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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甘旭扬分会副会长、江苏省作协会员)
现代社会对于“投资与回报”有着严格的规定,用最通俗的大白话来说,六个字——投多少、赚多少。很少有人可以“空手套白狼”,靠“白嫖”、“硬嫖”赚得盆满钵满,也很少有人可以不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吃到满汉全席。但是,人性的特点却与此正好相反,“不花钱,会办事;花小钱,办大事”历来都是所有投资者梦寐以求的理想境界,甚至有人为了达到这一目标,不惜铤而走险,无所不用其极,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为了杜绝此类不法现象的发生,所以国家才制定了以《刑法》为代表的各种法律,让企图靠做“无本生意”一本万利的投机者付出应得的代价。
但是,有一种“无本生意”,法律却无法禁止,那就是——战争。如果法律可以禁止战争,那么人类将避免很多很多的悲剧,如果真有这种法律,我希望它的有效期是一万年。
言归正传,进入正题。“赤壁之战”后,当曹军水师被周瑜统率的孙刘联军付之一炬后,曹操败退北方,“三足鼎立”之势初露端倪,刘备、孙权这两位“投资人”到了收取“回报”的时候,这个“回报”就是——荆州。
面对周瑜的数万大军,曹仁同志一点也不慌张,他淡定地命令部将牛金带上几百人出城迎战。虽然牛金名字很牛,跟《圣斗士星矢》里的黄金圣斗士金牛座阿鲁迪巴有得一比。但牛金毕竟不是圣斗士,很快寡不敌众,被东吴大军团团围住。
看到牛金被围,江陵城头的文武官员全部垂头丧气、万念俱灰,“赤壁之战”的巨大阴霾笼罩着他们,眼前的失败又再次动摇了他们,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联系丧葬公司,为即将杀身成仁的牛金开追悼会了。
这个时候,曹仁二话不说,叫上几十名精锐骑兵就杀出城去,一旁的知识分子陈矫拦都拦不住,老陈虽然是文科生,但几十对几万,这么简单的数学题他还是会算的,在他看来,曹仁的鲁莽之举纯属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事实证明——东吴水军的陆战能力不是一般的菜。
于是,曹仁身先士卒、杀入敌阵,他怀着必死之心,斩将刈旗,如入无人之境!打仗嘛,人少的怕人多的,人多的怕玩命的,因为人多固然占优,但前排的兄弟必然有去无回,既然如此,自然就没有人再敢上前。
在曹仁的决死冲锋下,吴军纷纷后退,很快救出了牛金一拨人。在回城的路上,曹仁发现还有几十名兄弟在包围圈里。好家伙,曹仁连气都不喘,立刻返身再度杀入重围,纵横驰骋、所向披靡,再次成功救出了被围的兄弟。这种万军之中如闲庭信步,冲锋陷阵如探囊取物的飘逸与潇洒,看得周瑜目瞪口呆、差点吐血!
此时的陈矫,真可谓大开眼界,见识到什么叫打仗、什么叫猛将、什么叫“第一滴血”,他不禁连声赞叹——“将军真天人也!”
“江陵之战”虽然规模不大,但对于周瑜,乃至孙权来说,却意义重大。如果说,“赤壁之战”告诉曹操南征尚需时日的话,那么江陵之战就等于告诉孙权——没有一支精锐的陆军,想要北伐也等于是痴人说梦!
知道自己的陆军干不过曹仁的周瑜,只能跟曹仁玩持久战、消耗战。同时,刘备也从水路进兵,截断了曹仁的后路。可没成想——曹仁进攻厉害,防守更厉害!依托着城高墙固、兵多粮足的江陵城,曹仁以一副“我正在城楼观山景”的姿态,好整以暇地看着周瑜、刘备每日在城下乱纷纷,正所谓“敌人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而他以几十名骑兵大破周瑜的英雄事迹,也极大地鼓舞了守城将士的决心,这等于扒掉了吴军陆战能力的底裤——原来东吴军队(陆军)也不过如此!
