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届年轻人眼中，混职场，或许还不如去打扮宠物。
小红书平台上，搜索“转行”，已有超162万条发帖。一条关于“转行做宠物美容师”的发帖，收获了超3500个点赞。
宠物美容师正成为许多年轻人转行的选择，而背后的原因或许更值得深思——
作者|凡一
编辑|方远
2024年初，昆明室外的气温依旧透着冷意，小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养的两只泰迪走到沙发旁边，用头蹭她的手。
彼时距离她失业已近半年。此前她是一名平面设计师，日复一日坐在写字楼内的办公室里，和电脑、各行各业的甲方客户打交道。
半年里，她设想过很多条出路，比如前不久，国家全面放开了律师法律服务收费的通知，她可以去考律师资格证，又或者学日语，以后去日本发展。
她想起近两年附近街上陆续开了好几家宠物美容店，每日店里人来人往，生意不错，她也经常带着自家小狗去剪造型。
一个念头出现在她脑中：要不去做宠物美容师？毕竟相比和人沟通，和小狗沟通要治愈得多。
几乎同时，距离小杨800公里之外的成都，小张和程程也在考虑转行做宠物美容师，此前他们分别是在线教育行业的授课老师及线上销售。
1月23日，位于秦岭淮河以南的成都，少见地飘起了大雪。彼时，两人皆已失业超半年，约着去郊区爬山。
南方的山，即使在冬天也依然是绿色的。雪花覆盖在树叶上，落在小张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内心积攒了大半年的郁闷也被消解。
她在脑海中过滤了种种想法，突然想起了前不久看过的韩媒的一篇报道。
报道里说，在韩国、日本，越来越多人将宠物视为孩子。她觉得中国也在往这个方向靠拢，尤其很多不愿结婚的年轻人，他们更愿意养宠物来作为陪伴。
想转行的不止她们，当下，互联网故事已陈旧，裁员寒风阵阵，卷得要命的职场，真不如宠物店简单，许多年轻人开始考察宠物美容师这个新兴行业。
为什么要转行？每个人答案不同，或者说，答案相同。
2016年，小杨只有20岁，还在昆明读大学，学的是视觉传达。那时，她对未来有非常清晰的规划，做一名设计师，一辈子靠坐在电脑前工作养活自己，稳定而体面。
于她而言，设计师的职业生涯就像一条看得到头的轨道。她为了在这条轨道上走得更远，托父母向学校请病假，只身一人前往北京软件培训机构，学习使用最新的软件使用方法。
三个月的课程，学费近4万，但她觉得很值。她说，在北京学到好多，所有的课程内容都是最新的。
彼时，设计行业正吃香，培训班里大都是和小杨一样将设计作为长久职业的年轻人。为此，她们舍得付出成本，除学费外，小杨跟随行业发展买过很多软件和设备，像一台手绘屏价格就在一万以上。
毕业后，小杨进入了昆明一家设计公司。公司在一座高耸的写字楼内，办公室的窗户宽大透亮，公司专门安置了台球桌等娱乐设施。
因为做设计的原因，小杨和同事普遍喜欢穿一些彰显个性的服装。小杨说，那会是很风光的。
当时小杨加了很多设计群，那会群里很热闹，每天都有人丢活进去，问有没有人接。
最多的时候，小杨赚了5万元。当时她非常确定，会在设计的道路上一直往上走。
自2020年开始，几乎所有设计公司都在降薪，新闻推送里，朋友圈的好友动态里，处处充斥着裁员的消息。
行业动荡之下，每个从业者都逃不出内卷。每天下午一点左右，小杨来到公司，直到早上6点再从公司回家。作息混乱加上高压，她每天的心率都很快，睡觉也会突然惊醒。
而2022年后，AI的突然爆火，更是让行业失业率迅速上升。小杨记得，当时公司的客户订单肉眼可见地减少，有取消合作的客户透露，内部已经在用AI作图了。
