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vonne的推荐LOFTER(乐乎)

过去五年,在那山坳中的清苦日子让乐嫣的身子日渐单薄,加之艰险生产后未能得到及时的调养进补,如今当真是病去如抽丝。不过,好在现下巫医勤谨、药石无缺,各类滋补佳品也源源不断的紧着王帐供应着,再加上安柔和弥弥古丽几乎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她倒是一日一日渐渐精神了起来。

弥弥古丽看乐嫣这些天脸色红润了不少,精气神儿也足了,这阿宝又实在是想娘亲想的紧,于是便在每日午膳时分将孩子带进里间与乐嫣一同用膳,让她母子每天都能相聚片刻。午膳过后若是乐嫣精神头儿还行,便会陪着阿宝玩闹一会儿,若是乏了,弥弥古丽便将孩子好生哄了带出去,再尤安柔伺候了乐嫣歇个午觉。......

弥弥古丽看乐嫣这些天脸色红润了不少,精气神儿也足了,这阿宝又实在是想娘亲想的紧,于是便在每日午膳时分将孩子带进里间与乐嫣一同用膳,让她母子每天都能相聚片刻。午膳过后若是乐嫣精神头儿还行,便会陪着阿宝玩闹一会儿,若是乏了,弥弥古丽便将孩子好生哄了带出去,再尤安柔伺候了乐嫣歇个午觉。

谁知,阿宝听了这话,原本洋溢在脸上的欢笑尽褪,整张小脸都耷拉了下来,嘟囔着说:

“阿娘不会喜欢听这些的…”

“为什么呢?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弥弥古丽见状把他抱到怀里轻哄着。

“因为我是跟阿耶一起去的,阿娘知道了只会更不开心。”

“哎…,可汗和可敦这误会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化解…”

这养病的日子过得倒也快,一晃半个月疏忽而去。这期间,所有人都像是有了某种默契一般,竟无一人在她面前提起那个男人。而他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自乐嫣回到这儿后就再也没见过他。按说如今四方平定,想来公务上也并不繁忙,可他就是终日不见人影。不过,转念一想,乐嫣倒也明白过来了。阿宝都这么大了,如今那个孩子也正应是调皮贪玩的时候,他这个做阿耶的自小便失去双亲,受尽了没有爹娘庇护疼爱的苦楚。现下有了自己的孩子,必是疼爱有加,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的。正想着,便见安柔端了午膳进来,身后跟着弥弥古丽,怀里还抱着小阿宝。原倒是没什么的,可一看到阿宝那孩子甜笑着叫自己阿娘,乐嫣便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用完午膳,弥弥古丽见乐嫣似乎精神不错,就把阿宝留在了里间,而后随安柔一道收拾了餐具退了出去。乐嫣给阿宝整理着发髻,却突然听到他问:

“阿娘,你不开心?”

“没有啊,阿宝怎么会这么问?”乐嫣看着他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笑着问。

“阿娘眼睛红了。”阿宝一边说,一边抓住乐嫣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着。

“阿娘许是昨夜没睡好才这样的,并没有不开心。”乐嫣缓了口气,摸了摸阿宝的脸颊问道:

“阿宝,告诉阿娘,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的,弥弥古丽把我照顾的很好,这里有好喝的牛乳茶,还有很多好吃的。还有……”

“还有什么?”

“这里可以医好阿娘的病,阿娘好了就能一直陪着我了,所以我喜欢这里。”

“那……你喜欢那个带你来这儿的人吗?”问出这句话时,乐嫣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在等待阿宝的回答。

这孩子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钻到乐嫣的怀里,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只要阿娘喜欢的,阿宝都喜欢。阿娘喜欢他吗?”

乐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更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便哄着孩子午睡了。看阿宝睡熟了,她便也躺下小憩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外间有人说话的声音,睁开眼想仔细听却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于是,乐嫣便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慢慢走到了帘帐处。外头安柔和弥弥古丽刻意压低的谈话声清晰的传入耳中。

“这可敦的身子倒是一点点好起来了,可你看她跟可汗,这……哎……”

“我虽是公主的陪嫁婢女,照理说时时处处都得向着公主,可在这件事儿上两人均无错处啊,就因着一场误会,愣是分别了这些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可汗却连王帐都不敢进,真是愁死个人。”

“谁说不是呢,可敦虽是逐渐康复,可你瞧她,整天都恹恹的,不怎么言语,只有对着小殿下才肯多说几句话。可汗呢,自可敦回来后就刻意回避着,哪怕带着小殿下四处游玩回来,也是将他送到门口便走。每日非得等着夜深人静,可敦都睡熟了,才敢做贼似的偷偷过去看一眼。结发一场弄到如此地步,我一个做奴婢的看着都心疼。”

“但愿吧…”

听到他们起身的动静,乐嫣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了胡床上,躺下后闭上双眼佯装尚未睡醒的样子。待外头渐渐安静下来,她才将眼睛睁开,紧握在胸前的双手却是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方才她二人的谈话让此刻的李乐嫣再也无法平静。原来,这男人是在刻意躲避自己?为何如此?每日深夜悄悄露面自己竟毫无所觉?自回到此地后已不止一次从底下人嘴里听到“误会”二字,可当年的一切历历在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昂沁呢?那孩子呢?为何自始至终都无人提起?若安柔和弥弥古丽是刻意回避,那其他人为何也三缄其口?

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搅得她思绪烦乱,恰巧此时阿宝醒了过来,乐嫣便只能暂且抛开这些疑虑。

晚膳过后,安柔和弥弥古丽便先伺候着阿宝沐浴,乐嫣则斜靠在榻上,随意的翻看着手上的书籍。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见安柔捧着夜间的汤药进来了。

“阿宝睡了吗?”

“回公主,小殿下刚沐浴完,这会儿正缠着弥弥古丽给他讲故事呢。”

“嗯,别让他睡太晚了。”

“是。”

乐嫣接过汤药,状似无意的说道:

“明日请巫医过来一趟,我觉着我已好多了,这些日子一直在这王帐里拘着,实在是有些闷了。”

“好,好,明日一早奴婢便请了巫医过来,只要得了巫医允准,公主想去哪儿都成。”回来这些日子,安柔还是第一次听到乐嫣主动要求什么,看她似乎兴致高了不少,安柔也跟着开心。

乐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汤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问道:

“对了,晚膳那会儿的红糖酥饼还有吗?这会儿又有些想吃了。”

“有的有的,奴婢这就去热了端过来。”

看安柔出了帐子,乐嫣转头便将剩余的汤药都倒进了案上的花盆里。她记得巫医曾说过,养病期间,为了让她有个好睡眠,便在夜间所服汤药的方子中加了些安神的药物,难怪这些日子连深夜有人进出寝帐都未曾发觉了。

如今夜间的风已带着一丝暖意,阿诗勒隼就这么站在王帐外的空地上静静地等着。等到帐中的烛火暗去,见安柔走了出来,他才缓缓走近。

“乐嫣睡了?”

“是,公主今日和小殿下一道歇的午觉,想来并未睡安稳,一早就说困了,这会儿已经睡熟了。可汗快进去吧。”

“嗯。”

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轻轻掀开里间的帘帐,看着床边矮几上唯一一盏昏黄的烛火,照着胡床上沉睡的女人。有一瞬间,阿诗勒隼觉得似是回到了过去。无数个晚归的深夜,也是这样的场景,妻子虽已熟睡,仍不忘给自己留了一盏床边的烛火,烛光幽微,却暖进了心里。

男人小心翼翼的走近,轻手轻脚的坐到了床尾,用近乎贪婪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沉静的睡颜。看着看着,眼中便逐渐湿润了起来。渐渐的,似乎又不满足于目光的流连,男人又凑近了些,微颤的手将女人额间的发丝轻轻地捋了捋。收回手的同时,似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男人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后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为何不敢光明正大的来见我?”

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女人听不出任何情绪的问话,男人背影一颤,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过了许久,久到乐嫣以为他不会开口了,男人突然低沉又缓慢的说道:

“怕我的出现只会让你更难过。”

“那为何还要坚持找我?”

“为了给自己一个辩白的机会,也为了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乐嫣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的问道:

“所以,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人似乎也抬头长叹了一声,略带沙哑地说:

“养好身子,等你痊愈了,我自会向你解释过往的一切。乐嫣,我们生生错过了五年…”男人转过身来,看着坐在胡床上的纤弱身影,笑着说:

“快好起来,我和阿宝都等着你呢。”

沙漠篇

黄曦彦x李昀锐/焕顺rps

1.

机舱里开了很足的冷气,李昀锐要把卫衣外套严严实实地裹好,才不会觉得自己置身在高空冰窖。黄曦彦坐在他身旁的座位上穿着短袖短裤,外套被他整齐地叠好放在腿上,神色很坦然,时不时还会问李昀锐一句:“你不觉得很热吗?”

“那天在演播室你也说热,飞机上你也说热,你是不是有什么躁郁症之类的啊?”

“……”

见对方不说话,李昀锐颇为戏谑地哼哼笑了两声,无情地嘲讽黄曦彦失调的体感温度。他已经太了解黄曦彦了,紧张的时候就会浑身冒汗,然后欲盖弥彰地把一...

见对方不说话,李昀锐颇为戏谑地哼哼笑了两声,无情地嘲讽黄曦彦失调的体感温度。他已经太了解黄曦彦了,紧张的时候就会浑身冒汗,然后欲盖弥彰地把一切推诿给过高的气温。只是有时候他不知道黄曦彦的紧张局促从何而来,演播室那天尚可理解,分手之后两个人已经很久没再见过面了,虎视眈眈的摄影机前实在不是适合久别重逢的地点。

只不过李昀锐以为经过在杭州的两天一夜,黄曦彦能有些长进。他们看起来一切都很好,外表一如既往地般配,讲话时自然而然的默契仍酷似情投意合。距离感消解在精湛的演技中,至少在外人看来李昀锐含笑的眼睛爱意充盈,黄曦彦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宛如忠诚的守卫骑兵。

飞机降落在银川,干燥的空气让人鼻子发痒。黄曦彦任劳任怨地推着两个人的行李箱,李昀锐空着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边走边打喷嚏。宁夏的拍摄日程还和之前一样,像旅行团走马观花。晚上大家要住在沙漠里的营地,那地方被描述得无限唯美,沙海星空,篝火烟花。大家坐在一辆满载的大客车里,热闹地展开对沙漠之行的美好畅想。

黄曦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衣服上别的麦克风在持续收音,他知道李昀锐不会随便讲出这些话,这是合作搭档抛给自己的梗。瞄到摄影机在拍,他下意识地抚上李昀锐的手演出柔情似水,迟疑片刻,压着声音说:“那我们一直演下去吧。”

李昀锐对他接上的戏很满意,把头转过来望着他笑。气氛在对视的时刻达到画面效果的暧昧巅峰,两位优秀的演员,一场精彩的演绎。茫然的只有他们本人的心,藏在骨骼之下,深埋于胸膛之中跳动的心脏,想问又问不出口的,你的话是什么意思?究竟要扮演什么角色,如何一直演下去。

2.

车辆抵达沙坡头景区的时候,李昀锐心中对于节目是翻版《爸爸去哪儿》的刻板印象更深一层,以至于自己想着想着就笑出来了。吓得黄曦彦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他阴嗖嗖地笑。

李昀锐推推黄曦彦的胳膊,一本正经地说:“我来之前在网上看了,沙漠里好像有老年越野车这个项目,我觉得还是比较适合你的。”

大家都被李昀锐的话逗笑了,除了黄曦彦,他很认真地问:“是我去驾驶越野车吗?”

这下所有人笑得更开心了。

“当然不是!”李昀锐睁大眼睛,“是乘坐。专门给上了年纪的人准备的,黄叔叔,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

黄曦彦后知后觉,笑得无奈,往李昀锐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锤了一拳。气氛祥和得很虚幻,周遭的人围着他们调笑,他们猝不及防地成为人群中可爱又有趣的焦点,爱情被围观,被赞美。刚刚行云流水的交流和动作好像都是下意识的,没有刻意去演,却意外被人察觉,成为一段幸福洋溢的小插曲。

除了滑沙项目作为强制的节目录制,剩下的娱乐活动可以自由选择。倾斜的沙面看起来坡度很陡,其实从上至下只是一瞬间的事,谈不上过于惊险刺激。人坐在一个小小的装置滑板上,很快地奔向大脑空白的自由。

如果不是爬上爬下的太麻烦,李昀锐真的很想就呆在滑沙场一直玩。他和黄曦彦同时从沙丘上俯冲下去的时刻,他最喜欢。远处有连绵的山脉,黄河的对岸有丛林绿洲,他们不管不顾,放肆大声呼喊。短暂失重的感觉像蓬松的羽毛挠了心口,风裹着沙子吹过脸庞,吹进嘴里。有时黄曦彦会领先在自己前面,他被发胶定型过的头发依然被风吹起,衬衫外套扬起衣摆。天色已经不早了,斜阳洒下金色的光,为他镀上一层迷离的晕影。此刻置身无忧无虑的梦幻乐园,被拉长的不只是影子。

李昀锐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个老年越野车,他深表遗憾。黄曦彦耷拉着一张脸警告他再胡扯八道一定还把他拉黑。李昀锐只是笑,脚踩在沙子里一深一浅,有些蹒跚地往前走,走得快了,就会面对黄曦彦倒着走,放慢脚步等他。顽皮地歪着头说:“黄曦彦,你不会的。”

他的确不会的。说起来也好笑,之前亲密无间的时候,黄曦彦肆无忌惮地把李昀锐拖进黑名单。发了自己不好看的照片要拉黑他,说了贱兮兮欠揍的话也要拉黑他,每天李昀锐起床都像开盲盒,不一定哪天给黄曦彦消息发过去就收获一个红色感叹号。但当时一切都那么有恃无恐,就连拉入黑名单都好像是打情骂俏的把戏,从不忌惮对方会真的和自己疏离。

反倒是分手了,黄曦彦呵护着好友列表里李昀锐的头像,再也没有惊动过他。他们都没有拉黑对方,也没有删掉联系方式。他们不会这么做的,太不明智了,他们心知肚明,只要这次拉黑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3.

