进来的姑娘说这里常有贵族来,他也不想惹上什么风波,手劲还控制了。
“你别不识好歹!”
男人又要上前,小厮费劲地把他拉住,还不忘给鄂顺致歉:“我家大人喝醉了,公子莫怪…”
“装什么装啊!你知道我是谁吗?”男人叫喊着一把推开小厮:“你滚开!”
小厮被重重地甩在柱子上,鄂顺蹙眉站立,上前把小厮扶起来,看小厮对鄂顺连连道谢,醉鬼好像更不爽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一个来卖的装什么,叫声大爷我包你一晚上!”
男人又举着手摇摇晃晃地上前去,鄂顺叹了口气,反手将他扣住,又扔出去。
“切,你知道我是谁吗。”鄂顺无意冲突,转身便要走。
这下醉鬼更不爽了,方才还站不稳,此刻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叫嚷着抓起重重的木凳冲过去,鄂顺回过头的时候,那把木凳离他的头只有毫厘。
鄂顺抬手遮挡,木凳却没有如想象一般砸下来,闭紧眼的鄂顺缓缓睁开,眼前的木凳被一只手稳稳地抓着,醉鬼用尽力气也无法撼动。
“说说看,你什么身份。”抓住木凳的男人抬了抬下巴。
这人长得好是其次,从穿着打扮就能看出身份不一般,看力气是习武之人,右手两指上有茧,应该是常年射箭,腰间的令牌上刻着东鲁的蟠螭图腾还镀了金边,看样貌又年轻,高低是个皇亲国戚。鄂顺在脑内消化这些。
醉鬼见到来人的脸好似一秒清醒了一般,腿瞬间软了下来,瘫坐在地上:“殿殿殿,殿下…殿下,是他!”醉鬼慌张地指着鄂顺:“是这个男妓不识好歹!”
“你才是男妓呢,忍你两次还没完了。”鄂顺再好的脾气也磨没了,叉着腰气呼呼的:“我在这好好吃饭,你过来耍流氓,我没揍你都,都算好的!”
“你血口喷人!”
这边动静大了,雍容的老板娘才摇晃着浑圆的臀部谄媚地小跑来:“哎哟,殿下大驾,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呀…”
“客套话不必说了,”姜文焕抬手打断:“王公子喝醉了耍酒疯,冒犯了你的客人,这桌就让王公子买单吧。”
“啊…啊?”醉鬼懵懵地看向鄂顺那桌,这家伙,满满三个大汉的量都有了。
“王公子,你有异议吗?”姜文焕挑了挑眉。
“没有没有…”醉鬼心里苦还得扯出笑脸,念叨着:“这得多少钱呐…”
姜文焕向老板娘使了个眼色,老板娘一副了然的样子,道:“真不巧,这位公子点了都是好货呀,要王公子破费啦!”
鄂顺此时站在一旁,仿佛是置身事外的看客,身旁两人也没问过他的意见,就擅自做了处罚。
“我不用他付,他出言侮辱,还想伤人,我要按照律法处置!”
此话一出,姜文焕和老板娘对视一眼,都笑了。
鄂顺皱眉,他们的笑好像在调笑他愚笨。
老板娘笑着地对鄂顺道:“公子是外邦人吧?殿下发话了,您就别掺和了。”
鄂顺更加不爽了,对姜文焕说:“你不是殿下吗?作为皇室,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哎哟公子…不能对殿下这么说话的呀…”老板娘慌忙劝道。
姜文焕抬眉,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我要是眼睁睁看着,恐怕此刻你已经头破血流了。”
鄂顺都堵得说不出话,气冲冲抓起包袱的绕过几人出去,还没几步,又不情不愿地回头冲着姜文焕道:“方才多谢了。”
姜文焕蹙眉勾了勾嘴角,没有回答。
东鲁宫殿内,姜文焕和东伯候商讨完公务正要退下,东伯候似是突然想起来,叫住了他。
“焕儿。”
“是,父亲。”姜文焕转头,毕恭毕敬地抬手俯首,这是他的抗议。
“私下不必礼数如此周全,生分。”东伯候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鄂崇禹的儿子今日进关了。”
“是。”姜文焕站在原地,无视了东伯候的动作,面色冷冷,语气也平平。
“我知道你对这门亲事不满,但南都…”
“我知道,父亲,我不会让您为难的。”
“嗯,委屈你了。”
“父亲见过他了吗?”姜文焕问。
东伯候摇摇头。
“那父亲怎知?已到东鲁却不来觐见,南都世子未免太不识礼数。”
“他刚进关,关口就传消息来了。”
“他人在哪?”
“进关后到处晃荡,后去了弥黛坊。”东伯候无奈地笑笑:“鄂崇禹的大儿子夭折,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又是嫡出,娇生惯养些也正常。”
“纨绔子弟,”姜文焕冷哼一声:“两日行程一拖再拖,到了东鲁却不来面见,他若不是目中无人,便是也无心这桩婚事。”
“……”姜文焕闭眼舒了口气,道:“儿臣失言。”
东伯候自然清楚自己儿子的想法:“罢了,下去吧,明日晚膳后记得来见一见。”
“是。”姜文焕行礼告退,步子踩得地板砰砰作响。
鄂顺在客栈住了一晚,白天的事让他心情不爽,明日还要觐见东鲁皇室,见见自己未曾谋面的夫家,好些天了,鄂顺才想起好奇自己的夫婿是个怎样的人,只希望不要是个风流的,也不要是个粗鲁的,起码要讲理才是。
鄂顺出于礼貌,也代表南都的面子,把自己捯饬得干净,坐着马车进宫,却不料在宫门就因为没有通行令牌被拦住了。
“我真的是南都世子,你放我进去吧。”鄂顺掏出玉佩,侍卫看了看又丢还给他。
“我还是朝歌太子呢,没有令牌,你是天王老子也没用,滚一边去。”守门侍卫把鄂顺推到一旁:“去去去。”
“你…”鄂顺只得站在一旁,着急忙慌地翻着包袱,左右也没找到令牌样的物件,嘀嘀咕咕地:“父亲是不是忘放了…”
“殿下…”宫门的侍卫招呼了一声,让一人进了去。
鄂顺耳朵尖听见了,定睛一看,这是昨日的在弥黛坊有过一面之缘的皇室,忙叫住他:“诶!那个谁!”
侍卫也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就要上前去:“你怎么还没走。”
姜文焕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一眼,又对侍卫道:“住手。”
“是我呀,我们昨天见过的。”鄂顺笑着冲他招手。
姜文焕当然记得:“你要进宫?”
鄂顺瞪圆了眼睛用力点点头,又道:“但是我没有令牌…”
“没有令牌还想进宫,”姜文焕双手交叠,似笑非笑:“你进宫做什么?”
“我…我是外来使臣,前来觐见东伯候。”
“外来使臣,没有通行令牌,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刺客?”
“那…那你帮我传句话,我是南都世子,东伯候叔叔会知道的。”
姜文焕脸色冷下来:“你说你是谁?”
“我是南都世子,我真的是!”鄂顺怕他不信,又拿起玉佩双手递过去:“这是我父亲给的信物,请你代我转交给东伯候,他会知道的。”
姜文焕接过玉佩正反看了看,沉默半晌把玉佩还给鄂顺,对一旁侍卫道:“放行。”
鄂顺笑起来,跟在姜文焕屁股后面,进宫前还对侍卫做了个鬼脸:“我就说我是南都世子。”
鄂顺走到姜文焕身旁:“诶,你认得这玉佩呀?”
“这是我的,我当然认得。”姜文焕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看都不看鄂顺一眼。
“胡说,这明明是我的,我父亲给我的。”
“你父亲也是从我这拿的。”
“你有毛病吧?”鄂顺皱了皱眉,又舒展开,大度的样子:“看你昨天帮我今天又带我进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姜文焕嘴角抽了抽。
走到了大殿前,鄂顺还笑眯眯地给姜文焕道谢:“谢谢你送我到这,你忙去吧。”
姜文焕无语。
直到侍女传见两人,鄂顺才知道他也要觐见,又尴尬地冲他笑笑。
东伯候笑着让他们坐:“没想到你们一同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晚上。”
“一同?”鄂顺笑着的脸僵住,看看东伯候又看看姜文焕。
“是啊,”东伯候还是和蔼地笑着,指了指姜文焕:“这是我儿子姜文焕。”
鄂顺直勾勾地盯着姜文焕,一想到刚刚犯的蠢,耳朵都红了,这画面到了姜文焕眼里,又换了层意思。
东伯候拿起呈上来的信件,刚打开就看到密密麻麻的字,看了两行就折好收了回去:“这个老家伙,话还是那么多。”
接着又拿起玉佩摩挲起来,笑道:“这玉佩是一对的,还是在焕儿小时候去南都时,被你父亲拿走了一半,焕儿记事了还老问另一半去哪了,没想到现在你们两个能够结亲,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呀…”
到这,姜文焕和鄂顺对视一眼,鄂顺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了笑。
“焕儿啊,你那块还在吗?”东伯候问。
“时日久远,不知收在何处了。”
“这样啊,”东伯候又问:“你们两个对婚事有什么打算?”
姜文焕抢先一步回答:“儿臣以为仪式太过铺张,省了这钱分发下去救济百姓为优解。”
“这怎么行?”东伯候蹙眉:“焕儿,不得无礼。”
鄂顺瞥了姜文焕一眼,他的表情坚定,鄂顺心里对这些冗长的礼数也备感疲乏,不愿大操大办,便顺水推舟帮了姜文焕一把:“晚辈也以为,不必过多操办。”
东伯候顿了顿:“这不合礼数,你毕竟是南都世子,不办未免有失排场。”
“儿臣与南世子殿下同心同德,不必为仪式所困。”姜文焕转头看向鄂顺:“是吗,阿顺。”
“……呃,”鄂顺眨眨眼,忙接上话茬:“是。”
东伯候看孩子们关系好,也不再强求:“那好吧,你们都是好孩子,赏些东西总是要的,焕儿,你今天就将鄂顺带回府去吧。”
“是。”
鄂顺跟着姜文焕一块打道回府,一边把玉佩别回腰间一边同姜文焕坐上马车:“没想到你就是姜文焕啊…”
“明日全城会张贴告示,你就是人尽皆知的郡王妃,”姜文焕说着,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弥黛坊这种地方就不要再去了,有失郡王府的颜面。”
鄂顺经那一遭当然也明白那是什么地方,忙解释道:“我昨日只是去那吃饭的!我刚到东鲁,饿坏了才…”
“不必解释,以后别去。”
鄂顺感受到莫名的排斥,皱起眉:“你昨天不也去了?”
“我是公事。”
“切…说得好听。”
“啧…”姜文焕看了他一眼。
鄂顺也不退让,扬起脸:“我不去,你也不许去,有失我——的颜面。”
姜文焕不屑:“你的颜面?去弥黛坊一掷千金的颜面吗?”
“我吃点饭怎么了!再,再说,我也没花钱…”提到这茬,鄂顺又想起来:“哼…倒是郡王殿下目无王法,纵容恶人。”
“我懒得跟你解释。”
马车停了下来,姜文焕把鄂顺赶下去就走了,鄂顺懵懵地接住丢下来的包袱,愣了一秒才跺脚骂到:“姜文焕!你,你没教养!”
马车上的姜文焕远远听到声音,抿嘴笑了下。
鄂顺刚进门,就被侍女拦住了:“公子姓甚名谁?殿下今日不在,烦请另日再来。”
“我…”鄂顺深深叹了口气,扭扭腰晃了晃腰间的玉佩:“这个你认得吗?你们殿下有一个一样的。”
侍女眯着眼靠近了些看,又直起身板摇摇头:“未曾见过。”
“……”鄂顺抿了抿嘴,又道:“我是南都世子,今后的郡王妃,刚刚是你们殿下亲自送我来的,你可瞧见了?”
侍女藏不住鄙夷的眼神,又摇摇头:“殿下未曾吩咐今日有贵客到访,您请回吧。”
鄂顺无语凝噎,手一摆就要进去,被侍女抬手拦住。
“擅闯郡王府者可就地诛杀,公子莫要冲动。”
此时园林后传来整齐又有力的脚踏声,接着便见到一群轻装配剑的侍卫巡到这里,鄂顺一眼就看出这是郡王府的私兵。
好汉不吃眼前亏,鄂顺攥了攥包袱转身,顶着烈日在郡王府门前的蟠螭泥塑旁不知等了几个时辰,要不是身体素质好,估计就要晕在这儿了。
等到天色蒙蒙灰了,姜文焕才回来,从马车下来就看到蟠螭像旁的鄂顺头低在膝盖上,把自己窝成了一团。
姜文焕走到鄂顺面前,俯身摇了摇他的肩膀:“喂…”
鄂顺幽幽地抬眼:“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不进去…”
“我进得去吗?”鄂顺生气地皱着眉,想要站起来,腿起了一半就软了,差点往后摔,被姜文焕眼疾手快地拉住。
“你,没事吧…”
“腿麻了…”鄂顺瘪了嘴,哀怨地看着他:“都怪你,让我在这坐一下午。”
“……”姜文焕自知理亏,伸出手臂:“我扶你进去。”
鄂顺搭上他的手,艰难地站起,步子迈得格外艰难,好像下半身都不是自己的。姜文焕见他把一步路当五步走,皱了皱眉,打横抱将他抱起往府里去。
“你干嘛…!”鄂顺注意到府里经过的许多人望过来的眼神,羞得举起双手遮住了脸。
“你不是走不动路吗。”
“你扶我我也能走!”
“走到天黑了还没进门。”
姜文焕快步将他送进大堂,小心地把他放到椅子上,招来了侍女:“饭菜先放一放,做些解暑的先端来。”
侍女应声后退了下去,姜文焕回头一看,鄂顺低着头,一手正挡在额前。
“你挡着脸做什么?”
“丢人啊…被你抱进来,这么多人看见,你也不知羞。”
“我抱你,你还嫌丢人?”姜文焕气笑了:“你要清楚你我的关系,以后多的是亲密的事要做。”
“要不是你把我丢下,我,我还用你抱。”鄂顺涨红了脸。
“嗯,是我疏忽。”姜文焕把腰间的令牌卸下,放到桌上又推到他面前:“这个你收下,在东鲁可通行无忧。”
鄂顺拿起令牌正反看了看,嘀咕道:“这是郡王的,你给我普通的就行了。”
“你是郡王妃,用郡王府的令牌合情合理。”
“我不是不拿郡王府的,但这块是你的,给我了你用什么?”
“没这块令牌照样没人拦我。”
“也是,”听到这话,鄂顺倒是心安理得地把令牌收起来:“不像我,来东鲁两天被被拦了百八十次,寸步难行呀。”
“……明日起就不会了。”
侍女把解暑的绿豆汤端上来,正好瞧见了鄂顺拿着令牌把玩,郡王府的下人都机灵,见了这一幕心里都有数。
姜文焕看鄂顺饿极的样子,对侍女道:“饭菜准备一下,也上来吧。”
吃饱喝足,姜文焕被鄂顺的食量惊到。
“弥黛坊那一桌,还真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我那天是真饿了…”鄂顺小声道,又突然反应过来:“你说我在那一掷千金,是怀疑我叫了人陪?”
“一般人很难吃那么多,我怀疑也很正常。”
鄂顺手一叉:“我自己花钱,干嘛请别人吃饭。”
姜文焕笑了:“嗯,误会你了。”
“倒是你,你才是常客吧,老板娘都认识你。”
“我说了我是公务在身。”
“公——务——在——身——”鄂顺阴阳怪气地学着他说话,又嘀咕道:“我受了欺负,你还帮着别人说话…”
姜文焕看他还惦记着这茬,叹了口气,道:“王公子除了爱喝酒,偶尔流连烟花柳巷之外,是个有才之人,东鲁惜才,况且他未曾让你受伤,我不能因为他耍酒疯就把他关进刑狱吧。”
“可是…”
“可是你是南都世子,身份尊贵。”姜文焕抿了口茶,又说:“我当然可以把他关进去,但他父亲是大司寇,把他送进去他不过是回了自己家好吃好喝地供着,看在我的面子上,大抵会关上两天,然后依旧因为罪状轻被放出来,你那一桌不便宜,我让他出出血,王司寇迟早会知道,免不了他一顿禁足。”
鄂顺听他一通解释才明白,默默低头哦了一声。
“去洗漱准备安寝吧。”姜文焕站起身,又回头对鄂顺道:“与我一屋,免得被人传闲话,让你被看不起。”
话是这么说,要与姜文焕同床共枕,鄂顺还真有点别扭,趁姜文焕还没来,他想着自己先睡着就什么也不搭理了,结果明明累了一天的身体,却是怎么翻来覆去也没有睡意。
姜文焕穿了寝衣的样子柔和许多,敛了白日许多傲气,进了屋也没有直接上床睡觉,而是在烛光前看起了竹简,鄂顺盯着他不知盯了多久,只是终于迷糊闭上眼时,姜文焕依旧在那里。
睡得晚醒得也晚,鄂顺醒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人了,要不是被褥有些褶,说一晚上没上来过鄂顺也信。
醒了之后鄂顺才意识到姜文焕昨天说的‘明日起就不会了’的意思,一夜之间,全城内外把南都世子嫁予东伯候之子姜文焕的消息传开了。
作为东伯候唯一适龄婚嫁的儿子,郡王妃这个位置被多少人垂涎,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鄂顺的出身就是旁人比不上的。
不用操办婚事,这会儿鄂顺是悠闲又自在,到了饭点由侍女把饭食端好送进来,鄂顺认出了这是昨天把他拦下的侍女:“诶你…”
“夫人…”侍女低着眼:“有什么吩咐。”
“没有,”鄂顺看她有些局促,便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臂:“你别紧张。”
“夫人恕罪…”侍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鄂顺懵懵地眨了眨眼:“我没要怪你,你先起来。”
侍女还是跪着,鄂顺眼珠子一转:“我有话要问你,你不起来我就真要怪你了。”
侍女这才乖乖站起来:“夫人要问什么?”
“姜文焕在哪呢?”
侍女刚站起来脚一软差点又跪下去,忙扶着桌子稳了一手:“夫人,不能直呼殿下大名的…”
“还有这规矩?好吧,那他人在哪,不回来吃饭的吗?”
“回夫人,殿下这时候通常在军营,午膳一般跟将士们一起吃的。”
“你别夫人夫人的了,我听着别扭。”
“是,夫人。”
“……”鄂顺无语凝噎,眼一抬正好看见往这走来,一身青铜甲胄的姜文焕:“这不是回来了吗。”
侍女回头,愣了一下,随后毕恭毕敬的行礼:“殿下。”
“在聊什么?”姜文焕跨过门槛,坐到桌前。
“问你去哪了,”鄂顺看了眼侍女:“她说你一般在军营吃。”
“嗯。”
“怎么回来了?”
“现在你来了,总是不一样的。”说完,姜文焕面无表情地倒茶抿了一口。
“哈?”鄂顺嘴角抽了抽。
姜文焕摆手让侍女下去,又对鄂顺道:“不是说给你听的。”
“切…”鄂顺也懂了:“你不用这样他们也服我。”
“是吗。”姜文焕动筷,似乎没把鄂顺的话放耳朵里:“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你,穿着这个吃饭啊?”穿着数十斤重的甲胄,鄂顺看着都替他累。
“吃完就走。”
“那我呢?”鄂顺也动筷,往嘴里塞了口吃的。
姜文焕看了他一眼:“……你要如何便如何。”
鄂顺停下来:“你不带我去呀?”
“我去军营,带你去做什么?”
“带我去见见人呀,他们总得识得我吧。”鄂顺放下筷子,双手交叠,孩童上学堂一般乖巧地放在桌面上。
“他们识得令牌就行了。”姜文焕依旧吃着,不去看他。
“万一令牌丢了呢?”
“……”姜文焕顿住。
“对吧,带我去吧,待在家中太乏味,我一人出门人生地不熟,带上侍从又太拘束,”见他不说话,鄂顺扬起下巴:“你不带我去我就去逛青楼了!我反正有你的令牌呢。”
“威胁我?”姜文焕扬起嘴角,放下筷子与他面面相觑。
被他这眼神看着,鄂顺抬起的脸又心虚地低下来,嘟嘟囔囔:“带我去又怎么啦,我哪里见不得人了…”
姜文焕没松口:“今日不行,改日吧。”
鄂顺闷闷地哦了一声。
姜文焕走后,鄂顺还是没闲住,带着侍从上街玩了一天。
几天过去,这些天姜文焕日日都准点回府陪鄂顺吃饭,托他的福,即使南都世子的份量不如以往重了,鄂顺在郡王府也没被轻视一点。
今日吃完午膳,姜文焕拭口:“你不是要去军营吗。”
“啊?”鄂顺愣了一下,前些日的话他还以为姜文焕随口说来搪塞他的。
“又不想去了?”
鄂顺站起来:“去!”又坐下:“不过等我吃完。”
鄂顺去了军营像回了家似的,左看右看,虽然跟南都的军营差不了多少,但就是自在。
鄂顺一袭暗纹黑衫,腰间别着白玉玉佩和显眼的镀金令牌,看起来像个富贵王爷,跟到处都是粗人的军营格格不入,又因为跟随在姜文焕身边,招来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姜文焕把他带到训练场,领头训练的百夫长走来向姜文焕汇报了训练状况,眼神一点儿也没偏,完全无视了鄂顺的存在。
鄂顺凑到姜文焕耳边,小声道:“他看不见我啊?”
“纪律。”姜文焕简练的回答。
鄂顺挺直了身板目视前方:“哦。”
姜文焕看看他没忍住皱眉笑了:“我是说他们有纪律。”
“啊?哦。”鄂顺又松弛下来,又笑着问:“练剑的在哪?你带我去呗。”
“走吧。”
练剑的训练场不像方才那个那样井井有条,看起来正在散练,少见的是鄂顺注意到边上有一姑娘在派送给将士一些糕点水果之类的东西,看扮相也不像侍女,和他一样在这显得很另类。
鄂顺心思不在那,转头兴致勃勃地问姜文焕:“我能跟着练练吗?”
鄂顺看他的眼神都快冒星星了,姜文焕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就一会。”
得到同意,鄂顺过去随手拿了把剑有模有样地舞起来,他从小练剑,南都一派的剑法是他的舒适区,不乏有好奇的将士停下来看过去,姜文焕双手交叠站他身后看着他。
“耍得不错,”身旁的将士收着剑站在一旁:“就是感觉软绵绵的。”
鄂顺停下来,将剑锋指向他,笑得无害:“你要跟我比比吗?”
将士爽快应战:“来啊。”
一旁的百夫长正要上前制止,被姜文焕拦下来:“他要玩就让他玩。”
“将军,老许没轻没重惯了…”
姜文焕只是笑:“不要紧,这一战,给他立威。”
“可是老许不会放水的…”
“就是要他不放水,”姜文焕胸有成竹:“输了玩得起,左右都不差。”
“是,将军…”
训练场自觉地给他俩腾出了地方,鄂顺鞠躬行了个礼,被叫做老许的将士粗鲁惯了一时没接住,又慢半拍地跟着学了一个还过去。
比试开始了,老许大刀阔斧之姿,排山倒海之势挥去,鄂顺只是一味地躲,身旁许多给自家兄弟叫好的将士让场上的人挥舞得更用力,鄂顺身处劣势,被攻得连连退后,最后一剑平挥下来,鄂顺赶忙下腰闪避,这一剑实在凶险,姜文焕在一旁也皱起了眉,百夫长急得满头是汗,又不能上前打断。
不想,鄂顺灵巧地躲过这一致命一击,静待的时机已到,转身向将士身后绕去,速度之快,一剑抵在他后脑勺处,只要稍微一动便会即刻刺上剑末,老许呼吸凝结,身体僵在原地。
胜负已分,场内在短暂一秒地寂静后爆发出欢呼声,姜文焕也冲身旁的百夫长挑了挑眉。
鄂顺收了剑,承受欢呼时眼睛瞟了一圈,不远处的姑娘似乎从刚刚就开始往这边看,鄂顺再度抬手鞠躬:“承让。”
“甘拜下风。”老许爽朗地笑起来:“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此话一出,身旁的人才靠近他耳边给他提了个醒,老许愣了愣,忙行礼:“夫人,属下鲁莽。”
鄂顺笑着摆摆手:“不必多礼,你这个朋友,我也交了。”
姜文焕满意地扬起嘴角,鄂顺的地位算是立住了。
比得差不多,姜文焕下令让他们继续练,带着鄂顺准备离开,经过练弓的训练场,鄂顺又迈不开脚了。
鄂顺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冲姜文焕恳求一般地眨巴眨巴亮亮的眼睛。
“……”姜文焕无奈:“这个玩完就回家。”
鄂顺笑着答应,只是弓兵的弓是弓兵的命,每把弓都是独一份的,根本没人愿意外借,也没有多余的闲置。
“没有弓…”鄂顺站在靶前回头向姜文焕看去。
“……”姜文焕招来了身旁的将士:“把我的弓拿来。”
将士还以为没听清,又确认了一遍:“拿…您的?”
“快去。”
鄂顺接到这沉甸甸的弓时眼里全是看见极品闪发的光亮,他抬手却拉得十分艰难,费尽力气也才拉出一半不到,箭矢果不其然地朝地上飞去了。
姜文焕笑了一声。
“笑什么,这个很重啊…”鄂顺嘀咕道。
姜文焕走到他身后,手覆在他的手上挽弓,两人靠得极近,鄂顺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扑在他的耳畔,惹得他耳根发热,箭在弦上,姜文焕轻车熟路地发出去,正中靶心。
姜文焕松开他的手:“这个拉力有一百斤,你没刻意练过,很难拉动。”
“哦,我,我不玩了,回家吧。”鄂顺急匆匆地走。
姜文焕皱了皱眉,把弓递给一旁的将士,快步跟上去:“说你一句还结巴了。”
鄂顺大步走在前面:“你才结巴呢!”
姜文焕又笑了。
姜文焕跟着鄂顺回了家,都没歇会,就又回军营里去了,鄂顺也费解,百无聊赖地问身旁的侍女:“你说他非回来这一趟做什么?”
侍女笑着:“殿下应该是送您回来才放心。”
“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说...”鄂顺手肘撑在桌面上,手心拖着下巴:“我用得着他送,我可比他手下的将士还厉害呢...”
侍女还是笑着,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鄂顺沉默了一会,又嘟嘟囔囔地问:“你们殿下...平常都做什么啊?”
“殿下平常都忙于公务,不做什么。”
“连你们都这么说,他都不无聊的吗?”
“奴婢不知。”
“那他有什么朋友吗?”鄂顺又补充:“除了军营里的,我来之前,总有些世家女子什么的在接触着吧?”
侍女想了想,摇摇头:“殿下不近女色。”
鄂顺瘪瘪嘴:“也就骗骗你们了,看他样子就不像不近女色的…”
侍女没有想要跟着主母说主人小话的意思,挂着微笑保持沉默。
鄂顺觉得特别没意思,干脆直接问:“那男子呢,那他身边真就一个女子都没有?”
“有一个。”
鄂顺见终于问出了东西,眼睛亮起来:“谁呀!”
“秦姑娘来过府里,偶尔也会去军营。”
“秦姑娘..?是哪家的千金?”鄂顺想起今天在训练场上见到的那位:“军营去的女子多吗?”
侍女摇头:“秦姑娘出身平民,是弥黛坊的乐姬。”
“乐姬…”
也对,一般女子谁去军营待着,鄂顺又转念一想,不对,一般女子怎么进得去军营,他刚来东鲁的时候,连郡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等等,你说她是哪的乐姬?”
“弥黛坊。”
鄂顺拧紧眉头,怪不得在军营的时候,老感觉她往这边看,怪不得姜文焕往弥黛坊跑,还公务…身份低微所以娶不进门,现在他是郡王妃了,也就代表…
“夫人...您...很焦虑吗?”