江陵之所以兵多粮足,跟曹操的布局也有很大关系——曹操虽然大军伐吴,但他却远远不是孤注一掷、倾巢而出,而是留下了足够多的部队镇守自己的后方。而且,“赤壁之战”损伤的很大一部分是水军,曹操的陆军建制依然完整,并没有动摇曹军的根基。
此时的周瑜很是郁闷——我东吴费了那么多兵马钱粮,好容易到了割韭菜的时候,却扎得满手是血,这样下去,别说江陵了,后边的襄阳、樊城就更没有指望了。
当东线的周瑜顿兵于江陵时,西线的孙权在合肥也是一筹莫展。
东汉末年,军阀混战导致江淮地区残破不堪。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扬州刺史刘馥来到合肥这座空城,收容流民,广泛屯田,修筑城防。合肥从此成为一座重要、坚固、繁荣的城市,也是东吴想要北伐中原的必经之地。
从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十二月一直到次年,经历了孙权一百多天的攻击,在蒋济、张喜等人的拼死守卫下,在曹老板事先安排好的兵力、粮食的支持下,合肥依然没有被攻下。在此期间,孙权除了铆足了劲、咬紧牙关地攻城,也想另辟蹊径——先取荆州的南部四郡,这样不仅能吃上肥肉,还能孤立曹仁、包围曹仁,到时候曹仁再能,江陵也守不住了。
可孙权不是曹操,手下的高级指挥官、兵马多得用不完。在当时,具有统帅之才的,除了孙权自己、左都督周瑜外,还有右都督程普,可程普担任江夏太守据守要地、周瑜还在江陵死磕曹仁。因此,想要开辟这第三条战线,有才能、有实力的,只有——刘备。
作为一代雄主,以及战胜曹操最大的投资方,孙权自然是想把荆州整个吞下,连口汤都不给刘备。但此时,刘备虽然不好控制、野心甚大,但为了破局,孙权明知后患无穷,却不得不用了。而且,刘备在荆州七年,广收人心,“仁义”之名朝野皆知,比起曾经在江夏杀人放火、名声极差的“孙十万”孙权,刘备具有的优势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接到孙权的命令后,无可奈何的周瑜只好看着刘备带着本部的两万人枪“单飞”,而虎入深山、龙游大海的刘备却是踌躇满志、摩拳擦掌,他虽然在“赤壁之战”中基本在抱周瑜大腿,没什么作为。但熟稔陆战、精于用兵的刘备明白——此时此刻,“不花钱,会办事;花小钱,办大事”,“空手套白狼”的时刻到了!
荆州的“南部四郡”武陵(治今湖南常德西)、零陵(治今湖南零陵北)、长沙(治今湖南长沙)、桂阳(治今湖南郴州),在曹操进军荆州时,本着“墙头草风吹两边倒”的原则,这里的大小官员迅速投降跟着财大气粗的曹老板混,从而能继续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着“地头蛇”的逍遥日子。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南部四郡受到的破坏也相对较少,曹操也来不及把自己的势力真正渗透到这里。
这就给了刘备一个完美的“边路突破”的机会。
于是,刘备立马上表——推举已故的荆州牧刘表的长子刘琦担任荆州刺史。这样一来,自己出兵荆州的南部四郡就不是“攻取”,而是“光复”了。同样,此举也让孙权无话可说——兄弟你看,我出兵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帮刘表的儿子收复失地,咱俩谁也别打荆州的主意。
饭当然要吃,名声也要有,刘备不愧是精于此道的高手。
就这样,刘备上有“大义”的名分(替荆州故主刘表的儿子“收复”荆州),下有归顺后各级官员工资待遇职务一概不变的承诺,再加上他在荆州众豪强、百姓心目中上好的口碑与人望。凭借着手中2万余久经考验的精锐部队,刘备三分政治、七分军事,他的兵马更是如虎入羊群,在八辈子没打过仗的荆南四郡少爷兵中予取予夺、横行无忌,除了拒不投降的武陵太守金旋在阵前被当场做掉,其余州郡(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无不望风而降!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个小插曲。
当刘备派遣的收编专员——偏将军赵云到达桂阳时,太守赵范一看英武过人、闻名天下的长坂英雄和自己一样都姓赵(不像《阿Q正传》里的阿Q是自己觉得自己姓赵)。于是以此为由头,想方设法和赵云套近乎,以求能抱上如今一日千里的新主子刘备的大腿。
除了自顾自和赵云推杯换盏、称兄道弟之外,赵范还想出了一个极为清奇的主意——话说赵范已故的哥哥,守寡的老婆长得天姿国色、沉鱼落雁。于是赵范就想用自己的嫂子“贿赂”赵云,从而搭上飞黄腾达的顺风车。更何况,东汉末年社会风气并不保守,寡妇再嫁更是人之常情,像甄宓、蔡文姬这些极为有名的美女、才女都再嫁了,就连后来的刘备,入蜀后也娶了寡妇吴氏,在那个到处死人、人口锐减的年头,“活下去”才是人们最大的渴望,寡不寡妇的早就无所谓了。
再者,毕竟老赵也是心知肚明——如今新老板刘备安抚自己,只不过是暂时的,等他的统治根基稳固了,肯定要对荆南地区的官场展开“大换血”,从而彻底在这里扎下根。
赵范的套路要是换在一般人身上,或许那人还真的栽了。毕竟自古英雄爱美人嘛,男人所好无非财、色二字。但是——对方是忠肝义胆、智勇双全的真将军赵子龙。他早就看出赵范心术不正,不是一个能够有助于刘备大业的人,将来是一定会被老板淘汰掉的,也早就识破了赵范“献嫂子、保官位”的小聪明,所以立刻严词拒绝了。
笑话,想跟老子攀上关系保住你的官位,就算你嫂子长得真跟林允儿一样,为了主公的大业,老子也绝对不能娶啊!