所谓沙漠营地不过是两排固定在沙漠中央的集装箱小房子,沙地不平,房子里似乎也地面倾斜,站在屋里就有一种歪歪斜斜醉醺醺的感觉。设施较为简陋,满打满算十五平的小屋,只能容纳床,椅子,小圆桌,还体贴地隔出来一个水压不稳定的卫生间。但黄曦彦很喜欢这里,床边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柔软褐黄色的海洋,他感觉自己是漂泊的岛屿,沉浮在高低错落的沙丘上。门外搭建的狭小平台上有两把椅子,一张小茶几。黄曦彦看到有许多同行的伙伴坐在屋门前抽烟,镜头识趣地避开他们。他想这些桌椅的确是很人性化的设计,但很可惜他和李昀锐都不抽烟。他只能坐在门口发呆,像个喜庆的吉祥物,和来来回回的人打招呼。

李昀锐又发现了好玩的,他们住的房子背后沙丘的半腰有一架秋千。说是秋千,也不过是两个硕大的轮胎经过改造,土法炼钢固定在铁架子上,就成了能荡来荡去的游乐项目。李昀锐赤脚蹒跚地爬上沙坡,坐在被涂刷成米白色的轮胎上,它摆动的频率很低,幅度很小。他不敢荡得太高,听铁链子吱吱呀呀的声音,他想这估计是给儿童准备的玩具。

黄曦彦遥远地望着他,太阳已经落山了,天空中弥漫最大密度的蓝色,很快就会消散,被暮色笼罩。李昀锐伸展四肢,脑袋抵在充当吊绳的铁链上,美丽得像一幅画。他能随性地飞舞,能绚烂地绽放。

眼神太过炽热,很轻易就被李昀锐察觉了。他朝自己挥挥手,不知是不是邀请,黄曦彦就当是。

李昀锐身边还有一个位置,刷成亮黄色的轮胎。李昀锐笑着说我专门给你留的,黄曦彦摇摇头。他没有坐下,而是径直走到了李昀锐的身后,手掌贴在李昀锐的背上,像一个慈爱的家长,一下一下地推着他。

“你别推得太用力,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给人家玩坏了。”

“你才有多重,怎么能把它给压坏了。”

“我最近胖了。”

“没有。”黄曦彦将他越推越高,“瘦了。”

李昀锐把眼睛闭起来,他任由黄曦彦有力的手掌将自己向前推,飞到云端,坠进沙里,都无所谓。眼前一片漆黑,可某些事却清晰起来。他不是研究佛学的人,也不如前辈那样见多识广参透人生。道理似懂非懂,只建立了世界观,却没有方法论。他是最平凡的人,没办法把人生当作拍电影,有些事明明就那样真切地发生过。鄂顺被割喉,倒在龙德殿,导演喊了cut之后,李昀锐依然可以从地上再爬起来。卸掉血肉模糊的特效妆,一切都没有变。姜文焕再也不能拥抱鄂顺,可黄曦彦在那之后依然成百上千次地和自己相拥,虚实真假,交错并行。

生命的痛感拳拳到肉,目前还无法和拍电影等同。

黄曦彦问他为什么不说话,李昀锐说,他没什么话要讲,他在感受。

“晚上挺冷的,要不要我去给你拿件厚点的外套?”

“你终于觉得冷啦?我还以为你又要说你很热呢。”

黄曦彦的手忽然抓住了链条,强行让摆动的秋千停下。李昀锐回过头困惑地看着他:“干嘛?”只见他动作利落地脱掉身上的外套,娴熟地搭在李昀锐的肩膀上。

“我的确挺热。”

天色全部黑下来,远处桌椅已经摆好,一群工作人员围成一团研究怎么点篝火。同行的姐姐招呼他们来参加活动,黄曦彦先行一步走在前面,李昀锐朝他的背影喊:“不行真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哪有人十几度的天穿短袖?”

“要你管啊,你把我衣服保管好,一会儿要是被火燎了你得赔我。”

4.

火苗蹿腾燃烧,歌声笑声融在一起。身姿绰约的漂亮姐姐穿着针织披风,毫不吝啬地为大家跳一支欢乐的舞。话筒立在正中间,大家听着音响中歌曲的前奏冲上去抢夺麦克风演唱。有些人跑得很快,结果抓到话筒之后才反应过来这首歌根本不会唱,嘴里含糊不清装模作样地唱两句,然后就是漫长的傻笑。

还有些人永远抢不到话筒,只顾着在狂奔的路上互相牵制拉扯,比如说黄曦彦和李昀锐。他们在这个游戏当中的乐趣好像就是在争抢的过程中和对方打架,李昀锐毫不留情地拖拽黄曦彦的衣服,黄曦彦想还手,李昀锐就会大喊,我穿得可是你的外套,你拽坏了我不赔啊!黄曦彦只能把手撒开,李昀锐拔腿就跑。

最后大家都看不下去他俩这么撕巴了。

“两位帅哥,你们是一家的,能不能不要内斗啊?”

“啊?”李昀锐惊讶地看着他们,“原来不是个人战啊。”

黄曦彦无奈地敲了敲李昀锐的脑袋:“下一轮别再对自家人动手了。”

自家人,李昀锐愣在原地,没头没脑地嘿嘿一笑。

冰镇过的西夏啤酒冒着绵密的泡沫,麦芽的清甜盖过苦涩。幼稚的游戏过后,大家围着火焰推杯换盏,节目组说再过半小时会放烟花,没人往心里去。

充其量是小型的观赏型呲花,都未必能升到天上,只在爆竹桶的上方短暂地绘制出五彩斑斓的形状。李昀锐一整天都跑来跑去,喝了两杯啤酒之后很快就感到疲倦,黄曦彦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他没有拒绝。

李昀锐搂着他的手臂,脑袋踏实地枕着他的肩膀。黄曦彦忙着和别人聊之前来沙漠工作时的趣事,并不过多注意他。李昀锐去捏他的指节,揪他手背的皮肤,蜷曲又掰直他的手指,黄曦彦都纵容地随他摆布。黄曦彦的手很凉,李昀锐不声不响地把他的手捂进自己的外套里。他想,黄曦彦大概也没有嘴上说得成天那么燥热,他只是太容易紧张。跟刚认识那会儿一样,大冬天穿羽绒服都冷的天气,黄曦彦和自己面对面吃饭能紧张得额头冒汗。

眼看着黄曦彦和别人的热聊告一段落,李昀锐捏捏他的手,黄曦彦低下头看他,趴在他耳边问他是不是累了想回去休息。李昀锐抿着嘴笑,不点头也不摇头,要他猜自己在想什么。

“马上要放烟花了,你不要看一看吗?”

“会是真的烟花吗?”

说话间,天空中划过一道金光,随后是砰地一声巨响,绚丽璀璨的烟花在头顶炸开。李昀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黄曦彦背后躲,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愣愣地把头抬起来看向夜空。

是城市里已经很难见到的,真正的烟花。他曾经和黄曦彦开着车跑遍城市周边的郊区,就为了能买到会在天空里绽放的礼花。可惜禁燃很久了,偷偷买也买不到这么大,这么明亮,能飞窜得这么高的。

斑驳的光影打在李昀锐仰望的脸上,他的眼睛波光粼粼,像流动的星河。

转瞬即逝的绚烂烟花,难能可贵的浪漫刹那,是大喊“我爱你”的好时候,是放肆拥吻的好时候。一对对情侣爱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奔向开阔的沙地,用力地拥抱在花火之下,旋转,欢笑,缱绻痴缠。

只有黄曦彦和李昀锐还坐在原地,谁都没有动身的意思。李昀锐依然倚靠在黄曦彦的身上,他们好像两只依偎在一起懒得动弹的猫,在欢声笑语之间踏入反方向静默无声的秘密花园。

李昀锐抻了抻脖子,在黄曦彦的下颌轻轻吻了一下。

黄曦彦敏感地扭过头看他,李昀锐眼睛亮亮的望着自己笑,一时之间也分不清他眼中是倒映的烟花,还是闪闪泪光。

TBC.

录恋综,但是在分手之后。

演播室里有难以抵挡的燥热,四面不通风,几盏影视灯把瓦数开到最大围着人炙烤。黄曦彦和李昀锐坐在一张沙发上,身体都不自觉往远离对方的那一侧偏靠。其他人聊得火热,也为这里平添了几丝坐立难安的热浪。其他嘉宾兴致勃勃地谈起告白的场景,谈起恋爱的点滴,互相笑着吹捧对方的爱情有多让自己羡慕。

他们也不是完全不说话,只要有人来主动同他们攀谈,两个人还是面带灿烂笑容侃侃而谈,在镜头前表现得落落大方——他们只是不太和彼此说话,气氛微妙的尴尬,给予的最大仁慈是不小心眼神对视时能装傻......

他们也不是完全不说话,只要有人来主动同他们攀谈,两个人还是面带灿烂笑容侃侃而谈,在镜头前表现得落落大方——他们只是不太和彼此说话,气氛微妙的尴尬,给予的最大仁慈是不小心眼神对视时能装傻地嘿嘿一笑。

这也很正常,他们已经分手了。

前脚刚分手,后脚跑来录恋综,这对于两位成熟演员而言依旧算是一项极大的考验。演技上的考验,同时也是道德良心的考验。这种事和欺骗消费者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售卖虚假的爱情,演绎的亲昵,骗取观众仅有的情绪价值。事先两个人都不想来,他们思前想后都不明白半年前就悄然分手的前任再跑来录恋综是什么概念,像是夫妻店只剩下捆绑关系出来骗钱。但总归还是身不由己,顾及公司,顾及舆论,也为了自己那一点点没来由的私心,他们此时此刻如坐针毡地挨在一起。

主持人饱含深情地背台本,一大堆不知道从哪儿摘抄的情感文案,听得人头皮发麻。他讲爱有多来之不易,相爱的几率又是多少分之一。所有人都托着下巴专注地聆听,包括黄曦彦和李昀锐。只不过有人在心里默默感动,有人在心里憋着想笑。

节目的设置核心是在旅行漫步中刻下爱的记忆,当导演如数家珍地盘点节目组要带领大家去到的城市地区,又是雪山又是沙漠的,李昀锐神游的脑子里只剩下了几个字:《爸爸去哪儿》。

最后,主持人要和大家一起中气十足地喊出节目的口号:日月星辰见证一场盛大的相爱。又庸俗又油腻的一句slogan,而且对于他们两个而言简直是毫无关联。李昀锐这下是真的忍不住要笑出来,黄曦彦在旁边用手肘警告意味地撞了撞他的胳膊,李昀锐干咳两下把笑又咽了回去。

录制结束之后其他嘉宾忙着社交,黄曦彦忙着偷跑,又被李昀锐给抓回来。

李昀锐笑容满面地看着演播室里热闹的人群,嘴里在咬牙切齿地小声威胁:“演也演得像一点吧黄老师。”

黄曦彦脸上只得挂着假笑,和其他人点头示意,脸凑到李昀锐耳边不甘示弱地回敬:“刚刚我可没笑。不知道是谁演技在退步呢?信念感这么差。”

“挑衅我是吧。”李昀锐热络地和别人握手,依然能拨冗飞给黄曦彦几个眼刀,“那接下来的录制就拭目以待,谁演得更好。”

第一期的录制地点在杭州西湖。大家从五湖四海赶来,萧山国际机场架好的机位捕捉每一对挽着胳膊的璧人欢声笑语地走出航站楼。

但黄曦彦和李昀锐不是一起来的,这也不会造成什么怀疑,毕竟艺人情侣分隔两地工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李昀锐的航班早二十分钟,他和节目组一起等黄曦彦抵达。期间跟拍导演和他闲聊,问黄曦彦最近在忙什么工作,两人异地多久了,诸如此类凑素材的话题。李昀锐很想翻个白眼脱口而出“我怎么知道”,不过还是礼貌地面带微笑耐心温柔地对着镜头说,蛮久了,“我最近也很想他。”

话说出来自己都要吐了,李昀锐装作翘首以盼的样子把头扭到一边,不然他真担心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露出什么不雅的表情。

黄曦彦来得很及时,他拉着行李箱出现在人群中的时候李昀锐仿佛看到了救世主——尴尬的窘境终于不用自己一个人承受,要死一起死。他如同听到剧组导演的开拍指令,飞奔到黄曦彦面前,然后猛地抱住他的脖子,好一出小别胜新婚的甜蜜戏码,李昀锐在心里为自己鼓掌喝彩。

很明显黄曦彦还并不能很快消化这一切,他已经太久没有和李昀锐拥抱过,对方的身体,气味,扑面而来的刹那只令他感到陌生。黄曦彦有点迷茫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李昀锐踢了一下他的腿,黄曦彦后知后觉地伸出手臂抱他。

他们短暂地拥抱,随后很快分开。李昀锐搭着黄曦彦的肩膀,在节目组欣慰慈爱的眼神注视下上了车。跟拍导演坐在副驾,椅背上早已架好gopro。黄曦彦和李昀锐在汽车的后排各自贴着车门隔对方八丈远,又忌惮摄影机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不情不愿地挨得近了一些。

但长久的相顾无言会惹人怀疑,所以李昀锐时不时会推推黄曦彦的胳膊,让他去看窗外的花,两个人故作轻松地对于杭州的优秀绿化做出重要指示。

他们只当摄影机不存在,脸被炉火熏得微微发红,初次相聚却仿佛久别重逢一样敞开心扉,已经可以真挚地同彼此慷慨聊起恋爱这样隐秘的私事。黄曦彦和李昀锐坐在靠边的角落,安静地聆听他们的故事。有一见钟情的爱情童话,也有日久生情的细水长流,看不顺眼的欢喜冤家摇身一变成了亲密爱人,各种各样的类型应有尽有。

“讲一下你们的故事嘛,怎么一晚上你们光当气氛组了?”

黄曦彦推推李昀锐的胳膊:“你讲。”

李昀锐反手抓住黄曦彦的手腕推搡他:“你怎么不讲?”

他们笑着像在打闹,所有人也都被他们逗笑。只有他们在对视的时刻感到惊慌,怎么还会下意识讲出这样的话,就像他们之间藏在心底的暗号,约定好永远地尘封,又被不小心抖搂出来。这个时刻不能流露出讶异,也不能有丝毫的伤感。他们只能嬉笑,扯着嘴角强迫自己看起来甜蜜灿烂。

“好啦,那我讲我讲。”黄曦彦还是被推到前面。

收获一片雀跃的惊呼。

他们有点不好意思,把头低下红着脸笑。他们之间还是隔着不易察觉的界线,即便是场面混乱起来也保证肩膀不碰到对方的身体。在当下这样幸福的氛围里他们不该是破裂的,他们自己也迷茫,究竟为什么再讲起从前的事还是会心神荡漾。

聚会一直到深夜,大家意犹未尽地回到各自房间。黄曦彦和李昀锐的房间最远,要绕道院子的另一边,很隐蔽,很静谧,透过窗户就能从茂盛的林叶当中远远望到西湖。他们从吵闹的环境里抽身,就这斑驳的路灯缓慢地往房间走。李昀锐没话找话地说,原来之前那些事你都还记得。黄曦彦笑了笑,说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独处的封闭空间还是和热闹的集体活动截然不同。他们已经在一整天的录制里像模像样地扮演亲密爱人,自以为平缓度过了脱敏阶段,可以完全自然地和对方相处,哪怕像磊落大方的好朋友也行。

而当他们关上屋门,方正整洁的房间里除了固定在角落的摄影机再也没有别人。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李昀锐脱掉外套后翻来覆去地叠,假装自己手头很忙。黄曦彦则立马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几乎要把自己刷得牙龈出血才吐掉嘴里的泡沫。他们必须得找点事做才行,比如叠衣服,比如洗脸刷牙,比如乱翻行李箱,就是万万不能和对方无所事事地闲坐。

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黄曦彦甚至在洗澡的时候考虑过自己晚上要不要睡沙发,偷偷观察了一下各角度机位之后,失望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而真正躺在一起之后,感觉倒没有之前试想的那么古怪。床很大,他们两个能舒服地伸展开身体并且不和对方有任何接触。窗帘紧紧地拉着,没有一点光透进来。被褥有淡淡的洗涤剂清香和并不恼人的潮气。李昀锐想笑,他还是想笑,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敢笑出声来。

黄曦彦扭头问他在笑什么。

“不知道。”他还是笑意不减,“就是觉得很好玩,我们两个人这样,很好玩。”

“现在我们讲的话会录到吗?”

“不会,麦都摘了,这个点了,设备也都关了。”

“哦。”

李昀锐翻了个身,背对着黄曦彦:“怎么了,你有什么不能播的话要跟我说?”