“胡说,”鄂顺频率极快地啃着自己的大拇指盖,蹙紧眉头:“我有什么好焦虑的。”
天又黑了,姜文焕准时准点地回府,饭桌上却不见鄂顺的身影,吃饭都不积极,属实不像鄂顺的做派。
姜文焕问:“夫人呢?出去了?”
“夫人在房里。”
“嗯,叫他出来吃饭吧。”姜文焕动筷。
“夫人说让您回来了自己用膳。”
姜文焕皱眉顿了顿,问:“他吃过了?”
侍女摇摇头。
“他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姜文焕放下筷子:“白天还好好的,我去看看。”
“奴婢觉得...”侍女还没说完,姜文焕就大步走去了。
房门紧闭,姜文焕本想推门而入的手停在了空中,又转而握拳,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鄂顺。”
屋里,听到声音的鄂顺翻身从床上坐起:“啊?”
姜文焕站在门前:“为什么不吃饭?”
“就...不想吃啊。”
“我进去了。”说着,姜文焕推门而入。
坐在床前的鄂顺嘴角平平的抿着,垮着张小脸,看他进来,又别开了眼神。
姜文焕走到他面前,抬起手背想摸摸他的额头,被鄂顺偏过脸躲开了。
“别动,我看看有没有发烧。”姜文焕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摸上他的额头。
“你才发烧,我好着呢…”
“你好着还不吃饭,”姜文焕看了他一会,见他没有要接话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谁惹你了?”
鄂顺看了他一眼,又别过脸:“没谁。”
“我?”姜文焕皱着眉挑起嘴角,双手抱胸:“我哪让你不高兴了?”
鄂顺重重叹了口气,跟个小河豚似的:“说了没谁。”
“你回来之后也没出门,到底怎么了?”
鄂顺还是不说话,姜文焕看着他的倔模样,瘪嘴点点头:“不说我去问他们。”
“站住。”
姜文焕转了个身,冲他抬了抬眉。
“你,我问你。”
“嗯?”
“不是,我,”鄂顺犹豫了一会,给自己打了气似的,突然竖起手指指着姜文焕:“我警告你啊,你不许纳妾,再怎么说,我也是南都世子,绝,绝不与人共侍一夫!”
姜文焕愣愣地眨了眨眼,气笑了:“你这都是哪听来的,再说你什么时候侍过我了?”
“你…!”鄂顺涨红了脸,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又犯了:“你不许!听到没有!”
姜文焕抬了抬眉:“你就为了这事气得不吃饭?”
“你答不答应!”鄂顺看姜文焕顾左右而言他,更笃定了心里的猜测。
姜文焕只觉得他的反应新鲜,玩味地扬起嘴角:“我要是不答应呢?”
鄂顺的手臂垂下来,看着他没有说话,那双漂亮的眼睛失去光亮变得空起来,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姜文焕看他表情不对,敛了笑容走过去:“好了,我刚是…”
“出去。”
“你听我说…”
“出去!”鄂顺抓起床上的软枕朝姜文焕扔过去。
如愿把他赶走了,姜文焕说得他心里不舒服,鄂顺又自己生起闷气来,虽然南伯侯唯有鄂顺母亲一人,但鄂顺从小也常常听到哪家妻妾宅斗,闹得鸡犬不宁,严重的甚至使尽手段设计伤人。
除了身份带来的傲气,鄂顺试想了一下姜文焕迎娶昔日心仪之人进门,自己像个插足的外人一般每日看着他们亲近又不能说什么,虚张声势的威胁对姜文焕来说就像纸老虎一压就扁,鄂顺呆在房里,越想越讨厌姜文焕。
被赶出来的姜文焕回到饭桌前揉着太阳穴,饭也没心思吃了,他皱着眉瞟了一眼站着的几个侍女:“你们谁在鄂顺面前嚼舌根了?”
侍女几个随即跪下,异口同声:“奴婢不敢。”
“那是怎么回事?”姜文焕心情不好,语气听起来更令人发颤。
其中一名侍女低声回答道:“下午夫人回来后,问殿下身边是否有女子,奴婢想了想,只有秦姑娘…”
“荒唐,”姜文焕不爽地舔了舔牙根:“他以为我要纳她为妾?”
“殿下未吩咐,秦姑娘的身份奴婢不敢告诉夫人…”
姜文焕烦躁地闭上眼,长舒了口气才道:“罢了,起来吧,把饭菜热一热给夫人送去。”
“是…”
连着好几日,鄂顺都等姜文焕出门了才起,等他吃饱了再去吃饭,姜文焕要是在家,他就一个人出门去,侍从也不带,晚上姜文焕还没进屋,就提前躺上床装死。活泼得像只狐狸的人愣是躲他躲成了闷葫芦,姜文焕这几天跟他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军营的弟兄们发觉这两天将军的火气大,谁也不敢惹,今日下训,姜文焕竟然提出要跟他们一块去喝酒,将士们面面相觑,也不敢说什么。
去酒坊的路上,不远处听到民女喊叫的动静,姜文焕朝那看去,将士们也停下来,其中一名道:“好像是王司寇的儿子,又在街上耍酒疯了,看着真想练他。”
说话的将士一回头,对上姜文焕冷冰冰的眼神,心中颤栗:“…属下失言。”
姜文焕看着远处的王公子,舔了舔牙根,面无表情道:“去。”
“啊?将军…?”
“留条命,能喘气就行。”说完,姜文焕独自往酒坊去了。
这天鄂顺睁眼时,姜文焕竟然在一旁刚刚换好衣服,往日自己醒时,姜文焕早就不在了。
鄂顺装睡,眯着的眼睛撇到了姜文焕腰间多挂了一个格外眼熟的玉佩,等他出去了,鄂顺才爬起来,往桌边一看,自己的那块安安生生地放在那。
拖了好久,感觉姜文焕应该已经走了鄂顺才出门,伸着懒腰走进食房:“好——饿——”
目光定下来时,鄂顺看着饭桌上的姜文焕,尴尬地把手放下,规矩地落座,低着眼不去看他。
姜文焕摆手让侍女下去,眼睛还是看着他,相互沉默了半晌,还是姜文焕先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气氛:“躲够了吧。”
听他训导一般的语气,鄂顺也不遑多让地呛他:“不够。”
姜文焕皱眉:“鄂顺。”
鄂顺歪了歪头,挂着并不真诚的笑看着他。
“我不会纳妾。”
姜文焕开门见山的这句,让鄂顺虚假的笑容垮下来,他眨了眨眼,低下头拿起筷子,又随手夹了块什么放进碗里,犹豫了一会又夹起来塞进嘴里,八百个假动作后才用像蚊子一样的声音哦了一声。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姜文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鄂顺顿了顿,拿着筷子的手停下来:“她…为什么能进军营,她是谁?你是不是喜欢她…”
“我不喜欢她,”姜文焕回答地斩钉截铁:“她是老许的夫人。”
“啊?”鄂顺睁大眼睛,筷子从手里掉下来,又匆忙拿好。
原来在军营里她看的不是他也不是姜文焕,而且作为自己对手的老许。
鄂顺后知后觉地为自己头脑捏造出来的狗血大戏感到羞耻,自己还大言不惭地冲姜文焕发脾气,此刻,鄂顺只希望自己有一台时光机。
“现在知道了,可以别再胡思乱想了吗?”
“哦…”鄂顺努了努嘴,手上的筷子为了掩饰尴尬而一下一下地戳着盘子:“我不知道…对,对不起嘛…”
“你晾了我三天。”
“我知道啦…”
“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
“躲着我。”
“不要再说啦,”鄂顺竖出食指抵在他的嘴边,好像他才是受了委屈的人一样,可怜兮兮地用上目线看着他:“我知道错了…”
姜文焕依旧面无表情。
鄂顺瘪了瘪嘴,低下眼:“我都说了对不起了…”
姜文焕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放下:“下次你想知道什么,自己来问我,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
“哦…知道了,”鄂顺晃悠晃悠他的手,又抬眼看他,小声道:“那你原谅我吗…”
“那你笑一下。”
“笑一下嘛,板着脸好吓人呀郡王殿下…”鄂顺晃着他的手,探头过去冲他笑:“好不好?”
姜文焕没压住嘴角,无奈地笑起来:“现在知道撒娇了。”
姜文焕今日难得得闲,整日同鄂顺待在府里,见到郡王和郡王妃和好,郡王府的侍从也默默松了口气,经过郡王身边需要屏住呼吸的日子终于告一段落了。
难得清闲的日子可惜天气不太妙,燥热的空气让鄂顺没什么出去玩的心思,姜文焕的书房还算凉快些,鄂顺在里面走来走去,扇着扇子,姜文焕则又坐在桌前翻看什么。
“你都休息了,还看。”鄂顺站到姜文焕身旁。
姜文焕没有抬眼:“一些不要紧的,抽空看看。”
鄂顺又撇到姜文焕腰间的玉佩,又看看自己的,还真是一左一右的一对:“怎么戴起这个了?”
姜文焕看了一眼玉佩:“哦…看到了,就拿起来戴着。”
“哦——”鄂顺点点头:“我怎么记得谁说时日久远,不见了呀。”
“……”姜文焕翻看竹简的动作顿了顿,又恢复如常:“知道就不要问了。”
“不知道,你干嘛突然戴这个?”鄂顺笑起来:“为了跟我一对吧?”
“……”鄂顺愣了一下:“什么呀就承认了…”
姜文焕没有抬头,话说得认真:“想与你相配些。”
“哦…”鄂顺觉得天气更热了。
门外突然传来动静,似乎有好身手的人从天而降,踩着房檐稳稳地落到地面,阴影越近,姜文焕抬眼,迅速抓起一旁架子上的长剑将鄂顺护在身后。
“什么人!”
门外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鄂顺突然觉得这身形有些眼熟:“等等,好像…”
姜文焕蹙眉,看着鄂顺往窗外喊了声:“进来。”
暗卫听从命令推门而入,姜文焕举起剑指着来人:“站住。”
“诶,你别…”鄂顺忙站到中间:“把剑放下。”
姜文焕脸色更臭:“你在东鲁还有旧相识?”
“不不不,他是南都人。”
“未曾见过,你把他秘密从南都带过来?”姜文焕眉头更紧:“这几天我不在,你就跟他待在一起?”
“是倒是,不过…”
“我先把他宰了再听你解释。”姜文焕举剑刺入,手法之快,暗卫闪躲不及,布料被一剑划破,胳膊瞬间渗出了血。
“住,住手!”鄂顺挡在暗卫面前,一着急说话就磕巴:“他,他不是,你误会了。”
“你还护着他?”看着面前的人,姜文焕手中的剑失了握住的力气:“你别忘了你是郡王妃。”
“他,哎呀…”鄂顺急得皱眉:“他是我父亲的亲兵,暗中护送我来东鲁的,你,你这么冲动做什么。”
“……你之前怎么不同我说。”
“我都忘了有他了,加上现在,一路上我也才见过他六次。”
说着,鄂顺凑上去帮暗卫查看伤口,姜文焕看着刺眼,把他一把拉过来:“身手还行,刚那一剑剜得不深,有什么话让他快说,说完让侍女给他包扎就是了。”
“他是哑巴,不会说话。”
暗卫捂着伤口,道:“急报。”
“啊?你会说话啊,那路上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暗卫接着说:“北地五州联合发兵夜袭南都,昨夜南阳烽火台失守了。”
“什么?”鄂顺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煞白了,缓了好一会才道:“那,那南都现在怎么样了?父亲母亲可还好?南阳伤亡如何?百姓呢?”
暗卫叹了口气:“不清楚,这是全部消息了。”
鄂顺有些站不稳,被姜文焕扶着肩膀稳住,又喊来了侍女带暗卫去包扎伤口。
鄂顺坐在椅子上的眼神还是懵的,他看向姜文焕:“这是…假的吧?”
姜文焕蹙着眉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别急,消息如果可靠最迟明天东鲁就会收到,我现在…无法仅凭一个暗卫的话上奏。”
“事发突然…父亲定然也来不及反应…怎么会,北地怎么会突袭…”鄂顺眼神空洞,突然站起:“不行,我要回南都。”
姜文焕抬手拦住他的去路:“你冷静点,就算现在你回到南都也无济于事,北兵现在是攻还是驻扎都还不清楚,你要去给他们送筹码吗?”
“那我要怎么办…”鄂顺看向他的眼神里镀上了一层水光。
“……”姜文焕于心不忍,安抚地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软下语气低声道:“南都会没事的,交给我,我去确认消息,你乖乖在府里待着,不要乱跑,好吗?”
鄂顺抬手抹掉眼眶里急出来的泪水:“嗯…”
“等我回来。”
姜文焕出门时,对府里的侍卫吩咐:“没我命令,夫人不得出郡王府。”
郡王驾马直奔弥黛坊,在暗门处撞见了薄纱遮面拿着食盒的乐姬秦氏。
“郡王殿下,您怎么来了,奴家正要去军营…”
姜文焕打断:“南都是不是出事了?”
“是。”秦氏从食盒里的夹层拿出信件:“北地五军夜袭南都。”
姜文焕拿过密报信件:“这些我都知道了,还有呢?”
“南都来不及调兵,南阳守卫军被尽数歼灭,损失惨重。”秦氏掩嘴凑近了些,在姜文焕耳边低声道:“北地选南阳为口进攻,好似明知南都兵力不在此,此事蹊跷。”
姜文焕蹙眉看了她一眼:“你怀疑南都内部有细作?”
“奴家不敢妄言。”
“我知道了,密报我带走了。”姜文焕转身离去。
“殿下,”秦氏叫住他:“殿下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姜文焕顿了顿,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南都不能有事。
姜文焕赶回府把消息告诉鄂顺,安慰他不会有事。
但他心里清楚,两千,杯水车薪。
还未等到次日,夜里刚躺下,侍女就赶来通传,信使带来了前线的密报,姜文焕起身鄂顺也跟着起。消息与姜文焕所想的不差,北军人数众多,两千先锋百人被俘,逃回来报信的不到十人,皆受重伤,其中一名将士,把话说完就咽气了。
信使既悲痛又严肃地说着,听到那些献出生命的东鲁军,鄂顺低着头感到脊背有刺骨的寒冷,一边替战死的将士心痛,一边对这次南都的危机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两千铁骑,不到半日,北兵气势浩荡至此,是想一鼓作气把南都收入囊中。
信使还要往下说,姜文焕抬手示意他先暂停,感受到鄂顺微微颤抖,姜文焕覆上他的手背拍了拍:“先去睡吧,这里有我。”
鄂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摇摇头:“我睡不着…”
“总要休息的,去吧,听话。”姜文焕不容置疑地招来了侍女:“带夫人去休息。”
鄂顺被支开后,姜文焕才问:“南都现在是什么形势?”
信使摇摇头:“不乐观,南阳已经沦陷了,明日恐怕还要往前。”
“啧…”姜文焕闭上眼:“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殿下,约莫是子时了。”
“你跟我进宫。”姜文焕站起身。
“现…现在?”
姜文焕带信使深夜求见东伯候,三人商谈,殿内烛火彻夜未熄。次日,郡王亲兵彭祖寿、马兆受封领将,各率七千铁骑两面奔袭支援南都。
三日后,彭祖寿率领铁骑部队路遇两千北地巡军,双方交手一天一夜,俘虏北地巡军四百人,其余尽数歼灭,行踪暴露,遂折返回鲁。
马兆率军支援南都,第七日,信使密报南都内乱,前线大败,七千东鲁铁骑生死未卜,南都局势加剧。
南都败讯频传,好几批援军奔赴前线也像石沉大海,鄂顺的脸色都憔悴了许多,纵使弥黛坊密网通天,在这战火纷飞之下消息传出也是难上加难,南都内部究竟是怎么个乱法还不得而知。
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大臣上奏请东伯候别再作无用功,白白牺牲千千万万的东鲁将士反而容易激起民怨,南都像块烫手山芋,救不得了。
鄂顺再次从一城一城的陷落噩耗中听到不一样的消息是暗卫浑身是伤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替南伯侯传话,若是南都覆灭了,要他好好待在东鲁。
这托孤一般的话让鄂顺泣不成声。
姜文焕穿着甲胄踏进门时,鄂顺跌跌撞撞地走出去,话里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南都怎么样了…姜文焕…我,我父亲母亲怎么样了…”
姜文焕扶着稳住他,看到他狼狈的样子,胸口闷闷地绞痛:“阿顺,你别急…”
“你不要再瞒着我了,”鄂顺皱着眉,泪眼朦胧地看向他:“你告诉我实话,南都…是不是陷落了?”
“南都没有陷落,”姜文焕拇指擦掉他的眼泪,轻声告诉他:“我求了父亲让我率兵亲征,南都会没事的。”
“你…你要…”鄂顺瞪大了眼睛,泪水给他的瞳孔抹了一层高光,在发红的眼眶下更显脆弱:“我…我跟你一起去。”
“说什么傻话,”姜文焕笑着:“你去了我不就分心了,这不是带着弟兄们去送死吗。”
“我不管,你带我去,”鄂顺低着头用袖口擦眼,颤颤巍巍地:“我不想你有事啊…”
“别哭了,”姜文焕把他拥入怀里,低着头下巴扺在他的肩膀上:“你想去,那我明天再去求父亲,好不好?”
鄂顺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小狗呜咽一般地嗯了一声。
这些天鄂顺的精神都熬坏了,难得睡久了些,醒的时候头还是昏昏沉沉地,踏出房门时侍女在门外候着,鄂顺问:“你们殿下呢?”
“夫人先吃饭吧。”
“我还不饿,姜文焕呢?”
“殿下让夫人好好吃饭…”
鄂顺脚步停住,预感不好:“他人呢?”
“殿下他…”
“他出兵了?”鄂顺蹙眉。
见侍女支支吾吾,鄂顺不再等,直奔大门去,却被侍卫拦住。
“夫人,殿下吩咐让您好好待在府里。”
“你们让开!”鄂顺想冲出去,又被几人严防死守着推回来。鄂顺突然想起姜文焕给的令牌,忙从腰间卸下,着急忙慌地还掉在了地上,鄂顺捡起来举起:“让不让!”
侍卫几个面面相觑:“这…”
鄂顺趁他们犹豫闯出去,牵了匹马直奔东鲁城门。他着急得眉头紧锁,心里一遍遍地默念一定不要走,一定要赶上。
“关城门!”
远远听到这声,鄂顺的心脏快得要跳出来,他攥紧手里的马鞭让马儿提速,城门已经在四个守卫的手下慢慢关闭,最后一刻,鄂顺与城门擦肩而过,前面是浩浩荡荡的军队,鄂顺奋力追赶,拼命地喊着姜文焕的名字,队伍太长了,声音一点也传不过去,他急得要哭出来。
“后面是什么动静?”老许在军队的中段,隐约看到队伍末节似乎有些骚动。
一旁的将士搭腔:“不知道,好像有个人在追。”
“有点眼熟啊…”老许从马上站起来,眯着眼往后边望去:“好像是…我去,是夫人,夫人追上来了,快传上去,告诉将军!”
鄂顺已经分不清是自己让马儿跑得太快了还是队伍慢下来了,直到从军队头部,那身穿金甲的将军踏着铁蹄飒沓如流星地飞驰而来,他身后的披风被黄沙扬起,那么威风凛凛。
见他来了,鄂顺终于能够停下来,他和姜文焕同时下马,姜文焕二话不说地抱住他:“你怎么来了。”
“你还敢说,”鄂顺推开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下瘪,拳头重重地打在他坚硬的盔甲上:“骗子,你是不是想抛下我…”
姜文焕何尝不想在临行前叫他一面:“我怕见了你,有了牵挂,就走不远了。”
“唔——”
比鄂顺更快有反应的是将士们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鄂顺眼泪掉下来,耳朵也红了。
不知道哪个将士调侃地喊了一句:“将军,我们还杀不杀北地那帮禽兽了?”
“杀!杀不干净将军和夫人都饶不了你!”又不知哪个搭腔,引来一阵哄笑。
鄂顺没绷住破涕为笑,姜文焕看他笑也跟着扬起嘴角,眼里全是临别之际的眷恋。
“此行凶险不知何日是归期,我希望你能平安,只有你好好待在东鲁,我才能无后顾之忧。”
姜文焕说定了的话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了,鄂顺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他,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闭上眼睛凑近,在他的唇上轻轻地落下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姜文焕睁着眼看到他近的不能再近的皮肤,那双清澈眼睛上的安静的睫毛垂着,唇上的触感好像温热的水。
临行前,姜文焕听不见将士们震天的欢呼声,他只听到了鄂顺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要平安回来。
姜文焕走后,鄂顺才知道,东鲁大臣都反对出兵援助南都,更有甚者想分南都一杯羹,沉稳出名的郡王在大殿上勃然大怒,对着国臣拔剑,朝堂寂静无声,东伯候也没有制止,默许了儿子的行为。
姜文焕力排众议,当着众臣的面请缨亲征向南伐北,以告东鲁将士之亡灵。
姜文焕据理力争,铁了心要亲自上战场,不惜以郡王令作筹码,东伯候见拗不过,但一想前面前去支援的几万人,有战败的,有被俘虏的,总之,没有胜利过。
东伯候不顾异议一声令下,赐将军印命姜文焕为最高统帅,全国诸将皆兵属大将军听凭调遣。
姜文焕出兵后,鄂顺日日夜夜等着捷报,期盼南都有救,期盼郎君归来。
姜文焕出征一月有余,可等到的消息是,东鲁一队人马被北军突袭,军中大乱,伤亡未知。
鄂顺的心揪在一起,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强硬一点跟着去,他的脑海里拓着姜文焕的面容,那幻想又挤进心里。
东鲁大部队正面遇上北军一万主力,两军交战三天两夜,姜文焕中箭,长长的箭矢插在胸前,离心脏只有毫厘,他忍痛折断箭矢,踏着铁骑,没有停下来。
北军另一队绕过山路从侧面突袭东鲁大军,东鲁阵脚大乱,百夫长曹宗临危受命率千人以少挡多与北地增援厮杀,除曹宗外东鲁战士全数战死。
东鲁大军正方交战混乱之际,姜文焕当机立断,率八百精锐一路奔袭,狂奔数百里直捅北军后方阵营,速度快到来不及报信,姜文焕神兵天降,率军斩杀九千余人,俘虏三千余人,四候就地格杀,一候被生擒,北地军营被扫荡一空,收获粮草上百斤。
但战斗结束了吗,似乎没有。姜文焕马不停蹄回头支援正面,一路打穿北军,摧枯拉朽,本来几乎要战败的战役瞬间反转,姜文焕杀红了眼,率东鲁大军完全碾压,反抗一律格杀勿论,投降被俘不计其数。
这场耗时两个月部署的战斗大胜,姜文焕一战封神,东鲁境内传来捷报,郡王率军凯旋。
收到战报时,鄂顺根本不敢相信,姜文焕打了这么一场史无前例的胜仗,他喜极而泣,别说整个郡王府,整个东鲁都为之沸腾,民间甚至传起郡王殿下是战神转世。
姜文焕进宫复命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府,两月有余,姜文焕每次从敌军的刀剑中躲过时,脑子里想的都是他,他得回去,他答应他要平安回去。
鄂顺知道他进宫了,便站在门口,烈日当空,侍女劝他进去等他也不听。
“怎么这么久,他再不回来我就进宫去了…”鄂顺嘀嘀咕咕地。
听到马蹄声传来,姜文焕骑着马从大道里绕进来,他眉目坚定似剑月,和他出征时一样英姿勃发,鄂顺看得有些呆了,等到姜文焕下马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姜文焕见他脸颊红扑扑的,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怎么站在外面等,脸都红了,热不热?”
鄂顺不自然地眨眼,又别过脸:“还,还好…”
姜文焕看了身旁的侍女一眼:“怎么让夫人在外面等。”
“奴婢劝了…夫人不听,他说您再不回来他就要进宫去了。”
“胡胡胡胡说,”鄂顺狂眨眼,甩手往里面快步走去:“我什么时候说了…”
“慢点。”姜文焕摇摇头,笑着跟上去。
姜文焕一回鲁就进宫了,身上重重的甲胄还没退去,鄂顺又拉着他进屋,服侍他脱下外层的盔甲,又解开里衣,厚厚纱布包裹的胸膛出现在眼前时,鄂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那纱布已经发黄,渗出了红色,血已经干了,在粗布上结了一层血渍,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换过。
姜文焕见他愣着不动,抬手摸摸他的后颈,温柔的告慰他:“跟我的军功相比这都不算什么。”
“再偏一点你就死了…”鄂顺心疼地瞪他一眼。
姜文焕笑着,把话说得轻飘飘:“夫人不是让我平安回来吗,我怎么敢死。”
“万一怎么样了呢!”
“那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
鄂顺想抬手打他,看到那伤口又停下来,最后一脚踹他的腿去,姜文焕还装作吃痛地叫了一声。
“哼…”鄂顺生气的模样没持续多久,他伸手抚上他的胸口,动作小心得像触碰一层吹弹可破的薄膜:“疼死了一定…”
“不疼。”姜文焕握住他的手:“南伯侯一切都好,他让我转告你,让你放心。”
“嗯…”鄂顺叹了口气:“好久没见父亲母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
姜文焕笑了笑,又道:“我们俘虏了北地州候,逼供下已经招了,陈太傅和赵司马在南都内为北军接应,现在细作已被南伯侯处理了,想来他老人家也可以清心些。”
鄂顺一愣:“谁?”
“三公陈太傅和南阳赵司马,南阳烽火台的缺口就是他的手笔。”姜文焕见他突然脸色煞白,蹙眉:“怎么了?”
“他们…当初我在大殿逼父亲送我和亲,出来施压的头两个就是他们…”鄂顺看向姜文焕:“陈太傅他看着我长大的,他是我小时候的老师…他们是南都的重臣啊…”
“……”姜文焕也一时凝噎,而后才道:“他们背叛了南都,死不足惜。”
“我提出和亲是不是正中他们下怀了?对了,还有…还有!”鄂顺猛然回想起:“当初来东鲁的路上遇到的那伙匪徒,明明我已行出南都百里远,那些人说话还有南都的口音…!”
“他们这么狠心,”鄂顺的声音开始颤抖:“要置我于死地…”
姜文焕皱着眉,安抚地将他揽到自己身边:“已经结束了,不要想了。”
“我不能不想啊…我…万一我执意没有要父亲安排的暗卫,万一我死在路上,万一南都失守…我父亲母亲该怎么办…南都怎么办…我太蠢了…蠢得被人当了棋子还没发觉,”鄂顺抬眼看着姜文焕,眼眶里蓄满了泪:“是我害了南都…是我害你受伤的…”
姜文焕的心也跟着被牵动得痛起来:“不是你的错,就算你没有来,他们也早就勾结了别人,这一战是无可避免的。”
“你没有死在路上,你的父亲母亲没事,南都也没事,他们的计谋没有得逞,”姜文焕安抚他:“我也没有事。”
鄂顺对上他真诚的眸子,突然觉得动荡不安的心沉静了下来。
鄂顺吸了吸鼻子,瘪着嘴:“谢谢你…”
“你我之间还需言谢吗?”姜文焕笑起来,捧起他的脸揉了揉:“不许哭了,都不可爱了。”
“本来就不可爱…”
“谁说的。”姜文焕拇指捏起他的嘴角:“阿顺还是笑起来比较可爱。”
“别弄我了…”鄂顺耳朵染上粉红,皱着小脸挣开他:“赶紧去洗身,再不换药伤口都烂了…”
姜文焕笑道:“是,夫人。”
从死亡边缘回来的小别胜新婚,就是姜文焕从接管东鲁军队之后头一次小半个月没守在军营,偶尔去看看也是带着鄂顺一起,待一会就又要走。往日常常往宫里钻,公务一处理就停不下来,如今例行的进宫也是能免就免,两人如胶似漆,东伯候乐得见着,也不怪罪。
不过这天姜文焕倒是少见地又主动进宫去了,鄂顺问了一圈,也都说东伯候未曾传见,鄂顺悬着心,难道是哪里又起战事了?
姜文焕回府的时候心情很好,看他笑着,鄂顺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上前去问:“你怎么进宫了,出什么事了吗?”
