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医院内，医生准备为患者进行甲状腺穿刺活检。
某保险公司进社区向街坊宣传健康险。
近年来，甲状腺结节成为人们体检中最常发现的问题之一，甲状腺癌也呈现高发趋势，随之而来的是保险公司的甲状腺癌赔付率一路走高。即便从2021年2月1日开始，重疾险新规范不再把早期甲状腺癌作为严重恶性肿瘤来赔付，但因一些保险公司理赔的是新规实施之前的“老保单”，赔付时依然执行“老办法”。
有保险顾问表示，甲状腺癌治疗成本相对较低，但患者如果做手术切除肿瘤可获得数十万元的重疾险理赔，因此甲状腺癌存在过度治疗的情况。“一些患者一方面考虑到切除肿瘤的费用有保险来支付，还可获得几十万元理赔；另一方面也担心肿瘤转移，不想带着‘定时炸弹’生活，所以选择‘一切了之’。”而医生则表示，甲状腺癌“一切了之”并不是好选择，早期甲状腺癌可以采取稳妥的保守治疗方式。
新规范下的“老保单”：
高检出率、高赔付率让不少险企“赔惨了”
“现在即便不再把早期甲状腺癌列为严重恶性肿瘤来赔付，但因为甲状腺癌检出率高，我们依然赔惨了。”广东某保险公司的资深保险顾问林丹亮说。
林丹亮介绍，大部分甲状腺癌对人体危害较小、治疗费用较少、致死率低，但带“癌”字的病理诊断报告还是让不少人心惊胆战，险企也因此面临大量赔付风险。“在2021年的重疾新规范实施前，保险公司每年都因为甲状腺癌的赔付而不堪重负。”她表示，因为甲状腺结节中约有10%的比例会被诊断为甲状腺癌，不少人在拿到病理诊断报告后就找到保险公司理赔。“某种程度上，有的消费者会通过甲状腺癌赔付获利。打个比方，消费者购买了50万元的重疾险，做手术切掉部分甲状腺，花费约2万元，医保报销1万元，在保险赔付50万元后，患者还可获得49万元。根据保险豁免原则，出险后消费者不用再缴纳保费了，而重疾保险合同还继续有效，消费者在今后被诊断出第II组和第III组重疾时，依然可以进行赔付。”
鉴于这种情况，从2021年2月1日起施行的重疾险新规范首次引入“轻度疾病”定义，其中TNM分期为Ⅰ期的甲状腺癌从原来的重症变为轻症，保险金额不高于重度疾病保险金额的30%，但如果是TNM分期I期以上的甲状腺癌，仍按保额100%赔付。“2021年的重疾险新规范出台，实际上堵死了通过甲状腺癌赔付进行获利的渠道。对甲状腺癌分级对待有利于减少逆向选择风险，赔付也会更精准合理。”林丹亮说，对于早期甲状腺癌患者，购买了新规范下的重疾险，即便只能赔付上限到30%的保额，也足以覆盖治疗费用了。
对林丹亮介绍的情况，不少保险公司的保险顾问都有同感。某保险公司资深保险顾问黄经理告诉记者，甲状腺癌呈现“三高一低”（高发病率、高赔付率、高治愈率、低治疗费用）的特征，尤其是TNM分期为Ⅰ期或更轻分期的甲状腺癌，已不符合重大疾病的定义，因此甲状腺癌赔付标准才做出调整。
但即便如此，黄经理表示甲状腺癌依旧是该公司每年理赔金额中排在首位的恶性肿瘤病种。2022年至今，黄经理一共经手了5例甲状腺理赔，而这5例都是2021年之前的“老保单”，依然按“老办法”赔付，理赔总金额就达到了200万元。“甲状腺癌出险率太高，即便按照新规范30%的上限来赔付，赔付金额也不低。比如客户购买的是60万元保额的重疾险，若是被诊断为I期甲状腺癌，保险公司需赔付18万元。”
理赔过程容易“扯皮”:
险企对甲状腺癌赔付审查愈发严格
记者了解到，近年来甲状腺癌由于检出率和赔付率都很高，一直占据着各大保险公司恶性肿瘤理赔金额的“头把交椅”。
林丹亮对此表示，这些年保险公司拒赔、产生赔付纠纷或对保险条款的理解争议而出现“扯皮”的案例也明显增多，保险公司在受理甲状腺癌理赔时的要求也格外严格。“比如，投保未满两年就出险，核保员会审查得很严，会到医院详细查看患者的看病、就医记录，甚至要到患者家中进行面访。有的时候保险公司会以投保人‘带病投保’或是没有尽到如实告知义务为由拒绝理赔。这样的案例我们也经历不少。”
2017年10月，王女士体检查出甲状腺结节，医院建议每半年复查一次，可暂不手术。2018年6月，丈夫为王女士购买了一份50万元保额的重大疾病保险。该保险合同约定，合同生效90日内的等待期后，如被保险人初次发生并被医院确认患有合同约定的重大疾病，保险公司予以理赔。