“没有。我们已经分手这件事已经够不能播了。”

“别总惦记这件事,黄老师,你可是个演员啊。”

我对着陌生人演柔情蜜意,我对着好朋友演苦大仇深,我现在要对着我的前任演一往情深,不是不行,只是身心俱疲。

黄曦彦叹了口气,之后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第一晚算是相安无事地度过了,第二天清晨黄曦彦听着自己的闹钟起床,窗外的天色只是蒙蒙亮。李昀锐还睡着,昨晚他卷走自己的那一半被子两次,膝盖撞到自己胯骨四次,手肘怼到自己脸上三次,黄曦彦很想一脚把他从床上踹起来,但一抬头看见摄影机的灯已经亮了,又把这个念头默默地压下去。

李昀锐有点懵,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黄曦彦。揉揉眼睛,脑子还没醒,脏话先到了嘴边:“你是不是有病?”

就算是分手了,但现在好歹还在演情侣呢,像之前一样温柔一点叫人起床会死吗?

为了挽救刚刚的插曲,黄曦彦在接下来表现得很殷勤,漱口杯里接满了水,上面架好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在他洗脸刷牙的时候帮他吹头发。李昀锐满嘴泡沫转过头余怒未消地瞪他,黄曦彦脑子一热就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错了,下次不会了。”

李昀锐被牙膏呛了一下,咳了半天。亲什么亲啊,谁允许他随便给自己加戏的?李昀锐越想越不满,重重地往黄曦彦的白鞋上踩了一脚。

第二天的行程是溯溪徒步,沿途很美,经过杨梅岭和九溪烟树。黄曦彦和李昀锐两个人像赛跑,遥遥领先地冲在最前面。别人都手拉手感受大自然的梦幻美丽,兴致高涨地为爱人拍摄漂亮照片,只有他俩像军训拉练一样比谁跑得快。最后导演都看不下去了,强制要求他们必须慢慢走。

慢慢走,并肩而行地慢慢走。和对方步调一致地踏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被迫将同一片天空下的青草芬芳吸进肺里,要享受远离城市喧嚣的静谧丛林,观察湿润土壤里的蚯蚓。

要手拉手。

于是他们两人的手时隔半年又紧紧贴在一起,十指相扣的感觉遥远又熟悉。李昀锐已经对黄曦彦的手掌太过了解,他手背的皮肤纹理,他纤长的手指和凸起的骨节。他们都不敢太用力,不敢真的把对方的手攥在自己掌心。他们只是保持牵手的样子,其实是半悬空的状态,风能轻松灌进他们双手之间的空隙。

直到天空下起毛毛雨,他们要穿过一片泥泞的土地,湿滑的路面让人难以保持平衡,黄曦彦感觉到李昀锐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手,他无所适从的手指在空气里迟疑片刻,随后也用力贴紧了李昀锐的皮肤。黄曦彦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只是两个害怕跌倒的人,互相搀扶的时刻。

旅行第一站的主题是湖水,最终还是要绕到西湖上来。

黄曦彦没看过《新白娘子传奇》,所以周围人热唱“西湖的水我的泪”他只能鼓掌陪笑。节目里请来了一位老先生,据说是什么厉害的学者,给他们讲起中国古典神话,白蛇传,还有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故事。总结一下,就是西湖是见证爱情的地方。黄曦彦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水,远处有绵延青山藏在云雾里。

他在想,是不是所有这样美丽的地方都要有一个相应的爱情神话与之相配——自古以来爱情在中国人的心中都那样神圣伟大,再鬼斧神工的大自然美景也要有一个古老的悲情传说才算打动人心。大家都庸俗得很可爱,千百年来都一直那么虔诚地歌颂爱恨情仇。黄曦彦坐在长椅上,身旁的树干上有敏捷的松鼠攀爬跳跃。湖水遥远的另一边建起高楼大厦,摩登都市景象繁华。如果真有白娘子和许仙,看到人间改头换面也不知作何感想。

老先生很适合去当说书的人,讲话条理清晰,还很会营造氛围。人蛇相恋,至死不渝的凄美故事被他讲得泫然欲泣。黄曦彦不为所动,只是坐在原地看松鼠。

李昀锐拍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黄曦彦抬头看他:“神话传说而已,不是真的。”

“你太不浪漫了。”李昀锐的下巴朝众人的方向扬了扬,“人家都站在湖边感受爱情呢。”

黄曦彦知道他的意思。小松鼠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了,黄曦彦感到很遗憾。他站起身来,从容地牵起李昀锐的手:“那我们也去感受爱情。”

他们静默地伫立在湖水边,风吹杨柳飘摇不定,载着游客的摇橹船沉浮在水面上。摄影机就在他们身后,拍他们的背影。黄曦彦心里有很多句话此刻不便袒露,他想说,那一叶远去的小船马上就要看不见了,很像我们真正的爱情。他想说,其实就算没有法海,有情人也会分离,为什么现代人就是不如神话故事里那么忠贞不渝?

黄曦彦知道,镜头在等着自己说些什么,可他又不能说那些。于是他看着李昀锐的侧脸,饱含深情地说:“我爱你。”

这次李昀锐没有笑,尽管黄曦彦一本正经故作深沉的模样确实很好笑。

“我也爱你。”李昀锐眨眨眼睛,眉眼间情意缱绻,轻声说道。

他们两人对视,心照不宣,想的都是希望导演得到了他想要的素材。

*前世今生原作设定参考史实全文1w1

*考古学博士生x考古学硕士生

*推荐BGM《第一次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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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发现可以证明他们存在过,梦境也可以成为属于自己的信史。

三千年前的故事早有结局,未来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10月26日第1天雨

下雨天适合睡觉,摇摇晃晃的公共汽车上更适合睡觉。

李昀锐梦见自己靠在一个坚实而温暖的臂弯里,醒来的时候发现他确实正枕在黄曦彦的右肩上。他轻轻抬头,看见黄曦彦匆忙地转头看向窗外,在发动机的轰鸣和车厢的颠簸里,还能感受到心跳和身旁的呼吸。

李昀锐和黄曦彦第一次见...

“醒了就起来,口水都要流到我衣服上了。”黄曦彦没有回头,用左手轻轻推他。

“哪有那么夸张,”李昀锐收回视线,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黄老师的肩膀实在太好睡了,比昨晚火车的卧铺还舒服。”

“你睡好了,我的手麻。真是恩将仇报。”黄曦彦甩手,“到了,记得拿好东西。”

对于田野考古实习来说,深秋似乎并不是一个常见的起点。黄曦彦和李昀锐是被导师临时派来的。

匆匆赶来的领队详细介绍着工地情况,带着两人沿田埂间的小路走向驻地。“......整片区域现在清理了百分之六十左右,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看一下临时库房,还是出土了一些有价值的器物,青铜器也有,保存状况还可以。小黄,你是搞青铜器研究的吧?”

“是的,对我来说这次是很好的研究机会。”黄曦彦一本正经地回应领队的热情。李昀锐在身后捂着嘴,笑他太严肃。

领队倒是没发现后面的小动作。“你们现在来帮忙,之后还能赶上清理规模最大的墓。”

“领队,”李昀锐从黄曦彦身后探出来搭话,“导师提过,这里算古时候的毕原。有没有可能是西周王室的大墓呢?”

“小李啊......”“您叫我小林就行。”

“小林啊,要是能有王陵早就先上新闻了。《逸周书》记载,葬武王于毕,但毕原可是很大一片。这座大型墓只有双墓道,顶多是诸侯或者王室重臣吧。”

小路并不算长,还没说几句话就走完了。穿过围挡,能看见三排活动板房和一片平整出来的空地。“你们先去收拾一下,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看库房和工地,顺便见见队里其他人。”领队把两人带到宿舍门口,钥匙扔给黄曦彦,径自离开了。

“是比住在老乡家里方便。”李昀锐把背包丢在门口的椅子上,脱了外套往右边的下铺一扔。“两张上下床,还算宽敞,我睡这儿吧。”

“右边离空调近。”黄曦彦伸手拽他,没拉住。

李昀锐踢掉脚上的鞋,快速爬到上铺捍卫自己的领地。“我都上来了,你去左边嘛。”

黄曦彦笑着摇头,把行李箱推到另一边。“钥匙就一把。”

“你拿着,别把我锁门外了。”

“我又不像你丢三落四的。”黄曦彦收了钥匙,看见李昀锐随意甩在地上的两只鞋,眉头跳了一下,忍住想要摆放整齐的冲动,转身去铺床单。

“有你这么大个人当钥匙,我一定丢不了。”

虽然关系很亲近,但他们之前还未曾当过彼此的舍友。当然,球队的集体旅行和晚归怕被抓躲到对方宿舍不能作数。不过黄曦彦宿舍的永远整洁和李昀锐宿舍的长期凌乱在共同好友之间都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也没有必要做什么表面功夫了。

李昀锐看着黄曦彦忙碌的背影,又想起来刚刚雨里的闲聊。“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赶上一次考古大发现呢。”

“等毕业了天天住工地,有的是机会。说起来,小林,我一直想问,你怎么想着读商周考古了。我记得你感兴趣的是科技考古吧。”

“好几年前随口说的你也记着,原来这么在乎我。”李昀锐翻身下床,凑到黄曦彦身边。“是学你的。以后黄老师研究什么,我就研究什么。怎么样,是不是好学生?”

黄曦彦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转头看他。“......你今天说什么我都不会帮你整理内务的。”

“哎呀被发现了。”李昀锐朝他眨眨眼,只好去拖自己的行李箱。“太了解我也有坏处呀。”

11月29日第35天多云转晴

田野考古实习的生活节奏很规律。黄曦彦和李昀锐各自有过实习经验,适应力也强,进入工作状态的速度让领队很是满意。

在学校,他们闲暇时经常待在一处,但要说每天从早到晚始终形影不离,这却算是第一次。在艰难忍耐了两天之后,黄曦彦终于开始认命地帮李昀锐收拾放得到处都是的衣服,以及好像无底洞的工作背包。李昀锐则快速习惯了这种从醒来到睡着都有人殿后的特权。所有细节都自然得仿佛他们已经一起住了五年,而不仅仅是在工地的这一个月。

但李昀锐发现,黄曦彦这几天很奇怪。

“黄老师。”

“黄线。”

“黄曦彦!”

李昀锐按掉闹钟从床上爬起来,黄曦彦正坐在窗边出神。

“小林你醒了?今天好早。”

要说是累的,倒也说得通。这一个月没怎么再下雨,很少停工休息。黄曦彦白天下工地,晚上除了室内整理还要为研究课题收集资料,每天都是睡得最晚。可惜目前的发掘结果并未达到理想的预期,中小型墓和祭祀坑都是常见的状况,大墓二层台刚清理出的青铜器也没有发现铭文。

但李昀锐还是觉得不对劲。

吃晚饭的时候,两个人照旧坐在一起,聊两句探方清理的新进度,翻翻手机里同学发来的八卦消息。黄曦彦仍然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你又没听我说话。”李昀锐用手指戳了戳黄曦彦的手背,一脸不满。

“听着呢。”黄曦彦应道。

“我刚刚说的什么?”

“鸡翅。你自己夹。”黄曦彦把舀起的汤送到嘴边,被烫得直吸气。

“那是上一句。我说汤很烫,你等会儿再喝。”李昀锐摇头,脸上显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夹走了黄曦彦盘子里的鸡翅。

晚间工作会议结束,李昀锐赶在黄曦彦开始画新的剖面图之前拦住了他,抓住手腕把他拽到屋外,远远地避开队里其他人。冬季的夜晚很清冷,晴空的月亮也黯淡,恰好能见着稀稀落落的星斗。李昀锐松开手,两个人并肩站着,余光偶尔能看见对方呼吸吐出的热气。

“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对我说的。”李昀锐没忍住,先开口。

“不是你有话要跟我说吗?”黄曦彦侧头。

李昀锐深吸了一口气。“每次你心里有事就会整天一个人乱想。不问就不说,问了也不说。”

黄曦彦没说话。李昀锐看着他。“我......”“你......”两个人突然同时开口,又一起笑起来。

“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李昀锐认真地看进他的眼睛里。“但我真的不能帮你分担吗?”

李昀锐低头想了一会儿,指了指工地的方向,“跟它有关吗?”

“也许。”黄曦彦叹了口气。“不算很糟糕,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沉默和远处村落里偶尔的犬吠衬托得这个夜晚更加寂静。李昀锐向黄曦彦的方向挪了一步,轻轻攥拳,好像在下定决心。两个人靠得很近,近到可以听见呼吸。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本科在朝歌实习的事。”

“当然。”

李昀锐大三的时候,学院统一安排在朝歌商王城遗址实习。本科生都被分在一片兵营遗迹区域,多是房基、灰坑、水井一类,清理到零散的青铜兵器和车马器,都会有人跑去凑热闹。

“梦里的人叫我,用的是一个没听过的名字。我很想记住,但每次醒来都忘了。后来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偶尔再梦到会感觉有一种奇妙的缘分。”李昀锐叙述得很平静,黄曦彦却没来由地觉得很悲伤。他想抬起手去触碰李昀锐的肩膀,又犹豫或许不合时宜。

“黄曦彦,你还是你,不用在意梦到的是什么。像我一样,就当作自己有超能力,或者是墓主人托梦。”李昀锐像是被自己的说法逗笑了。

黄曦彦也跟着笑起来,“或者是,上辈子的事?”

李昀锐愣了一下。“嗯。顺其自然。”

“好。”黄曦彦点头。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站在空荡的夜里,很庆幸此刻身边的是彼此。相似的经历能将两颗心的距离拉得更近,也能让人更安心。李昀锐之前从没有和其他人讲过自己的梦境,他觉得秘密的故事只该讲给有同样秘密的人听。黄曦彦还是不明白他反复梦见的场景代表什么,在雪地里纵马奔驰、在大殿上持圭见礼,刀光剑影、觥筹交错都像才刚出土的商周青铜,身侧却始终无人同行。但他好像没有那么不知所措了。

“有点冷。”李昀锐把手缩在袖子里,搭上黄曦彦的肩。“回去休息了。”

“你今天还没写工作日志吧。”黄曦彦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啊!”李昀锐差点跳起来,“我忘了!都怪你!”