姜文焕搂上他的腰:“嗯,大事。”
鄂顺蹙眉,看他的样子又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坏事,道:“再不说你就出去。”
“夫人息怒,”姜文焕笑着:“我求了父亲重办喜宴,父亲同意了。”
“啊…”鄂顺惊喜地笑起来:“这,干嘛突然想重新办,你不是嫌麻烦吗…”
“你说好久没见南伯侯了,我们重办喜宴,这样能请他们来。”
鄂顺抬眼看了他一眼,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颈间:“你怎么这么好…”
“你的话总是要放心上的,”姜文焕摩挲着他的后腰:“我后来想想,不办总觉得委屈你,我想昭告天下,你是我明媒正娶的郡王妃。”
“姜文焕…”鄂顺小声叫他的名字。
“我虽然是和亲来的,但我…我如今也是真心爱你的…”
姜文焕分开他,看着面前这张漂亮的脸和因为他的直视而害羞闪躲的眼睛:“夫人的眼睛日日都在同我表白。”
姜文焕鄂顺
春鹤
朝歌城狼烟四起,人马厮杀声响彻云霄。今日值守的姜文焕带领一队东鲁精锐,伫守在朝歌的最后一道城门。
身下的渤海悍马发出警惕和备战的嘶鸣,姜文焕紧紧盯向城内,听到远处的喧嚣正逐渐靠近,握着弓箭的手也不由得越来越紧。他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和疾奔的马蹄声同频跳动。
幼时同各方诸侯之子入质子营,为殷寿征战四方,战争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场面,但却从未如今日这般让他心如乱麻。
犹记得在东鲁时,父亲常陪着姜文焕及几个弟弟沿着海岸纵马追赶海鸟,天边的云是那样低垂,海鸟最终飞向茫茫大海,姜文焕欲跨过礁石,穿入海浪,却总被父亲喝止...
犹记得在东鲁时,父亲常陪着姜文焕及几个弟弟沿着海岸纵马追赶海鸟,天边的云是那样低垂,海鸟最终飞向茫茫大海,姜文焕欲跨过礁石,穿入海浪,却总被父亲喝止。
大海表面风平浪静,深处则波涛汹涌,险象横生。父亲说,身为东鲁子弟,要懂得与海共存。
他的父亲,东伯侯姜桓楚,作为四大伯侯之首,骁勇善战,兵马强盛,为表衷心,主动将妹妹姜兰真贡纳大商,被帝乙赐予殷寿为正妃。
兰真嫁往殷商之时,姜文焕尚未出生,但小时常常听到乳母讲起殷商使者来迎新妇的那日,浩浩荡荡的数十队车马,载着奇珍异宝、甲胄金银、青器玉盏、绸缎布帛,一派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风光景象。乳母颇为得意,言及各方诸侯与殷商王室联姻者众多,但这份尊贵荣宠,竟堪比太子迎娶南伯侯之女时的盛况。
可她从未想过,越是重视,就意味着越是忌惮。兰真的远嫁并未换得殷商的绝对信任,姜文焕十岁那年,殷商王室号召天下,要四方伯侯及八百诸侯献其子入贡大商。
母亲听闻,如惊天霹雳,把手里的南珠串狠狠掷在地上,几乎哭倒。南珠滚落一地,玎铛作响,那时弟弟们尚且年幼,不懂母亲为何惊栗至此,也跟着哭作起来,乳母们也抱着弟弟垂泪。
姜文焕虽然懵懂,却终究年长几岁,明白大概,虽然心慌意乱,但眼见堂内哭作一团,赶忙上前搀住母亲,又安慰幼弟。
几番辗转,父亲最终还是妥协了。东伯侯向来刚正,还痴望耿耿之心能够换来共主垂怜。那日,父亲让姜文焕来书房内,却欲言又止。姜文焕却早已做好了打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生养之恩,难以为报,身为长子,愿入朝歌,作大商质子。
父亲长叹一口,不由得悲怮动容,泪下沾襟,紧紧上前握住他的手,颤颤道,此去朝歌,哀怜吾子,务必慎微,父等汝还。临行之日,父亲同家人送姜文焕至齐鲁边界,一行人依依惜别,殷殷嘱托,纵有千般不舍,也只能踏上去程。
十岁的姜文焕回望东鲁的巍峨高山,仿佛听到海岸波涛在耳边汹涌,忍不住后头一哽。那时的他,以为即使在朝歌待上十年八年,甚至二十年,自己终究还是有一天会回到东鲁。
许是带着这份念想,质子营的生活也并非如姜文焕想象中那般难熬。寿王英勇无双,又是质子营的统领,质子们无不敬重非常。姜文焕有与寿王妃这份姑侄关系,加上东伯侯一族的显赫身世,在质子中也颇受优待。而他虽尚武善射,却为人和善,全无争强好胜的心思,且本就是家中长子,惯会照顾弟弟们,于是在营中人缘极好,就连嚣张跋扈的北伯侯之子崇应彪也会给他几分面子。
姜文焕在营中最好的朋友是表哥殷郊和西伯侯之子姬发,他们都骁勇善战,勇猛过人,每日切磋武艺,骑马射箭,也算志趣相投。但姜文焕知道,自己远不同二人一般心心相惜。
殷郊与姬发都渴望成为如殷寿一般的举世英雄,对殷寿充满了崇敬和憧憬。殷寿教授为子之道时,他们都勃发着提携玉龙为君死的豪情。
姜文焕并不因为与殷寿沾亲的关系而唯其马首是瞻,也并不认同殷寿要强行成为自己的父亲,甚至隐隐察觉出殷寿让人不安的野心。
作为背井离乡的质子,他对殷寿满是敬畏,却不曾爱戴。他不属于朝歌,更不属于殷寿。但这层心思被姜文焕埋得很深,表面上,他与殷郊姬发一样,都是殷寿最忠诚的儿子。
质子皆尊殷寿为统帅,但王上业已年老,实质的掌权人确是太子殷启。而质子营中,就有太子妃的弟弟,南伯侯独子鄂顺。
南伯侯富甲一方,又宠爱独子,初入质子营时,鄂顺的一身贵气便引来不少注意。八百诸侯国不少地处偏僻,物资匮乏,即使身份尊贵,也只着布衣薄料。而鄂顺当时一身暗红鹤纹刺绣绸袍,面如冠玉,温文怯弱,站在一帮子黝黑健硕的质子中间甚是惹眼。
初试骑射时,各质子水平参差不齐,又难免紧张,一时花样百出。轮到鄂顺时,他虽姿势漂亮,但碍于力弱,马上张弓尚且费劲,那射出去的箭竟没触到靶子。因他身份尊贵,旁观的质子们不敢发出嗤笑,但挤眉弄眼者亦有之,鄂顺原本白皙的脸登时涨得通红。
姜文焕没觉得好笑,反而觉得鄂顺身姿飘逸,与东鲁箭法从大从力大有不同,竟颇有耳目一新之感。他本欲与鄂顺互通有无,但总不能寻到合适的机会。
质子们来自各方诸侯世家,权力与斗争仿佛刻入血脉,尽管都还是少年心性,私底下却也免不了途分出一些阵营和派系。寿王威名远扬,又是屡战屡胜的盖世英豪,自然在质子营中拥有了更多的拥趸。
不过这派势力毕竟不能明目张胆,对于鄂顺表现出来的不善武力,无论内里如何编排腹诽,却仍畏于他的嫡派身份,只作远观状。
姜文焕对这似有似无的派系划分也有所察觉,他自认不属于这派那派,却一早被默认归入统领阵营。他要否认,又无人在他面前提起,他亦不能自言自说把话挑明。
由着这莫名的氛围裹挟着,他面对鄂顺总觉得有些别别扭扭,好像无数双眼睛盯着。
不过二人交际甚少,鄂顺平日沉默寡言,似乎也无意与其他质子多作接触,又加上营内训练艰苦,久而久之他的这份心思也就抛诸脑后了。
秋狝
一晃姜文焕入质子营五年有余,懵懂小儿也已长成束发少年,他本就生得高大,现在脱去稚气,更是星眉剑目,棱角分明,身形也因长年累月的训练变得健硕有力。姜王妃有时召见他,也赞他英武俊美更甚当年的父亲。
五年间殷寿带领质子营南征北战,殷郊和姬发都是战场上的佼佼者,二人常携手冲锋,关系也愈发亲近,平日几乎形影不离。在权力漩涡中的朝歌,荣耀狂热与阴暗压抑并存的质子营,能有这样一份纯粹的情谊,姜文焕打心底里羡慕。
姜文焕在营中遍地是朋友,偶有闲暇,也会一同围着篝火饮酒作乐。但他始终牢记着父亲的嘱托,慎之又慎,不敢流露真意,不敢踏入那表面平阔实则暗流涌动的大海。
鄂顺亦是如此。初来时,因他身份特殊,总是十分受人瞩目,但鄂顺明摆着并不上心训练,行事低调,克己讷言,即使有些什么鄂顺骑射差极,半夜想家哭鼻子诸如此类的闲言碎语,传了几遍也就自觉没甚意思,不如崇应彪作恶作霸热闹。
姜文焕也曾听有质子羡慕嫉妒道,鄂顺是家中受宠独子,将来便是板上钉钉的南伯侯,自然与我们这些弃子不同,闲云野鹤似的,看来只等归家。
是的,殷寿称他们为家族的弃子,告诉他们早已失去了家族的倚仗,唯有为他建功立业,才能夺回荣光。这样的话术对十多岁的少年蛊惑性极大,逐渐磨灭了他们对家族的念想,反而生出恨意和怨气。
所谓功勋对姜文焕而言并非梦寐以求志在必得,还家才是他最大的执念。所以他对鄂顺,多少有些“自作多情”的惺惺相惜感。
立秋时节,凉风初至,商王为庆五谷丰收,命寿王致质子营田猎以得祭禽。于是殷寿选定朝歌城郊一处野山密林,率质子营扎营在此。
田猎大典上,殷寿威严道,“秋狝不仅在祀,亦在于戎,要让大商及四方看看质子营的战力。此次田猎的规矩,只能射猎,以一日为限,不得猎幼兽、鸟卵、孕兽,不得杀夭毁巢,所获得头筹者,重重有赏。”
对质子们来说,赏赐为何倒是其次,若得了殷寿的青眼,将来或可得以重用,仕途便欣然有望了。
于是各质子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听号角吹响,质子们骑上战马,张弓挟矢,奔入山林。
东山一带常有野禽猛兽出没,于是众质子结伴往东山而行。姜文焕先是跟着殷郊、姬发他们在往东寻觅一番,而后装作走散,径直往西山而去。他意在图个清净,射些野兔野鸡,不求奖赏。
谁知他运气甚好,走至一处,竟见一只孤雁在低空盘旋。姜文焕见状轻身下马,摈气凝神,从箭筒抽出一只雕翎箭,挽弓拉弦。时机一到,只听一声嗖响,一箭中的,那大雁应声而落。
竟能一箭射中飞禽,真是意外之喜。姜文焕见雁落处树林茂密,便将马藏好,自己踏草向前,细细搜查周边树木,最后在溪边一颗高树上看到那只射落的大雁。
姜文焕本就对爬树颇为在行,几下爬到树冠处,见那大雁身子肥硕,毛羽光泽,不是寻常猎物可比。
他正高兴,突然听到有马蹄轻声而至,他一手抓起大雁,警惕地藏在枝叶繁茂处,暗中观察。那树下来人,竟然是鄂顺。
鄂顺下马,将马拴好,细细观察了四周,见河边青石还算干净,便从兜囊中拿出一卷竹简,坐在青石上,开始看书。
敢情,也是一个躲清闲的。
姜文焕差点笑出声,但怕惊动了他,就一动不动。只见鄂顺看书看得极为入神,时不时喃喃诵念,姜文焕听到一些“采采卷耳”“南有乔木”的只言片语,虽不解其意,也觉得缱绻清丽,比兵书竟有别样趣味。
秋日天空辽阔,白云苍茫,姜文焕听着书声,风声,鸟鸣声,流水声,竟渐渐伏在树干上睡了过去。等他一觉醒来,已是午后,他伸个懒腰,意犹未尽,朝下一瞧,看到鄂顺竟也卧在石块旁睡得正香。
姜文焕飞身下树,怕吵醒鄂顺,也不敢多做停留,正要离开去寻马,突然注意到鄂顺马上的兜囊十分空瘪,竟没有猎物在内。想来鄂顺本不善骑射,一上午竟一无所获。
这小子,就是敷衍交差,也不能真就无所顾忌,空手来去吧。就算寿王不作追究,又要平白生出些闲言碎语。
姜文焕看了看手中的大雁,心想,行,今日仗义一回,算你小子好运。他将拔下射中大雁的箭,将大雁塞进马上兜囊,看鄂顺还睡得正熟,便折返找马去了。
姜文焕寻到马,又往东山去找姬发、殷郊他们,途中匆匆打到几只野雉、狐狸,等到了东山,便听到了集合的号角。
三人集合路上有说有笑,相互炫耀各自的战利品。殷郊、姬发此行都收获颇丰,除了鹿兔等一些常见山禽,竟联手擒得一只黑熊。二人兴奋地跟姜文焕描述当时地惊险场面,又揶揄姜文焕所获寥寥,只说他的猎物不够塞牙缝的。
一路上打打闹闹,待返回营地,已有许多人在清算猎物。姜文焕听到有质子羡慕说到,真没想到,鄂顺平日骑射平平,竟能打下一只大雁。
殷郊也是惊奇,射猎中走兽易得,这射下飞禽确着实不易,于是忙拽着姬发凑到鄂顺周围,跟他讨教怎样射雁。
姜文焕恐鄂顺觉得自己小瞧他,所以不愿鄂顺知道,于是站在外侧,悠闲自得数着自己的野鸡狐狸。突然。他感受到人群中一丝凛冽的目光,一抬头正对上鄂顺的眼睛。
他心下一惊,不会暴露了吧,不过马上又定了定心,自己走时鄂顺明明睡着,不能够,不能够。
此次田猎,殷郊、姬发所获猎物数量最多,又擒获黑熊,鄂顺射下大雁,亦十分难得,殷寿拍了拍三人的肩膀,算是赞许,又命赏赐珍宝,自不消说。
鄂顺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反应,想来就算怀疑也并无蛛丝马迹,等姜文焕自认为这事已经算过去,突然有一天夜值的路上,鄂顺堵在他前面。
有什么事情?姜文焕有些心虚。
鄂顺不语,静静看了他一会,突然开口说,大雁怎会沾着雕翎。
姜文焕心叫不好,必是那大雁的伤口血液浓稠,粘住了几根箭羽,而雕翎箭羽颇为珍贵,能用上雕翎的,整个质子营一只手数得过来。
他硬着头皮说,用雕翎者,也不是只有我一人。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这不就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摆着这事天知地知鄂顺知,还有他姜文焕也知。
鄂顺不说话。姜文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觉得自己要解释一下,于是结结巴巴又开口道,那日,那日我见你醉心读书,想着你也许无心骑射,我手边正好一只大雁,顺手就……并不是觉得你射不中……
鄂顺还是不说话。姜文焕也沉默了。两个人站在狭长的宫道中央,月朗星稀,只听到风吹树叶的哗哗声。
鄂顺突然开口说,谢谢。姜文焕听到,惊讶地抬头,见鄂顺眼睛看着他,脸上还有一丝不自然的忸怩。
姜文焕愣了一下,也不好意思起来,没事,没事。
这时姬发远远喊了一声,姜文焕人呢。姜文焕忙说,那个,我先去值守了。鄂顺轻轻点了点头,给他让出了路,姜文焕要走,又忍不住回头对鄂顺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说完,他忙转头走了,也没有注意看鄂顺的表情。
不过,从那以后,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了些莫名的默契。
就比如,骑射训练时,姜文焕会故意一边说着发力要点一边射箭,殷郊皱眉说你话怎么这么多要讲给谁听,姜文焕抡起弓箭就要打他。这样闹着,鄂顺的骑射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又比如,与质子饮酒聚会时,姜文焕借醉唱起东鲁民歌,旁边哄闹一团时,他知道,一定有一个人在认真听,而且,也一定听懂了。
夏芒
姬发误杀微子启那日,满朝跪拜尊殷寿为王,姜文焕惊愕之中,下意识看向鄂顺。鄂顺神情恍惚,脸色发白。显然,两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闹剧深感不安与惶惑。
而后,鄂顺的姐姐也被殷寿下旨殉葬,人人都传说,南伯侯与微子启交往过密,这下恐怕是要秋后算账。更有甚者,传言南伯侯不满殷寿登基,竟暗中策划谋反。
质子营喧嚣四起,朝歌城乌云密布。
姜文焕总觉得鄂顺在躲着自己,他每次试图靠近鄂顺,鄂顺都表现得非常冷淡。他不开口,姜文焕也自是无言。是啊,要说些什么呢?他摇身成为质子中与王室关系最密切的人,而鄂顺一朝失势,只能终日在惶惑中等待殷寿的发落,这时的安慰,简直像个讽刺的笑话。
姜文焕甚至害怕,鄂顺一见到他,就会想起殷启的疯狂,想起姐姐的惨死,他怕鄂顺会对自己生出敌意。为什么那么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日他刚结束当值,回到营地便听到姬发在说,今日几个质子与鄂顺发生冲突,打了起来,鄂顺也受了些伤。姜文焕听闻,起身就要往鄂顺营房去。姬发给他塞了一瓶创伤药膏,叫他带去。
姜文焕敲了敲鄂顺营房的门,却无人应答。他刚要走,听到屋内一声动静,知道鄂顺在内,当下便有些生气,他一心为他,怎么总是被拒之千里。于是他直接推开房门,带着怒意走了进去。可当他见到一脸伤的鄂顺,顿时那气就消到九霄云外去了。
鄂顺正半脱衣袖,给自己上药,原本白皙的脸上现在布着几道淤青,手臂上也有好几处红肿。
见他过来,鄂顺先是惊讶,而后垂下眼眸,继续上药。姜文焕走上前去,从他手里抢过药膏,鄂顺先是躲闪,又拗不过他,只得给了。姜文焕看这药膏只不过是寻常之物,比不得姬发那瓶,便从怀里拿出那药膏,说,用这个。
鄂顺也不拒绝,只静静地任由姜文焕涂抹。姜文焕借着烛火,轻手轻脚给他上着药膏,见他身上伤痕众多,又心疼起来,问,是哪个混蛋?
鄂顺不答,半响了,说,你为什么来。
姜文焕抬头,定定地看着他,两人此时离得很近,姜文焕能感受到鄂顺压抑的鼻息。他问,我为什么不该来。
鄂顺躲着他的目光,说,你应该离我远一点。姜文焕说,我不在乎这些。
鄂顺无言。姜文焕见他不言,又说,寿王他,并没有怪罪于你。鄂顺突然有些激动,直视着他,我并不在乎,那日在大殿之上,我们都看的仔细,太子之死,必有蹊跷!
姜文焕见他激动,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到鄂顺把这些向他直接说出,这些如毒蛇猛兽般可能将所有人吞噬的想法。
姜文焕并不是没有起疑,可每次他恍惚时,总能想到父亲的声音,慎微,慎微。
他握住鄂顺的手,试图让他平静。
鄂顺,他已经是天下共主,说这些……他话未完,鄂顺便甩开了他的手,忍着伤痛站起来,冷声道,我早该想到,你最懂权衡之术,何况,他是你的姑父,你们自然是一家的。
姜文焕听闻,心里翻江倒海,喃喃问,你这么想我?
鄂顺有些被怒意冲昏,继续说,难道不是,当初接近我,也是因着我与姐姐,现在姐姐惨死,你叫我如何忍辱偷生。
姜文焕如何也没想到鄂顺会将自己当初的亲近之意理解为趋炎附势,他又要发怒,又要驳斥,百感交集,最后无力地点头,你怨我,好,你都怨我吧,你还要如何,你要反,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家族!你忘了冀州的下场了吗?
鄂顺默不作声,姜文焕苦笑一声,自嘲道,从前我总不愿以真心示人,自怜无人懂我,如今真心待人家,人家又要不信了。罢了,罢了。
说完,他放下药膏,起身离开。
鄂顺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他看着桌子上的药膏,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要我蛰伏,要我隐忍,可是,风雨将至,大厦将倾,你我又能何处藏身呢?
姜文焕与鄂顺气了几天,终究还是心里在意,总旁敲侧击向殷郊与姬发打探鄂顺的消息。
他们说,鄂顺还是一样沉默寡言,似无多大改变。姜文焕放下心,但又隐隐有些不安。在鄂顺这件事上,他总有种傻气的天真,也或许是总希望事情往好处发展,他满心以为,微子启行刺的事情,就这样轻轻放下了。
直到殷寿召四大伯侯同入朝歌。
那日,夜色深沉,金殿内外灯火通明,守备森严。殷寿命姜文焕与鄂顺、姬发、崇应彪四人在殿外守候,姜文焕知道父亲此时就在殿内,他非常不安,不知殷寿所为何意。
姜文焕看向鄂顺,鄂顺竟也看着他,两人默默相看许久。崇应彪撇头看见,疑惑地打量着他俩,不知道这俩人明明阵营对立,怎么看到一块去了。
被宣召入殿时,姜文焕有意走在鄂顺身边。鄂顺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问,我们,会有事吗。姜文焕并不知道答案,但他安慰地答道,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是他和鄂顺最后的道别。
姜文焕如何也没想到,曾经他亦敬畏非常的殷寿竟是如此残暴嗜血,当他看到鄂顺挥刀向着殷寿而旋即被斩杀,他大脑一片空白,父亲不管不顾冲到了他的剑下,他的剑,刺穿了父亲的身体。
就这样,他得到了东伯侯的名号,却永远失去了父亲和鄂顺。
从那以后,他便日日失眠,只要闭上眼睛,他脑海里都是鄂顺,鄂顺骑马的样子,鄂顺冲他生气的样子,鄂顺不说话的样子,鄂顺问他会不会有事的样子。
他的眼睛血红,他的手按上剑鞘,可他又会想起父亲死前的眼神,那是叫他活着,叫他为了自己,为了回家,好好活着。
这样的来回拉扯反复折磨几乎让他发疯,他感到自己已经身心俱疲,而此时的朝歌陷入了比他更为失控的狂乱。姑母死得不明不白,比干挖心而亡,殷郊锒铛入狱等待斩首……
这一切变故,让独善其身变成个笑话,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
终于,他迎来了这一天。
冬去
疾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姜文焕看到姬发身披战甲,乘着雪龙驹奔逃而来,身后紧跟着崇应彪和万众追兵。
姬发朝他呼喊的时候,姜文焕根本什么也没听到,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没日没夜地渴望此刻的到来。
他没有多言,迎着姬发的目光,朝后射出了那一箭。
这一箭,为含冤自绝的父亲,为以死谏上的姑姑,也为那个飞蛾扑火的少年。
姬发从他身边奔驰而过,他回头一望,仿佛看到红衣少年正快马扬鞭,奔向东南。
他笑了,转头用沙哑的声音嘶吼道,关城门,迎敌。
鄂顺,你想做的,这次我来替你完成。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玉簪采采,少年可归。
摸一个鄂顺,感觉乖乖的憨憨的!我好喜欢!一些自己的灵感。可能有的用词比较现代,见谅~ooc预警!
私设你是东伯侯之女,姜文焕的小妹。
从小你与大哥的感情便很好,因此大哥被送去朝歌当质子的这些年,你总是偷溜着跑到朝歌去找大哥,前两年是因为思念大哥,后来几年你想,可能是喜欢上了那个有些憨厚的鄂顺。
大哥晓得你的心思后,不由得发笑,“质子们中那么多英勇帅气的你不喜欢,偏偏喜欢这个呆瓜……”
“你懂什么啊,大哥。他才不呆呢。”
是啊,他只是面对感情比较慢,可是很认真。
你喜欢在质子们训练完后跑去找鄂顺,虽然很多次是热脸贴冷屁股。
鄂顺和别的质子不同,训练完他不会同他们一样,在一旁打打杀杀...
鄂顺和别的质子不同,训练完他不会同他们一样,在一旁打打杀杀,只会默默地在一旁,擦拭自己的剑和弓。这便给了你和他说话的机会。
刚开始的时候,鄂顺总是一脸沉默寡言,像是听不懂你说什么似的。
“鄂顺,你今天训练的样子好帅诶。”
鄂顺脸红红的,支支吾吾地开口:“公主,你……你大哥比……比我更强。”
“他又不是你,我喜欢你。”你大大咧咧地开口,不想他的脸更红了,你笑得更开心了。
你总是喜欢时不时地去逗鄂顺,以至于之后姬发见了你便在人群里寻找鄂顺的身影,“嘿,鄂顺,公主来找你了。”
这么陆续过了两年,有时候你也想“霸王强上弓”上了鄂顺,但又怕吓走了他。于是你也一直保持着和他的这种关系,从未想过打破你们之间那层纱的会是鄂顺。
那夜春日宴,作为东伯侯之女,你也被应邀入朝歌。你坐在父亲身边,眼睛却提溜着找寻鄂顺的身影,却没有发现他,估计是被殷寿叫去做事罢了。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和父亲待在家中的那些年,大哥不在,经常是你陪父亲喝酒,于是数杯美酒下肚也不在话下。只是今日只有美酒没有“美人”,你喝着有些醉醺。你看着崇应彪和姬发又开始为谁喝得更多而掐起来,撑着下巴,迷蒙地看着姬发笑。
姬发注意到了你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小孩子被看穿了一般。
宴会进行到后,众人皆醉。却一直不见鄂顺,实在无趣。你道别父亲,从营中出来想着透透气顺便寻一寻鄂顺。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姬发,不喜欢我了?”你突然听见黑暗里有个声响,你仔细一看,这不是你的“美人”鄂顺吗?
他说什么?你喜欢上了姬发?怎么可能?你心里全是他好吗?可是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你还是想逗逗他。
“嗯……这有什么办法呢?你又不喜欢我。”你摊了摊手佯装生气。
“谁……谁说的。”鄂顺一紧张就结巴,你是知道的。
“那……”你期待地眨了眨眼看着他。
“我心仪你。”鄂顺像是鼓足了勇气,紧握双拳走进你,一把把你揽进怀里。
嗯……盔甲有些硌人,但你看着他羞红的脸和微微慌乱的眼神忍不住低笑出声,还是被我拿下了吧。
“夫人,等我们回了家,我一定给你一个最好的大婚。”鄂顺心疼地亲了亲你的手,这是他每次告别你都会说的话。
他总是这样,觉得自己在朝歌做质子,没办法给你最好的,愧于对你。殷寿讨伐地方时,他也无法在你身边,却时常要你担心受怕。
每夜你独自一人在营中,总是睡不好,直到隐隐约约听见帐帘被掀开,血腥味传来,你迷糊着睁开眼,直到看到一个“烤糊的小黑馒头”才能够安心睡去。刚开始,鄂顺总要将自己洗得干净才敢进帐中。
“夫人是我爱的夫人,我这么进……进来像个什么样子。”
“已经是夫人了,你什么样子我都爱看。我想你回来第一眼看的就是我。”你摇了摇头把他说的话否决了。
从那以后,他一打完仗便来见你,也渐渐习惯了在帐中洗浴,而后翻上床抱着你“翻云覆雨”。
忘却了战场上的生生死死,忘却了等待的担心,帐中一片旖旎。
刑警焕x小片儿警顺
现代pa
姜文焕伸手揉了揉鄂顺的头发,然后把大黄的脑袋从鄂顺怀里解救了出来。
大黄刚一离开鄂顺的禁锢就迅速跑回了自己的狗窝,这下两人一狗的经典场景变成了更经典的二人对视场面。
鄂顺蹲在地上抬眼看着姜文焕,上目线视角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委屈,小羊可怜兮兮的冲着姜队长伸出了一只手,示意他拉自己起来,但很显然姜队长没有看懂。
他一把抓住鄂顺伸过来的手,满脸着急的问他:“怎么了?受伤了吗?哪里破了?我给你吹一下!”