“贿赂”失败的赵范知道:自己跟刘备集团根本不是一路的。他就像一条癞皮狗,生活在一群雄心勃勃的狼中。所以,赵范在日后找了个机会,提桶跑路、溜之大吉了。于是,除了黄盖被任命为武陵太守,这一郡被孙权先下手为强捞到了以外,零陵、桂阳、长沙三郡实际上已落入了刘备囊中,此外,勇冠三军的老将黄忠(字汉升)、智勇过人的反骨仔魏延(字文长)等优秀人才也加入了刘备阵营。他们在原来的主子手下,一直默默无闻,比如黄忠,却在自己的晚年得遇名主,终于大放异彩,可见——伯乐之于千里马是多么重要!
就这样,在曹、孙对峙的空隙中,刘备异军突起,摆脱了被这两股势力压扁、挤死的困境,年近五旬的刘备,终于成功地占据了一块较为稳固、人心归附的地盘,“不花钱,会办事;花小钱,办大事”,结束了漂泊江湖、岌岌可危的至暗时刻,开始了自己的三国霸业!
但是,作为纵横捭阖的政治高手,刘备知道,相比于占据北方的“曹霸霸”,割据江东的“孙十万”,自己的势力还非常弱小,他必须继续抱孙权大腿、维持孙刘联盟,才有生存、发展的空间。
此时,原本看不起刘备的周瑜却很惨。他和“曹仁匹夫”对峙了近一年,双方互有胜负,自己还中了一箭,曹仁却依旧坚挺地站在江陵城头,挖着鼻孔、抽着华子、看他的笑话。
可当今非昔比的刘备率领大军回援时,曹仁笑不出来了。
周瑜也笑不出来了。
和当初自己的颐指气使、刘备的低声下气不同,此时的刘备已经鸟枪换炮,更得到了荆州地方豪强的全力支持,队伍急剧地壮大,而他的后方,更有内政天才诸葛孔明的运筹调度,一天比一天强大,一天比一天有钱,再也不是那个坐困愁城、屡战屡败的失意老人了。
当然,周瑜也不是全无后手,为了防止刘备继续做大,也为了在攻打江陵时有一块据点,周瑜早已占据了长沙北部的下隽、汉昌、刘阳、州陵。这就等于关上了刘备北进的大门,把刘备死死地困在长江以南,成为东吴的提线木偶、傀儡玩物。不过,孙权和刘备现在还是盟友,作为马仔的周瑜不能干得太过火,再加上关羽水军确实需要一个临江的港口,所以,周瑜才老大不情愿地吐出南郡在江南的一小块地方让给关羽驻军。
后来,刘备在对这块地方进行实地考察后,选定油江口作为大本营,取名“公安”,因为刘备的官位是“左将军”,时人尊称他为“左公”,“公安”指的是“左公安靖”之意。
孙权攻打合肥虽然无功而返,但他毕竟得到了武陵、一部分江夏、长沙北部,还有东吴猛将甘宁攻克的夷陵,再加上美周郎差点拿命换来的南郡,成功将势力从长江下游扩张到中游,得到了吴楚之地,向着自己“极长江以南而守”的战略目标迈进了一大步。
而刘备呢,不仅依靠“孙刘联盟”成功续命,更咸鱼大翻身,得到了桂阳、零陵、长沙南部,有了一块安身之地(虽然名义上是属于刘备、刘琦、孙权三个人的)。
但是,尽管花小钱办了大事,刘备却依然要面对北边的No.1曹操和南边的No.2孙权,而且,此时刘备拥有的地盘大多在长江以南,更不利于他西图巴蜀,大展拳脚。
因此,除了勤修内政、扩军备战,刘备更需要利用自己的政治手腕,进一步上下斡旋、左右逢源,套得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