两个人互相打闹着往回走,李昀锐把冰凉的手贴在黄曦彦后颈,被一双温暖的手抓住拖向会议室。无论如何,优秀学生的专业素养不容有失,工作必须按时完成。好在,今晚醒着的人多了一个,不再只有月亮和星星陪着黄曦彦了。

12月13日第49天阴

读博真的很累。李昀锐想着,给黄曦彦的保温杯里又倒满了热水。

前些天,大墓椁室的头厢和足厢出土了大量青铜器、玉器等,器用种类丰富,直观可见的研究价值让队里每个人都充满了动力。通过识别解读青铜器上的铭文,考古队推断出墓主人可能是武王至成王时期的高级别武将,参与了伐纣灭商的战争,并获封“东伯”。“东”作为爵名还从未被发现过,或许是一个未见于文献记载的小国,又或许指的是东方、东夷之国,暂时还很难判断。这位东伯的名字也很特别,似乎是组合字,金文中未曾见过这种用法。黄曦彦有些拿不准,把照片和记录发给了导师询问意见,但还没收到回复。

“导师出差了,再等等吧。”李昀锐把杯子递给黄曦彦,随手翻着桌上的小件记录表。“这位东伯的肖生玉器真不少,种类多得都能开动物园了。”

“你有空的话收拾一下那些表,里面也有你的。”黄曦彦把卷尺往自己这边收了收,给李昀锐腾了块地方,又从桌下拽出一把椅子。

李昀锐乖乖坐下,对着相机里的照片核对表格上的编号,嘴却闲不住。“这些动物玉饰都是成双成对的,难道是个夫妻同穴合葬墓?但看棺椁又不太可能。”“到底是凤鸣岐山,西周玉凤的器型可太美了。”“黄老师你看,鹦鹉雕得还挺像的。”“怎么只有这鱼鹰是一件,好孤单。”

“你再跟我说话,我就要画错了。”黄曦彦无奈地抬头。

“我就说最后一句!”李昀锐把相机举到黄曦彦眼前,“这件鱼鹰,我在朝歌也见过。”

黄曦彦放下笔叹气,“我不画了,听你说吧。”

然而终究只是在库房的惊鸿一瞥,李昀锐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此时再见到相同题材的玉饰,他才又想起来。从手机里翻出旧照片放大仔细看,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雕刻工艺的一致性,但两件玉鱼鹰的玉质及器型非常接近。

“也许是东伯丢在朝歌的,毕竟他参与过伐纣。”李昀锐总结道,“按其他玉饰来看,他应该原本有两件鱼鹰的。”

“想法合理,但完全不严谨,不能作为正式推断。”黄曦彦评价。

“我就随便说说嘛。”李昀锐把表格收好放回袋子里,挑眉看向黄曦彦,“说不定跟他更有缘的不是你,而是我呢。”

黄曦彦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前一阵被梦困扰过的事,笑着用胳膊撞了他一下。

“嗯,走的时候我叫你。”

李昀锐找了件外套披着,趴在桌上闭眼休息,安静的睫毛藏在阴影里,像一只温顺的小鹿。黄曦彦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快要碰到他的脸颊。黄曦彦有些慌乱地收回手,用深呼吸调整着心跳,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图表上。

——“是父亲差人送来的,让我时刻戴着。鱼鹰聪明、勇猛、驯服。我们像鱼鹰一样,主帅会高兴。可我不知道,永远为别人狩猎的未来该如何面对。”

——“如果有选择,你要选你最想做的。不过在我的家乡,成对的鱼鹰总是象征着幸福美满与相伴一生。”

——“真的吗?阿顺,那我们一人一个好不好?”

——“好。”

李昀锐猛地睁开眼抬头,却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而肌肉僵硬,差点扭到脖子。旧梦的记忆一起浮现在脑海,原来梦里的名字是“阿顺”。他想,这次终于能记住了。

“你醒了?怎么起那么猛。”黄曦彦被吓了一跳,捡起滑落在地上的外套,却看见李昀锐还在发呆。“没事吧?”

黄曦彦的声音和梦里的也很像呢,李昀锐揉着肩膀想,没好意思说出口。“可能落枕了。”

“下次还是躺下睡。我先去给你找个膏药。”黄曦彦起身去翻行李。

“不愧是黄老师,”李昀锐从不吝惜他对黄曦彦的夸奖,“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少贫两句吧。”黄曦彦站在背后按住他,“哪边疼,我帮你贴。”

李昀锐扯开衣服领子,用手指了指不太舒服的那一侧,感受到胶布搭在自己的肩上,被一双温柔而小心翼翼的手轻轻抹平。贴着膏药的地方会迅速发热,但李昀锐觉得那双手接触过的地方反而热起来得更加快。

“黄曦彦,你最近还做那些梦吗?”

“偶尔有几次,还是那些战场、宫殿之类的。”黄曦彦想了想。“我适应得很好了,你别担心。”

“那就好。”李昀锐没有再就着话题说下去。

根据天气预报,下星期会有大雪。为了最大程度地减轻降雪对发掘进度和文物安全的影响,领队决定先清理大墓的棺室并完成收尾工作。等大墓发掘告一段落再仔细问问黄曦彦吧,李昀锐想。

12月20日第56天雪

最终的清理结果还算符合众人的期待。大墓为单人仰身直肢葬,人骨保存完好,推断应是一位老年男性。木质双重棺内出土了多件玉器、丝织物残片,以及两把工艺和形制并不相同的玉首青铜剑。随葬玉器中除了常见的礼玉和葬玉,在墓主人胸骨之间还发现了一件青玉制鳄鱼,穿有双孔,卷尾方目,正面刻双阴线云纹,背面刻四足及尾端,雕工细致。商周时期鳄鱼栖息于中原地区,以此形为佩饰并非绝无仅有,不过玉器少有铭文,这件玉鳄鱼平整的背面中间却刻了一个笔画粗浅的金文“顺”字,推测是玉器打磨完毕后又单独刻上去的。

玉鳄鱼刚出土的时候,李昀锐仔细看过背面的铭文,神情仿佛若有所思。黄曦彦问过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他却说还没想好。虽然答非所问,但黄曦彦看着李昀锐仍一切如常,也就没有再多说。

导师终于抽空回复了黄曦彦的问题。青铜礼器铭文中的墓主人名字应是“东伯焕”。“焕”字虽始见于小篆,但此处以金文“火”“奂”组合,基本可以推定为西周早期已经出现的异体字。只可惜东伯的国名和国土仍然无处可考。

对墓主人真容与身份的探寻终于尘埃落定,大雪如期而至。

“领队在群里说下午放假,明天也可以晚点上工。”李昀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窗外仍然是一片朦胧的白色。

“好难得。要不要去市里转转?”黄曦彦合上电脑,把纸质资料归拢到一处。

李昀锐惊讶地转头,“更难得的是你居然主动休息。你真的不加班?”

“你去不去?”“当然去。”

说走就走。两个人换了衣服出门,没多远正遇上老乡开着电动三轮车出村,便搭了一程去镇上转车。下雪天并不是很冷,黄曦彦和李昀锐面对面坐在车斗里,笑着对方努力平衡的姿势。车带起的风不停,羽绒服帽子总是很轻易地被吹开,雪花细细地落下,像星星点点的白发。

“今天这么悠闲?”李昀锐好奇。

“工作进度很顺利,疑问也解决了,心里就好像松了一口气。”黄曦彦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领队应该也有这种感觉吧。”

“读博的压力果然很大啊。”李昀锐感叹,“放松了就好啦,等下我请你喝酒。”

“说好是你请,可不要耍赖。”

“黄老师,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出来实习一次,真是错过学校里好多故事。”李昀锐看着手机弹出的新消息,差点倒洒了酒。

“我来吧。”黄曦彦从他手里接过瓶子。“有什么大新闻吗?”

“我在校队的好朋友,你也认识的,他居然和学弟在一起了。”

“他俩终于公开了?”黄曦彦笑着探头去看李昀锐给他展示的朋友圈。

“你居然早就看出来了,”李昀锐很是不满。“我以为你会对他的出柜很惊讶呢。”

“很正常的事,跟谈女朋友也没什么区别。”黄曦彦夹了两筷子菜放到李昀锐的碗里,却没注意到他听完这句话之后正悄悄咬着嘴笑。

黄曦彦见识过李昀锐的酒量,自认为远不及,但有来有往、有说有笑,两个人喝得还是很尽兴。当然,尽兴指的大概是黄曦彦喝一杯,李昀锐喝三杯。等到夜归人带着酒气和风雪回到宿舍,这一天就快要结束了。

“我知道,你酒量比我好。”黄曦彦无奈地应着,“快睡吧。”

“为什么?”

“......因为很晚了。”黄曦彦暗自决定,下次得让李昀锐少喝点。

“为什么,鳄鱼的背面是个‘顺’字?玉器上的铭文,基本都是名字。可明明是东伯‘焕’,怎么刻了一个‘顺’戴在脖子上?”

黄曦彦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问题。“或许不是名字,是一种美好的祝福和祈愿吧。”

“焕从火,顺从川。一个是火,一个是水。这样祈求神,神又能赐给他什么呢......”李昀锐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终于睡着了。

黄曦彦也没有再说话。他翻了个身,黑暗的宿舍里陷入沉静,只有两个人舒缓的呼吸此起彼伏。酒精的作用让黄曦彦睡得很沉,却仍然有人踏雪入梦。

——“送给你。”

——“这不是不能送人吗?明天在殿上,你见了父亲要怎么解释。”

——“可以给你。家乡以鳄为图腾、为氏族,我刻了名字,这只鳄鱼就是我了。戴上,能一直陪着你。”

——“有你陪着我就够了。”

——“阿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黄曦彦轻轻睁开眼,漆黑的天花板上映着梦里的人影,脸上停留的是不知何时落下的泪。仿佛身着铠甲的李昀锐笑着站在他的眼前,摊开掌心,展示着那一只小小的玉鳄鱼。他抬起手,却什么都触碰不到。

“小林,你醒着吗?”黄曦彦轻声问。并没有人回答。

“我梦见......你是水,我是火。”

12月28日第63天晴转多云

考古队开始为墓葬群做回填保护,黄曦彦和李昀锐的实习也算差不多结束了。李昀锐定了元旦前两天回学校,赶在放假前去办理考试延期。黄曦彦则打算多留下几天整理资料。虽然日期早就确定,两个人却都不愿意真正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开。

关于放假的那个晚上,黄曦彦有过旁敲侧击,但李昀锐好像完全不记得躺下之后还醒着聊天的事。他猜测,也许全部都是他自己在做梦。无论是日有所思而夜有所梦,还是所谓墓主人托梦一般的奇妙缘分,他都感觉自己对李昀锐的友情正在向一个新的方向发展。他偶尔也会困惑,虽然这应该是属于自己的想法,但或许三千年前的情感也投射在了他的身上。

总之,黄曦彦决定选择维持现状,仿佛无事发生过,符合他的一贯作风。毕竟,不可预见的未来还很遥远,他不想立刻主动地承担无法回头的风险。回到学校,大约就会和从前一样,他们还是很好的朋友。

“我赶晚上的火车回去,到学校了给你发消息。”李昀锐把黄曦彦帮忙收好的箱子推到门口,简单整理了一下背包和外套,准备出门。

“我送你。”

“外面雪化了,有点冷。”

黄曦彦拿起自己的围巾给李昀锐系上,“等我回去记得还给我。”

天气还算好。李昀锐跟考古队里的其他人告别,感谢所有人的照顾和指导,收获了不少鼓励和肯定。两个人出了围挡,沿着来时的小路走到公共汽车站,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李昀锐用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开场白。“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对我说的。”

“回学校了,别太想念我的收纳技能。”黄曦彦想借一个玩笑冲淡分别的不舍。

“就这样?”李昀锐显得有些失望。“那我有话对你说。”

李昀锐转身面对着黄曦彦,像最开始关心他的时候那样,坚定地与他对视。黄曦彦突然很紧张,想要移开目光,却又舍不得不去看那一双温暖而灵动的眼睛。

“黄曦彦,那天晚上我听见了。你说,我是水,你是火。其实我比你彻底明白得更早。是的,我就是水,你就是火。但是梦只讲述过去的结果,并没有教人重蹈覆辙。很早、很早以前,我就见过你悄悄看我,像我悄悄看你一样。”

黄曦彦猜到了,李昀锐也许会说一些和梦境秘密有关的话。但他没有预料,李昀锐比他想象得还要敏锐,还要直接,还要肯定。他想阻止李昀锐说下去,却又想知道那些没有吐露的心声。他抬起手,又放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是水,但我还是我。我没办法像他一样勇敢赴死,但我可以像他一样勇敢去爱。”

发动机的噪声提示着公共汽车到站,李昀锐凑近黄曦彦的耳边,呼吸的热气吹在他脸上。

“黄曦彦,我爱你。”

李昀锐转身拎起行李箱跳上车,脸藏在黄曦彦的围巾里回头看他。

“明年见。”

1月3日第68天多云

在毕原的工作彻底结束之后,黄曦彦去朝歌商王城遗址转了转。考古工作站里的熟人本就很多,黄曦彦找导师打了招呼,说是来做课题调研,观摩了发掘现场、保护实验室和文物库房。来接他的馆员知道黄曦彦做的是青铜器研究,给他介绍了不少详细情况。黄曦彦很感激,更不好意思提起自己想看看出土玉器的事了。

“怎么样,毕业以后要不要来我们这上班?遗址博物馆那时候也该建起来了。”

“在考虑了,感觉很值得。”黄曦彦认真地回应。

“说起来还挺巧,前两年你们学校本科生来实习过,就是我带的。本科生第一次下工地你也知道,差不多都是分到遗址的居住区练练基本功,要么就是去洗碎陶片。有个学生运气好,自己清理出了瓮棺,我记得还出了件玉器,其他学生看着可羡慕了。”

黄曦彦低头笑了笑,“我也听说过。”

“也是,你们都是一个学院的,肯定有学生回去讲。办公室贴了好多实习活动的照片,我看看,就是这张。”

黄曦彦顺着馆员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李昀锐灿烂地笑着和地上陶瓮合影的照片。“他确实跟商周考古很有缘分。”

馆员送黄曦彦离开的时候,又再三邀请他到遗址博物馆工作。黄曦彦坐上回学校的车,想的大多还是和李昀锐有关的事。

自从在公共汽车站分别之后,黄曦彦失眠了两天,倒不全是因为过去与现在、梦与现实的交错。得知李昀锐对他的情感也早已超越了朋友,他一开始是震惊,然后是高兴,最后却是担忧。他一直是谋定而后动的人,有时思虑过重,很难迈出下一步。他担心来自家庭和社会的压力,担心两个人的未来,更担心如果越过了“朋友”这道保险杠,他该如何接受分别、离开和失去。

或许是因为连续几天睡眠不足,黄曦彦在并不算舒服的座位上睡着了。作为来朝歌的目的之一,他从没有像这次一样期待过那些梦里的故事。

黄曦彦好像看见自己在殿上悄悄拾起一把失去主人的青铜剑,在营帐里翻遍箱子找出一只玉蝉。又好像看见自己在战后的废墟里追寻早已不见的埋骨踪迹,在祭祀典礼上紧握胸口,在病榻上拿出藏起多年的玉饰。梦里的他比以往更加孤独,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勇敢地活着。

——“你答应过永远陪着我的。”

——“对不起,不能带你回家。我们都不能回家了。”

——“我找不到你,你去哪儿了。”

——“我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对你说。”

——“孤单的鱼鹰就只是鱼鹰,但我还是舍不得丢掉。”

——“阿顺,你等等我。”

黄曦彦在梦醒时刻突然想起了李昀锐对他说过的话。梦只讲述过去的结果,并没有教人重蹈覆辙。

他不想体会失去的痛苦,但在那之前,错过的遗憾已经足以让他无法承受。运气也好,命中注定也好,三千年前的缘分也好,都只是引子,新的故事还远没有写出结局。他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未来到底该去往何处。

1月5日第70天晴

李昀锐和黄曦彦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回到学校的那天。他给黄曦彦发“我到了”,只收到一个“好”字。然后再无新消息。

“都已经一个星期了,他肯定又在一个人琢磨什么生活压力和社会包容度。”李昀锐郁闷地给朋友发语音诉苦,“身边都这么多例子了,他之前也没有特别在意过。要是因为这个失恋,我也太惨了吧。”

快到考试季,朋友没有顾得上及时回复。李昀锐烦躁地把手机丢到一边,屏幕却又亮起。

最新的消息,来自一个星期都没有音讯的星标好友。

线:【也许我曾经是火,但我现在仍然是我。】

线:【我会像他一样勇敢向前,可我不能像他一样永远错过。】

线:【李昀锐,我也爱你。】

恰好此时此刻,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李昀锐从床上弹起来跑去开门。是黄曦彦站在门外。

“我来拿我的围巾。”他紧张地攥着试图藏在身后的花束,有些局促而期待地看向李昀锐。

“不进来坐坐吗?”