“腿麻了,拉我起来!”鄂顺垂下眼睛悄悄的翻了个白眼。没敢太明显,怕姜文焕看见了,姜文......
“腿麻了,拉我起来!”鄂顺垂下眼睛悄悄的翻了个白眼。没敢太明显,怕姜文焕看见了,姜文焕刚鼓起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吹出去就被打断了施法,着急忙慌地先借着力把鄂顺拉了起来。
鄂顺腿麻了这件事确实是没瞎说,刚站起来就栽进了姜文焕怀里,姜队长还没收紧手臂抱一下,小羊又抱着一条腿“嗷嗷”地跳开了,姜文焕看着鄂顺抱着腿喊“救命!腿麻了腿麻了”,无奈上前,先半蹲着把鄂顺还抱着的那条腿解救了下来,然后起身把一只脚抵着路边的树。示意他跟自己学。
只能说幸好南都人民都睡得早,不然要是有人这会儿路过南都派出所门口,看见两个警察大晚上就着车灯用脚抵树做广播体操,不拍下来发到短视频平台上都算人家礼貌。
鄂顺做着广播体操,不是,用脚抵着树缓解腿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奇怪,姜文焕为什么会这个点过来,他不是送完自己就回家了吗?
“不会真是我守护神咒给召唤来的吧...”鄂顺小小声的自言自语。
“什么守护神咒?”
姜文焕突然凑近,给鄂顺吓了一激灵,他全身抖了一下之后拼命地用手拍着胸口念叨着“啊啊啊啊!吓死了吓死了,顺顺不怕不怕不怕!”
姜队长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羊像做法一样的安抚自己,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以后不可以这样凑过来突然跟我讲话,会吓到我的!”鄂顺用手指头指着自己,认真地告诉姜文焕自己真的很容易被吓到。
“好的,对不起,我以后就知道了。”姜队长虚心接受,然后认真道歉,接着继续发问道:“所以是什么召唤咒?”
鄂顺:“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契而不舍!”然而他也没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偷偷地吐槽,毕竟人家大晚上来救自己,这份恩情已经让他无以为报了。
“守护神咒就是...我刚才抱着大黄在心里喊了一句‘ExpectoPatronum’,刚喊完你就来了...”
由于行为过于中二,小鄂警察说完之后迅速捂住了脸,拒绝再和守护神同志进行任何沟通。
“我就说刚刚听到有人召唤我,我迅速地就过来了。”姜文焕一本正经的陪着鄂顺演戏。
“诶?”鄂顺迅速拿下了捂着脸的手,歪着头盯着姜文焕看:“真的啊?你真的听见了?”
“是啊,我听见了。”姜文焕认真地点着头回应他。
到底还是没丧失成年人的理智,鄂顺撇着嘴冲姜文焕“哼”了一声:“你就骗我吧,怎么可能会听到,真能听到的话,猫头鹰12年前怎么没来给我送信。”
很好,成年了,但没完全成年。
姜文焕觉得自己迟早要被鄂顺小朋友可爱死,他又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鄂顺在寒风中被吹得向一边倒的头发:“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我看到你朋友圈说停电了,刚好我没走远,怕你一个人有危险,就想着过来看看。”
鄂顺还在不服气的犟嘴:“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危险。”
“好,我们小鄂勇敢,是我职业病,太容易操心了。”姜文焕到底还是顾着鄂顺的面子,没把自己发现鄂顺怕黑的事情告诉他。
“诶——!左边左边!”
由于小鄂警察的手机没电了,姜文焕车上也没有合适的充电线插头,无聊至极的鄂顺只能让姜队长把车停进院子里,对着他车上的中控屏玩起了俄罗斯方块。
开始只有鄂顺一个人玩,场面还算平和,他歪着身子玩,姜文焕靠在座椅上看他玩。
几局过后鄂顺抱怨歪着身子不舒服,就变成了姜文焕玩,他控制着姜文焕玩。
后来由于实在看不惯姜队长不听指挥,小羊还是甩着手加入了战局,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玩得热火朝天,肩膀和手臂也会时不时碰撞在一起。终于在小鄂警察的正确指挥下,游戏过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新关卡。
“耶!”
鄂顺转身拉着姜文焕击掌,放下手之后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几乎要趴到姜文焕怀里了,瞬间脸和脖子红成了一片。然后迅速回到副驾驶坐好,悄悄地用手扣成扇子,扇着通红的脸蛋试图降温。
“怎、怎么还没来电啊?我、我下去看看...”
鄂顺下意识的又想逃离这个尴尬的场景,手还没摸到门把手,姜文焕已经拉开车门下去了。
“我去看吧,太黑了,你在车上坐好。”
等姜文焕刚转过身背对着他,鄂顺立刻摇下了自己那一侧的车窗,把脑袋伸了出去妄图让寒风降低自己脸上的温度。
姜文焕出去查看了一圈,才发现应该是这一片都停电了,除了路灯还在勉强的运作,其他地方全都漆黑一片。而且距离刚停电那会儿已经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压根没有一点来电的迹象。
姜文焕试探着跟鄂顺商量要不先把他送回家,自己在这里守着,还没说完就被鄂顺打断了。
“不可以,这是我的工作,要回家也是你先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让你在这里陪着我已经很过分了,没有让你替我值班的道理。”
小鄂警察语气严肃,不容置喙,姜队长实在是拗不过他,只得让他继续留下,但还是担心他怕黑,自己也没敢离开。
鄂顺其实虽然嘴上强硬,但是心里确实不太想姜文焕离开,毕竟他走了,又只剩下自己和大黄还有这个漆黑一片的院子,他想想都有些害怕了。所以姜文焕没提要走,鄂顺也就没主动开口赶人。
直到鄂顺打了第十八个哈欠的时候,姜文焕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要不这样吧小鄂,我找个明天不上班的人来替你值班,我们俩都回家,怎么样?”
“能行吗?”鄂顺困的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肯定行,他也是警察,肯定不会出问题的。”姜文焕伸出三根手指再三冲着鄂顺保证。
看着小羊似乎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姜队长也没有再征求他的意见,拿着手机就下了车。
“收拾收拾来南都派出所,我在这等你。”
“出什么事了吗老大!”姜文焕语气严肃的让曹宗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案件,抓起车钥匙和外套就往外跑。
一秒都不敢耽搁,曹宗在等电梯的间隙才开始提鞋子,甚至只能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跟姜文焕对话:“什么事,要我叫上彭祖寿一起吗?”
“不用,你自己过来就好,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只叫了自己一个人,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但是又突然大晚上叫自己过去,应该是着急的事。
曹宗带着一肚子问号,一路卡着限速开车,也是半夜车少人少,平时姜文焕上班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被曹宗不到四十分钟就赶到了。
“老大?”
曹宗小心地敲了敲姜文焕的车窗玻璃,玻璃被摇了下来,从里面抛出了一把钥匙。
“?”
“明天给你放一天假,今晚你在这值班。”
“就这事?”
“就这事。”
然后不等曹宗反应过来再进行提问,姜文焕的车已经出了院子拐了弯往鄂顺家开走了。
鄂顺是被姜文焕手机疯狂的消息提示音给吵醒的,他揉了揉眼睛努力辨认了一下环境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在回家的路上。
“怎么了?”鄂顺的语气里还带着没睡醒的味道,黏黏糊糊的更像一只小羊了。
姜队长指了指手机:“应该是有人在群里跟我消息汇报。”
提示音还是一刻没停,鄂顺感觉姜文焕的手机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真的不看一眼吗,感觉很着急。”
“没事,”姜文焕拿过手机顺手调了个静音塞进了外套口袋,“应该是骂我呢。”
“哦...啊?!”
“开玩笑的,派出所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我送你回家。”
站在南都派出所的院子里疯狂在群里轰炸的曹宗表示:我就是在骂你!没有!开玩笑!
姜文焕把车停在鄂顺家楼下,靠在车前等着鄂顺进了楼门口才转身准备离开。
“那个,姜、姜队,”站在姜队长身后的小羊突然叫住他,鄂顺用手指绞着衣角犹犹豫豫的开口,“既然都到这了,我也就跟你直说了吧...这句话我想说很久了...”
姜队长心率瞬间飙升,立正站好,却没敢回头。迅速的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心情平复了一些才转过身认真的看着鄂顺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继续了话题:“你说吧...”
小羊对着姜队长可怜兮兮地打着“拜托拜托”的手势。
“明早...可不可以不、不要带煮鸡蛋给我了,我其实不太爱吃的。”
棠棣
姜文焕X鄂顺
鄂顺出身在丰沃富庶的南鄂,他本是南伯侯鄂崇禹的次子,长兄早逝让他成了家中独子,商王令各诸侯遣其子入贡大商,父亲自然不舍得他孤身一人去到千里之外群狼环伺的都城,然而王命难违,就这样,十岁的鄂顺踏上了去往朝歌的路途,成为质子旅中的一员。
在鄂顺到达朝歌之前,质子旅众人已经对他的家世有所耳闻——他的姐姐嫁与殷商大王子殷启为妃,地位非比寻常,他到达之后便自然而然地受到各种优待,然而,许是南鄂温暖明煦的风水养人,鄂顺的性子竟是出奇的温顺,从不好战斗狠,从不恃强凌弱。
八年一晃而过,鄂顺从拿不动剑的娃娃成长为了年少英武的殷商勇士,八年来主帅殷寿的剑指向哪里,他们就踏平哪里,他的...
八年一晃而过,鄂顺从拿不动剑的娃娃成长为了年少英武的殷商勇士,八年来主帅殷寿的剑指向哪里,他们就踏平哪里,他的手指被剑柄磨出了茧,脸上的青涩亦被风霜磨去,手下亡魂不计其数,然而他依然不喜欢杀戮,曾经在战场上被敌军溅了一脸血,浓重的腥味直扑嘴角鼻端,那味道又腥又咸,一连数日,他都尝不出任何滋味,就连最烈的酒都无法恢复他的味觉。
“温厚有余,血性不足。”——这是主帅殷寿对他的评价,比起八年来坚持不肯杀老弱妇孺的鄂顺,殷寿明显更欣赏铁血手段的崇应彪,鄂顺却并不十分在意主帅的荣宠,他不像殷郊那么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也不像姬发视主帅为英雄神祇,更不像崇应彪野心勃勃,他只希望天下免于战火,百姓不必颠沛流离,他也能早日回到南鄂与父亲族人团聚。
这一日,朝歌传来急报——闻太师征战北海大捷,袁福通大军节节败退,然而七十二路叛军中有一支竟绕开闻太师大军突袭潼关,潼关告急。
潼关是大商的咽喉,一旦失陷,叛军则长驱直入直捣大商腹地,形势危急,商王令二王子殷寿即刻带兵出征,彼时朝歌城内部风起青萍,大王子殷启忌惮二王子殷寿军功卓著,二人不睦已久,殷寿不愿在此时离开朝歌给对手可趁之机,且叛军虽来势汹汹实力却暂不成气候,因此派姜文焕和鄂顺率质子旅东、南两个方阵先行前往潼关。在质子旅一众同伴中:殷郊冲动率直,姬发爽朗和善,崇应彪孤僻桀骜,唯有沉默稳重的姜文焕与鄂顺心性最为相投,加上姜文焕怜他年幼为质,八年来一直多有照拂,在鄂顺心里早已将他视为兄长。
殷商的军队在潼关外驻扎,姜文焕驻马远眺,只见城头旌旗猎猎,一切如常,心中却隐隐不安——朝歌发兵的消息理应早早传到潼关,为何既不见守军出城相迎也不见城头剑拔弩张,反而是一片不同寻常的寂静?鄂顺想亲自进城一看究竟,姜文焕思虑再三,派了两名士兵先行入城查探虚实,半晌,城头忽然杀声大作,大商的旗帜轰然倒下,换上了犬戎的图腾,殷商军队霍然惊觉原来在他们到达之前,潼关已被叛军攻陷。
叛军将两名殷商战士绑上城楼大卸八块,首级悬在城上,残肢从城楼扔下!
“殷商勇士,踏平潼关!”、“殷商勇士,踏平潼关!”……
鄂顺只觉浑身热血如沸,他侧首看向姜文焕——如今主帅殷寿不在,他就是最高将领,只待他一声令下,殷商的铁骑便可即刻踏平城池,杀尽叛军,为惨死的弟兄报仇!
姜文焕沉默良久,握着剑鞘的指节隐透清白,在士气鼎沸之时下令撤兵。
众将士犹自愤愤,鄂顺虽有不甘但心底却是明白的——潼关依山而建占据天险,本就易守难攻。眼下敌情不明,贸然进攻只会损失惨重,战士可以为胸中一腔热血不顾生死,可姜文焕作为主将却不能,大敌当前他若有一丝冒进,整个军队或将万劫不复。
可纵使心里明白,鄂顺还是无法对白天发生的事视若无睹。入夜,他孤身一人悄悄潜到潼关城下想为两名惨死的战士收殓遗骸,不料城头火光乍起,霎时乱箭如雨,鄂顺单人匹马陷入苦战,生死攸关之际,姜文焕策马赶来救下他,两人趁着夜色绝尘而去。
姜文焕一贯沉稳,鄂顺从未见过他如此怒不可遏,两人甫一回营,他就被姜文焕一鞭抽倒在地,那人脸色铁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厉声下令将他鞭笞二十。鄂顺平日里待人温和,在军营深孚众望,一众将士纷纷跪下为之求情。
“我违抗军令擅自出营,我认罚。在这之前我想问主将一句,”鄂顺抬起头,一双眼睛灼灼盯着姜文焕,“那两个兄弟的死,主将,你心痛么?”
昔日亲昵的“哥”变成一声冷硬的“主将”,姜文焕双唇紧抿,脸色愈发青白。
鄂顺看着他,一字一顿:“可是,我心痛。”
冷硬含悲的眼神如一柄利剑将他洞穿,姜文焕面色煞白,他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晃跪倒在地,众人这才惊觉他的肩背处竟插着一支断箭!
“主将!”
“哥!”鄂顺骇然失色,急忙膝行上前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察看他的伤势——露出的箭杆只有寸许,他定是在路上生生折断了箭杆,又用披风遮挡这才短暂地瞒过众人。见他为了救自己受伤,鄂顺心如刀绞,朝着周围厉喝:“快去请巫医!”
“鄂顺!”姜文焕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喘着气咬牙叮嘱,“不许……冒进……”
鄂顺满眼都是姜文焕血染战袍的模样,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几乎带着哭音乞求:“哥,求你,先让巫医看看你的伤!”
姜文焕支撑着想要站起,不想让人看见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然而一动身,伤口处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眼前忽然间便是一黑。
“哥!哥!”
主将的军帐里,巫医们正在忙忙碌碌,一众将士均站在帐外焦急地等待,鄂顺说什么也不肯出去,非要亲眼看着巫医把箭镞拔出来才肯离开。
姜文焕上身赤裸伏在床上,背后血糊一片,巫医将剜箭镞的小刀放在火上炙烤,对着鄂顺道:“鄂将军,一会儿劳烦你摁住主将。”
取箭的过程度秒如年,姜文焕的手臂青筋暴出,汗如雨下,几乎要将他从昏迷中生生痛醒,鄂顺的掌心也全是冷汗,他看着姜文焕苍白无血色的脸,心急如焚:“怎么箭镞还没有取出来?是不是上面有毒?”
“箭镞倒是无毒,只是……”巫医也是一脸焦虑,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只是这犬戎的箭镞上有倒刺,若是按照寻常的法子取箭,怕是要深深剜出一块肉!”
鄂顺还未回答,却见巫医塞在姜文焕口中的布条竟被他在剧痛中生生咬断!
“快!找东西塞主将嘴里,千万别让他咬到舌头!”巫医在一旁急切喊道。
情急之下,鄂顺几乎想也不想就将自己的手紧握成拳塞进姜文焕嘴里……
姜文焕醒来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久,他想挣扎着坐起来,然而才一动身,肩背剧烈的刺痛袭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哥!你醒了!”鄂顺守在他的床榻边,见他醒来喜不自胜,轻手轻脚地将他扶起。
“鄂顺?”姜文焕看着他,有些茫然,“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鄂顺轻声道,语声忿忿,“那犬戎的箭歹毒得很,好不容易才将箭镞取下,伤口又血流不止,巫医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血止住。”
三天……姜文焕一惊,那战况……
仿佛知晓他的心意,鄂顺道:“三日里我军守着营地,叛军不知我军虚实,也不敢随意出关,暂时安然无事。哥,你且安心养伤。”他停顿了片刻,又道,“叛军的兵力与我军应是旗鼓相当,只是他们占据天险,我军强攻不得不如智取。”
“如何智取?”
鄂顺思忖着道:“要是还有一路援军就好了。到时候由我军将叛军主力引至潼关外的峡谷,待城池防守松懈,援军奇兵突袭便可一举夺回潼关!”
“只要拿下潼关,那么叛军不过是困兽之斗,我军两面夹击定不放走叛军一兵一卒!”姜文焕沉吟片刻,点点头,“好,我即刻向朝歌求援。”
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一些,姜文焕微微松了口气,看着鄂顺布满血丝的双眼,姜文焕忍不住心疼——自己昏迷了三日,他定然守了自己三日,既要掌管军中事务,又要照顾受伤的主将,怕是根本没空歇息吧,难怪眼睛红成这样。
目光顺着鄂顺的脸庞落下,蓦地,他呼吸一窒——鄂顺的手上竟缠着圈圈绷带!
“鄂顺,你的手怎么了?!”姜文焕一把抓住鄂顺的手来回细看。
“没事,我不小心伤到的。”鄂顺急忙将手缩回,“哥,我去找巫医来看看你的伤。”
“回来!”姜文焕气息一沉,“是被我弄伤的,对么?”
他想起来了,那天剧烈的疼痛将他从昏迷中惊出一丝意识,依稀听到巫医喊了些什么,紧接着一只手伸进他嘴里,无论他怎样咬紧牙关,那只手都没有退缩,任由手背被咬出血,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流淌在唇齿间……
鄂顺垂下脸:“那天哥你疼得太厉害,把巫医塞的布条都咬断了,我怕你咬到自己的舌头,所以才……”
“让我看看。”姜文焕说着便要去拆他手上的绷带。
鄂顺大惊失色,急忙将手藏到背后:“真、真的没事。”
姜文焕沉下脸,刚才鄂顺的反应更让他确信,那只手上必定血肉模糊:“你明知手对武士有多重要,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万一伤得严重,你以后还怎么握剑?!”
“什么能比你的命重要?”面对他的震怒,鄂顺竟毫不退缩,抬头直视姜文焕。
“你!”姜文焕一时语噻,气得发抖,狠狠转过脸去不再理他。
“哥,我知错了。”鄂顺直直跪下,“我不该违抗军令私自出营还连累主将受伤,眼下行军受阻全是我一人之过,我愿意承担任何处罚。”他咬唇,挺直了脊梁,“但是救你这件事,我没有错也不认错!”
军帐内寂然无声,初冬的寒意渐渐透骨,鄂顺身板挺直,跪得纹丝不动。
“地上那么冷,你还打算跪多久?还不赶快起来!”
姜文焕的声音在鄂顺耳边响起,他蓦地抬头,又惊又喜:“哥,你原谅我了?”
“哪有哥哥会真的怪罪自己的兄弟?”姜文焕起身扶起鄂顺,叹息,“刚才罚你跪半晌以示惩戒,那天的错以后不可再犯,明白了么?”
鄂顺满面笑容,重重点了点头。
“臭小子!”姜文焕眼底的怒意俱化作无奈,一巴掌重重拍在鄂顺肩上,原本兄弟间的亲昵举动竟然让鄂顺疼得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怎么伤了?”见他疼成这样,姜文焕慌了神,一把扯过鄂顺就要解开他的铠甲。
“我没事,哥。”鄂顺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前日,我去领了那二十下鞭子。”
姜文焕这才恍然想起三日前他在盛怒之下下令将鄂顺鞭笞二十,原本他也是气急了才下此军令,不想这傻小子竟然真的跑去领罚。二十鞭,足以让一个身强力壮的战士皮开肉绽,一念至此,姜文焕又是懊悔又是心疼。
鄂顺却毫不在意,他紧紧握住兄长的双手:“哥哥可以心疼我,主将不行。当日我有违军规,全军上下都看见了,如果我不领罚就是主将徇私,你以后还怎么服众?”
掌心的微凉直透心底,心潮却倏忽滚烫,肝胆相照,莫不如是,有兄弟如此,又何惜那一层血缘?
与自己相峙的力量一消失,姜文焕只觉心神一松便再也坚持不住,以剑拄地剧烈地喘息,他吃力地看向救他的人——鄂顺浑身浴血,一双眼睛却像被雪洗过,熠熠生寒。
“哥,你先走,我断后!”鄂顺只来得及说一句便冲上前去与犬戎首领交战在一起。
远处号角声响彻夜空,是援军攻下潼关了!姜文焕长长松了一口气,心中大石终于落了地,那犬戎主帅深知中计,状若疯狂地扑上来,一刀迎面砍下,鄂顺立即举剑格挡,没想到这一刀竟有断石之力,只听一声尖锐的嘶鸣,鄂顺手中的剑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竟应声而断!刀刃直劈鄂顺面门,他已避之不及,电光火石之间,一箭呼啸而来,震得弯刀脱手飞出,那支箭去势不竭竟直直没入后方石壁!
“鄂顺,快跑!”姜文焕颤声大吼,那一箭力道太大,手中的弓弦竟被生生拉断!
未等鄂顺反应,那犬戎首领再度咆哮着扑上来,一把揪住鄂顺的衣襟,那人力大无穷,竟将他拎起来狠狠砸向身后的石壁!
“鄂顺!”姜文焕惊怒交加的吼声响彻夜空——鄂顺背后有伤,怎经得起这样一击?!恨意、怒意、杀意在胸中燃起熊熊烈火,将他的理智瞬间吞噬。
鄂顺重重摔在地上,浑身筋骨仿佛都被撞断,疼得眼前阵阵发黑,犬戎主帅捡起落在一旁的弯刀,猛地一脚踩在鄂顺背上,刀刃悬在头顶,而他眼角的余光里却只见到那人不顾一切向他冲来的身影。
那一刻,他只觉心胆俱裂:“哥!快走啊!”
姜文焕恍若未闻,昔日温和沉稳的模样早已不见,他仰天嘶吼,目眦欲裂,血红眼底尽是一片沸腾杀意,铠甲下的筋肉道道喷张隆起。刀刃凌空劈下,剑锋如疾风破空,青光一闪而过,映得鄂顺眉睫皆寒,接着就是兵刃没入血肉的钝响,在漫天的血雨中,一只断臂落在他身侧,坠地后手指仍在不住地轻颤。
犬戎首领的痛呼惨然不似人声,姜文焕咆哮着上前,一剑又一剑,直到那人完全没了气息他依然不肯停手。
鄂顺挣扎着一路匍匐到他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哥!哥!别杀了,他已经死了!”
鲜血溅了姜文焕一头一脸,看不清他的神色,姜文焕本已神志恍惚,见到鄂顺的那一瞬间,手中宝剑铿然落地,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一把抓住他急切地上下打量:“鄂顺,伤得重不重?”
鄂顺强撑着直起身体,摇摇头,挤出一抹笑容:“哥,我没事,只是……疼……”话音未落,他已被紧紧拥入怀里,姜文焕将他拥得很紧,却小心翼翼避开了他背后的伤势,青铜铠甲磕得鄂顺脸上生疼,姜文焕抖得这样厉害,鄂顺只得将他拥得再紧些,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他们两人究竟谁在安抚谁。
两人就这样默然相拥,不知过了多久,姜文焕渐渐没了动静,鄂顺唤了他两声,他却毫无反应,鄂顺这才发现原来他已力竭陷入昏迷。
姜文焕和鄂顺的军队歼灭了叛军大部分的主力,苦战之时崇应彪已率轻骑夺下潼关,剩余的叛军残部被随后赶到的殷郊和姬发悉数剿灭在峡谷中,叛军主帅的首级被悬于潼关城楼之上,一众俘虏全部处死,以此告慰殷商勇士的英灵。
姜文焕斩杀叛军首领后力竭昏倒,经巫医诊断已无大碍,反倒是鄂顺,背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少不得要好好静养,姜文焕每日亲自来为他换药裹伤,他下手极轻却还是怕弄痛了鄂顺,每敷一层药都要吹三下,搞得鄂顺浑身酥酥痒痒的简直比受伤还难受。
就连庆功宴当晚,鄂顺也被姜文焕勒令不换完药不准出去,直到宴会开始许久两人才姗姗来迟。
“军营里人人都说姜文焕的手是只神手,你们看上次崇应彪被他治了一回,这小子以前孤僻得很,现在居然开始融入大伙了!”殷郊朝他俩举杯大笑,“鄂顺,大家伙都好奇呢,你被他这么一治会变成什么模样?”
“能变成什么样?难不成还能变成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姬发故意拖长音,惹得周围一群战士哄堂大笑。
“姬发你别说,鄂顺还真是越看越像个小媳妇。”
鄂顺脸红到了脖子根,老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才是小媳妇呢!”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殷郊命人给姜文焕和鄂顺倒上两杯酒,“此战大捷,回朝歌以后大王必然有赏,听说智取潼关的计谋是鄂顺想出来的,鄂顺,你想让大王赏赐你什么?是良驹还是宝剑?”
鄂顺想了想,声音很轻:“我想让大王准我回家看看父亲,我已经八年没有见到他了。”
崇应彪闻言发出一声嗤笑:“没出息。”
姬发难免有些落寞,鄂顺的话触及了他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也想家,想父亲,想哥哥,想念西岐。殷郊见他失落立刻岔开了话题,众人蜂拥而上围着他俩把酒言欢。
鄂顺侧首看向身边的姜文焕:“哥,你想家么?”
“想,当然想,每时每刻都在想。”姜文焕的目光忽然变得悠远,“我的家乡东鲁也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朝着鄂顺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皎洁白牙。
“再怎么想家也不要挂在嘴上。”姜文焕轻轻摸了摸鄂顺的脑袋,“再忍一忍,熬一熬,很快就能回家了。”
鄂顺没有再向商王提过回家的事,商王知其心意,特许他每月都可与家中有书信往来,以示荣宠和安抚。
鄂顺是个愣头青,姜文焕明知他已收剑还推他出来杀妲己,用意不言而喻,谁知这小子居然回呛一句:“你怎么不动手?”
鄂顺重感情,攻破冀州城当晚,他没有出现在庆功宴上,姜文焕知道他在自己的营帐里偷偷祭奠苏全孝。
回朝歌后便是宫变,大王子殷启于龙德殿弑君被杀,二王子殷寿继位。朝歌朝堂风云际变让原本支持大王子的南鄂势力一夕之间大厦将倾,殷寿继位后原本对鄂顺的优待已经消失,军营之中难免有人跟红顶白,虽有姜文焕一力护着,鄂顺依然日复一日地沉默下去,姜文焕总是对他说:“再忍一忍,熬一熬,很快就能回家了。”不知是在安慰鄂顺还是自己。
直到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鄂顺失魂落魄地来找姜文焕,一问才知原来他姐姐已被大王下令殉葬。
鄂顺不知在雨里徘徊了多久,浑身早已湿透,姜文焕急忙拉着他进屋,为他擦拭身上的雨水,鄂顺眼眶赤红,脸色发青,脸上的水却是冰凉的,他竟没有哭。
姜文焕给他倒了杯热茶,然后静静坐在一旁陪伴他,这个时候,他能给鄂顺的只有陪伴。
“我姐姐是自尽的,就死在我眼前。”不知道过了多久,鄂顺忽然幽幽说道。
姜文焕一怔,诧异地转过头看他。
“大王要我去见姐姐最后一面,姐姐朝我笑了笑,用我的剑抹了脖子。”鄂顺自顾自说道,声音飘忽得像是一缕游魂,“她是在用命保护我,只有跟大王子割裂得越彻底,我才会越安全。”他发狠抹了抹眼睛,露出一个苍白恍惚的笑容,“哥,你不用担心我,你们都不用担心,我、明白的……”
深浓的悲酸涌上心头,竟是比伤痛更加难以忍受。
看着鄂顺强忍悲伤的模样,越发像刀子一样割在身上,姜文焕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揽入怀中,用力揽紧。
“鄂顺,哭出来。”姜文焕轻轻拍着鄂顺的肩,“在哥面前哭,不丢人。”
颈侧慢慢湿了一片,鄂顺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伏在他肩头嚎啕大哭,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牢牢抱紧身边唯一的浮木。
比殉葬更令姜文焕惊骇的是鄂顺之后的话——
“哥,我觉得大王今晚本想要我亲手杀姐姐,姐姐一定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自尽来保护我。”
“不许胡说!”姜文焕低声斥责,松开鄂顺,“大王把我们当成他自己的儿子,怎么会逼你做这样的事?”