黄经理也表示，因甲状腺癌的赔付率较高，理赔中“扯皮”的情况的确有增多趋势，因此保险公司在“如实告知”条款中关于甲状腺的告知条款也增加了不少内容。“比如，消费者在购买重疾险时如果告知有甲状腺结节，那么就会被保险公司要求提供最近半年的颈部B超检查结果，大概率甲状腺癌理赔将被豁免。”
某保险公司广东分公司的保险经理陈璐也告诉记者，在购买健康险的客户中，甲状腺癌的赔付率的确最高，所以保险公司对甲状腺癌的赔付核查也越来越严格。“基本上每宗赔付都会到医院查档，还要做面访。该赔的赔，不该赔的一律不赔。”
“不手术不理赔”：
不少甲状腺癌患者选择“一切了之”
林丹亮表示，甲状腺癌的治疗费用通常在2万元左右，与其他重大疾病动辄数十万元甚至上百万元相比，治疗成本较低。在他看来，对那些购买了重疾险的患者来说，在甲状腺癌这个问题上存在过度治疗。
林丹亮介绍，不同重疾险关于甲状腺癌的理赔条款不同，可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医院的病理检测报告(甲状腺细针穿刺结果）即可作为理赔依据，一种是除了病理检测报告外，还要求患者必须住院，或是手术进行到一定阶段才能赔付。但在实际理赔中也会因为双方对保险条款的理解不同而出现争议。比如医生认为甲状腺癌早期患者不需要进行入院手术治疗，定期复查即可，而保险公司却拒绝赔付，理由是：既然是重疾，为何不用住院，甚至连手术也不用做？
林丹亮表示，在“不手术不理赔”的条款下，不少患者都会选择手术治疗。“重疾险能解决住院治疗前的预先支付问题，解决患者的燃眉之急，并且通过手术治疗就避免了理赔时的争议。而即便是早期甲状腺癌，毕竟也是肿瘤，留在体内也是一颗‘定时炸弹’，很多患者还是抱着‘切了心安’的心态进行手术治疗。”
陈璐也表示，即便医生建议先保守治疗，但多数患者还是不敢冒险，选择手术切除部分甲状腺。“一方面，手术后可以获得数十万元重疾险理赔，相当于手术费用不用自己出，还能获得保险理赔；另一方面，多数患者有恐癌心理，即便是癌症早期，很多人也不敢冒险，倾向于手术治疗。”
过度治疗不提倡
医生建议早期可保守治疗、定期复查
然而在医生看来，甲状腺癌“一切了之”并不是好选择。广州市某三甲医院内分泌科主任医师曾斌（化名）告诉记者，这几年甲状腺结节被检出率高，跟居民的健康、保健意识提高有直接关系。“随着甲状腺B超的普及和技术提高，即便是1毫米的结节也能被发现，但90％的甲状腺结节是良性的，体积较小的良性结节一般无需处理，定期随访即可。”他表示，因为甲状腺结节中约有不到10%会在病理诊断中被诊断为恶性，所以很多人见到体检报告还是会十分紧张，有的会找到医生表示要手术切除甲状腺结节。
曾斌介绍，通常甲状腺癌的治疗一般会切除患者部分或全部甲状腺，甲状腺切除手术虽说是微创，但并非完全无创。患者的喉咙和神经也有可能在手术过程中被损害，从而导致声音受到影响；另外，甲状旁腺也有可能受到影响，所以不少甲状腺癌患者会在术后缺钙，一旦甲状腺被切除，患者就需要终生服药来代替甲状腺的功能。“所以，如果患者的甲状腺癌是早期，是否要切除部分甲状腺值得讨论。”他说，一般如果癌变结节直径小于1厘米且没有浸润迹象，患者也比较年轻，依从性比较好，他会建议稳妥的保守治疗，不做外科干预。
曾斌也表示，甲状腺癌的确存在过度治疗现象。他一般会建议患者非必要不手术切除，避免过度治疗增加患者负担，对于低风险甲状腺癌（恶性结节），他建议可以通过每半年复查一次来了解结节进展，一般达到了4B类(疑似甲状腺癌)才会考虑手术切除。
某三甲医院内分泌科副主任医师则介绍，医生会结合患者的病史、是否有甲状腺癌家族史、颈部有无放射线暴露史等，帮助评估甲状腺结节恶性的风险。即便是最终检查结果为恶性，患者也可以选择手术治疗或保守治疗。“所谓保守治疗，就是带瘤生存，定期随访。”他表示，患者选择哪种治疗方案，不仅取决于医生意见，也取决于患者个人意愿。
他告诉记者，目前大多数患者通过早诊早治可以得到治愈或长期控制病情，过度治疗可能会使某些患者心理负担加重，反而增加肿瘤复发的风险，早期可以采用保守治疗，尽量别选择“一切了之”。(文、图/全媒体记者肖欢欢实习生祝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