好像有谁在心门之处,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

——“阿焕,你的营帐里好暖和。”

——“不进来坐坐吗?”

完。

文物器型及铭文参考:

刘台子遗址西周玉鸬鹚(山东省济南市)

桐柏月河墓地东周玉鳄鱼(河南省南阳市)

殷墟妇好墓商代玉鳄鱼(河南省安阳市)

大河口墓地西周霸伯簋(山西省临汾市)

虢国墓地商代“小臣系”玉璧(河南省三门峡市)

崇应彪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卑鄙小人,他走错了路,爱错了人,霸占了原本属于鄂顺的夫婿,还要自欺欺人瞒天过海。

05

不出姬邑所料,朝歌使臣对他们夫妻不和的现状十分满意。

姬昌年迈力怠、姬邑缠绵病榻,姬发远赴朝歌,姬旦未及弱冠……再加上心不甘情不愿强行赐婚的“鄂顺”,西岐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任谁看来都摇摇欲坠。

殷启的人原本还担心南伯侯世子性情和顺,若是与姬邑举案齐眉,西南势力难以压制。现在看来这般担心明显是多余的——毕竟谁会愿意嫁给一个痨病鬼,这世子妃就差把“我要抓紧熬死姬邑”写在脸上了,嚣张跋扈,生怕气不死他。

密信写到此...

密信写到此处使臣都不由感叹:西岐真是命途多舛,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鬼见愁,也难怪姬发着急上火。

“鬼见愁”本人这几日发挥良好,白日和宗室针锋相对,晚上与美人相拥而眠。他是被横着抬进西岐的,吵起架来有天然的优势:是你们有错在先,是你们到现在都没摆酒没置席,不明不白就让我进了姬邑寝殿,怎么现在还倒打一耙说我欺负你哥哥?

礼仪规矩呢?世家风范呢?你们西岐不是最讲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吗,你作为弟弟给长嫂敬的茶呢?

一番话堵得姬发差点撅过去,小豹子气得直发抖,当下就劈里啪啦吵回去:不是你说的死也不穿嫁衣吗?不是你家花轿到了城门口被你退回去的吗?不是你嫌我哥哥……你说我哥哥身体不好,自作主张一拖再拖吗?

崇应彪没等他说到一半就想动手,被姬邑不动声色地抚了一把腰,立刻就僵在了原地。

好啊你们兄弟俩,拉偏架是吧。

他敢偷偷腹诽,但绝不敢在姬邑面前口出狂言。直到此刻他才觉得这场戏演得冤——姬邑身体不好?身体不好还能把寝殿里的摇椅弄塌?他迟早把姬发寝殿里那套藤床搬来,在那上面和他最爱的亲哥同享极乐。

这一架的后果就是,老伯侯姬昌觉得当真亏待了南伯侯世子,决定尽快将仪式补上。崇应彪这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最烦这些条条框框,只想赶紧把这帮人送走,没成想胡乱折腾一通人非但没走,还要留下来观礼,直面他的人生至暗时刻。

真是疯了,若他是真的鄂顺也就罢了,可他现在如假不包换,真要是冒出一两个南鄂近臣前来观礼,他别说帮美人隐瞒了,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最可恶的是姬发这时候沉默了,居然不跳出来反驳。他说毕竟是哥哥大婚,需要有一个像样的仪式,不能因为长嫂离经叛道就耽误哥哥的体面。

听听,崇应彪望天无语,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好在姬邑不喜铺张,加上现如今已经过了赐婚令的时限,敲锣打鼓宴请百官未免太过招眼。他提议只在他府邸内摆酒,请朝歌使臣和亲眷家属共同做个见证便好。

崇应彪这会儿装跋扈不是不装也不是,半真半假地回了一句“世子惯会糊弄人”。这话落在旁人耳朵里像是在抱怨西岐薄待了他,姬邑却心如明镜——小狗这是在跟他撒娇。

嘴硬心软,很是有趣。

姬邑嘴上说着一切从简,可真到了大婚当日,一点也没亏待他的世子妃。世子府三进三出的院子被塞得满满当当,小到玉饰环佩金银皮草,大到弓箭战马银甲长枪,中有祖制定下的聘雁藏酒田宅店铺,姬邑在礼单之上又破格添了许多,说是草草走个过场,可这过场一点不输东鲁几个月前的大操大办,给彪子都看愣了。

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

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

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

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排场,年前他亲哥娶妻,北崇也是这般置办的,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年才配齐。西岐不过半月光景,前院后庭礼仪章程已是一应俱全,连姬发的苹果树都逐枝系上了红绸,怎能不让他震惊。

尤其是姬邑告诉他,这一切不是为我,而是为你。

他说他也是很久之前就在筹划,在没见到你之前备下了这礼单上的一半,见了你、射伤你之后,又天南海北寻来了另一半,但还是觉得不够,总归是有所亏欠。

崇应彪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眼泪先涌了出来。他转过头,在努力平复情绪的时候看到桌子上的婚服,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母亲一辈子都没穿上这样正的红色。

他没法说这屋子里的任意一样都是他曾经可望不可及的东西;他没法说他和母亲从来都没得到过正眼相待,不知道大婚的议程规矩如何;他没法说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爱人,姬邑不该对他这样好,他报答不了这样的重视与疼爱。

他的身份都是假的,事发之后,世人如何相信他的情是真的。

崇应彪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卑鄙小人,他走错了路,爱错了人,霸占了原本属于鄂顺的夫婿,还要自欺欺人瞒天过海。那个叫做哪吒的小藕盒告诉他鄂顺在东鲁遇到了狐妖,九死一生惊险万分,他想如果是他去东鲁的话,死了也就死了,不必像现在这般心有牵挂。

姬邑就是他的牵挂。

他们成婚那天,整个西岐的西凤酒都被从地下启了出来,鞭炮锣鼓从早到晚未曾停歇。姬昌坐高堂,姬发殷郊作见证,姬旦主持整个流程。崇应彪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一个家,姬邑握着他的手一步步走进这个家里,告诉他我们要同心同德、白头偕老。

他的手心紧张得都是汗,向姬昌叩首,向天子使臣叩首,向彼此叩首。

他跟着姬邑同念:但愿千秋岁里,结取万年欢会,恩爱应天长。

鸳鸯交颈,琴瑟百年,兰玉满庭,两心相知。

崇应彪叩到最低处,眼泪也砸进最低处,不敢落于人前。他好像知道什么是爱了——在刚得到的那刻就已经预想到失去后的隐痛,或许这就是母亲所说的爱。

他在为姬邑隐痛。

他无法想象谎言被戳穿后,对方失望或绝情的眼睛。

或许是他们的仪式太过隆重,亦或许是在二人眼神中嗅到了某种汹涌的感情,朝歌使臣在最后一道流程结束后并未离席,而是端出一壶新酒,说是太子殷启给西岐的贺礼。

一壶双耳,红蓝两色。

宫里用惯了的下毒手段,旁人不知,世家大族的血脉不会不知。

姬昌依旧看不出喜怒,姬发姬旦却已经变了脸色,小豹子眼看就要冲过去,被殷郊一把拽住,用眼神制止了他。

殷启此举,重在试探。使臣不会蠢到下毒,毕竟下毒一探便知,他为太子做事必须手脚干净。姬邑缠绵病榻,这杯酒对旁人来说或许只是一番病痛,可对他来说就是催命符,到时一句手下人不知病情没个轻重就能推得干干净净。

殷郊眯起眼睛,看透了更为歹毒的一层:这酒或许根本无毒,就看西岐敢不敢喝。若是姬发刚才上去直接打翻了酒,直接治一个大不敬之罪岂不是更为干脆利落?

两房独子,又嫡又长,就算表面上再天真愚蠢,内里的眼界到底与旁人不同。

只是委屈了他的小狗,又要变成没人管的小野狗了。

姬邑一只手已经握住了瓶身,按下红色宝珠后,略带浊色的酒液汩汩倒入酒杯。大殿上静得落针可闻,酒水撞击杯壁的声音就像是倒计时,刀刀凌迟在每一个人的心口。

姬邑拿起酒杯,向父亲和使臣致意,正准备一饮而尽时,被崇应彪劈手夺了过来,一口气喝光了。

他喝完这一杯,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下蓝宝石倒出新的一杯,把新的这杯也喝下。

还好酒内无毒,只是试探。

使臣计划被打乱,当即就要追责他大不敬之罪。崇应彪在讲歪理这方面没输过,他说南鄂的规矩就是长房长媳当家,这酒他不先喝谁也别想动,今日大婚就得立下这套规矩。

幸好他跋扈的名声在外,使臣被他噎得说不出话,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崇应彪喝完酒后看向姬邑,两人眼中都有一闪而逝的泪光。他想他终于对得起姬邑那堆满三进三出大院子的聘礼了。

深宫手段,未必是上位者才知全貌,艰难生存者更能看破其中阴损用心。

他在北崇见得多了,反应要比姬邑更快些。

那使臣眼看试探不成,又不好在大婚之日惩戒新人,只得拂袖而去。姬邑为保全局罚了世子妃一个月俸禄,还没等使臣出门姬昌的红包就塞到他怀里,是他月俸的几倍。

姬发经历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对崇应彪终于有所改观。夜里给他送银钱的时候遇上了姬旦和雷震子,这两个孩子藏私房钱甚至都不知道换成银票,抬着一筐串子钱吭哧吭哧地来了,被崇应彪当场退了回去。

他说既然你俩有这个劲儿,某人又有这个心,不如把姬发寝宫的藤床帮忙搬来吧。

姬发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面的前因后果。

然后马上跟他打成一团。

狐妖作祟,在东鲁王宫并非第一次事发。

殷郊的血唤醒了白狐残魂,白狐未找到合适的宿主,就一路追着沾满殷郊血腥味的披风,在东鲁东躲西藏。不知是白狐本身智商就有限,还是殷郊的血不够聪明,鄂顺堵到它的时候小声感叹了一句这狐狸皮毛真漂亮,它竟然美滋滋地凑了过来,把爪子伸进了鄂顺手里。

鄂顺当即就觉得宫中妖物伤人之事另有隐情。

哮天犬不会说话,看见鄂顺亲近别的毛绒绒气得汪汪大叫,一下就把附近的人都吸引过来。白狐受了惊,慌乱中在鄂顺小臂上划了一道口子,逃窜时被施了法咒的罗网套住,抵死挣扎,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施咒布网的正是那日在马球会上冰嬉的小公子,姓申名祁,听说家中长辈在朝歌任要职。

鄂顺不顾小臂鲜血淋漓,未曾包扎就着急为白狐辩解,却不想申祁一道符咒打向他的左臂,登时血流如注,鄂顺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姜文焕赶到时鄂顺的伤口已经被粗鲁缠住,强行套上了新的外裳。申祁将符咒定在白狐前额,又将过去几个月内冰冻的人兽尸身抬至殿内,符咒发动,白狐和尸身发出相同的绿光。

那是一道幽怨的惨绿,与白狐的瞳色极其相似,而最后一道光则落到了鄂顺身上,白狐挣扎许久,艰难地卧倒在鄂顺脚边,似乎认定他就是它的主人。

可申祁步步紧逼,质问这道同源的绿光由何而来,宫内接二连三的惨案缘何发生,以及为何不让他们带走白狐,要留这么危险的牲畜在少主身旁。

鄂顺冷眼俯视:你在用什么身份质问我?

他脾气温和,并不代表会任人鱼肉。就算他现在顶着崇应彪的身份,那也是堂堂正正的北崇嫡系血脉,跋扈谁不会,想审问他,先有跟他说话的资格再开口。

对方没想到鄂顺的态度如此强硬,转而变出一副无辜受辱之态,请少主定夺。姜文焕粗略地瞥了一眼堂下摆出的证据,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此案复杂,牵扯众多,先将白狐关押起来容后再审。

申小公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证据都这样明晃晃地摆在眼前,还要维护鄂顺?

到底地上卧着的和他身边站着的哪个才是狐狸精?

鄂顺看向姜文焕的眼神也满是震惊,他这是什么意思?看不出是你东鲁的人在做局陷害我吗?看不出是你没断干净的情债欺负我和白狐吗?还容后再审,那要不要把他也关押起来,让你的旧情人一起逼供?

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伤口原来这么疼,血水顺着袖口往下滴,在脚边形成小小的一滩。他受着疼,姜文焕的注意力却在白狐和申祁身上。

苏全孝看出他情绪不对,凑在他身边帮姜文焕解释,说他作为少主也有为难之处,要平衡大局。鄂顺闻言垂眸,低声问他:你觉得夫妻之间,需要与外人平衡吗?

在姜文焕把他和申祁同堂比较的时候,他已经是个笑话了。

鄂顺不许申祁的人带走白狐,说他愿意立下军令状,旬日之内破获妖兽吃人案。姜文焕出于担心想出言阻止,被申祁的一声痛呼转移了注意力——白狐不知何时脱离了符咒束缚,跳起来咬了申祁的小指,很快又被制服。姜文焕唤人赶紧去寻巫医,被这么一打断也不好再说什么,默认了鄂顺的请命。

默认他接下来的几天都在这间偏殿里,直到案子侦破再回府。

巫医带着学徒呼啦啦地进来,被鄂顺冷着脸请出去。申祁小指上不过浅浅一道血痕,再来晚些恐怕都要愈合了,空气里的血腥味出自他的左臂,可鄂顺不吭声,也不许苏全孝求助,连申祁带巫医都给请了出去。

姜文焕想要留下,可申祁佯装巨痛说是中了狐毒,恐怕见不了阿焕哥哥最后一面。

鄂顺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看姜文焕进退两难的样子心更烦,直接把门关上锁死。夜里姜文焕命人送来了他衣食住行一应所需,主殿的侍卫女官尽数在这里值守,还专门给哮天犬和白狐送来了软垫。苏全孝嘴皮子都快破了在给姜文焕说好话,好容易说动了,女官一句“世子在看顾申公子伤情”让他前功尽弃,鄂顺再没敢提过姜文焕一个字。

他草草包扎了自己的伤口,或许是他身体底子好,这么深这么长的伤口也没让他发烧,一直到深夜都是清醒理智的。鄂顺分别给哮天犬和白狐喂了食,又帮它们梳毛,白狐十分有灵性,想要帮他舐舔伤口,被鄂顺躲过了。

白狐的眼神登时变得有些幽怨,委屈巴巴地趴在地上。

鄂顺温柔地摸摸它,耐心地和它讲道理:不是不信任你,是你帮我疗伤需要耗费修为,白天又被符咒所伤,我不想你为我辛苦。

白狐闻言又看向他,眼睛湿漉漉的,呜呜咽咽的躲进他怀里。

哮天犬很愤怒,连姜文焕送来的食物都不吃。鄂顺哄了白狐又要去哄它,告诉他阿焕不是故意的,他有他的为难之处,你看,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鲜花饼吗?

哮天犬似懂非懂,它只知道鄂顺不开心,它就不开心。

鄂顺不会在它们面前难过,他说他相信阿焕,我们在这里破案,他会在外面解决一切阻碍。

他不要成为他的为难。

(发:你说你喜欢我的藤床是什么意思?