“大王也说苏全孝是他的儿子,可他又做了什么?这世间哪有父亲会逼自己的儿子去死?!”
姜文焕彻底愣住,仿佛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浑身彻骨冰凉。
“大王说我们是他的儿子,哥,你信么?”
姜文焕垂下眼,默不作声。
“哥,如果你真的相信,为什么不敢看着我说?”鄂顺的脸上犹有泪痕,目光却雪亮无比。
“我们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是全天下的王。”姜文焕抬起眼看着鄂顺,神情凝重,“有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说出口,谨言慎行,既是为了你父亲也是为了你自己,明白么?”
鄂顺沉默半晌,终究还是顺从地点点头。
当晚,鄂顺留宿在姜文焕屋里,他来朝歌的第一年因为想家想父亲,时常整晚整晚睡不着,那时便是姜文焕将他接到自己屋里,想尽一切办法哄他,定要看着他睡着才肯入眠。一晃八年,很多人很多事都变了,幸好,他们没变。
夜已深了,想着今晚发生的事,鄂顺实难入眠,他看向身侧的姜文焕轻声问道:“哥,如果有一天,大王逼着我们去杀不想杀的人,你会怎么做?”
折腾了半宿,姜文焕实在有些困了,只低声安慰了一句:“别胡思乱想,快睡吧。”
鄂顺没有再问下去,只自言自语道:“如果真有这一天,无论大王怎么逼我,我的剑永远不会指向父亲和你。”
相处多年,姜文焕深知鄂顺的性子,在那眉眼温柔的脸庞下,骨子里一直藏着凛冽如冰的决绝——那日龙德殿上,四大伯侯被指叛商,殷寿令他们弑父,南伯侯鄂崇禹发须皆张,咆哮着命他的儿子动手,鄂顺含泪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向殷寿!
鄂顺死了。被殷寿一剑割断咽喉,血染龙德殿。
姜文焕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龙德殿的,大王下令将东伯侯姜桓楚和北伯侯崇侯虎的尸首扔去城外乱葬岗,幸得有位昔年受过姜王后恩惠的宫人怜悯,助他悄悄将父亲的尸首盗出连夜送回东鲁安葬。他想将南伯侯父子的尸首一并送回故乡安葬,却被告知由于鄂崇禹谋反、鄂顺弑君,大王深以为恨,下令将南伯侯父子二人的尸首丢入虿盆!(注:虿盆,又名万蛇坑,将人扔下喂毒蛇毒蝎的酷刑。)
虿盆!虿盆!……这一瞬间有如五雷轰顶,令他几乎站立不稳,下一瞬,他再也顾不上任何事,一路提剑飞奔,终于赶在鄂顺父子被丢入虿盆前截住了处理尸首的军士。
殷成秀一身铠甲,按剑挡在姜文焕面前:“请将军止步。”
姜文焕见这队军士曾经都是鄂顺部下,稍稍心安,他缓了口气,开门见山:“我希望诸位看在往日情面留南伯侯父子全尸。”
众侍卫一惊,面面相觑,殷成秀冷冷道:“哪还有什么南伯侯,只有乱臣贼子。”
姜文焕压下心中怒意,沉声道:“我已准备两具尸首,只要换上鄂崇禹父子的衣衫即可李代桃僵,大王绝不会知晓。”
殷成秀嗤笑:“这天下哪有大王不知道的事?”
姜文焕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若是大王怪罪,一切由我姜文焕一力承担,绝不连累诸位,如何?”
军士中有细微的躁动,殷成秀转身朝着众人厉喝:“大王有旨将鄂崇禹父子尸首扔进虿盆,谁敢违抗大王旨意?!”
“殷成秀!”姜文焕怒火中烧,“你父亲殷破败便是由南伯侯举荐,当年你触犯军规,是鄂顺替你挨了二十军棍,没有他们父子,哪来你今日显赫?你就这么恩将仇报么?!”
殷成秀依然不为所动:“我只知遵循大王的旨意,将军真有本事就去向大王谏言,何必在这里为难下属?”
“你!”姜文焕怒不可遏,他拔剑出鞘直指对方,全身杀意凛然,“今日我必须带走南伯侯父子尸首,谁敢阻拦别怪我不顾军营手足之情!”
殷成秀迟疑片刻,忽地冷笑一声,竟直直向剑锋撞去!姜文焕大惊失色,疾速后退,锋刃仍破甲而入,鲜血蜿蜒而下。
“殷成秀,你!”
“将军今日若要带走此二人尸体就必须从我们所有人身上踏过去。”殷成秀喘着气,血染铠甲却毫不退缩,“而且将军最好想清楚了,若是强行带走乱臣贼子尸首,流血的必不止我们几个!”
仿佛被利刃刺中要害,姜文焕的脸上霎时褪尽血色,颓然放下手中宝剑——父亲死了,可是他还有姑母和表兄,所以他永远做不到像鄂顺这样洒脱。
姜文焕环顾周围,只见那一众兵士虽然心有不忍,却依然按剑蓄势待发,殷成秀不再看他,转身对着一众军士下令:“把尸体拖走!”
“等等!”
一众兵士在一声重重的铠甲撞击声中愕然转头,见到的那一幕令他们终生难以忘却——
姜文焕跪下了。
那个身份尊贵的东伯侯重重跪倒,俯下头颅,向着一众平民军士匍匐叩拜。
众人被这一幕惊在当场,就连殷成秀都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有人回过神,众人纷纷跪倒:“将军不可,您怎可向我们下跪?”
“无论鄂顺犯了什么错,他已经死了,求诸位看在往日情分上留他一条全尸,成吗?!”姜文焕以额触地,重重叩首,“我求求你们!”
“百夫长不肯说,我来说!”姚庶良越过殷成秀膝行上前,“将军,您做的事大王已经知道了,帮您的那位宫人也被扔进了虿盆。我们何尝不知道鄂将军死得可怜,可是……”他声音颤抖,朝着姜文焕重重磕头,“可是我们还想活下去啊!”
难怪刚才所有人宁可拔剑殊死一战也不肯留鄂顺全尸,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姜文焕只觉热血直冲头顶,后背却幽幽发凉。
鄂顺一直睁着眼睛,眼神早已涣散,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喉间一道剑伤殷红刺目,姜文焕膝盖一软跌跪在他身侧。
鄂顺死了,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会叫他“哥”的少年将军,再也回不来了。
“鄂顺,哥来送送你。”姜文焕颤抖着伸出手,想为他阖上双眼,可鄂顺双眼僵直,竟是怎么也阖不上。他试着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捂暖那双僵冷的眼睛,然而自己的手竟比尸首更加冰冷!
“鄂顺,听话,睡吧,睡着了就能回家了。”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死去的人终于瞑目。姜文焕俯下身紧紧拥住他,他鼻息沉重,眼眶酸胀剧痛却始终流不出一滴眼泪,唯有颤抖的双肩泄露了全部的哀恸和无奈。
这场面令人心酸至极,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偷偷抹泪,就连殷成秀都别过头不忍再看下去。
几日后,马棚那边传来消息,许是感应到主人出了事,鄂顺的坐骑青鬃马绝食而亡。至此,鄂顺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念想也没有了。
姜文焕终于变了——他暗中襄助姬发放走殷郊,开始留心朝歌的每一处兵力部署,他深知双方实力悬殊,当自己没有把握一击即中时,那便只有忍耐,所以他依旧表现得沉默而恭顺,将心中尖锐的恨意和痛楚生生咽进肚里。
他知道自己可以瞒过所有人,却唯独瞒不过一个人。
崇应彪。
姜文焕永远忘不了在他醉生梦死的那一刻,崇应彪剖开往昔伤口、连血带肉向他掷来的模样,也是那个人一语惊醒梦中人,一手将他从求死的深渊边缘拉回。
崇应彪好像什么都明白,尽管他什么都没说。
真正点燃姜文焕心中那把火的人是姬发,那一天姬发怒吼着“天不杀你,我杀!”然后一剑刺进殷寿胸膛,将他从城楼上推下。
放行的那一刹那,姬发很是讶异,可情势紧迫已容不得他细想,也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做了姜文焕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在想的事。
——“哥,你先走,我断后。”当初对姜文焕说这句话的人已坠入黄泉之遥,如今,他也成了那个断后的人,他很高兴自己终于成为这样的人。
望着姬发远去的背影,姜文焕粲然一笑,毅然决然地奔赴自己的战场。
“关城门,迎敌!”
——在生和死之间,我最终选择了为心中道义而战。
姬发,珍重,有缘再见。
【完】
写完鄂顺的这篇我要好好休息下,写文真的很耗心力,暂时不更新啦,但之后一定会有姜文焕单独视角的,明年不见不散。
p.s.祝大家吃刀子愉快。hhhh
*正文含:鄂顺
*彩蛋:一些后续
*背景设定:你是新入贡朝歌的宗室女,质子团大胜得归,大王乘兴之至亲自赐婚。
-1-
是日下午,你同闺中密友相约在餐馆。
在厨房忙活时,与朋友相谈的话题还不停在你脑海里回放,思绪一时有些出神。
「夫人!」
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才慌忙反应过来,将菜盛出来。
「今日怎的这么早。」
你擦了擦手去迎他。
鄂顺本欲往内室走,看到你从厨房出来,赶忙折......
鄂顺本欲往内室走,看到你从厨房出来,赶忙折了回来。他身上的盔甲尚未卸去,似乎是下了马就径直过来的。
他笑着向你走来,迫不及待地将手上的木盒递给你。
「今日无意淘到的,应是你的家乡特产。」
你接过盒子,里面是一颗玉石吊坠。独特的白色纹路,正是你家乡独有的品种。你的心中涌起无限愁绪,你感激地看向鄂顺。
「谢谢,你有心了。」
「你喜欢就好了。」鄂顺见东西和你心意,似乎松了口气。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又说,
「夫人从厨房出来,又是在准备晚饭吗?」
「是,你快去更衣。饭菜就快凉了」
鄂顺的嘴唇开了又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去更衣了。
梳妆台旁,一张木桌上堆满了形形色色的物件。成婚数月,鄂顺几乎每日归家都会带些新鲜玩意给你。
有时是街角脂粉店的新品,有时是精致的孤品簪子。你起初只是见这张桌子空着,正好用到,未曾料到后面东西逐渐多起来,将桌子堆得满满当当。
你费了些时理出一个空隙,将木盒放好。回到饭厅时,正巧与鄂顺碰见,你们于是一起坐下。
「记得你昨日说,今日约了朋友,都聊些什么?」
鄂顺吃了一会后,见你心不在焉一直不动筷,开口问道。
「啊…也没什么。聊些近况。」
你才回过神,看向鄂顺的脸,想了想还是决定含糊其辞。
鄂顺没再继续问下去。
你戳了戳碗中的食物,又回想起下午的情形。
好友与你许久未见,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故事。你听她讲到同夫君那些脸红的事情,表情有些讶异。
「你们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算很快吧。你家那位什么情况?」
「我……」
你仔细回想着几个月来的一切。
鄂顺除了每日归家给你带礼物,温柔体贴也是无可挑剔。你本以为都应该如此,但听了好友的故事,才发觉一直以来异样的感觉是什么。
你同鄂顺,似乎太过客气了些。
相敬如宾,嘘寒问暖。
做着妻子与丈夫的本分。
但仔细数来,你们连手都未曾牵过几次。
同床共枕时,也是各处一方互不干涉。
好友露出一副极其意外的表情。
「你们这……算是夫妻吗?」
「……」
你一时无言以对。
回家后,这个问题仍然盘旋在你脑海。
这样,算是夫妻吗?
这段姻缘起于大王赐婚,论其根源,并非郎情妾意。
鄂顺大抵只是做好他认为该做的,在人前当一个体贴的丈夫。
内心,其实是不喜欢我的吧。
思绪至此,你的心沉了下去。轻叹一口气,你还是决定把饭吃完。
「咳咳……」
刚嚼了一口青菜,你便被咸得止不住咳嗽。
鄂顺赶忙上前轻拍你的背,见你缓过来一些,为你倒了杯水。
你慌忙喝了几口水,才冲淡一些刺激感。
「我再去做一份,这盘吃不了。」
你起身欲将青菜端走,鄂顺却拉住你的手腕。
「不必忙,还有别的菜呢。」
鄂顺定是吃出来了,但却一直没有拆穿,你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尚把丈夫一职做得无懈可击,你却连简单的做饭也弄不好。
「对不起……」
「别道歉,你没有做得不好。」
鄂顺的眉头微蹙,定定的看着你。若你没感觉错,他的脸上竟露出些痛苦的神色。
「你是否是不开心。」
「没有…」
「下次不会了。」
你抑制不住鼻尖的酸意,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为了不被看见落泪的样子,你赶忙跑出房间。
鄂顺追出两步,但你径直关上房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敲门的手。
天色渐暗,云团聚集在一起,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2-
你在房间中坐了许久,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转头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水珠从屋檐上滴答着落到地下。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你的贴身侍女。你拭去脸上泪痕,唤她进来。
「夫人,这是鄂顺大人吩咐的。」
你看见她手里端着一碗甜汤,思绪万千。
这本不是朝都常有的食物。
他大概以为我是思念家乡才举止反常。
你饮尽甜汤,仍是记忆里的味道,清甜的香气让你身心舒展,恢复了状态。
你意识到今天有些失态,应该去找鄂顺道个歉。
「应是在书房。」
侍女毕恭毕敬地答道,你点点头,去厨房热了一杯牛乳,便去往书房。
-3-
你在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伸出手敲了敲门。
「鄂顺,是我。」
不一会门便从里打开,鄂顺一手接过你的盘子,一手牵起你往里走去。
他带你坐到书案旁,放好东西。他并未放开你,反倒将另一只手也盖了上去,将你有些凉的手牢牢捂住。
「夜里冷,要小心些。」
「感觉……好些了吗?」
他踌躇着开口,小心翼翼的看着你。
「嗯。抱歉,我今日有些失态…」
他止住你的话,眼神有些落寞。
「抱歉,应是我来说。」
「为何?」
鄂顺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不去看你。
你看到书案上有几卷竹简摊开着,有些意外鄂顺的宽心。家书密信,就如此放心的摆在你眼前。
「父亲同我说,你是宗室之女,家中明珠。嫁与我,定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鄂顺摩挲着你的手,那委屈的模样,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我以为看到家乡的物件,你就会开心。」
「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鄂顺抬起头,虔诚地将你的手放到唇边。
「你不必做一个称职的妻子,不必为了我改变自己。」
「我不想让你觉得,同我成亲是件勉强的事。」
「我会做得更好的。」
鄂顺沉默片刻,下定决心后才缓缓开口。似是同你说,也像在对自己说。
「待我回到南都,定补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赏金杀手焕x甜品店主顺/9.7k一发完/HE/治愈向
一、
层云叠嶂,骤雨喧窗。
这场夜雨来得毫无预兆。鄂顺只是埋头做了个裱花,再抬起头来,雨水已经覆盖了落地窗,窗外飞跑的行人和霓虹灯一起被模糊成跃动的色块。
鄂顺抬头看看窗外,再低头看看空空如也的伞架,好生忧愁;掏出手机一看,天气预报页面仍然一片祥和,夜色尚好,晴空万里。他一时感到颇为无语,心想Iphone的天气预报完全就是一场骗局,骗术之精妙,仅次于男人的嘴。
他叹了口气,决定今晚就在店里将就将就,不回家了。
他向来乐......
他向来乐天,心情倒没受到什么影响,哼着歌收拾了后厨的东西,把剩下的奶油扔掉,又左右端详了一下自己做好的蛋糕,感到十分满意。
鄂顺刚要把它冷藏进冰柜,手机响了。
他内心涌上一些不祥的预感,战战兢兢拿过手机,在指缝里看了看来电显示:
赫然是“爸爸”两个大字,外加三个分外生动的emoji:。
鄂顺垂头丧气地接起来,准备接受审判:“喂,爸。”
鄂顺自欺欺人:“爸,朝歌没下雨。”
鄂崇禹大怒:“你放屁!你以为我不会看天气预报啊!净扯淡!”
“爸,你要文明用语。”鄂顺自知理亏,声气不高,但还是坚决维护自身权益,“不要总把屁和蛋挂在嘴边,你......”
“你再敢给我扯,老子就把你的蛋切下来挂嘴边。”鄂崇禹凶恶地回答。
鄂顺听了这番血腥的言论,彻底偃旗息鼓,不敢再对他老爸的口头用语指指点点了。
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儿,鄂崇禹放软了语气,问:“你是忘了带伞,还是根本不想带伞?”
鄂顺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实话:
“我不想带,爸爸。”
他们俩彼此都明白,先在他们讨论的已经不是下雨和雨伞的问题了。
二、
他学习能力强,专业实力过硬,但偏偏对经商提不起兴趣,厌恶那些酒局和人情往来,更讨厌人和人之间明刀暗箭、虚与委蛇。
鄂崇禹叹气,问儿子:“小顺,那你想干什么?”
鄂顺想了一会儿,石破天惊地说:“我喜欢做甜点。”
一些部下心怀叵测,估计着集团未来的走向与权力分布;而鄂家的心腹们则心惊胆战,很替少爷担心,觉得老板虽然一向对少爷疼爱有加,但面对如此荒唐的答案,估计也会忍不住将他痛打一顿,因此做好了上前栏人的准备。
没想到鄂崇禹沉默了片刻,也只是又叹了一口气。他对自己唯一的儿子总是叹气,却不是恨铁不成钢的叹气,而是纵容宽爱的叹气——
毕竟,没有人规定过,铁一定要被炼成钢。
这场谈话过后,鄂崇禹在自己私人的账户里拨款,给鄂顺在朝歌中心商业区最好的地段开了一家甜品店。
“给老子好好干,”手续办完、装修也完成了,鄂崇禹在他店里视察,面上依旧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指挥说:“干得高兴点,知不知道?笨蛋。”
鄂顺的行为也算得上是离经叛道。只不过相比那些败家玩票的二代,他离经叛道的形式比较温和——而鄂崇禹却任由他挑了自己最喜欢的活法,此举几乎称为溺爱也不为过。
他的脸色虽然一如既往地不好看,可言语之间却透露出了他对儿子唯一的期望:
高兴点。
鄂顺知道,这家店所需的款项对于鄂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他同时也深深地知道这家店、这句话的重量。
鄂顺没像往常一样接父亲的茬儿,和他你来我往地斗几句嘴;他眼睛有一点红,低着头,说:“谢谢,爸爸。”
三、
鄂顺在朝歌干得不错。
他只是不喜欢经商,但对于自己喜欢的事情,却愿意付出十二分的精力。他自学了烘焙,手艺很好,店处在商圈中心地段,装修更是走了时下流行的风格;他又十分懂得营销和推广,人长得也清俊漂亮,不出半月,店里生意就火爆起来,有的是冲着口味,有的是为了拍照打卡,有些女孩子干脆就是来看他养养眼的。
鄂顺笑眯眯照单全收。他自己忙不过来,还招了几个店员,真就正经把这家店做了起来。
但好景不长,鄂崇禹是放下心叫他去追梦了,但鄂家并不是一个小家族。鄂氏集团作为家族产业,树大根深,难免会有人有不同意见,鄂顺的一些直系亲属仍然不认同他所选择的职业发展道路,总是试探着想要他回去,慢慢接触生意,一步一步地回到“正轨”上。
老早之前,鄂崇禹的秘书就联系过他,叫他今天回去开股东会。鄂顺心里不想回去,一拖再拖,机票也没买。鄂崇禹问他带没带伞,其实也只是想问他,要不要回去开会而已。
他如实说了,鄂崇禹便又叹口气。他的父亲像往常一样纵容地说:“那好吧。”
父子俩又是一阵沉默。
鄂顺忐忑不安,以为父亲是要劝他回去;但鄂崇禹沉默过后,却只是说:“朝歌天气渐冷,你不要着凉了。”
他心情不佳,呆坐在冷柜前,心想:我只是想随心而行,却为何常觉亏欠呢?
他坐在那里内耗了半晌,从家族历史想到个人使命,往自己身上压了好重的担子,只觉得自己对不起爸爸也对不起家族,这才沉重地站起身来,准备去关卷帘门然后在emo中入睡。
就在这时,他挂在后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两声。
此时天气不算太冷,鄂顺为了通风,一向不关后门。但也很少会有客人从后门进来,因为后门对着偏巷,那里基本不会过人,只摆放着垃圾箱和一些废弃不用的建筑材料。
他讶异地回头看去,见一个男人远远走进来,没有打伞,一身黑衣已经湿透,个子很高,生了一副肩宽腰细的好骨架,却低着头看不清脸,径直地朝着他店里摆放成品的展柜走了过来。
鄂顺忙道:“先生,我们已经打烊了,请您明天再……”
“来”字尚未说出口,男人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
鄂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男人脸上和脖颈上都是血污,额角处还在汩汩流血。他剪一头短发,让人可以清晰地看见他额头上那道不大但却很深的创口,应当是什么锐器打出来的。
他脸上全是血迹和细小的擦伤,按理说应该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被雨水一冲,冲出了一些原本的、年轻而英俊的底色来——剑眉星目,轮廓硬朗而锐利,一张丰润的嘴唇紧抿,像是在极力忍痛。
鄂顺受到惊吓,结巴了一下,道:“你......你......”
他想象力向来丰富,瞬间脑补出了n个剧情,包括入室抢劫、商战仇杀和黑帮追凶;但据他所知,他们家产业清白,从不涉黑,也不违法,手下偶入灰色地带,也在鄂崇禹的钢铁手腕下很快收手。再说朝歌天高皇帝远,仇家竟然都找到这里来了,那他父亲在南都会不会更有危险?
鄂顺即刻就忧心起来,后退两步,立刻想要联系父亲,确认他的安危。
但这满脸是血的男人和他对视半晌,却并没有掏出凶器的意思,只是转过身对着展柜,眼睛看着鄂顺刚刚做好裱花的蛋糕,开口声音喑哑,说:“劳驾,帮我把这个包起来......谢谢。”
鄂顺的猜想全部落空。这男人居然是来买甜点的。
他想说“你需不需要去医院”,又想说“我要不要帮你报警”。但男人说话的样子太理所应当,仿佛他并没有受伤,也没糊着满脸血,只是在一个平常的雨夜走进门来,想要买一块甜点吃。
于是鄂顺不知不觉地就被男人的问题带着走了,他说:“不行,这个蛋糕是别的顾客订好的。”
他说完自己闭了闭眼,心想鄂顺你在干什么?这哥们看起来命都要没了,你还在跟人家聊蛋糕!
男人眼睛里流露出一点失望。他看起来虚弱又疲惫,伸出手,似乎是想撑一下柜台,又在看见自己手上血污时收了回去,微微弯下一点腰,缓过一口气,这才说:“好吧。多谢了。”
他说罢转身就走。但鄂顺眼尖地看见,他身上似乎也有伤,只是血迹在黑色的衣服上看不分明,但店里此时光线明亮,男人腹部的衣料在灯光下反出了一片淋漓而凶险的红光。
鄂顺急忙道:“你......”
他话音还没落地,男人身形就是一晃,他的体力似乎已经耗尽,只是强撑着没有倒下。鄂顺本能地冲上前扶住了他,在靠近对方的一刹那,他闻见了一股悠远而温润的檀香,似乎是某种香水的后调;但这味道很快被浓烈的血腥味儿和清苦的药味儿盖过,再也闻不分明了。
他只觉得这味道熟悉,心里就是一动。
男人似乎再也无法强撑了,他脱力地靠在鄂顺肩上,喘息急促,双手攥紧了他的衣袖,道:“麻烦你,......搭把手,把我送到门口。”
鄂顺叹了口气,心说把你送到门口?那明天早上我的店就要变成凶案现场,上头版头条了——
他理智上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报警,否则必然会惹上一身是非;可那男人身上的檀香味道、紧皱的眉和忍痛紧抿的嘴唇,却都让他没有来由地感到心软。
他向来不擅长替别人做主,只能放低声音,轻声劝慰:“你受了很重的伤,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鄂顺说出口后才想到其实去医院和报警是一个下场,男人伤得太重,恐怕不是用厨房事故或者除草机误伤就能解释的。果然男人摇头,说:“……不必。”
他大概是很痛,连话都说得很艰难,似乎每一个字都要用很大力气来讲:“其实,我只想、吃块蛋糕。”
四、
鄂顺无法理解一个看起来命不久矣的人为什么会对蛋糕这么执着,但他还是好脾气地说:“你让我帮你看看伤,然后我给你吃蛋糕。好不好?”
这个条件对男人来说似乎很有诱惑力,他的神志似乎已经不甚清明,勉强抬起头看了鄂顺一眼,似乎是要确认他没有骗人。
鄂顺生了一双弯弯的笑眼,鼻梁挺直,嘴唇薄而窄,更添秀美,是一副清秀俊丽的好面相;他的眼神也温润柔和,声音轻而低沉。
似乎只要他想,就能诱骗任何人,一脚跌进他的温柔乡里。
男人抬头看了他半晌,已初尝了温柔乡的甜,闭上眼睛,心想:他不会骗我。
若是骗了,又能如何?
他的复杂心理活动,鄂顺是完全不知。天地良心,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倒是初步具备了使用美人计的资格,可是他天生秉性就一张白纸一般,没长那红颜祸水的坏心眼,实在不大会骗人。
鄂顺把他扶进平时自己住的里间。他的店面积不小,里间也宽敞,两个人踉跄着进了房间,也没碰倒什么东西。
鄂顺把他扶到床上,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鄂顺已经尽力把动作放轻,但在男人身体碰到床的瞬间,却还是听见了对方忍痛的哽咽声。
他痛得脸色苍白,手都攥紧了床单,嘴里还在和鄂顺道歉:“抱歉,弄脏了你......的......”
鄂顺看他像是要休克,又急又怕,赶紧学电视剧里的样子和他搭茬聊天:“那等你好了,给我洗床单——喂!别睡!”
男人头偏在一边,眼睛逐渐合上,显然是再也支撑不住了。
鄂顺急得乱转,只能勉力保持冷静,去想父亲告诉自己的话:“惶恐冲动,后必有悔。”于是站在原地深呼吸两个来回,勉强按下了狂乱的心跳。
他对医学没什么涉猎,只能从影视作品中吸取经验,知道当务之急就是让人保持清醒,外加止血;于是他迫不得已地扇了男人两个耳光,然后在对方微睁的眼睛里看出一些茫然和委屈。
鄂顺:“......”
他心虚地移开目光,给人压迫止血。
鄂顺心慌意乱,道:“不是我……你不用来,没关系的。”他百分之百地信任姚庶良,但男人此时状态很差,想必不想看见第二个陌生人了。
姚庶良听出事态紧急,也不多废话,简明扼要地告知了他应急处理办法,又给他推荐了一家私人诊所,地址联系方式一应俱全。
男人没有抗议,维持清醒都已经很不容易,实在没有力气去说话了。
4、
诊所老板显然不是一般人,见多了这种流血事件,面不改色地给男人补液、缝针、处理伤口。不用鄂顺多说什么,他就说:“放心,收钱办事,当你们没来过。”
鄂顺一路又急又慌,把车开到了140。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他几乎从来不开快车,这一番血流成河的“速度与激情”把他吓了个够呛。
他一边小心地给男人擦脸上的血污,一边忐忑地问:“医生,他怎么样?”