小杨接私活的订单数量也直线下降，后来，基本上接不到什么像样的活了。曾经热闹的设计群陆续都死掉了，半年不见有一声响动。
小杨入行多年，认识很多昆明当地的插画师。然而，自AI走红后，身边大部分的插画师已经失业，要么失望转行，要么远走一线城市发展。
2023年9月份，小杨就职的公司因客户数量急剧减少，最终倒闭，小杨在身心疲惫中失业。
过去三年间，遭遇行业动荡，最终失业的远不止小杨一人。
2021年，小张与程程同时大学毕业。彼时正值在线培训行业发展如火如荼，两人双双入职成都不同的教培公司。尽管刚毕业，但小张月工资已经过万。
高薪资背后是严重的行业内卷。
小张早上到公司打卡，等下班离开公司时已经晚上11点以后了。程程作为线上销售，每日有各种业绩考核，组长每小时都会拉一次员工业绩，查看KPI完成率。
尽管工作压力远高于其他行业，但行业红利期下，两人从未想过离职，他们相信，随着工作业绩提升，未来的事业道路肯定会稳步往上走。
行业的动荡来得很突然，2022年9月份，受“双减”影响，在线教育行业摇摇欲坠，程程被裁，小张因对行业前景无望，主动离职。
离职后，小张仍希望寻求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择业观念。
她曾在家准备考教师编，不过，考试尚未开始，她就听闻教师编可能被取缔，变为合同制，这意味着教师可能也不再如以往一样稳定，这让她一度非常失落。
无论是小杨，或是小张和程程，当她们遭遇行业动荡，被迫失业后，她们开始重新审视以往的择业观。
所谓稳定的工作其实未必稳定，既然如此，工作未必需要稳定，只要能挣钱就够了。
如今，小杨，小张和程程都不再执着于事业的稳定性和确定性。
小杨每日在培训班中给宠物狗洗澡、剪毛。她说，以前每天到公司打开电脑，心情就跌落到极点。现在，每天看一个个发型潦草的小狗修剪成棉花娃娃一样，会很治愈。
她在感受到治愈的同时，也承受着高于以往的压力。她的宠物培训班课程时长为4个月，学费超过3万。学成后，她想开一家小的宠物美容店，她做老板也做员工。
她的学费和之后开店的资金，原本是她父母为她结婚准备的钱。她说服了父母，她说，结婚未必一定会让我幸福，如果有一个小店，我可能会获得更多幸福感。
其实，未来是否一定会更幸福，她也不确定。对于宠物美容赛道而言，她只是一个新手，尚缺乏经验。家门口短短一条街道，已有五六家宠物店，赛道饱和下，她无法预知未来。
小张和程程同样在宠物美容的赛道上从新摸索，不过幸好她们遇到了愿意帮助她们的老师。
年初，她们决定转行做宠物美容后，她们搜索到成都一家名为Earthlylife的宠物美容工作室，当时老师和他们说，你们一定要做好来吃苦的心理准备。
就是这句话，让她们最终选择了这家培训机构。如今，她们日常与老师一对一地学习，修剪工作室内的雪纳瑞、西施、马尔济斯、约克夏等宠物来练习技术。
老师不仅教她们技术，在得知她们未来想开一间宠物美容店后，老师当场建议她们不要学完课程后再开店，而是边学边准备，一来加快进度，二来不至于门店开起来后，手艺却生疏了。
程程说，培训机构的老师有时也会陪他们一起跑门面，选择装修材料，加快了她们开店的进度。她们预计，五一期间，门店便能开张。
不过，无论是小张和程程，还是小杨，都不确定未来在宠物美容行业的际遇会如何，但她们从未后悔选择一条充满未知的道路。
“即使原先的行业不走下坡路，我们依然会遇到35岁职场危机，没有真正的稳定，我只要能养活自己就足够了”小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