(狐:蹭蹭舔舔,甜妹贴贴

(啸:家狗们谁懂啊,有狐茶里茶气搞破坏

(孝:家人们谁懂啊,有人茶里茶气搞破坏

(彩蛋是小野狗抢喝毒酒后哥哥回房的反应,加上今晚是名正言顺的新婚夜,啧啧啧……

上错花轿AU

切开黑装病白月光×北崇小疯狗

火葬场预备役姜万×南鄂小猫咪

上一篇快完结了,大结局还得好好构思一下,先更新这个大家一起乐呵!

02

但就是在最痛的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神女。

神女神色焦急地看着他,眸子里像是揉了一汪水,轻轻蹙着眉。崇应彪恍惚中望向对方的瞳仁,里面倒映着自己狼狈苍白的样子,被那长而密的眼睫一扫,又是盈盈的一汪水。

他不会真被一箭射死了吧?

下一秒心口的疼痛爆裂开来,巫医为他拔箭......

下一秒心口的疼痛爆裂开来,巫医为他拔箭,他一把握住神女的手,忍不住还是骂了句街。骂完他来不及后悔意识就不清醒了,剧烈的疼痛顺着和神女交缠的那双手一路杀伐到静脉、到左心房,杀得他汩汩渗血的心室血雨腥风,杀得他满脑子只记得神女那对溅上他肮脏血液的酒窝。

怪不得别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要是侥幸活下来,管他什么姻亲恩旨的,风流快活才是真。

姬邑称病多年,平日里为掩人耳目甚少出门。近日因为姬发启程去了朝歌,他心中烦闷,这才破例避开众人独立行猎,狩猎到黄昏的时候他追赶一只雄虎,却不想马蹄声惊了它,一箭射出,射中了麦穗色的披风。

姬邑在那一瞬间心脏几乎停跳,他视力极好,当人倒下衣角翻飞的那一刻,他已经认出了那是弟弟的披风。

雪龙驹似乎也察觉了不对,嘶鸣一声驮着姬邑疾步奔驰。姬邑在看清中箭者面容后不自觉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他那个能干出逃婚这事的弟弟,可崇应彪身上的衣装又让他心头一紧——吊睛白额虎,墨黑斑斓纹,这是漠北崇氏的人。

或者说,北崇的细作。

姬邑强压下心中的疑虑先行救人。他臂力强,箭术骑术样样精通,再加上西岐的工匠手艺精湛,箭头打磨极为锋利,一箭下来直接没入胸口五寸。雪龙驹好像知道自己闯祸了,乖乖趴卧在地上等主人扶伤者上马,然后稳稳把人驮回去。

它还是第一次主动去驮没给他喂过苹果的人。

姬邑把人抱回寝殿,巫医已经得了消息在那里恭候多时。崇应彪伤得太重,西岐的箭虽没淬毒,但姬邑臂力深厚,巫医稍有不慎就会擦过心脉,以至药石无灵。

年轻的巫医大人和姬邑竹马多年,每日五更不到就得入宫请脉为他伪造脉案,回了府还被抓回来临时救人。他医术精湛、毒舌之术更精湛,边诊边问你怎么不再使点劲儿一箭把他射死,省得他在这儿胡言乱语。

是了,崇应彪就是命在旦夕都管不住他那张嘴,心脏快跳不动了但手还能动,还能死死拽着姬邑的手问美人儿叫什么名字,美人儿我好痛。

巫医大人的脸色比他煮的药还难看。

崇应彪的狗脑没受伤,也不会因为中箭而发生任何改变。他伤得迷迷糊糊,抓姬邑的手可一点不迷糊,箭拔出来之后一直呼痛,姬邑在帕子上浸透西凤酒捂在他伤口上消毒,被崇应彪一把按住,终于因为酒性太烈痛晕过去了。

姬邑垂眸帮他擦拭额间的汗,又轻轻将手抽了出来,为小狗盖好被子,起身离去。

巫医大人无情嘲笑:“真当他是你的世子妃了?”

能把他半道上叫回来的事必定是大事。据说中箭之人身上带着南鄂的信物,还有西岐送去作为聘礼的玉环,不出意外的话这人应该就是鄂顺。照他说这人也真是倒霉,嫁入西岐的第一天非但没有洞房花烛,还被郎君一箭射得差点身死魂消,上哪说理去。

——所谓的南鄂信物其实是妈祖娘娘庙里求的平安符,和西岐玉环放在同一个香囊里,南鄂的静夫人给他备了不下十个同款香囊,说是可以保身边亲近之人平安,鄂顺见到崇应彪之后觉得投缘,顺手塞他一个。

他倒是没塞错,雪崩来临后行李洒了一地,哪吒看到崇应彪身上有这枚香囊,非常自觉地将雪地里刨出来的香囊全给他带上了,心想这次再向元始天尊复命一定会得到嘉奖,其中就有带着玉环的这一个。

“你就不怕他是细作?仅凭一个香囊一只玉环就认定他是你的世子妃,你别忘了这人身上可还穿着北崇的衣物,束着北崇的冠。”

“事急从权,也是有可能的。”姬邑声音放得轻,怕吵醒屋里好不容易睡着的人。他当然知道此行凶险,如果中箭者不是鄂顺,他装病的秘密恐怕瞒不住了,整个西岐都要受牵连,可如果真是鄂顺,如今他命在旦夕,将来如何向南伯侯交代?

更何况他身上还有姬发的披风。

他相信小发不会看错人。

巫医大人叹了口气,提醒他千万别因为心软万劫不复。这种招数他见的过了,他倒不怕是北崇作祟,他怕的是朝歌——这世上最厉害的细作不看武力,不在智谋,而是人心。

他深知姬邑品行,怕他对细作动了心。

屋内崇应彪又开始咳嗽,咳出来的都是血沫,姬邑急忙回去帮他用擦拭,亲手清洗帕子。巫医大人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狐狸精,人还挣扎在生死一线,明日是死是活还两说呢,居然又握住了姬邑的手,开始胡言乱语喊美人我好痛。

罢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姬邑都不挣开他有什么好操心的,净耽误他回府。

崇应彪静养了几日,日渐好转,姬邑本就对外称病,这些天把他藏在自己寝宫传医唤药倒也方便。他已经习惯了高烧之下的“鄂顺”对他动手动脚,甚至能面不改色与他合衣同寝,隔着被褥睡在同一张床上。

当对方清醒的那一刻,他们正“相拥而眠”。

姬邑封锁了消息,这几日殿内侍候之人也被他安排到了别处,他自己照顾病患颇为劳累。崇应彪一醒来就看见梦里的美人面容憔悴躺在他身旁,一激动咳出一口血来,把姬邑给惊醒了,他懊恼之下越咳越多,大有止不住之势,姬邑要叫人被他一把拽住,边咳边说自己没事。

说罢又在惊天动地的咳嗽中补了一句“你亲我一口就好了”。

这句话说完崇应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已经不是昏昏沉沉的状态了,他现在意识清醒,居然刚好起来就在出言调戏自己的救命恩人。

完了,他不会给美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姬邑倒是对这句话反应平平,他在过去的十天里听到比这过分的多了去了,有时候为了哄人喝药还真就顺着他。他慢慢帮对方顺着气,看他平复后端起放在桌案上的药碗,先试了下不烫不冷刚刚好,再送到对方唇边,示意他喝药。

崇应彪接碗的手都伸到一半了,硬是放了回去,低头含住美人递过来的勺子。

靠!好苦!

似是早已料到他会吐出来,姬邑娴熟地拿过帕子接住,然后不容置疑地再喂第二口。崇应彪真不记得美人儿之前是怎么喂的了,只有个模糊的虚影儿,他也不敢问是不是口对口渡给他的,这次乖乖喝了。

从来没有人喂过他喝药。

他母亲死得早,或许在母亲的怀抱里他曾经被认真对待过,但就像那十天的云烟一样,他早就忘记了。他也不常喝药,没有人在乎他是死是活,父亲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他生了病。伺候他的宫人也不敢上前,熬了药端到他案前就算交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也无心追究。

所以他独自咬牙扛过了很多个夜晚。那些苦涩的药汁医不了病,也医不了心。

姬邑就这样一勺一勺喂他,喂完又亲手给他剥了一颗饴糖放进他嘴里,他不自觉地含了一下美人的指尖,却发现自己嘴唇干裂得厉害,不但感受不到柔软的指腹,还怕划伤了美人。

好在姬邑并不介意,还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发,轻声说今天好乖。

往日喝药就像是打仗一般,今天老老实实喝完了,没跟他闹脾气。

喝完药姬邑就劝他躺下,箭伤尚未好全,怕他乱动撕扯到伤口。崇应彪折腾了这会儿也累了,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躺下之后的角度看美人熟悉多了,胆子又大了起来,问他要不要上来一起躺会儿。

美人笑着摇头,说他还有要事去处理,但今晚一定会回来陪他的,他说话算话。

崇应彪不知哪来的脾气,应该是过去十天形成的条件反射,一赌气把眼睛闭上了。箭伤导致他无法侧身,连背过去表达不满都困难。

姬邑了然地抿起酒窝,俯身在他颤动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吻。

崇应彪整个人都僵住了,把眼睛闭得更紧,仿佛刚才游刃有余调戏美人的不是他。

姬邑也不拆穿,只给他掖好被子,含笑说了一句“乖孩子”。

美人离开后,哪吒顺着混天绫倒挂下来疯狂给他道歉。他真是第一次独自送人没啥经验,他以为送到西岐就算完事,结果西岐太大了,王宫又太远他不认得路,等他飞去把路探明白的时候,崇应彪已经被一箭射中半死不活了。

崇应彪听他叨叨半天终于捋清了前因后果,也知道用箭射他的就是他的美人儿。原本要将射他之人千刀万剐的想法瞬间变成了美人儿箭法不错就该多出来狩猎,以至于哪吒都快说完了,他才反应过来为啥一直在提鄂顺。

倒霉的是他好吗?

而哪吒也正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他闯下的塌天大祸远不止一遭。

东鲁的婚事早在半月前照常举办,天大地大吉时最大,成亲这事在东鲁尤为重要。杨戬把他送到的时候东伯侯府甚至已经抬着空花轿出门了——他们宁可到时候找人假扮也绝不许在婚礼当天开天窗,鄂顺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杨戬用法术换好嫁衣塞了进去,跟着行了一整天的礼。

他那时候还没意识到他来的是东鲁。他只意外西岐的规矩怎么这么大,光进个正门就有数不清的程序,等他终于能松口气的时候天都黑了。

主要是他真的好饿。

被褥上都是红枣桂圆,可他想吃鱼丸牛肉烤羊腿。他轻手轻脚出门,刚一转弯就遇见了一个俏生生的小公子牵着哮天犬,把他吓了一跳。

大狗狗挣脱缰绳一个猛扑,鄂顺一天水米未进哪能像上次那样撑得住它,眼看着就要向后栽去,被身后的一双大手稳稳扶住。

姜文焕喝得半醉,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抱住了他的新娘,并训斥弟弟让他回房去。

小公子赶紧把哮天犬往回拉,紧张地看了一眼哥哥的世子妃,很意外对方没发火。

不都说新嫂一点就炸见谁骂谁来着?

鄂顺看他装束以为是姬邑,想着姬邑身体不好正要扶他回房,居然被一把抱了起来。对方步伐稳健臂力强劲,抱他毫不费力,鄂顺以为是大喜之日姬邑逞强,一进屋就挣扎着要人放下,紧张地问他难不难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红烛盈盈,香影摇晃。姜文焕喝醉了酒,借着烛火看向怀里为他担忧的小美人,突然觉得传言不真。

谁说北崇双生子脾气暴躁?谁笑他娶了个夜叉今后夜夜不宁?

鄂顺被他放在了圆桌上,放好后姜文焕便仰起头看他,问他是不是气他在外喝酒,气自己受了冷落。

他确实喝多了,这话该问不假,但不该这么亲昵。虽是洞房花烛,但姜文焕此刻却挤进鄂顺腿间,手里握着他的腰,两人额头相抵,酒香几乎在唇齿间缠绕。

太近了,太快了。

连喝醉的人都觉得进程太快,他五感此刻有些迟钝,听不见对方心跳如擂鼓。鄂顺扭过腰为他倒醒酒茶,倒得太急洒出来半杯,被男人嘲笑也不恼,就递给他酒杯小声呢喃“别这样”。

姜文焕被他轻轻推了下,倒比之前抱他的时候还上头——早跟他说世子妃的“暴躁”是这种暴躁,他何至于在外面喝闷酒到半夜?让他知道是谁传的瞎话,非得赶出宫门不可。

在他眼里世子妃就像只落入他掌心的小猫,人人都传他爪子锋利最爱抓人,姜文焕倒想让这小猫抓两把——逗一逗就要翻肚皮的小动物能有什么危险呢。

后来果然如他料想的一般尽兴。世子妃根本不会拒绝他的索要,整个人也迷迷糊糊的十分好骗,对方伺候他喝醒酒汤、沐浴更衣,被他压在身下的时候虽然绷得很紧,但意外很乖很听话,后来更是得了趣儿,哄着他怎么弄都行。

就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对方有一种执念,那种执念就好像是他小时候照顾一匹生了病的小马,生怕它发病之后倒地不起,所以什么都顺着它。

姜文焕没深究这些,后来还给他灌了酒,鲁酒又辣又烈,浇得小猫晕晕乎乎泪眼朦胧。世子妃甚至连挠痕都没在他身上留下,一直紧抓着床单,意识清醒的时候一遍遍和他说“慢些、别累着”这样的话,听得他邪火直涌,又抓着他又来一次。

截止到今夜之前他都不太满意这桩婚事,现在只觉得自己不知好歹。

按规矩世子妃晨起伺候他更衣,然后随他去拜见父亲母亲再一起用膳。东伯侯姜桓楚怕儿子犯浑,昨晚让人在房门外守了一夜,今早听了汇报之后大手一挥说不用请安了,小夫妻俩好好休息一天。

复命之人的原话是:原以为打了更就歇,没想到咱们少主不让人歇,硬是要到了二更,二更不够又要到三更,三更好容易静了一会儿,又拽着世子妃到五更,整整一宿啊,世子妃到后来竟是哭声都没了,屋里动静还没停。

姜桓楚想起儿子之前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为劝他成亲还许下了两匹千里马,现在悔之晚矣,怕不是被这小兔崽子摆了一道。

鄂顺昏睡到傍晚才醒,饿得不行。他昨夜本该五更睡,可因为实在担心世子身体,悄悄问他是不是吃了药,还跟他说以后无需这样,把世子给惹恼了。

鄂顺现在就是后悔——早知道这事是不能跟男人戳破的,他何必说出来自己遭罪。

他传了膳,早就守在门外的下人们鱼贯而入,全都恪守礼数止步外厅,只有姜文焕指定的几个入得内堂。鄂顺喝了一盏东阿阿胶桂圆羹,味道极正,随口夸赞道没想到在这里能喝到这么好的阿胶。

掌事姑姑应声答话:世子妃见多识广,咱们东鲁阿胶甲天下,您喝的这盏和送往朝歌给咱们大小姐的是同一批,是世子特意嘱咐给您炖上的。

姜文焕很知道疼人,临走前吩咐院内轻些洒扫,莫要惊醒了世子妃。

掌事姑姑还在滔滔不绝,看不到帘幕后的鄂顺脸色煞白,指尖颤抖。

朝歌,大小姐,咱们东鲁。

他好像……闯祸了。

(西岐众人:这南鄂世子妃是色批转世吗?