“脏器没伤,骨头没断,”医生简明扼要地说,“就是失血太多,加上体力流失严重,没准还有点脑震荡。但是没事儿,这小子结实得像头牦牛一样,养养就好了。”
牦牛本人躺在床上,皱起眉,似乎是有点不太认同这个比喻。
他们在这家诊所待到了天亮,男人的脸色好了一些。医生摘了手套,打着哈欠大手一挥,“行了,领回去吧。多大仇,叫人伤成这样?”又转头跟鄂顺说:“你看着点他,别没事找死玩儿。”
鄂顺默然,心说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开车回店。鄂顺扶他坐上副驾驶,又在群里发了通知,告诉大家今天歇业,不用上班了。
男人靠着座椅,微睁眼睛看着窗外,流光一般的城市风景从他瞳孔里飞驰而过。
鄂顺把他脸上的血污擦净之后,男人现出了英俊好看的本来面目,那些伤口非但没有让他毁容,反而使他看起来野性蓬勃,引人遐想。
只是额角那道疤太深,恐怕消不掉了。
鄂顺有一种看见玫瑰折枝、琉璃断角的惋惜感,他轻声说:“你可以剪个刘海,遮一下。你长得这么英俊,换个发型也会很好看的。”
他这一记直球好直,自己却全无所感,认为自己只是说出了心中所想。男人转过头来看他,忍不住露出笑容。
“我深夜带着一身血闯进你店里,”他笑着说,“你不问来龙去脉,不问我姓甚名谁,却关心我脸上会落疤?”
鄂顺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唐突,而这句话也有点暧昧。他脸色发红,转过头去,但神色认真,道:“你我萍水相逢,你不愿说,自然有你的原因。我帮忙只是举手之劳,其他不该窥探。”
车里一时沉默,鄂顺专心开车,而男人转头去看窗外。
他这段话语气十分平淡,如果换了其他人,就算是叫吊灯罩砸了一下、或者在厨房里烧穿了锅底导致受伤,讲述时大概都要比这更起伏激动。
但在他平淡的话音里,鄂顺却不寒而栗——他听出这短短一段话,一字一泪,暗含了无数不能为外人道的腥风血雨。
冰与雪,周旋久。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鄂顺:“……”
他一脚急刹,将车刹停路边。他刹车太急,惯性带着姜文焕往前冲,安全带大概勒到了伤口,他低着头闷哼了一声。
鄂顺慌了,急忙去看他:“你没事吧!”
姜文焕喘息急促,向他摆手,道:“没事。你信我,我也该坦诚相待。但你不必担心,一会儿我会自行离开——”
“他日如果还有机会,”他抬起头,直视鄂顺的眼睛,“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如果说鄂顺刚才还有几分怀疑男人是在说谎,或者对方是一时兴起打算编个故事来逗他玩儿,那么现在他彻底相信了。
姜文焕显然并不真的像他说话时体现出的那么冷静,他眼底似有泪光,神色是一种“男儿到死心如铁”般的郑重而悲恸。鄂顺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直觉如果自己放姜文焕走,那么姜文焕将再也不能有机会来报他的滴水之恩。
他将一去不回。
鄂顺当机立断,道:“我不让你走。”
姜文焕讶异地看向他,说:“你……”
“你自行离开,要去哪里?”鄂顺为人温婉,并不习惯打断别人说话,语气有些紧绷。“你刚才说,你的朋友都走了。那么你根本无处投靠,如果回到自己经常落脚的地方,则很快会被人发现。你如果带着一身伤去报仇,又怎么能成功?”
如果不成功,你怎么去见你那些朋友?
后半句话鄂顺留下没说。
姜文焕无言以对,艰难地说:“我不想把外人扯进来……”
他们俩才认识十二个小时,鄂顺却莫名地对这句“外人”感到恼火;但他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外人,又无法反驳,气得哼了一声,道:“你昨天血糊糊地进来买蛋糕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一茬?——对了,我的名字叫鄂顺,不叫‘外人’。”
姜文焕默然,半晌才低下头,说:“对不起。”
他眼尾发红,眼白亦布满疲惫而疼痛的血丝,指尖和嘴唇都如出一辙地苍白,神色愧悔。鄂顺只消看一眼就心软了,后悔自己说话太重,紧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节哀啊。”
他顿了一下,又说:“别多想,跟我回家,好不好?”
姜文焕发现鄂顺总是会不自觉地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但他多少已经习惯,并没深究。只是这句“跟我回家”,对他而言太陌生了——“家”这个字眼,对他来说更加陌生。
于是他把这句话抓住了,放在脑海里细细品尝一番,咂摸出一点沁人心脾的甜来。
总之,鄂顺丝毫没有怀疑姜文焕说谎或目的不纯,而姜文焕也没有怀疑鄂顺会出卖他或报警。
他们俩带着这种对彼此毫无来由、且莫名其妙的信任,驱车回到了店里。
姜文焕在鄂顺店里安顿下来。
鄂顺每天督促他吃药、休息,姜文焕恢复好了一些,就帮鄂顺做事,两个人关系渐渐亲密起来。
姚庶良几个人正常上班,看见店里多了只吉祥物,纷纷猜测这到底是不是顺哥的新男友。
鄂顺生得好看,家境也殷实,自然追求者众;但他虽然温柔,性子却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软,不动声色地把那些人都给打发走了。
突然有个帅哥出现在店里,大家自然议论纷纷——不是男朋友,总不会真是领回来当吉祥物的吧?要论吉祥物,店门口那只招财猫不比他讨喜多了。
后厨门开着,露出一角,正好能让人看见里面的情景。鄂顺握着姜文焕的手,正在教他做裱花,两个人身高相近,姜文焕骨架却比鄂顺大一点,站在他身后,几乎是完全把他笼在怀里,在旁人看来,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姿势。
他们俩还挺寓教于乐,鄂顺一边教一边提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他教姜文焕做的是一个五瓣花,中间点缀珍珠,层层相叠,繁复精致。意料之外的是姜文焕居然学得很快,一双拿枪打拳的手裱起花来也又稳又准,随口回答:“五瓣,是梅花吧。”
“答对了。”鄂顺露出笑容。他们俩专心致志地练了一会儿,他又问:“那你知道梅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姜文焕对此道无甚研究,迷茫地摇了摇头。
“梅花花开五瓣,”鄂顺轻声说,“代表‘五福’。富贵、好德……”
“长寿、康宁、善终。”
他说到后三个词的时候,姜文焕蓦地转头看他。
两人对视,鄂顺双眼仿如点星,而神色是一种格外温柔的珍而重之。
姜文焕在一瞬间有偏头吻下的冲动,在暗处他的另一只手攥紧了拳,这才将亲吻的冲动堪堪忍住。他想:“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仨人说了半天小话,正打算各自去干活,回头一看,好悬吓个半死——“不似善类”的姜文焕正站在他们身后,听得直乐,见他们回头,还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说。
姜文焕笑起来的时候阳光灿烂,那股肃杀的气质就去了大半,仿似春水破冰,就连额角那道疤都显得柔软起来,看起来也只是个普通年轻人。
他这笑容实在感染力很强,几个人莫名其妙地对他放下了一点戒备,钟志明不知道前情,直眉愣眼地跟他开玩笑,问:“兄弟,你跟我们顺哥到底什么关系啊?他又不给你发工资,你在这儿勤勤恳恳的,他是救过你的命吗?”
姚庶良心说你可真是歪打正着……顺哥没准真救过他的命。
姜文焕一笑,避重就轻地说:“雇佣关系。”
姚庶良:“啊?那他也没开你工资啊,他给你啥了?”
姜文焕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三个人齐齐盯着他,很怕他说出“爱情”之类让人咯噔的词汇。
结果姜文焕话锋一转,高深莫测地说:“梅花。”
他说完,仙气飘飘地转身走了,给姚庶良几个人晾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鄂顺正在后厨做玛德琳。他坐在烤箱前面发呆,烤箱是可视的,箱内的火光将他的脸映得气血充足,生动好看。
姜文焕内心微微一动,走过去和他一起蹲下,默默看着烤箱内发酵成扇贝状的甜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烤箱发出“叮”声,甜香弥漫开来,鄂顺等热气散去,拿出一块,小心地吹吹,送到姜文焕嘴边:“快吃。”
烤箱散出乳白色的蒸汽,鄂顺修长白皙的手指被刚出炉的甜点熏得晕红,姜文焕看得几乎着迷,他咬下一块,鄂顺温热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嘴唇。
五、
第二天晚上,他们店里后门的风铃再次响了。
这个雨夜和姜文焕闯入店里的雨夜相似。
鄂顺看见姜文焕一瞬间身体紧绷,他的动作很快,将鄂顺拉到身后,然后顺手抄起了流理台上放的水果刀;那把不甚锋利的刀在姜文焕手里翻转两圈,被他反手握住,似乎瞬间便变成了一柄见血封喉的凶器。
鄂顺被他挡在身后,还没来得及紧张,就见姜文焕倏地放松下来,随手把刀放回台面,但声音依然紧绷,道:“祖寿,我不是告诉过你,暂时不要过来。”
鄂顺从他身后走出来,看见一个年轻男人,长相俊朗,也穿一身黑衣,但并未受伤。他对姜文焕很恭敬,恭敬但也亲近,像是家臣一般,道:“焕哥,有消息。”
鄂顺好奇地与男人对视,三个人一时无话;这时姜文焕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应该介绍一下,于是指着男人对鄂顺道:“彭祖寿,我的兄弟。”
鄂顺默然,知道这就是姜文焕不多的残存余部之一了,上前与彭祖寿握手,轻声道:“幸会,我叫……”
“我认识,认识好多年了。”彭祖寿脸色凝重,但见到鄂顺还是露出一点笑容,他心直口快地说,“您就是焕哥那个甜……”
姜文焕眼疾手快,冲上前去捂住了彭祖寿的嘴,转过头颇为礼貌地对鄂顺说:“我俩聊点工作。”把彭祖寿拖走了。
鄂顺默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他无暇去思考彭祖寿说的“好多年”是什么意思,也无暇考虑他的后半句话是什么。鄂顺的心里涌上一股令他感到寒冷的不祥的预感。
这段日子就像一场他们给彼此编织的甜蜜幻梦,满溢着乳脂和水果的甜香;而彭祖寿推开后门的风铃声,则敲碎了这个虚幻的乌托邦。
鄂顺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姜文焕喜乐安稳,但鄂顺也比任何人清楚,如果大仇不报,姜文焕与喜乐安稳之间就永远隔着一道血海深仇的天堑。
故人长绝,他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于是他必须要把每一笔血债都刻在心里,压在肩上。他不肯饶过自己,而这些仇恨又太重了,几乎要压弯了他那一把潇潇的君子骨。
他们的交谈很短,不消几分钟,姜文焕便重新从后门走进来;彭祖寿走得就像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隐匿在偏巷外的黑夜之中。
姜文焕走到门口便顿住脚步。鄂顺站在柜台前,他们遥遥相望,两厢无言。
鄂顺开口,声音滞涩喑哑:“‘认识好多年了’,是什么意思?”
姜文焕轻轻笑了。他向鄂顺走来,走得慢而珍惜,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走向他的机会。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鄂顺,直到两人呼吸相闻。
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很简单,一个少年原本出身名门,家境显赫;但世事无常,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少年家道中落,在所谓的上流圈子里变成了一个笑话,父亲积郁成疾,不治身亡,人人都想来踩一脚他们家。
那一年少年甚至还没有成年,就要被迫从一个孩子的身体里抽出成年人的脊梁,妄图挽大厦于将倾。
在一场酒会中,少年尚未习惯生意场上的明枪暗箭,被人不怀好意地灌得狼狈不堪,逃出大厅;在房后的花园边,失祜的少年力不从心,第一次不信了那句“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谚语。
一只同样属于少年的手出现在他面前,握着一块小小的蛋糕。
“别哭了,”来人说,“吃点甜的。”
他抬起头,撞进一双微弯的笑眼中。当时月圆花好,月色的清辉为这双眼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粉,仿佛只要他一眨眼,便会流下两行皎皎的月光。
他愣愣地接过那块蛋糕。说实话并不算好吃,就着眼泪吃更难下咽。但少年在他身边坐下,睁着那双皎月般的眼睛期待地问“怎么样?我做的哦”的时候,他还是用力点头,中肯地回答说:“甜。”
“那一年,我十六岁。”姜文焕说。
鄂顺不知来由地想要流泪,他很快偏头擦去了泪水。姜文焕接着说:“我当时一直想,为什么会有人揣着一块自己做的蛋糕去赴宴?不会下毒了吧?”
鄂顺破涕为笑,瓮声瓮气地说:“有毒你还吃!”
姜文焕笑着看他,他们相视而笑,短短几秒,仿佛已经走过一生。姜文焕轻轻地说:“可是很甜。”
“甜得让我记了十年……”他把头轻轻靠在鄂顺肩上,双手却克制地不敢触碰鄂顺的身体,这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拥抱,发乎情,止乎深不可测的命运,“……直到我以为自己要死了,还想再尝一口。”
鄂顺给了他梅花,可他无以报答。他不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而鄂顺轻轻抚摸他后脑的头发,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揽住了他的腰。
你不敢,我敢。
他闭上眼睛,十年前的两行月光最终流过了少年的脸庞。
他轻轻地说:“回来吃。”
六、
第二天一早,鄂顺从床上醒来。他没有睁开眼睛,自欺欺人般地伸手在旁边摸。他以为自己会摸到一片冰凉的床褥,但触手却是一件硬物。
他睁开眼睛,姜文焕的枕头上放着一小束花。
五瓣梅花。
花很新鲜,素雅清新,寒香扑鼻,花瓣颤颤,花枝挺拔秀丽。花束之中夹着一张纸片,鄂顺拈出来看,只见那字迹凛然锐利,正如写字的人一般;但纸片却是一块随手扯下的烟纸,似乎是匆匆之间信手写就的。
“南都有佳人,赠我五瓣花。
此去了前事,归来好结发。”
End.
【焕顺】五瓣·番外篇
在姜文焕走后,鄂顺开始喜欢下雨。
他从前从不喜欢阴雨天,出门不方便,心情也会低落。但在那之后的无数个雨夜里,他都期盼着后门那串风铃再次响起,走进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只为买一块甜点。
姚庶良几个人旁敲侧击地问过吉祥物去哪了,但他们一问,鄂顺便低落下去,又说什么都不肯说,久而久之,他们就不问了。
那束梅花凋得很慢很慢,好像和鄂顺一样,在等什么;但鄂顺想等的人还没回来,花就凋谢了。
只有那张闹着玩儿似的烟纸,被鄂顺夹进相框,摆在床头——当时姜文焕用的笔明明就是他们店里记账用的水笔,可那字迹却经久不褪,白纸黑字,像是一道浓墨重彩的誓言。
鄂顺盯着“结发”二字出神,心想:“骗子。”
怎么会有人比Iphone的天气预报还能骗人?
他托人去打听,当初姜家如何没落、是否还有能找到的姜家人。然后他得知姜文焕自幼和家族中同辈并不亲近,只有一个姓殷的表哥和他相熟;但鄂顺追着这条线再查下去,很快发现他哥哥竟然已经去世了——
枪杀,死于姜文焕出现的那个雨夜的前三天。
给他消息的人对此讳莫如深,他只说姜文焕的老板已经倒台,听说是一场家变。但他告诫鄂顺不要再往下查了,否则他甚至不能保证会不会牵连到鄂家。
鄂顺深吸一口气,他听见这句话,便知道姜文焕无论生死,都已经大仇得报。
他闭上眼睛缓了半晌,说:“我不再追查。我只想知道,他是死是活。”
他神色憔悴,脸色苍白,眼白里都是细密的血丝。对方看了也不落忍,就道:“这我实在查不到。”
“但他若活着,早晚会回家的。”
对方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鄂顺也只能道谢,然后告辞离去。
日子流水般过,那句结发的誓言仍然端坐在鄂顺的床头,但那把已经凋谢变干的梅花旁边,被他放了一束雏菊——
他渐渐地不再抱姜文焕会回来的希望。
他只是常常在雨天做梦,梦见一袭黑衣,和一股悠远的檀香。
他在朝歌继续把店开了下去,生意愈发地好,慢慢地形成品牌,开了好几家连锁。但姚庶良建议他把店搬往更好、客流量更大的地点时,他却只是摇头。
姚庶良苦口婆心:“顺哥啊,店面我都看好了,绝对是最好的地段……”
“我怕他回来找不到家。”鄂顺说。
姚庶良自然知道鄂顺说的“他”是谁,心想那吉祥物都两年没见了,顺哥怎么还惦记。
他也有点莫名其妙,道:“等他回来你告诉他一声不就完了嘛。”
鄂顺抻平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很快就忙别的事情去了。
姚庶良满脑袋问号,站在原地反映了一会儿,忽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活人怎么会找不到家呢?
他们俩刚刚聊完,从他身后就过去了一个客人。姚庶良第一眼觉得这人的背影挺板正,高挑挺拔,还有点眼熟,但又不算太熟,不知道在哪见过;然后就见这男人一回头,状似闲聊一样地问:“鄂顺呢?”
姚庶良指着他双手发抖,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话到嘴边,他在“诈尸了!”和“妖孽退散”中选择了求助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退!退!退!”
姜文焕:“……”
他不打算和姚庶良废话,转身就往柜台走;鄂顺正忙着查缺货,并没抬头,随意地说:“您好,想吃什么自己选就可以。”
“劳驾,”姜文焕说,他指着柜台上一块刚做好的巴斯克,声音带笑,“帮我把这个包起来。”
这种蛋糕正常是不做裱花的,最多也是放点迷迭香或者胡椒叶点缀一下。但鄂顺刚才走神间,往上面裱了一朵五瓣花。
鄂顺的动作顿住了,这声音他太熟悉,他想抬头看,却又不敢——
那年,是姜文焕不敢,而如今是他不敢。
“怎么啦,老板。”姜文焕说,他凑近了鄂顺,轻轻伸出手,把他的下巴抬了起来,让他与自己平视:“这块蛋糕,也是别的顾客订好的吗?你把我的五瓣花送给谁了?”
鄂顺闭上眼睛,巨大的狂喜和不可置信一起攫住了他,他再睁开眼睛时眼泪就流到姜文焕的手上,姜文焕轻轻摸他的脸,动作珍重,直到满手湿润。
鄂顺哽咽道:“送给了……两年前,在下雨天推开我店门的一个傻子。”
姜文焕笑了。
归来,好结发。
(真end了)
鄂顺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新领导可能脑子真的有点问题。
一早上他俩见了三面,姜文焕呲着牙冲他笑了四回。整的他心里怪不得劲儿的,有一种可能他可能干了一件他自己不知道姜文焕却知道的坏事的感觉。
虽然确实笑的很帅…
其实也不怪姜文焕老是要出现在他面前。把反诈app的宣传和下载任务交出去之后,鄂顺也彻底没有日常任务了。
每天除了早上上班去姜文焕面前报道领一份早餐,收获新领导几个莫名其妙的笑容之外。不是帮着食堂阿姨择菜,就是替门卫大叔喂大黄,导致大黄最近几天跟...
每天除了早上上班去姜文焕面前报道领一份早餐,收获新领导几个莫名其妙的笑容之外。不是帮着食堂阿姨择菜,就是替门卫大叔喂大黄,导致大黄最近几天跟他的关系空前友好,看见鄂顺过来就一跳一跳的扑他,想要从他那里讨点吃的。
姜文焕站在鄂顺身后故意清了清嗓子,鄂顺被吓得手一抖,连专门剥出来的蛋黄都掉进了大黄的饭盆里。
他刚准备回头让姜文焕看一下自己怨念的眼神,又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开始扒大黄的饭盆。
大黄看着自己都快到嘴的鸡蛋要被鄂顺抢走了,急的“汪汪汪”的叫,鄂顺也着急,一边扒拉饭盆一边冲着大黄喊:“别吃,别、别吃,狗、狗不能吃蛋黄!”鄂顺一急起来更结巴,话说的磕磕巴巴声音倒是大得不行,大黄扑着也叫的更厉害了,场面简直堪称一个羊飞狗跳,
姜文焕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眼前突发的变故,迟疑了三秒后实在担心鄂顺吃亏,提着领子把他拎了起来,然后一脚把大黄的饭盆也踢到了一边。
这下更好了,他收获了一人一狗加倍怨念的眼神。
姜文焕被盯的心里发毛,眼睛也不敢直视鄂顺,上下左右的瞟了一圈盯在了大黄的饭盆上,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那个,其实狗是可以吃蛋黄的,对,可以吃,你别害怕。”
大黄应该是听懂了,它怨念的眼神从姜文焕身上转移到了鄂顺的脸上。
鄂顺在姜文焕伸出三根手指发誓狗可以吃蛋黄之后还是半信半疑,打开手机搜索彻底确认,才将被姜文焕踢的老远的饭盆给大黄拿了回来。
“一脚踢这么远,也不知道自己来拿,真是当领导的...”鄂顺带着满腔的怨气嘟嘟囔囔。
他声音小,姜文焕实在是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但是完全不妨碍他从鄂顺的表情里看出来确实没说什么好话。“只能希望他别骂得太脏。”姜队长在内心默默的给自己祈祷了一下。
“姜、姜队,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啊。”鄂顺一脸气鼓鼓问他。
“姜姜队找你确实有点事情,你跟我过来吧。”
跟在姜文焕身后的鄂顺边走边忍不住在心里偷偷骂他:“哼!什么人啊!学结巴说话,明天你也变结巴!”
鄂顺又一次要坐姜文焕的副驾,他还记得上一次自己穿着警服惹的小小麻烦,摁着门把手小声的问姜文焕需不需要自己回去换一身便服。
“不用,我就带着你转转,熟悉熟悉这附近的环境。”
“我挺、挺熟悉的呀。”
“知道你熟悉,所以让你带着我。”
“哦...”
逃脱失败,小羊只能坐在姜队长的副驾上默默的抠起了手指。
跟上次不一样,这回没有紧急任务,姜文焕车也开的随性了些。南都附近基本已经算是郊区了,路上车少人少,姜文焕单手把着方向盘,还能分出心来跟鄂顺扯闲天。
“你也呆的很无聊吧。”
鄂顺本来窝着身子在抠手,姜文焕突然开口,惊的他瞬间坐直了身体。姜文焕看着坐得笔直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上台领奖发言感谢南都派出所各位领导悉心栽培的小鄂同志,笑着拍了拍鄂顺,想示意他放松一点,别这么紧张。
但毕竟他还在开车,不能侧过身体,手也不能伸的太长,所以好巧不巧,正正好都拍在了鄂顺的大腿上。
鄂顺又吓得往车门那边挪了挪。
姜文焕听见旁边的动静,转头看了眼鄂顺,才发现如果没有车门挡着鄂顺都快要坐到马路上了,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好像拍错了地方。
“小鄂,我刚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你别那么紧张,没想到拍到...,实在是不好意思。”
他歉道的诚恳,鄂顺也不是那种揪着不放的人,只是趁着姜文焕没注意,抬手悄悄地在胸口轻拍了几下:“还好还好,不是职场x骚扰。”
姜文焕想着刚刚的问题鄂顺应该没有听到,又开口重复了一遍。本想着能得到一些鄂顺的认同,却没想到小羊认真的对着姜队长摇了摇脑袋。
“不啊,一点都不无聊的!”
“即使遇到案子,群众其实也都挺好说话的,问题解决掉就不、不会计较什么了。所以一点都不无聊。”
小鄂警察认真的点了点头后又小声的补充:“如果王阿姨不总想着把她外甥女介绍给我就更好了。”
“不过这些也得归功于你,要是没有你们刑警冲在前面解决那些大案子,我现在也没办法坐在你的副驾上跟你讲这些。”
姜文焕听着身边的小羊絮絮叨叨,觉得自己的眼眶都有些热热的。感动劲儿还没维持一分钟,就被鄂顺打断了。
“姜队我、我跟你讲”小羊摇下车窗指着刚刚路过的一个小区,“这个小区上次有两个人打起来了报警,我们赶到的时候,都已经打的鼻青脸肿了,问了一下原因才知道是两家的小朋友抢秋千,结果大人打起来了。”
“这个小区,去年连着半个月,丢了九辆电动车,九辆!最后发现小偷就住在这个小区里。”
“这个村子村口的大爷可、可难讲话了,每次我们出警到这里,他就坐在路中间晒太阳,看见警车来了都不走。上次还是所长和我一起把他抬走才把路给让开。”
......
姜文焕开车载着鄂顺在辖区的几个街道上慢悠悠的转着,听小羊一个一个的给自己介绍每个地方发生过的事情。他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明白了当初所长把鄂顺派给自己的理由:“我们小鄂,群众基础很好的,姜队你就放心吧。”
“看来你们所长确实没说错,我们小鄂的群众基础真的很好。”
鄂顺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地笑了一下后又抬手捧住了自己有些发烫的脸。用余光偷看小羊的姜队长觉得自己的心又一次被击中了。
手里拿着一把弓箭,穿着纸尿片背着小翅膀的小屁孩在他耳边绕着圈圈冲他喊着
“真的完蛋啦姜文焕!你陷进去啦!”
关于黄线看封神看到鄂顺下线那段把自己看哭了这件事
同居日常&短打甜文
祝各位食用愉快!!!
“我回来了!”
李昀锐推门而入,却没有看到像往日一般坐在沙发上等他的人
“嗯?人呢?”
“黄线?黄曦彦?姜文焕?”
喊了三遍之后,卧室里才传来一句微弱的应答
“你回来了……”
因为实在过于熟悉对方的声音,李昀锐一下就听出这声线明显比平日里的多了几分颤抖,像是带着哭腔
他包都来不及放下,急忙冲进卧室
卧室里缩在懒人沙发上的黄曦彦被李昀锐毫无征兆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还没来得及转过脸去,就与突然出现的李昀锐对上了眼
“不要……”
黄曦彦下...
黄曦彦下意识想避开他的眼神,却被李昀锐一把捏住下巴强行扭过头
“你眼睛好红”
“那是因为我昨晚熬夜了”
“你鼻子也好红”
“那是因为我有过敏性鼻炎”
“你是不是哭了?”
李昀锐知道,黄曦彦不回答是一种变相的默认
“怎么哭了?是因为那些恶评吗?”
李昀锐将黄曦彦拥入怀中,像哄小朋友一样轻轻抚摸着他他的后背。虽然他平时更喜欢向男朋友撒娇,但他也实在看不得某人哭的样子
“不是……不是……”黄曦彦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是因为在网上看到有人剪了鄂顺的个人向视频,有点心疼……”
李昀锐忍不住笑了,两道眼睛弯弯的
“你不要太多愁善感啦,我不是好好的吗”
黄曦彦没有回答,沉默一会儿后他突然揽过李昀锐的腰,吻上他的唇
唇齿相偎,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来气才不舍地分开
“现在你的嘴也好红”
就爱这对,下次继续
《鄂顺,你这个笨蛋!》又名《鄂崇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儿子总是出现在姜家那小子床上》
鄂崇禹+焕顺!白菜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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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崇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会在东鲁那小子的床上找到自家儿子,为此他十分苦恼。
东鲁那个叫姜文焕的小子身上似乎有什么魔力,总是能把自家的小笨蛋吸过去。他第一次来南都做客的时候,自家小笨蛋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哥哥"叫个没完,一天到晚抱着人家的胳膊不撒手,还说什么要和姜文焕哥哥一直在一起。
第二天早晨,鄂崇禹叫鄂顺起床的时候,满屋子找不到人。急得老鄂像热锅上的蚂蚁,都开始脑补自家儿子半夜被竞争对手绑架,然后被送到......