(东鲁众人:这北崇世子妃不是挺温柔吗?

(彩蛋是《焕顺新婚夜的苹果》,顺一直误会焕那么厉害是因为吃了药,一直劝他不要逞强。我是那晚伺候世子和世子妃和合卺酒的女官,我保证记录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袁夫子这个脑瓜子必能带领质子团早早脱离pua

-设定袁善见所在朝代对商文化了解不多

-私设多,cp郊发、焕顺(慎顺?)、考彪

-那你们猜猜鄂顺去哪里了?

///

袁慎只记得自己被火包围了,他让少商快走,然后自己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结果自己再次睁开眼,就是在一辆马车上晃荡着,眼睛还发酸,一看就知道哭过。

自己的这双手一看就是七八岁的孩子,难不成自己和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返老还童了?

...

袁慎看了看马车,也没有车帘,而是车窗,可是袁家的马车里没有这样的。

“少主,前面再走三里就到朝歌城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车外的人轻轻敲了敲门,袁慎略一思索,便答好的,然后没再说话。

朝歌?

袁慎在脑子里想了又想,这不是商朝的都城吗?可是朝歌早已被文帝改成朝歌县了,哪来的城?而且,那人还喊自己少主……

门又被敲响,袁慎看了看车门,轻轻一推,门外的老伯满脸关切地看着他,递给他了些糕点和水,让他吃一些补充体力。

许是袁慎现在的这具身体爱哭,袁慎刚想开口,就止不住抽噎起来,他暗暗骂了句,从小到大他哭都没有三回,哪里能想到现在就活脱脱一个泪失禁体质。

“诶哟,少主呀,到了朝歌,大小姐在宫内照应,您也算不得离家,别哭了。”老伯似乎也很伤心,袁慎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因为他发现这具身体还!口!吃!

“我….我…..”

“少主,侯爷说了,您且在朝歌好好的,不要争不要抢,安安心心地做鹌鹑,过几年就把你接回南都。”

袁慎已经放弃了,他思考了一下,缓缓点头,然后慢慢地啃着糕点。

老伯拍拍他的头,就出去休息了。

袁慎内心os:掌握了这具身体的习惯性动作,第一要领就是要慢吞吞……

袁慎明白了,这具身体大概是商朝时期南都一个侯爷的儿子,自己被送进朝歌大概是有什么任务,不过他了解的商史不多,只知道最后是武王姬发伐纣成功创立了大周,其他所知甚少。

口中的糕点并不精致,袁慎本就挑剔,吃了几口就没继续吃了,他倚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月亮,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葬身火海了,也不知道少商会不会把自己的尸身带走……胡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袁慎抵不过这具身体本身的困意,慢慢也就睡着了。

朝歌王宫,袁慎只在古书中看到过一些关于他的描述,而且还只是犄角旮旯里挖到的一些,当他真的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会发出惊叹:

真的是金银堆砌而成的奢靡宫殿啊!

袁慎一路走来,看到城内一派百姓安居乐业的样子,但是也还是能看到有街头乞讨的爷孙以及一些衣衫褴褛的人在做苦力。

商朝注定是要灭亡的,这些就是证据,袁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领他进宫门的宫人唤了他一声,然后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进了门。

“小顺!”

面前的女子和袁慎长得有七八分像,袁慎到这个世界以来也还没看过自己的样貌,所以看到女子的时候人还是懵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傻弟弟,你怎么还口吃着呢?”太子妃笑着戳了戳袁慎的脑袋,然后牵着他坐了下来,问了他许多关于家里的事情,袁慎只能硬着头皮靠着鄂顺的记忆回答,好在太子妃也有好些年没见这个弟弟,所以对他磕磕巴巴的回答并不起疑。

“小顺……你知道你这次来朝歌是做什么的吗?”太子妃问完了家长里短,声音也逐渐轻了些,袁慎迟疑着点了点头,看向她。

太子妃似乎有些伤感,她搂住正在神游思考的袁慎,喃喃道:“大弟走了,三弟又尚在襁褓之中,南都只剩下你这个男丁了,你是唯一的继承人,小顺,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来朝歌做质子也并非坏事,但你跟着殷寿一定要小心,有我和你姐夫给你撑着呢,你且放心……”

殷寿?殷寿!

袁慎觉得自己脑袋要炸了,所以自己来朝歌是做质子的,还要养在纣王身边?

他轻轻嗯了一声,脑子里思忖着要不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宫人再次来传唤,说是二王子妃和王孙殿下来了。

二王子妃,王孙殿下。

殷寿的家属团来了。

袁慎本以为他们不是什么好茬,但真的看到他们母子二人———还有他们身后跟着的一位公子时,他才觉得自己狭隘了。

二王子妃温和,王孙殿下天真可爱,她身后的公子身着蓝衣,更是谦逊有礼。

袁慎又一次结巴着和他们打了招呼,他看到王孙眼里的笑意,以及蓝衣公子戳了戳她让他别无礼的动作,袁慎表面涨红了脸沉默着,内心却骂了千百句,恨不能怼到他们羞愧!

诶罢了,不和孩子计较了。

鄂顺闭上了眼睛,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姜文焕。

他怕自己忍不住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痛苦的模样,怕自己忍不住向他呼救。

如果自己呼救的话,姜文焕会不顾一切救他的吧?姜文焕一定会不顾一切救他的。

他知道姜文焕夜探王宫是来找自己的,这就够了。

他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只是不能再害了姜文焕。

真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能再见他的阿焕哥哥一面。

身上殷启的脸已经附了上来,酒臭味和室内浓烈的熏香交织在一起,鄂顺差点便要吐了出来。

“小乖乖,想想你的姐姐,想想你的家人。你忍心让他们都为你陪葬吗?”殷启用力地捏着他的下颌骨,“别想着自尽、更别想咬我,这个后果,你承担不起。”...

“小乖乖,想想你的姐姐,想想你的家人。你忍心让他们都为你陪葬吗?”殷启用力地捏着他的下颌骨,“别想着自尽、更别想咬我,这个后果,你承担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到殷启发出一声闷哼,接着就从榻上摔了下去。

鄂顺瞪大了眼睛,看见姜文焕就站在面前,脸上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隐忍和疯狂。

“阿焕哥哥……”鄂顺好像做梦一样轻轻叫了一声,“阿焕哥哥……”

窗外传来几声闷响,这样的寒冬季节,竟然打起了旱天雷。

轰隆轰隆,冬雷震震。

姜文焕面色苍白地站在鄂顺跟前,眼睛赤红、唇上有深深的齿痕,还在往外沁着血珠。

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照亮了少年狠戾的俊美容颜。

他用脚踹了一下地上昏迷的殷启,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憎恶。

“不怕,我在呢。”他跪在鄂顺的身边,用颤抖的手抚上了他的脸,“不怕。”

鄂顺泪如雨下,“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救我……”

姜文焕一言不发,温柔地替他解开绑着手脚的束带,替他拢好衣襟,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在怀里。

鄂顺看到姜文焕哭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姜文焕哭,他从来也不知道,在自己心里永远都泰然自若、无所不能的姜文焕也会哭。

“他……他死了吗?”鄂顺不敢看地上躺着的殷启,只是搂着姜文焕小声地问。

姜文焕缓缓摇头,“只是晕了。”

“趁他没醒,你赶紧走。”鄂顺手脚发软,头昏脑涨,“我被他灌了药,一点力气都没有。你自己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对任何人说你来过这里。”

“你怎么办?”姜文焕的声音冷的像是淬了冰渣,“我走了你怎么办?”

“姜文焕……你别管我了!你走吧……我求你,你快点走。”鄂顺发狠地推他,“我不要你管,你走!”

“嘘……轻点。”姜文焕用手指点在他的唇上,“外面有人守着,别把侍卫招进来。”

鄂顺越是急,刚才殷启给他灌下去的药酒作用的越是快,这会儿已经几乎控制不住地往姜文焕身上蹭。

姜文焕虽然从来没见过这种药酒,却也大致能猜到殷启给鄂顺喝了什么。他的拳头嘎嘎作响,恨不得把地上昏睡的殷启千刀万剐。

鄂顺被吓到,“阿焕哥哥,我是不是快死了?他给我灌毒酒了……我一定是快死了。”

姜文焕也被这屋里燃着的熏香弄得热血上涌,“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鄂顺又热又难受,身上一个劲地冒冷汗,“我肯定是要死掉了,我好难受,我身上好难受啊……阿焕哥哥……”

姜文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紧紧搂着他试图安抚怀里躁动不安的鄂顺。可是他越是安慰,鄂顺就越是难受。

“我变得好奇怪啊……姜文焕、姜文焕……你救救我吧……我真的要死了。”鄂顺身上的皮肤越来越红,他开始神志不清地呢喃。

姜文焕看着他水雾朦胧的双眼,自己也觉得一股子说不清的邪火直往头顶上蹿。

“你帮帮我,姜文焕……你快帮帮我!”鄂顺急的要哭了出来,他抓着姜文焕的手,“我疼,好疼……”

姜文焕这才发现小小顺肿的厉害,根本不是平日里正常的样子。

他帮了他一次,但是完全不起作用。

很快,鄂顺又开始痛苦地翻滚,“救救我……姜文焕、阿焕哥哥……救救我。”

姜文焕没想到殷启的药酒竟然有这么可怕的效用,鄂顺还在不停地扭动,满脸都是得不到纾解的痛苦泪水。

“我不成了……姜文焕,我要死了。”鄂顺觉得自己就要从内里一点点的裂开了,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就是觉得不够,想要从姜文焕身上得到更多。

“我忍不住了……姜文焕,求求你了,你杀了我吧。”鄂顺抽泣着哭了起来,无意识地去寻姜文焕,“我活不成了。”

……

姜文焕眼底都是忍耐到了极致的疯狂,沿着鄂顺的肋骨一直往下,看到他腰上系着的红色腰链。

这条链子就像是一条警戒线,又像是一把安全锁,姜文焕用牙齿咬住了那根红绳,眼神危险又炽热。

“别停啊……姜文焕,你别停下……”

鄂顺由着他来,从未有一刻像这般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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焕顺第一次完整的生命大和谐

“省略部分”我是真的一点发不出来,wb的图我翻转镜像模糊了也不行,发了只有我自己能看到。能试过的都试过了……

不能发的我放凹3了搜:Sunznight

【焕顺】《竹马撞青梅》09完整4000字左右

以后不能发的都会放凹3。随缘看吧,反正也不要钱,不折腾了。

谁又举报我了??就无语……

太子为什么要瞒着自己的妻子偷偷扣下鄂顺呢?

想到最近宫内外流传的一些有关太子的流言蜚语,姜文焕手脚发麻。

假设真的是太子扣下了鄂顺,他会把人藏在哪里呢?

越是紧张,姜文焕心里越是冷静。他边找人边记下了太子府的布局和守卫巡逻的必经之路,脑子里已经把找到鄂顺之后该怎么离开计划的清清楚楚。

可是,鄂顺到底在哪里呢?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又有人朝这边来了,听足音还不止一两个。

姜文焕这会儿倒吊在走廊的横梁上,只要有人稍微抬头往上看一眼就无所遁形,他避无可避,寻了间最近的屋子,从窗户里头翻了进去,只求里面没有睡人。

一落地,脚下踩着的便是厚厚的皮毛地垫,室内没......

一落地,脚下踩着的便是厚厚的皮毛地垫,室内没有燃灯,却点着浓浓的熏香。

姜文焕就地打了一个滚,躲在墙角处一个不起眼的矮柜旁边,接着幽暗的月光打量四周的环境。

看这间屋子内的陈设,不像是下人居住的地方,尤其是正中间摆着的那张床榻周围都坠着轻纱制成的幔帐,隐隐约约间姜文焕看见上面似乎还躺了个人。

这里似乎是太子的某个姬妾的寝殿,姜文焕只希望她好好睡着,千万别醒过来。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这间屋子门口,忽然有人说道:“离远点守着,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遵命。”

姜文焕暗叫不好,这声音分明是太子殷启本人,而且眼看他就要进来宠幸榻上这位美人儿了。

他这是什么运气,哪间屋子不好躲,偏偏进来这里。

只要殷启进来点上灯,他就一定会被发现。

眼见殷郊就要推门,姜文焕一筹莫展之际只好拉开一边的矮柜,把自己藏了进去。

幸好柜子里没放什么东西,他蜷缩起来勉强能够容身。

姜文焕头上的冷汗哗哗往下滴,只希望殷启不要抽风来开这个柜子。

就在这时,只听见门嘎啦一声被推开,很快屋内就有微弱的灯光亮起。

姜文焕屏住呼吸,从柜门的缝隙中往外偷看。

进来的那人果然是当今太子殷启,他的脚步有些虚浮,浑身弥漫着呛人的酒气。

“小乖乖,等久了吧?”殷启打了个酒嗝,边走边褪下象征着自己身份的外袍,只穿了一件宽大飘逸的內衫,隐约露出胸腹间松垮的赘肉。

姜文焕见他手上拿了一条细细的鞭子,跌跌撞撞地往那张榻上走去,撩开幔帐对着里面睡着的那人说话,“小乖乖,你睡着的样子可真美啊。可怜见的,吃了这么多的苦,早些从了我不好吗?”

“你那姐姐把你保护的可真好,我三番四次让她找你过来,她就是不肯。”

“我就知道,今天她生辰你一定会来。这不就把你逮到了?哈哈哈……”

姜文焕心里咯噔一声,已经肯定这个睡得人事不知的人就是他要找的鄂顺。

殷启,竟然真的绑了鄂顺,竟然真的对他有那种心思。

“呜呜……”榻上的人似乎是醒了过来,“你……太子殿下!求你放了我……你是我的姐夫啊!”

果然是鄂顺的声音,姜文焕深呼吸,稍微把柜门打开了一些,以便更好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哈哈,小乖乖,你怎么这么有趣?我费尽心思把你弄到这里来,怎么可能放你走呢?”殷启笑了起来,言语间透着不可一世的嚣张。

“我是南都质子,我要是不见了,质子营一定回来寻人的。”

“寻人?来太子宫里寻人?谁敢?”殷启好笑地回道:“你们的主帅殷寿、我那二弟,不过是条没用的狗罢了。就算他们知道了又如何?我是当今太子,将来的天下共主!谁会为了你与我作对?难不成还想要造反?”

鄂顺的手脚都被绑着,一早还被喂了药,这会儿浑身无力根本没办法反抗。他恨,恨自己没听懂姐姐的暗示,恨自己轻信了太子的鬼话才陷入这般不堪的境地。

“顺儿,你长得是真好看,比你姐姐当年还要惹人怜惜。”殷启的手在鄂顺的脸颊上轻轻抚过,“多好的年纪啊,一看到你我就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浑身都是用不完的精力。”

“你都不知道我惦记你多久了,不管他们给我送来多少小男孩儿,我心里想的始终都是你。来,张嘴喝酒,这个酒可是好东西。你现在跟我犟,等会儿还不是要跪在地上求我?”

“南都的水土可真是养人啊,你姐姐的皮肤又白又细,你在质子营这种地方风吹日晒了那么多年,皮肤竟然比她还要滑。我真是舍不得用鞭子抽你……”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条细细的皮鞭抽打鄂顺,“真美,小乖乖,你叫啊!疼的话就叫出来啊!”