第二天早晨,鄂崇禹叫鄂顺起床的时候,满屋子找不到人。急得老鄂像热锅上的蚂蚁,都开始脑补自家儿子半夜被竞争对手绑架,然后被送到深山老林里孤苦一生了。结果一打开客房的门,就看见两个小团子抱在一起睡的正香,被摇醒后自家儿子还贴在人家身上迷迷糊糊的嘤嘤嘤。
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鄂崇禹决心要防着点姜文焕,毕竟他带这个孩子的眼睛里看见了对自家儿子的渴望,就想当初他看见鄂顺他娘的眼神一样。
鄂顺的高中是在朝歌读的,鄂崇禹离他离得远也管不着他,他与姜文焕的关系就得到了质的飞跃。
有一次鄂崇禹去朝歌开会,专门跑到儿子住的出租房里送温暖。他拿了好多南都特有的零食,都是自家小笨蛋最喜欢的,然后开开心心的开开门,然后……然后……
自家儿子的腿在环在姜文焕身上,两个人抱在一起……
鄂崇禹立刻过去把自己儿子护到自己身后,气急败坏地质问姜文焕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文焕和鄂顺两脸懵逼地是昨天晚上讨论题讨论的太晚了,两个人放下课本倒头就睡。
鄂崇禹其实不信,至少不信姜文焕,毕竟他眼神里的那份渴望增加了很多倍,比当时自己和鄂顺他娘那啥的时候的渴望感觉都要多。于是气不过飞到东鲁去大闹了姜桓楚他们家,最后被30箱海鲜哄好了。又给自家儿子讲了好多未成年误入歧途的故事,弄的鄂顺一愣一愣的,用甜甜的嗓音一直说爸爸你误会了,我跟文焕就是好朋友。
高考成绩出来后,鄂崇禹看着自家儿子全国最高学府的录取通知书,感动的鼻涕眼泪一大把一大把的流,扑到自家夫人怀里说顺顺这些年辛苦了,我的儿子真给我长脸。
当天晚上就在鄂顺朋友圈里,看到了他和姜文焕的官宣文案,下面还有一张图片,图片背景是hotel……还是他家附近的那个……
鄂崇禹气的穿上衣服飞奔出门,然后就看到在大门口卿卿我我的鄂顺跟姜文焕。
他拿起门口的扫把就往姜文焕身上扫,自家儿子赶紧跑到姜文焕身前说爸爸你干吗打文焕啊。
"笨蛋,他抢我儿子我为什么不打他?"
"你怎么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的?"
"笨蛋,你朋友圈没屏蔽我!"
……………………
事情以姜文焕发誓自己会一生一世对鄂顺好结束。鄂崇禹看着自家笨蛋那感动的不要不要的眼神,再次气不打一处来。
然后就听见自家儿子慷慨激昂的话语
"文焕,我们结婚吧!我此生只会爱你一个人,我不后悔!"
鄂崇禹很生气,尤其是看见自己那不争气的笨蛋儿子时就更加生气了。虽然但是,他还是默许了,毕竟姜家那小子眼神里的情感是藏不住的,他确实很爱自家的小笨蛋。
那天晚上鄂崇禹在自己夫人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鄂顺从小到大的照片,一股劲儿的说自家白菜被别人拱了。
第二天早上眼睛肿的跟馒头似的,连喝了三大杯全冰美式都没消下去……
姜桓楚夫妻的飞机一到南都,他们人就被鄂崇禹请了过去,开始商讨两家孩子的未来规划,俗称亲家见面会。
四位家长客厅里详细地说了好多好多,鄂崇禹还是比较满意的,稍微恢复了一点心情出去上卫生间。
然后看见,自家小笨蛋和那小子站在玉兰树下贴贴,姜家那小子还把花别到自家小笨蛋耳边,突然就回想起自己与夫人恋爱的点点滴滴,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然后……看见那小子贴到了自家儿子的……上,然后……鄂崇禹拿起旁边的扫帚就冲过去。
鄂顺发现了父亲的动作,拉起姜文焕往房子外面跑。边跑边说父亲我和文焕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们,我们不会跑丢的!
鄂崇禹更生气了,因为他看见姜家那小子跑的时候回给了他一个阳光的微笑……
他们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等他们成年后就去领证。
鄂顺晚上端着汤走到鄂崇禹的书桌旁,站到父亲身后帮他捶捶背。
"真是儿大不中留啊,才多大就跟别人跑了。"
"爸爸~"
鄂崇禹拉起儿子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要是那小子欺负你了就跟我说,我一定把他揍的屁滚尿流。"
"好好好,爸爸最好了,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小顺的人。"
"笨蛋,我还以为你有了对象就不要爸爸了呢。"
"怎么会呢?小顺最喜欢爸爸了!"
鄂崇禹看着自家儿子,突然酸了鼻头,深呼吸平复了下情绪,"我和你姜叔叔帮你们俩买了套房子,就在朝大旁边,到时候你们能方便些。可不是方便你们俩谈恋爱啊!我警告你,谈恋爱不可以影响学习,不然我就做那个棒子让你们俩永远都见不到对方。"
"知道了,知道了,爸爸最好了,我跟文焕都最听话了!爸爸万岁!"
番外:鄂崇禹和姜桓楚来朝歌出差的时候,拿开备用钥匙打开了鄂顺姜文焕的房子大门,想能给这俩小子一个惊喜。
然后听到了里面"嬉戏"的声音和没办法说的整体情况……
鄂崇禹那起旁边的杯子就想向姜文焕砸去,后面一只手被姜桓楚拉着,前面被自家笨蛋挡着。
"爸爸,我发誓这是第一次!"
"鄂叔叔,真的是第一次,我一直把小顺保护的很好的!"
"老鄂啊,那孩子的事咱就不管了,行不?"
"鄂顺!你个笨蛋!"
…………………………
注:①鄂崇禹家有很多扫帚,分布在房子的各个角落。那是自从姜家那小子和自家儿子认识之后准备好的,数量非常庞大。
②姜文焕从第一次见到鄂顺就喜欢上他了。
③番外真的是第一次。
小林在家呆着的时候“小狗”本质更加明显,比如偶尔会因为有些难点激发了小狗内心的本性,本来窝在被子里戴着半框眼镜目不转睛的盯着小桌板上摆着的笔记本里的排练过程和一些剧本资料,看的认真的不行,不知怎么的,又开始啃起指甲好像在思索什么看不太懂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又将小桌放在一旁自己翻身下床啪嗒啪嗒凑到正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的我旁边窝着,一句话也不说,我还以为当真是遇到了什么剧本上的问题,正想着怎样问问他。
居家的他不再穿着正装衬衫什么的,一身再平常不......
好吧,小狗索吻的方法对我而言确实挺受用,毕竟哈基米贴贴尊嘟太可爱啦~
参商
崇应彪X姜文焕X鄂顺
【前言】
殷商末年,纣王无道,周武王姬发率八百诸侯伐纣,殷寿兵败牧野,遂入登鹿台,衣其宝玉衣,赴火而死。武王西都长安,垂拱而治,海内清平,万民乐业,开周家不世之基。
元帅姜尚遵太上元始玉敕将封神台中亡魂一一封定神位,皆各分执掌,受享禋祀,护国佑民,掌风调雨顺之权,职福善祸淫之柄。自今以往,永保世间澄清。
【正文】
“杨师兄杨大哥,求你行行好快来收了他吧,他要是再缠着我,我这舌头非长出茧子不可!”
这一日,我当值结束甫一踏上九重天阙,哪吒便拉住我叫苦不迭,一问才知是那位神官又来了。对于他,我亦有所耳闻——自师叔姜子牙封神后,众神归位。有位...
这一日,我当值结束甫一踏上九重天阙,哪吒便拉住我叫苦不迭,一问才知是那位神官又来了。对于他,我亦有所耳闻——自师叔姜子牙封神后,众神归位。有位神官一有闲暇便缠着哪吒和黄天化两位西岐先行官讲述昔日伐纣的往事,事无巨细样样要听,当他听闻武王与前朝太子殷郊从患难相扶最终走到反目操戈时,他默然良久,难掩惋惜哀伤。哪吒总是记不住他姓甚名谁,只知道他曾是武王的故交。
比起武王姬发,他似乎更挂念东伯侯姜文焕。只是东伯侯直至孟津才与武王汇合,哪吒他们对他也是相知甚少,翻来覆去那么些事,他们早就说腻了,可是这位神官却像是百听不厌,回回爱听。终于哪吒在忍无可忍之下将这苦差事踢给了我。
那位神官一见到我便急忙迎了上来,我见他身姿笔挺、神采奕奕,想来前世定是军旅中人。
“小仙贪狼星鄂顺,见过神君。”他向我施一礼,谦恭和善,不卑不亢。
鄂顺。原来他就是鄂顺!我抬眼仔细看他——面容俊逸,风骨秀颀。当年在龙德殿上为救父毅然弑君的烈性将军,竟是这样一位清朗少年。
“星君何须多礼。”我亦拱手作揖,“鄙姓杨,单名戬。”我看着他微笑,“鄂顺鄂将军之名如雷贯耳,在人间时常听武王和姜君侯提起。”
鄂顺双颊腾地红了,不胜赧然,眼中绽出异样神采,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忍住。
我本是西岐督粮官,武王与东伯侯姜文焕的大军在孟津会师后,师叔姜子牙便将我派去做了东伯侯的贴身护卫,我跟随姜君侯一路从孟津战至牧野,看着他用仇敌之血洗亮战甲,长剑怒指苍穹,弯弓划破天阙;看着他竭股肱之力,诛无道昏君。最后一战中,他一鞭几乎将纣王打下马,大军高歌猛进一举攻下朝歌城。
纣王兵败自焚,我随着姜君侯行至摘星楼,只见这琼楼玉宇下竟有大坑,坑内蛇蝎翻腾,白骨暴露,骷骸乱滚。君侯说这便是虿盆,当年他最好的兄弟鄂顺身死之后就是被那无道昏君扔进这里,尸骨无存。
“我想尽一切办法想为他留条全尸,可是都没有用、没有用……”他沉重的叹息声压得我喘不过气,只觉心头似有千钧。
那一日,千战千胜的东伯侯姜文焕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哀伤和软弱,他面色惨白如雪,对着虿盆里的尸骸凝望良久,久到我忍不住上前想提醒他回去,谁料他竟蓦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哥他…我是说姜君侯他、他……”惊闻他吐血,鄂顺在焦灼之下不由得语无伦次。
“星君莫急,君侯无碍,只是一时悲痛攻心才吐了血。”
我恐怕永远也无从得知鄂顺被扔进虿盆那晚姜君侯经历了什么,那一天他表现出的痛楚或许不及内心经受的万分之一,他定是疼到了极处,又流不出眼泪,所以才只有呕血。
后来武王下令将虿盆中的遗骸悉数送回南鄂厚葬,在南都为南伯侯父子立碑建祠,极尽哀荣。天下初定,偶有殷商旧党作乱、妖兽出没,武王重情,我亦放心不下,故而推迟了回山修炼的时日,随姜君侯一同回到东鲁。
纣王无道多年,百姓民不聊生,姜君侯废黜人殉制度、施行德政;他坐镇东鲁,惠及南鄂,当日南伯侯父子身殒朝歌,一脉断绝,武王遂命鄂顺族弟鄂光继承南伯侯爵位,鄂君侯年少,少不得要姜君侯襄助,在世人眼里,姜君侯待鄂君侯已远远超出同僚之谊,他恨不能代为兄长倾囊相授。往后两年,武王驾崩,武庚叛乱,朝歌再次陷入战火,全赖姜君侯与鄂君侯一力把控局势才使得东鲁与南鄂得享太平。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世人都说他是一柄利剑,盛赞他“铜心铁胆东伯侯,保周灭纣姜文焕”,可再锋利的宝剑都需要剑鞘相护,我心中沉沉叹息:他的剑鞘都已经魂归封神台了吧。
得知师叔已归国封神的那晚,他喜上眉梢,急切地跑来寻我——
“听闻元帅已开榜封神,父亲、姑母、殷郊,还有……”他语声一窒,眼中透出无遮无掩的热切,“还有鄂顺和崇应彪!他们……可好?”
我微笑着回应:“君侯放心,诸位星君一切安好。只是……”我轻轻一叹,“只是天规严明,一旦入了这封神榜便是人神永不复见,还望君侯保重自身。”
“那就好、那就好……”他如释重负,抬头仰望苍穹,忽而粲然一笑。
我只觉眼前光亮一盛——他的笑容璀璨胜似星河,这一瞬间我竟有种错觉,仿佛连那皎洁月色也被压得黯了几分。
然而这璀璨只有短短一瞬,随之而来的又是无尽的落寞,他垂下眼,轻声叹息:“他们为何从不入我的梦?”
见他慨叹,我心念一动,脱口问道:“君侯可曾想过修仙?”
他愣了愣:“修仙?”
我点点头:“修成仙道,或许千百年后还有重逢之日;如若不然,一旦入了轮回,那就当真是碧落黄泉,永不复见。”
贪狼星君鄂顺尚未答话,边上已冷冷传来一言——
“他若答应了修仙,那就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姜文焕了。”
我侧首看去,只见雕栏玉砌边上居然还站着一位眉目冷峻的神官,他似乎从我进来就一直伫立在侧,静静听我讲述人间见闻,他一直不言不语,神色淡漠,唯有听到姜君侯悲痛呕血之时,他眉峰微动,冷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言的焦灼和隐痛。
他不曾言明自己的身份,而我却早已知晓——
日曜星官崇应彪。
军中人尽皆知,曾经的殷商质子旅中,武王与前朝太子殷郊相交莫逆,东伯侯之子姜文焕与南伯侯之子鄂顺感情甚笃,唯有北伯侯之子崇应彪,武王对他一直讳莫如深,姜君侯也甚少对人提起,只在临别前一晚,武王与姜君侯共同祭奠质子旅之时,我才依稀听说了这个名字。军中都说他弑父杀兄、豺狼之性,可我分明记得在东鲁的某一夜,君侯饮了整晚的酒,一贯流血不流泪的他竟然被烈酒呛到泪流满面!
君侯说,那天是崇应彪的生辰。
我蓦地想起君侯在黄河边上捧起的那一抔黄土,多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藏于贴身处,直至回到家乡才将它埋在寝殿外的院子里,我豁然明白过来——原来君侯不远万里将黄土带来东鲁,竟然是想要带他回家!
姜君侯与崇应彪之间的情谊或许不足为外人道,但是他之于姜君侯,终究是与旁人不同的吧。
回到天庭之后,我便留心起了崇应彪,我知道他被封为九曜星官中的日曜星官,他性子孤僻冷傲,从不屑与诸神为伴,只与贪狼星君鄂顺偶有言语,不当值的时候,他偶尔随鄂顺一道听人间往事,更多时候,他便孤身一人伫立在南天门口眺望着人间,目光成痴。
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如今识得了,却已是君为人间侯,我入封神榜。
我心中感喟,脸上却不曾露出半分,只淡淡道:“星官说的没错,姜君侯婉拒了。他说神明虽主宰世间兴衰、庇佑万物,可是人间的事总还是要人来做,他既为人间君侯自然要为人而生,为人而死,让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百姓永远不再受过往所受的苦,这是他的愿望也是他的宿命。”
鄂顺遽然动容,崇应彪虽淡漠依旧,可眉宇间依稀也有了细微的震动。
我望着他们二人继续道:“君侯还说,若是他感到孤寂自会抬头看看,漫天星宿皆是他所思所念之人,他们从未离去。”
还有最后半句我并未宣之于口,他们既已天人永隔,我何必再去唤醒那隔世的哀伤?
时光飞逝,转眼武王灭纣已有十年。这一年,向来风调雨顺的东鲁遭遇了经年不遇的大旱,大地裂缝,百川干涸,禾稼焦枯,人畜无粮,听闻东伯侯想尽一切办法祈雨、开凿引水都无济于事。兴云布雨本是天庭雷部之责,我正欲上表昊天上帝请求降雨,不想天帝已被惊动,令我费解的是:他并未传召雷部二十四员催云助雨护法天君,而是召见了贪狼星君鄂顺。
九霄云殿金阙银銮,碧沉明幌,丹墀之上的三界至尊金光万丈,耀目不可直视,我侍立在侧,看着贪狼星君鄂顺上至御前,敛襟下拜。
“贪狼星君,人间东鲁大旱,土地干裂,河流死寂,你可知晓?”天帝的声音自高座上沉沉传来。
鄂顺怔了怔,恭谨答了一句“是”,犹豫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叩首急切请求:“人间久旱,苍生何辜,恳请陛下速召雷部护法天君降下甘霖,解救万千生灵于危难!”
“不急。”天帝缓缓道,话锋骤然一转,“贪狼星君,你的职责是恭行天罚、司政主非,本座问你,若是人间大旱缘于有人杀伐过重,你以为应当如何处置?”
我霍然抬眼,与鄂顺目光相触,我在他脸上看见了深深的惊骇,想来我的神情也不比他镇定多少。
他垂下眼,迟疑着开口:“臣愚钝,望陛下明示。”
“六百年前,殷商先祖成汤统一天下之时就因杀伐太重招致天谴,天下大旱七年,大地寸草不生,成汤筑台祭天,自焚其身,这才平息了天怒。而今东鲁大旱,焉知不是那人间君侯当年杀伐过重犯下的罪业?”
我全身一凛,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果然,天帝的法旨转瞬如重锤落下——
“贪狼星君,本座命你降下卦象:东鲁大旱乃是天谴。人间的巫祝自会明白该如何做。”
这一语过于震骇,我与鄂顺一时之间都僵在当场。四下无声,只余死一般的寂静,最后,还是鄂顺先我一步回过神,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对着天帝硬声道:“东鲁干旱,明明只需降雨便可解救,可陛下却坚称这是天谴,您这么做分明是要逼着东伯侯自焚祭天!”
鄂顺说的也是我心中所想,姜君侯广施德政,深受百姓爱戴,十年来东鲁海晏河清,时和岁丰,这样的人怎么会招来天谴?!我暗暗握紧拳,未等我开口争辩,天帝的声音里已隐有怒意——
“贪狼星君,你既是天庭神官,自当遵循天规为本座分忧,要知道你本是一介凡夫俗子,能入榜封神是你的福分!”
“福分?呵!”鄂顺失笑,他直勾勾盯着高座上的至尊,目光如霜,“入榜封神,除了陛下您,还有谁会真的高兴?陛下敢不敢昭告三界,这封神榜究竟是怎么来的?”
他蓦地起身,挺直脊梁,昂首怒视着金碧辉煌的高座,那一瞬间,这个笑起来眉眼弯弯、时不时脸红赧然的少年仿佛骤然化为一柄利剑,光冲碧落,锋芒逼人。
“人间朝代更替本是常事,为何偏偏只有兴周灭纣才有那封神榜?因为那时陛下你初登上位,天庭需要神官,陛下你需要有人为你当值、为你卖命。”鄂顺笑语含悲,情绪激烈,“你们一手挑起战乱,致使人间战火不休、生灵涂炭;你们为了一己私欲拉我们入这封神榜,用天规束缚我们,不得入世、不准托梦,斩断我们在人间的所有念想,现在反过来对我们说:能上榜封神是我们的福分?”
我怔怔望着他,他笑得如悲如戚,那神情看得我心口莫名骇痛,久久不能言语,直到远处传来雷声震震,我才恍然回过神,朝着金座方向俯首劝谏:“贪狼星君年少,请陛下念在他往日不辞辛劳的份上,宽恕他的不敬!”
那句“恕罪”我怎么也说不出口,鄂顺本无罪,可他一言道破了隐秘的真相,这是禁忌,是昊天上帝心中最大的逆鳞,即使贵为三界至尊,他依然害怕被世人所指——所谓的“封神榜”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天帝才是三界中杀伐最重、罪业最深的那个!
“二郎真君不必为我求情。”
我猝然转头对上他的双眼,他朝我笑了笑,复又望向天帝,目光雪亮,冷如寒星。
“天帝的意志就是天规,从来都是如此。如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样的天规我遵从它做什么?!”
鄂顺怒斥天帝,凛冽决绝,怔忡间,我仿佛越过时空瞧见了昔年龙德殿上愤而弑君的孤勇少年。
天帝的怒意如黑云压顶,天际雷声滚滚。我默默闭上眼,全身冰凉,这个时候无论我如何求情都无济于事,遥遥高座上被金光笼罩的至尊才是执掌乾坤的主宰,没有人可以忤逆他的意志。
“贪狼星君犯上不敬,即刻削去神籍,投入弱水!”
天帝处置贪狼星君却又不想过于声张,于是只命我一人押解他前往弱水。弱水鹅毛不浮、芦花沉底,却是三界剧毒之源,无论神人魔触之即死。一路上我都默不作声,方才天帝的旨意下得太快太狠,甚至让我来不及痛,而这漫长一路,越靠近弱水越像有无数蛇虫鼠蚁在啃噬我的心口,难受到不能言语。
我与鄂顺伫立云端,弱水就在脚下,天风带起衣袖飞扬,我敛定心神,一字一句郑重承诺:“贪狼星君,我向你保证,绝不让天庭伤害姜君侯一分一毫。”
他望向我,忽地笑了笑:“杨兄弟,可否改用旧时称呼?”
我知道他不愿沾染天界分毫,临了,只想以人的身份赴死。我点点头,低低唤了他一声:“鄂将军。”
“杨兄弟,我信你。”他声音清朗,无喜无悲,“能否再答应我一个请求?别让父亲和崇应彪知道我的死讯。”
我再度点头,涩然开口:“好,我答应你。”
“多谢。”
他笑容愈盛,眉眼弯弯,依稀还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昔年他在朝歌质子旅,或许也曾笑得眉目生辉,笑得神采飞扬;而如今,同样的笑容落在我眼中,竟是这样冰冷破碎、凄凉哀伤!眼眶酸热齐涌,我别过头闭上眼不忍再看下去。
身侧衣袂翻飞,我知道他已准备举身赴弱水,电光火石之间,无数心念涌上,某一个念想在我心中倏地腾起,愈演愈烈,我陡然睁眼,出手如电,一把拽住他:“鄂将军!”
鄂顺愕然看向我,我深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自弱水往南一路穿过归墟便是轮回,入了轮回就是人间!”
他既不能见容于天庭,那么就让白云之下的人间给他自由和重生。
鄂顺凝视我的双眼,忽地摇头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逃到哪里去?又怎能再连累你?”
我不由得心急:“可是……”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笑容变得温暖明澈:“天帝手下可以有无数个贪狼星君,然而世间只得一个姜文焕,天庭也只有一个杨戬。”
我心知这一切已成定局,却仍不想他带着遗憾陨落,于是开口道:“鄂将军,当日我劝姜君侯修仙被他婉拒,其实他还说了一句话……”他的面容在我眼前渐渐模糊,我咬牙逐字逐句复述,“君侯说,‘如果杨兄弟真想帮我,待我死后就别让我饮那忘川水了吧。’……鄂将军,他是那样想念你、想念你们。”
鄂顺仰头一笑,脚下踏过白云千幻,瞬忽飞起,在我眼前化作一羽渡尽寒塘的孤鹤,飞堕而下……
天地间一片萧瑟,我木然穿过碧瓦朱甍,缓缓踏进九霄云殿,向着高座上的至尊俯下身去,垂首漠然道:“贪狼星君……陨落。”
至于空缺的贪狼星君之位,也许不久后就有新官上任,漫天星宿,各安其位,各司其职,谁认得谁,谁又记得谁?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有人竟在瑶池盛宴上当众捅破了这桩隐秘,那人出手又快又狠,如风驰电掣,令天帝措手不及——
宴到盛时,众神均已醺然,席间,忽然有人提着什么大步走来,惊散了舞乐的仙子,是日曜星官崇应彪。只见他将提着的一怪物怒掷于天帝座前,满殿笑语歌乐顿时归于沉寂。
我定睛看去,那怪物猱形披发、面目狰狞,竟然是上古旱魃!
脑中顿时有什么一闪而过,怦然击中心头,混乱的思绪逐渐明晰。
“陛下,我已为你擒住了上古旱魃,就是这厮弄得东鲁旱灾连连。”崇应彪站而不跪,语声冷硬。
天帝隐有薄怒,只是不便当着众神的面发作,只冷冷道:“既已擒住祸首,拿下便是!日曜星官,你速速退下!”
“这厮有罪,却不是祸首。”崇应彪冷笑一声,不退反进,目光直逼天帝,“陛下这么急着让我退下,难道是怕我说出东鲁旱灾的罪魁祸首就是天帝陛下您么?!”
一语既出,众神哗然,崇应彪冷冷看着高座上的三界至尊,嘴角噙着一抹快意的冷笑。
“放肆!”天帝动了雷霆之怒,厉声喝道,“二郎神何在?将他拿下!”
我应声出列,上前对着崇应彪低声道:“日曜星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先行退下,我们从长计议。”
他抬眸看向我,眼眶隐隐透红:“二郎真君,你还记得贪狼星君鄂顺么?”
我一怔,眼前又浮现出那人化为冷鹤飞堕弱水的模样,缠丝绕缕的痛从心底洇开,我如何敢忘?又如何能忘?
“如果你还愿意记得他,就让我把话讲完。”他的眼里灼热和冷酷相煎,交织成一种奇异的悲哀和绝烈,令我心神俱颤,再无法阻止。
他一把推开我,径直上前,与天帝相峙对视:“三界之中除了天帝,还有谁能指使上古旱魃?天帝陛下,你让旱魃给东鲁带来旱灾,又命贪狼星君给人间巫祝降下卦象妄称大旱是天谴,你费尽心思只是为了逼东伯侯自焚祭天!”
殿内有细微的骚动,似有喁喁私语。
“荒谬!本座堂堂三界至尊,有何缘由要去逼死一个凡人!”天帝声音低沉,隐透肃杀,“天兵天将何在?速速将日曜星官拿下打入天牢,容后处置!”
天兵天将蜂拥而上,眼前忽地红云卷过,刹那间将一众神将的兵器悉数折断!红云散去,哪吒手执火尖枪和乾坤圈傲然挺立,混天绫缠绕其身,至风至柔,他对着一众神将厉声怒喝:“谁敢上前试试!”
在他身侧,黄天化持一对八棱亮银锤,亦冷冷道:“诸位若想动日曜星官,先过了我炳灵公这关!”
我不动声色地挡在两位师弟面前,抬头迎上万丈金光,对着天帝淡漠开口:“还请陛下容日曜星官说完,是非自有公道,公道自在人心,陛下贵为天帝怕也堵不住三界悠悠众口。”
我不清楚哪吒和天化究竟知道多少,只是他们二人既已挺身而出,我必鼎力相助——相互扶持,同气连枝,这是我们三人之间无言的默契。无论多了多久都不会改变。
“你!”天帝怒不可遏,然而他环顾四周,见诸神皆默不作声,他也无可奈何。
崇应彪越过我和哪吒天化上前,目光如剑逼视天帝——
“你就是要逼死这个凡人,只因他在东鲁十年,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乱之苦。民间百姓所求为何?无非就是吃饱穿暖、繁衍生息。曾经世间战乱不止,他们恳求上苍庇佑,如今他们想要的东伯侯都做到了,他们还求神做什么?
“人间祥和安泰本该令神明欣慰,可你却偏偏心生忌惮——因为你无法容忍人间只敬君侯、不问鬼神,无法容忍有谁的威望可以压过你这个三界至尊,更遑论那还只是一个凡人!
“所以你想出这条毒计,先令旱魃给东鲁带去旱灾,再命贪狼星君降下天谴卦象逼东伯侯自焚祭天,贪狼星君拒不受命,你就将他打入弱水,让他无辜陨落……”
他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微颤,目眦欲裂。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昊天上帝!你,祸害苍生,拒谏饰非,德不配位!”
四下阒然,万籁俱寂。
崇应彪声声泣血,入耳字字剜心。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原来这一切的灾厄竟是源于高座之上那人的私心!我握紧双拳,指甲用力掐进掌心,心中冷到只想发笑——当年封神榜背后的真相,不也是源于那个人的私心么?
殿外有惊雷落下——天帝一怒,十方俱灭。
崇应彪毫无惧色,冷笑着睥睨三界至尊。
这一刻,我忽然看清了他与鄂顺的不同之处——鄂顺性格刚毅、宁折不弯;而他则更擅筹谋,蛰伏于暗处伺机而动,只待时机一到便要对手千百倍偿还,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旱魃之事,本座自会下诏罪己。然而日曜星官犯上作乱,罪无可赦——
“天、诛!”
我没有去看鄂顺父亲的反应,却无意间瞥见了太岁神殷郊。自武王逝后他已是心如枯槁,唯有听见崇应彪将受天诛之刑时,古井无波的眼里才终于惊起一丝波澜。
“值得么?”押解崇应彪去往刑台的路上,我忍不住开口问他。
天帝有罪不过下一道轻飘飘的罪己诏,往后仍是高高在上的三界至尊,而他却要被天雷轰顶,从此神形俱灭。
“鄂顺那小子连命都豁出去了,我怎么能输给他?”他嗤笑一声,面上还是桀骜不羁的模样,他侧首看我,“你很清楚姜文焕是怎样一个人,护住他就是护住东鲁万千百姓,你说值不值得?”
刑台就在前方,上空阴云密布、天雷将至,我心口钝痛难以自持,颤抖着唤了他一声:“崇将军。”
他闻言愣了愣,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恍惚的笑:“你应该称我为北伯侯。”他的目光透过我投向遥远的彼方,“曾经人间的天下差一点就是我北伯侯的了。”
我深深凝视着他,低声唤了句:“崇君侯。”
“崇君侯、姜君侯……哈!”他忽然仰天长笑,蓦地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似要捏碎腕骨,“杨戬,你不要忘记自己承诺过什么,护住他一生,别让我们枉死!”
他眼中的哀切令我心潮翻涌、眼眶酸胀,我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屈重重跪倒在他面前,一字一句许下誓言:“崇君侯放心,我定会护姜君侯一生平安顺遂!”顿了顿,我咬牙补充,“若天帝敢伤他分毫,我,必反出天庭!”
他松开手,叹息:“要护住他,你必先保住自身。杨兄弟,你与我们终究是不同的,你肩负着千钧重担,若只宥一人而忽视万千苍生,这也是你身为神明的罪过。”
我惊诧地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眼,任由那明犀目光将我洞穿。这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为何他在姜君侯心中的分量如此之重——他总是在无声处默默洞悉着世事和人心,再在紧要关头不动声色地提点。
那只言片语,危难之际或许足以救人一命。
“谢谢你,杨兄弟。”他终于笑了,冷峻的脸上霎时散发出淡淡的光彩,他向我跪了下来。
“君侯,不可!”我急忙上前扶他,却被他一手挡开。
“杨兄弟,我一向不敬天地、不服鬼神,可今日我甘愿跪你。”他朝我深深下拜,额头重重触地,身体在微微发颤,随后他起身后退几步,凄然笑道,“你走吧!别看着我上路,也别让姜文焕知道我和鄂顺都已经不在了。”
他转身欲往刑台中央走去,哮天犬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口死死咬住他的衣角,流着泪呜咽着不让他上前,他俯下身轻轻摸了摸哮天犬的脑袋,语声竟是无限温柔:“哮天乖,松口,好好保护你的主人……”
灵犬尚知情义,然而天庭……
我一步步走下刑台长阶,身后天雷轰然而至,日曜星官崇应彪神形俱灭。
长风猎猎透衣而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茫茫一片惨白和一天一地的冰凉……
我履行了我的诺言——姜君侯一生平安顺遂,耄耋之年于睡梦中溘然长逝,他一生无妻无子,便由侄子继承东伯侯爵位。他薨逝之后,东鲁与南鄂一片缟素,民众的啼哭声昼夜不止。
我亲手将他的魂魄送入轮回,如他所愿永世保留这一生的记忆,既然天庭容不下鄂顺和崇应彪,就让人间有人永远记得他们。
上古旱魃被带离人间后,东鲁很快降雨,我在云端遥望人间,那一片土地依旧美丽静谧,姜君侯和陆地上的百姓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九重天阙上的两位神官为了保护他们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他们也不必知晓,他们只需好好生活便是对那两人最好的回报。经过贪狼星君和日曜星官之事,天庭已是众神离心,我开始隐居灌江口,听调不听宣,只偶尔听到关于天庭的只字片语,据说昊天上帝和瑶池金母的女儿思凡下界,一众天神均作壁上观,最后逼得瑶池金母亲自下凡捉拿犯了天规的女儿……我闻言也不过淡漠一笑——人心一旦凉了,那便无论怎样都捂不热了。
时光如白云苍狗,几千年一晃而过,人间早已沧海桑田。
几千年来,我尝试过忘却曾经的一切,可越是想忘越是难忘——鄂将军决然飞身入弱水、崇君侯颤巍巍向我下跪叩首、姜君侯彻夜望穿星河……点点滴滴都如利刃一般,一刀一刀地将我凌迟。我只觉得身心俱疲,所以几千年间我除了履行神职之外,便将自己关在府邸心无尘垢地修炼,就连哪吒和天化都甚少联络。
直到某一日,天帝的法旨传来,说花果山妖猴作乱,在天宫偷桃偷丹、搅乱蟠桃大会,还自称“齐天大圣”誓与天庭分庭抗礼,天帝着十万天兵、一十八架天罗地网围山收服都未曾得胜,故命我前去收服那妖猴。
曾几何时,也有人为了心中道义视天规如尘土。
铁棒赛飞龙,神锋如舞凤。我与那美猴王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彼此皆现出法天象地,我仿佛将几千年来郁结于心的颓然之气一朝扫尽,胸中战意如烈火般燃起!他似乎也从未打得如此痛快淋漓,我们战得难舍难分,却也是惺惺相惜,所以彼此间斗法只是点到为止,绝不以命相搏。正当我们打得如火如荼,九霄上空忽然飞来一只金刚琢,狠狠砸在那美猴王头上,打中了天灵,打得他翻身爬不起来,被梅山七圣一拥按住,用绳索捆绑,勾刀穿了琵琶骨,让他再不能变化。
偷袭!又是偷袭!我蓦然想起当年在万仙阵中,金灵圣母以一挡三不落下风,最后也是被燃灯道人用定海珠偷袭而死。
我可以接受自己因技不如人而落败,却不能忍受以偷袭这种卑劣的手段取胜,那是对我身为一名战士的侮辱!
我抬头怒视着太上老君,他曾是我的师伯祖——
“道祖,我与那孙悟空比试,与你何干?!”
老君尚未答话,一旁的太白金星急忙出言劝阻:“真君哪,你怎么不分好坏人了?道祖那是在帮你呐!”
“帮我?呵!”我怒极反笑,“他是在帮他的天!有朝一日,我若跟这猴子一般血性,那圈子打得就是我!”
孙悟空在我身后畅怀大笑:“好!二郎神,他日我们若有缘,我定与你再战!”
孙悟空被众天兵押去斩妖台绑在降妖柱上,无论刀砍斧剁、枪刺剑刳都不能伤其身,最后天帝下旨将他扔进八卦炉炼上七七四十九日。
几千年来,我的心虽早已一分分冷透,但心中的某个信念却如春草一寸寸滋长——当年,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实力反抗,所以才眼睁睁看着鄂将军和崇君侯落得如此下场,而今,我绝不会再坐视不理!
在他被投进八卦炉前,我悄然靠近轻声提点,语不传六耳:“巽位有风,巽、位、有、风!”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当我在灌江口看见空中坠落的流火,我便知道——这厮,逃脱了!
往事奔涌而上,我扬起脸笑,脸上却湿热一片。
是我救了那孙悟空,倘若天庭怪罪大可将我打入人间,人间虽苦,可与那冷酷绝情的天庭相比,那还是人间吧。
【尾声】
冬去春来,又到了桃花笑春风的时节,万物欣欣向荣,天地间一片锦绣,我这沉寂许久的府邸终于迎来了两位熟人。
“杨师兄!”、“杨大哥!”
哪吒和天化一来便给我的府邸平添了几分朝气——
“杨师兄,听闻你与那美猴王大战三百回合!”
“杨大哥,你修炼了几千年,我俩怕是加起来都打不赢你了!”
我命人为他们斟酒,浅笑着听他们在我耳边聒噪不休,虽然我闭门修炼已久,他们来我总是高兴的。酒至半酣,哪吒他们忽然神秘兮兮地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于是我摒退梅山七圣,只余哮天犬在一旁。
“其实、其实……呃……”天化迟疑着开口仿佛不知从何说起。
“哎呀,你还是闭嘴吧!”哪吒打断他,直接开门见山,“杨大哥,其实贪狼星君和日曜星官并未陨落,我和天化救了他们!”
什么?!我震惊万分,手上剧烈一颤,杯中酒洒出溅上衣袖,我顾不上擦拭,盯着他们急急问道:“当真?!”
“当真。”天化点点头,“当年我和哪吒打赌,看谁能先取得九霄云殿上的琉璃珠,当我们潜入大殿时正逢天帝召见贪狼星君,情急之下我们只得藏匿于帷幔后……”他停顿片刻,叹息,“鄂将军和天帝的对话,我们全都听到了……所以我赶在你们之前到了弱水,在鄂将军堕入弱水的那一刻及时护住了他的神魂。”
我豁然开朗——是了,弱水虽毒,然而炳灵公却是不惧弱水的天庭八大神将之一!
“第二天,崇君侯就来问我鄂将军去哪儿了?我本想随便编个理由糊弄一下他,结果被他三两下就拆穿了。”哪吒嘟起嘴,念及往事还是懊恼不已。
我摇头失笑:“就你这小脑袋瓜,还想糊弄崇君侯?”
哪吒摊手耸耸肩:“知道糊弄不过去,我就只好告诉他真相,当然我不敢告诉他鄂将军还活着,他这个人,平时半句话都没有,谁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哪吒饮了一口酒,继续道,“他知道真相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过了一天他又回来找我们,说要为鄂将军沉冤昭雪,问我们愿不愿意助他调查人间干旱的真相。”
哪吒声音一顿,脸上浮起深深的震撼,时过千年依然唏嘘不已:“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他那个眼神,太骇人了,简直就跟狼一样!”
困惑了我几千年的谜团终于解开——以日曜星官的神力要擒住上古旱魃绝非易事,如今才知道,是哪吒和天化从旁助他。
我望着两位师弟,心潮澎湃,一时不能言语——在经历了那么多动荡起伏,至少还有人热血依旧,愿为这世间道义出手,仅此一点已是何其珍贵。
“我们帮他擒住了旱魃,他却怎么也不肯告知之后的计划。”天化垂下眼望着酒樽,声音低了下去,“如果早知道他会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我们说什么也要拉他一把。”
“还有你,杨大哥,几千年了都不来找我们,倘若我们今天不来,你还要继续窝在这灌江口自责多久?”哪吒猛地一拍桌子,把哮天犬吓了一大跳,“鄂将军和崇君侯没有错!杨大哥你也没有错,我们都没错,有错的、该自责的从来就不是我们!”
天化见他暴脾气上来,忍不住在一旁打趣:“你让杨师兄来看你什么?不知道是谁说自己是莲花化身,没有元神不惧天雷,自告奋勇去救崇君侯,结果崇君侯的神魂倒是保住了,自己反被搞得狼狈不堪,还不敢回自己府邸,硬是在我这儿赖了好几个月,你要杨师兄来看你哇哇乱叫么?”
“你还有脸说我?”哪吒指着天化的鼻子反唇相讥,“不知道哪个人夸下海口,说什么‘弱水再毒,又怎能奈何得了我炳灵公’,结果当天就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刹那间岁月倒流,仿佛又回到武王伐纣之时,他俩先后被邓婵玉的五光石所伤、在师叔帐中斗嘴的场景,世事易变,年华易朽,我们三人都不曾变,这就已经足够。
我一步上前,紧紧拥住他们,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杨师兄,你别担心,我们的伤都好了。”
“杨大哥,你别难过,我们亲手把鄂将军和崇君侯的神魂送入轮回,他们一定会在人间和姜君侯相遇的。”
也许是从未见过我这般失态,哪吒和天化慌了神,而我只是紧紧搂着他们,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对不起”和“谢谢”。
“杨大哥你不必感到歉疚,当时我们决定瞒着你做这些事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们松开我,哪吒看着我平静道,“如果天帝果真降罪于我们,那么从此天庭里就只剩你孤零零一个了,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们。”
“杨师兄,虽然我们知道以你的为人必不会袖手旁观,你不告诉我们一定有你的道理,可在那时,我们反倒真的希望你可以明哲保身。”天化凝视着我,目光里隐有清辉闪动,“天帝如果降罪于我们,大不了拼个神形俱灭,平常事罢了,但是你不一样,天庭里不能没有说得上话的人,你要守护的从来不是那个三界至尊,而是世间万物生生不息。”
我们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彼此眼底均有隐约湿意,哮天犬围着我们摇尾蹦跳。
都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又怎知不是忽道参商刹那,自是有相逢?
只要尚在人间,他们总有重逢之时。
我仰首望向苍穹,见天光破云,碧空如洗。
我终于冁然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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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棣》里鄂顺曾对小姜说:“无论大王怎么逼我,我的剑永远不会指向父亲和你。”他确实做到了。
*崇应彪和鄂顺经历生死,所以本篇里他们性格和关系都稍作改动。在人间的时候崇应彪会欺负鄂顺,后来在封神台他们一起救了被殷寿折磨到快死的小姜(小姜视角里会提到),然后就成了革命友谊,到天庭他们共同的愿望就是保护小姜。
*在封神原著里只说崇应彪被封为九曜星官之一,由于他排在首位,所以把他写成日曜星官。
*崇应彪对哮天犬温柔,因为在《离弦》里他是被狼群救活的,所以对犬科动物极尽温柔。
*本篇里杨戬的人设结合了《封神演义》和《西游记》,大战美猴王那段参考了新版西游记,特此说明。
*最后记得谢谢杨戬、哪吒和黄天化。hhh
这篇本来是想明年再写的,结果多看了几遍封神原著实在忍不住就写了,我第一次看原著的时候还只是小学四五年级,现在已在职场混迹了十年,感想和心境都完全不同了。这篇想写的就是反抗,本来是想写一场轰轰烈烈的BE,写到结尾时还是大发慈悲笔锋一转都给我团圆去吧!hhhh
写完这篇真的要缓缓了,虐文真的折寿,之后工作也要忙了,感谢所有喜欢这几篇同人的读者,祝大家生活幸福,明年再见。
堵柜门(一发完)
被今天训练营甜到头晕脑胀直接激情产出。
PRS慎入,三次元无关,都是我瞎编。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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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曦彦自己都想不到,压了五年的电影突然上映,还因为人气火爆、长尾效应好,被某知名平台搞了个小团综。
他本来是不太想参加的,毕竟到时候肯定要跟李昀锐坐在一块儿。
平时路演的时候还好,大部分都是在台上,也没有那么多机位盯着,他和他家小林即便控制不住有什么小动作,也未必有谁注意到。
但那种棚拍的综艺不一样,稍有蛛丝马迹就会被各位小侦探截出来大家分析,人人都成了列文虎克,他又想起之前跟小林一起客串的一期美食综艺,即便那已经是录制的尾声、即便镜头反应很快,直接给拉了个大远景......
但那种棚拍的综艺不一样,稍有蛛丝马迹就会被各位小侦探截出来大家分析,人人都成了列文虎克,他又想起之前跟小林一起客串的一期美食综艺,即便那已经是录制的尾声、即便镜头反应很快,直接给拉了个大远景,他背后抱小林的模糊画面还是被捕捉到了,被大转特转。
他和小林暂时还不太想公开恋情。
没错,他俩已经谈了五年,当初训练营里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定终身,从此成为连体婴。小林受伤的时候他更是化身为二十四孝好男友,亲力亲为照顾人的生活起居,夸张到什么地步?就连早上洗漱的时候,他都会把牙膏挤好,把牙刷放在小林嘴边,小林只负责呲牙就行,一切都交给他黄曦彦。
训练营的大家都朝夕相处,这种小猫腻根本就瞒不住,一来二去的,他俩在营里成了“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范小情侣,即便他俩谁都没站出来说过正在谈,但大家都表示理解、明白、支持、祝福。
还偶尔会开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
比如黄曦彦偷偷去超市进货,想要给他家小林补充一下甜品零食,超市偶遇的于适同学就会了然一笑:“哎,黄队给小林买的吧?”
黄曦彦去一楼食堂打鱼香肉丝,背后的陈海亮会拍拍他的肩膀:“给小林开小灶吧?”
回房间偷偷煮面条,想给小林加餐,那边又会凑过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此沙哥哥说,黄队要给小林哥哥弄宵夜,可以蹭一口。”
黄曦彦和李昀锐开始还觉得好玩儿,大家调侃他俩,他俩也跟着笑,可慢慢地发现不对劲了……因为导演也好像知道了。
导演不仅知道,还义无反顾地加入调侃他们的大部队,甚至有时会直截了当地问娜然和那茜在看什么笑什么。
她俩看什么,黄曦彦当然知道——他曾经不小心扫到过人家姑娘的手机屏幕,好像是他跟小林的同人文,还是娜然自己写的。
训练营里比较枯燥,女孩子们嗑cp也要自己动手,好处只有一个——cp本人就在眼前,素材好取、脑洞也易发挥。
好在当时她俩还没有嗑到丧失理智,赶紧嘻嘻哈哈打岔,岔过去了。
电影终于杀青,黄曦彦和李昀锐也开始考虑未来的日子,以他俩现在的经济条件,想在北京买一套房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租一套还是绰绰有余的。
正热恋期的小情侣哪里能分得开,选中房子之后一拍即合,立刻步入同居阶段。
都说谈对象这个事儿,顶多热恋一两年,同居之后更是会把对方缺点放大,三年就是一个坎儿,基本到这个阶段,也就要分手了。
他俩有时候还朋友圈里晒一些亲密合影,看得人牙酸。
封神出来的那批朋友看到了就点赞,有聚会也必须把他俩都叫上,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可眼下,他们要一起录综艺了。
黄曦彦倒是能保证自己尽量保持冷静,不露出什么马脚,但他控制不住其他人啊,尤其是导演,胆子大、还敢说,万一让他俩在全国人民面前出柜,那岂不是……麻烦很大。
小林本人倒无所谓,还笑眯眯的,那会儿他正在外面拍戏,跟黄曦彦视频通讯的时候,突然露出点委屈巴巴的表情:黄老师,其实我真的好想你啊。
黄曦彦:我也好想你。
小林:那你来录综艺嘛
黄曦彦:我怕控制不住。
黄曦彦一想,好像是这么个事儿,总算来精神了,但他毕竟年长几岁,还是有点担心:我害怕于适他们起哄。
小林:好兄弟,开玩笑也正常。
黄曦彦:娜然她们……
小林:她们会偷偷嗑,不会真的说什么。
黄曦彦:那导演……
小林:不会的,导演都那么大的人了,黄老师你就说来不来吧!
黄曦彦:来!
于是他们一块儿去录综艺了。
开始的时候都还好,俩人脑子里一根线始终紧绷着,即便沙发真的舒服得跟自家客厅似的,黄曦彦也能稳如泰山,对身边小男朋友的贴贴蹭蹭毫无反应……可能。
其他朋友们也十分给面子,没像平时那么起哄。
场面一度非常官方且和谐。
当然,互相爆料的也越来越夸张,从“他进门就开始脱衣服,一直脱到床上”到“小林你口红什么色号、怎么这么嫩”啊,从“这个腹肌绝对是你的,我不会认错”到“啊啊你怎么压我啊!”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他俩仿佛在对演播室里的其他朋友们发送了一个信号——大家不用顾忌了,就像平时那样,该调侃就调侃呗,反正本人都不在乎了,围观群众还在乎啥?
娜然率先起身,把封神第一搭的票投给了他俩,当时那茜一脸懵逼,澄澈的双眼里充满了问号:这么放肆吗?不用堵柜门了吗?
于适、武亚凡还有……导演也一样。
大家都昂首挺胸非常自信地用行动回答:堵个p的柜门。
当然,还是导演厉害,直接自信大方地反问:你们俩不是从18年到现在,都一起住吗?
黄曦彦猛然惊醒,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张脸都红透了,浑身上下似火烧,他脑中一片空白,把“一起住”这三个字跟“同居”和“出柜”画了等号,脑子没想清楚,嘴巴先动了:“没,没没没,没一起住,哈哈哈没有啦,我们怎么会一起住呢?”
他慌里慌张,差点躲小林怀里。
小林也赶紧配合:“没有一起住哈哈哈,就是我们会经常……碰面,约着吃饭啊、打球啊,总之就……很默契,缘分,好兄弟!”
其他人看着他俩,脸上写着“我信了你的邪”,但都配合着“哦哦是这样啊!”
节目录完,黄曦彦的衣服都要被冷汗浸透了。
他和小林定了同一间房,本来要一起住的,可才抬头,就看到小林跟于适凑在一块儿,说说笑笑很是开心。
黄曦彦赶紧凑过去。没了外人和摄像头,他整个人放松下来,直接趴在了小林身上:“咱们一起聚一聚吧,然后回酒店?”
小林脸上笑嘻嘻的:“不了吧,又没有住一起,只是经常出来约饭打球的好兄弟嘛,聚一聚可以,回酒店就不必了。”
于适头皮发麻,只想拿过吉他高歌一曲:你们不要把我当成play的一环。再补充一曲:我的老兵在哪里。
但他现在成了夹心,只能乖巧罚站,不敢吱声。
黄曦彦明白,小林这是生气了,可刚刚他也不能直接说“对啊,我们一直住一起”对吧,那种情况下,只能否认,他有什么办法。
好在小林只气了一小会儿,他本来就想他家黄老师想得要命,即便脸上别扭,一颗心也都飞到黄老师身上了,眼看着黄曦彦嘴角都耷拉下来,就赶紧松开于适抱了上去:“行了走吧,先吃饭,后睡觉,小于一起吗?”
于适吓得打了个嗝儿:“吃饭可以,睡觉就不必了……吧。”
「完」
看图写文系列
下楼吧,我到了
图片
初雪,李昀锐一下雪就发信息说要来找你一起堆雪人
好哒马上下来
你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跑下楼来,一眼就看见等在楼道口的李昀锐
“小林!”
“你慢点跑,别摔了”李昀锐关切道
“嘿嘿”你对着他笑了笑,前两天圣诞节的时候李昀锐约你出去跟你表了白,现在......
“嘿嘿”你对着他笑了笑,前两天圣诞节的时候李昀锐约你出去跟你表了白,现在两个人已经是情侣关系
“小林你冷不冷呀,我给你带了围巾”说着你就把手里的围巾围在李昀锐脖子上
“这围巾,你织的吗?”李昀锐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问你
“是呀,怎么样”
“我很喜欢”
小情侣就是这样,一点小事都能开心半天
你们两个傻兮兮的站在雪地里看着对方笑
“宝贝你看我刚刚堆的雪人”李昀锐表情傲娇的指着地上的一坨雪说
“…这也叫雪人”你无力吐槽
“怎么不叫雪人,那我们再一起堆一个大的”
李昀锐是你大学时期的理想型,长得帅,性格好,运动小将,学习还是前三,更重要的是他笑起来还很甜。这点他和同寝室的其他男生不一样,所以你开学没几天就高调的宣布你喜欢李昀锐了。和你的明恋不一样,李昀锐对你是暗恋,只有宿舍的几个兄弟知道他的感情。用李昀锐的话来说,你太阳光太张扬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吸引你的注意。
大二这一年才和李昀锐真的熟悉起来,主要是你同寝2号床的万万和他们寝的陈牧驰在恋爱,所以想请你们一起吃饭互相...
大二这一年才和李昀锐真的熟悉起来,主要是你同寝2号床的万万和他们寝的陈牧驰在恋爱,所以想请你们一起吃饭互相认识一下。你有些纠结,谁知道朋友说:“李昀锐也会去哦~”
结果你跟她们到了饭店之后就看到,1号床的星月和于适一见面就交头接耳,4号床的橘子和侯雯元抱到了一起,5号床的兔兔和黄曦彦讨论着假期去哪约会,就剩下3号床的你在发呆。万万拍了拍你的肩膀小声的说道:“宝儿,你放心,姐妹们已经帮你打入内部了!他绝对喜欢你!”你扯了扯嘴角看向一边的李昀锐:“我谢谢你。”或许是察觉到了视线停在他身上,李昀锐竟然对着你笑了笑,你也礼貌的回了一个笑容,结果李昀锐咋咋呼呼的和朋友们说:“她对我笑了!”
直到你们落座,李昀锐坐在了你的左手边,李昀锐将你手边的饮料瓶盖拧开,然后又轻轻的拧上:“你好,我叫李昀锐。”你点了点头,将多余的筷子递给他:“我知道你,我叫夜栀。”李昀锐笑的开心,他其实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了,只不过从你嘴里亲耳听到更好听些。
你吃饭的时候不愿意说话,许是愿意倾听的缘故,你看着其他人情侣们的互动觉得有意思。李昀锐突然往你的盘子里夹了一只虾:“你看着她们谈恋爱自己不想谈一个么?”你看了一眼盘子里被扒好的虾肉咬了一口:“想啊,但是我不知道我喜欢的人喜不喜欢我啊。”李昀锐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他应该是喜欢你的吧。”“你怎么知道?”你歪头看着他,丝毫不在意周围的吵闹声渐渐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们身上。
李昀锐有些紧张,他握紧了拳头又伸开:“或许,你喜欢梅西么?”所有人都不解的看着他,只有你反应过来爆笑起来,你凑到他面前说道:“内,所以,要和我离开这里单独约会么?”
李昀锐线结局,脱离原剧情!
1.#李昀锐蓝昱同回一小区#
#李昀锐蓝昱我磕的cp成真了#
#李昀儒蓝昱同居#
#李昀锐蓝昱官宣#
小林是李昀锐:唯一心动是你。
蓝昱:是你是你//@小林是李昀锐:唯一心动是你。
黄曦彦Tim:要幸福哦,小黄会是小林和小蓝永远的朋友
李昀锐工作室:哇,是老板娘
此沙是个小演员:祝福,回北京约饭!
乌尔善:缘来还是你们,我也算是见证者了
电影封神官方微博:要久久哦
...
陈牧驰Chen:让我来吃口新鲜的瓜,原来是我的兄弟和妹妹啊
于适yosh:祝福祝福,另外谢谢你俩为我的新电影打call!
演员侯雯元:婚礼我要坐主桌!
事情的起因在于两人一起去电影院看完了于适最新上映的电影,散场后一时疏忽就没有在意跟拍的狗仔,同居的事情就直接占据了热搜前三,就很社死。
2.恋情公布后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只是磕你们cp的人更多了,圈里的人竟然也在磕。
林姐和小林的经纪人趁热打铁接了一档恋综,与另一对圈内模范夫妻、两位新人爱豆组成的情侣以及一对素人情侣共同录制,也算是公费旅游。
第一站就去到了大理,通过游戏选择去酒店的代步工具,虽然最后只是第三名,但是好歹还有个自行车作为代步工具。
李昀锐拍干净后座,看了眼若有所思的蓝昱,“没事儿,咱们下次赢了就能坐四个轮子的。”
“哼,你知道有多远吗?”蓝昱故意哼哼。
他率先跨上车,长腿摆不下似的走在地上,微微侧过脸,示意蓝昱赶紧上车。
蓝昱也不客气,手扶着车座就坐了上去。
“坐好咯,不管多远都不会累着你哒。”
“你为什么撒娇?我坐好了。”蓝昱抓住白衬衫的一角。
李昀锐腿一用力,载着她往前骑了出去,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真不愧是男大。
“嗯……真不错……”
“那我真谢谢你啦,不过现在还在录着呢。”
“哦哦哦。”
3.两人最初同居时,只是为了在北京有个家,并没有躺在一张床上,算起来只能是合租室友。
直到两个人拥有了共同假期的时候,才自然而然的睡到了同一张床上。
伺候每次睁开眼,虽还未能清晰的看到对方的脸庞,可是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或者香氛的味道便吸进鼻腔,隔着棉质睡衣体温相贴,便足够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