这条鞭子上不知道沾了什么药物,鄂顺被打过的地方又疼又痒,钻心的难受。他痛苦地挣扎着,眼神不经意间瞥到了墙角的那个矮柜,与姜文焕的视线隔空交汇。

鄂顺浑身剧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姜文焕,他的阿焕哥哥。

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这一眼却好像又包含了千言万语。

鄂顺嘴角扬起一抹笑,脸上的表情既绝望又决绝。他深深地看了姜文焕一眼,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不让任何声音溢出。晶莹的泪珠沿着两颊无声地滚落,一颗颗都砸在了姜文焕的心上。

“不要……别过来。”鄂顺看似在拒绝殷启,可姜文焕知道,他是让自己不要出去,别去救他。

姜文焕的胸口就像要裂开了一般,就像有把利刃在反复地穿刺,他几乎都能听见自己血肉被剜下来的声音。

时光荏苒,年少的质子们都长成了英姿勃勃的少年郎。

其中改变最大的就是鄂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抽条疯长,现在已经长得比姬发还要高上几分了。

姬发对此颇为忿忿不平,心里无比怀念鄂顺小时候白白胖胖的样子。

“冻死了、冻死了……”鄂顺掀开营帐进来,带着一身寒气扑过去用手去摸姜文焕的脸。

姜文焕拿他没办法,捉了他的手捂在怀里暖着,“给你的蛇油是不是又没擦?到时候长了冻疮难受别来闹人。”

“你给我擦。”鄂顺眉眼弯弯,笑起来一如儿时般可爱。性子也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尤其是在姜文焕面前,依然是黏人精一个。

姜文焕拿来装蛇油的小盒子,取了一块膏体在掌心化开搓热,然后仔仔细细地把鄂......

姜文焕拿来装蛇油的小盒子,取了一块膏体在掌心化开搓热,然后仔仔细细地把鄂顺两只手都涂了一遍。

鄂顺小时候手还肉乎乎、软绵绵的,现在早已变得骨节均匀、十指修长,掌心里一层薄薄的茧子,甚至比姜文焕的手还要糙一些。

“这场雪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再这么下去,恐会遭灾。”姜文焕一边给他搓手一边担心。

“下雪也会成灾吗?”

“凡事过犹不及,再美的东西一旦开始泛滥到不可控的程度,都有可能变成灾难。”姜文焕小时候在东洲老家就经历过一场雪灾,那年冻死了好多人。爹爹忙得好些时日没能归家,回来后只是抱着年幼的他直掉泪,说只愿我的焕儿平安顺遂度过这一生,永远都不要经历骨肉离别的惨痛。

鄂顺不太能想象雪灾到底有多可怕,只知道今年确实冷的过分。他简直无时无刻不想黏着姜文焕。“今天我得进宫一趟,已经跟主帅告假了。”

“去看太子妃娘娘?今天是她的生辰?”

“是啊,今天是姐姐的生辰,你竟也还记得。”鄂顺的眼神有些黯然,“不出意外又是她一个人,我总得去陪陪她。”

太子殷启这些年的行事愈加乖张,鄂灼华本着正妻的责任地劝解了几次非但没能让他收敛反倒更加遭了厌弃。宫里人人都在传,太子一旦继位就会休妻,另立他人为后。

宫里那些下人惯会拜高踩低,知道太子妃失了宠,便也不把她放在心上,连生辰都是随便应付着过的。

鄂顺心疼姐姐,每年的这一天都会告假进宫去陪鄂灼华。

姜文焕取了件父亲前些日子托人送来的狼毛大氅给鄂顺披上,“外面雪大,你一路小心。”

“真暖和。”鄂顺笑了笑,伸手勾住姜文焕的脖子,整个人恨不得都挂在他身上,“我舍不得你。”

姜文焕捏了捏他的鼻子,“怎么越大越是黏人?”

“不黏别人,就黏着你。”鄂顺笑的一派纯真,在姜文焕的耳垂上亲了一下,“走啦,别想我想的睡不着啊。”

姜文焕拉住他的手,又把他拽过来抱住,捧着他的脸细细地吻,“早些回来。”

鄂顺伸出手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真该叫他们都看看,谁才是黏人精。”

这天姜文焕一直等到夜深了,鄂顺都还没回来。

姜文焕根本睡不着,心里没来由地觉得不踏实。

鄂顺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每次去宫里看他姐姐都不会晚归,更不会到这个点儿了还不回来。

姜文焕越等越心慌,于是换了衣服,牵了马悄悄离开了军营。

现在这个时辰他的身份是不能进宫的,于是姜文焕做了件自己从来都没想过的事情,冒着被人发现当场诛杀的危险偷偷潜进宫里去找鄂顺。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怎么会因为鄂顺晚点回来就丧心病狂到夜探太子寝宫,仅仅是感觉到鄂顺可能出事儿了。

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一心一意就是想看一眼,只要看一眼,知道鄂顺没事,他就安心了。

他从来没有去过太子的寝宫,对这里的布局一无所知。

幸亏现在是深夜,又恰好赶上守卫交班,巡逻的也不严。凭着姜文焕的身手,很顺利就混了进来。

太子府邸房舍诸多,姜文焕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从何找起。大致观察了一下地形,判定中间最为奢华的几间屋子应该是主人居,便决定先去那边一探究竟。

刚走到一间屋子门口,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于是急急忙忙躲到柱子后面的背光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几个穿着宫装的婢女打着灯笼路过,“太子妃睡下了吗?”

“早就睡下了。”一个宫娥小声说道,“娘娘的兄弟今日特地来陪她过生辰,好久没见她这么开心了。”

“唉……太子妃娘娘真是可怜。明明那么美,人又那么好,太子殿下非但不珍惜,还要去害她的弟弟。”

“嘘,你不要命啦?”

“那位小将军今天对我笑了,还问我冷不冷。”小宫女的情绪有些低落,“我真想去告诉太子妃娘娘,她开开心心地把弟弟送走,又被人……唉……可我不能。”

“唉……别哭了。这不是你我能管的事,都是命。”

两个小宫女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路过,完全没发现柱子后面偷听的姜文焕。

姜文焕一颗心都凉了,刚才那两人说的太子妃的兄弟,那个小将军,除了鄂顺不会有别人。

他就知道,鄂顺一定是出事了。

姜文焕心急如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分析刚才听到的那些线索。

鄂顺来陪他姐姐过生日,他姐姐很高兴,两人吃完饭之后还把鄂顺给送走了。

这说明太子妃对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情,根本不知道鄂顺其实没有离开这里,还被人给扣下了。

这里是王宫,是太子府邸。

除了太子妃,能在这里悄无声息把鄂顺扣下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当今太子,殷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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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折这不就来了么……嘿嘿

*女明星警察(伪青梅/久别重逢/双暗恋/女追男)大概就是一个禁欲系但内心柔软男警察被娇软狐狸精吃定的故事吧,记得衔接上文食用

“你在左边我紧靠右,第一张照片,不太敢亲密的。”

02.

还有什么,会比自己的小心思一览无余被心动嘉宾发现了更尴尬呢。

露思窝在沙发上如坐针毡,尤其是在吴磊放好药箱倚在吧台上默默看着她的时候,虽然露思确实是口嗨,但好想对天呐喊一声:臣妾所言句句属实。

“昂...我...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的。”露思开始打起了马虎...

“昂...我...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的。”露思开始打起了马虎眼儿,总不能现在就直白的告诉人家,是的呀,我看上你啦,和我处对象吧~

这多冒昧啊!

正等她还想挣扎着解释些什么,不合时宜的咕噜声从她的肚子里传出来,声音并不大,刚刚好能让人听见而已。

太囧了...露思眨巴眨巴眼睛,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说道:“等你等太久了...本来想请你吃饭的...要不...要不我们现在出去?”

吴磊看了看她因为窘迫而红扑扑的脸,又很快的用眼神扫过她的脚踝,随后不缓不慢的转过身打开了冰箱。

“你的脚现在要少走些路,今晚睡一觉,明天会好很多。今天还让你受了伤,是我的问题,抱歉。”他一边嘱咐着,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东西来,像是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对着露思说道:“你想吃什么?”

我趣...

露思内心冒出巨多的粉红泡泡,表面上虽然是波澜不惊,但内心已经开始流泪狂喊,第二次见面就能吃上阿sir亲手做的饭,搁谁谁不迷糊啊!

吴磊就看见她抱着抱枕小小一个陷在沙发里,此刻根本掩饰不住自己眼睛里的快乐,眉眼都弯弯的,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到吴瑶之前养过的布偶猫,眼珠子亮亮的,像玻璃球似的,撒娇的时候哼哼着钻进别人的怀里,毛茸茸软乎乎的。

“都可以!就是太麻烦你啦,本来还想请你吃饭的~那下次吧好不好?”露思的下巴抵在抱枕上,这时候连她自己都感觉自己就差像桃桃那样长尾巴出来,看到吴警官就控制不住摇晃起来。

吴磊没回答她下不下次的问题,已经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起了番茄,水声哗啦啦的响着,在二人独处的空间无限放大。

“有什么忌口吗?”

冷不丁被问一句,本来盯着吴磊身影的露思吓了一跳,她立即摇了摇头,随后放下枕头慢慢起身走到了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

吴磊低着头处理着蔬菜,露思从他漂亮修长的手指一路看上去,最后定格在他的嘴唇,不自觉地又默默扬起了嘴角,突然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个痴汉,立马捏了捏自己的脸恢复镇定。

“我们吃什么呀?”她离近了几分,虽然从小到大都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做饭一窍不通,但露思还是继续说道:“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忙吗?”

吴磊看了一眼她,又看了跟着她坐在地上呼哧呼哧摇着尾巴的桃桃,一人一狗此刻都在盯着自己看,怎么看吴磊都感觉她俩表情如出一辙,“你休息吧,跟桃桃玩一会儿就好了。”

“奥。”

倒还听话,得到指令后露思就带着桃桃又回到了客厅,桃桃看上去真的很喜欢她的样子,一直围着露思转悠,想要和她玩,露思本来就想养狗狗来着,但因为自己太忙,怕照顾不好狗狗,这个计划就一直搁置了。

当爱狗星人和热情小鸡毛在一起,自然是吵吵闹闹,露思坐在地毯上狂撸桃桃,捏着他的大耳朵,啵啵亲了好几口。

“桃桃桃桃,你是不是很喜欢我?”露思贴着桃桃的大耳朵问。

“汪!”

“那你和我回家好不好?我给你买好多好多小饼干,好多好多大骨头。”

露思笑个不停,又亲了他的耳朵一下,随后悄咪咪的又说道:“你和你爹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汪汪!”

一人一狗似乎达成了共识。

露思和桃桃玩闹了一会儿,随后又默默四处打量了起来,不禁感叹道,吴磊是不是有强迫症,家里被他收拾的真是井井有条的。

她慢慢晃着,从一柜子的证书和勋章后看到了隔间内的玻璃鱼缸,好几条长尾红金鱼在里面游的欢快,她的手轻轻触摸玻璃屏,金鱼从她的掌心游走,躲藏进摇曳着的水草里。

“他也喜欢小金鱼呀...”

正当她聚精会神的看鱼时,身后吴磊喊了喊她的名字。

“赵小姐。”

露思回过头来,看见他已经把饭菜端上了餐桌,站在暖洋洋的灯光下等她过来。

“奥!来啦。”

面对面坐下时,露思的心止不住的砰砰跳,餐桌就那么大,她离他不过一个手臂的距离,这都让她感觉像是做梦似的。

吴磊将筷子递到她面前,“弄的比较简单,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露思的目光这才从他的脸上转移到桌面,番茄牛腩和清炒菜心,还有一道白灼罗氏虾,两菜一汤清清爽爽的,露思笑眯眯的举起筷子,“看起来很好吃耶,那我不客气啦。”

他没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味道属实不错,露思平常沙拉减脂餐塞得不少,很久没吃这种家常菜,又或许是滤镜加持,她总觉得今晚这顿格外香。

吴磊看她开动,自己也和她一起开始用餐,不过依旧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作风,一句话都不说。

露思看了看他,嘴巴里塞着牛腩,嘟囔着说道:“你不要喊我赵小姐了好不好,听起来好奇怪,赵露思,叫我露思就好。”

“一直叫你吴警官也不好...更奇怪了。”

“你觉得怎么喊你比较合适呢?”

吴磊头一次觉得家里这么热闹,对面这位吃着饭还一边不停自言自语说着话,倾诉欲真的挺强,他的习惯吃饭时候是不爱说话,不过看着她眼睛眨巴眨巴盯着自己看,等着他回答的时候,他保持的这种习惯似乎开始有所动摇。

“都可以。”

总算是听他说了话,露思还挺开心,虽然还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但总比不理她更好吧。

过了一会儿吴磊就注意到,露思并不下筷子夹罗氏虾,但看她好像犹豫着要夹,却始终没有下筷,目光扫过她白嫩的手,吴磊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一言不发的将罗氏虾移到自己面前,一边和她搭话一边开始动手不紧不慢的剥虾。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是我没看好桃桃,平时他不这么没礼貌,可能是因为你手里有我的衣服,让他闻到味道了。我得向你道歉,你想要什么补偿?”

听他说这些话,露思心里又开始窃喜,不禁感叹道桃桃是条绝世好鸡毛,要不是桃桃,她也没机会打入敌人内部,趁机而入,真是撞得好撞得妙啊。

至于要什么补偿嘛...

“你以身相许最好不过了...”

露思低着头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嘀嘀咕咕的说着,吴磊没听清,开口又问了一句。

露思立马反应过来打起了圆场:“啊..没什么,不用补偿我呀,桃桃又不是故意的,况且我还想报答你呢。”

桃桃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妈妈,桃桃有什么错?

吴磊轻应了一声,随后将一小碗剥好的虾仁推到露思面前,果然看到她冒着粉红泡泡的目光。

“给我...给我剥的嘛?”露思抿着嘴笑的甜蜜,她是很爱吃虾的,但是不怎么会剥,当着吴磊的面用嘴啃又觉得一点都不漂亮,所以一直忍着没动,没想到吴磊居然看出来了,还亲手剥了虾给她。

“恩,怕你弄脏手。”

天啊...

露思觉得自己的脸烫烫的,头也晕乎乎的,漂不漂亮她不知道,但确定的是自己现在看上去应该挺傻。

“谢谢你呀...”

“不客气。”

这顿饭吃的露思飘飘然,直到吴磊开始收拾餐桌后,她才想起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来着。

“那个...就是...那个...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那...那个..就是那个...”一句话给她说的磕磕巴巴的,她只觉得背台词都没现在这么难,手也不自觉地揪着自己外套上的绳子,拧巴了半天。

吴磊知道她要问什么,良久后耐心解释道:“那是我妹妹的,她不常来,偶尔来这里带桃桃。”

妹妹?

亲妹妹吧。

露思忍不住在心里比了个耶,悬在心头的大石这回算是放下了,本以为这红杏要被她采出墙来,没想到是自己多虑了,现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这颗红杏挖到自己的院子里来。

“嗷嗷...”露思随意的点了点头,洋装自己只是随口一问的样子,但根本藏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全被某人纳入眼底。

天色也不早了,等吴磊收拾好,就听他示意送自己回去,还以为她所住的地方离这很远,听露思讲了之后才知道离得这么近。

出门的时候吴磊还是像老样子蹲下来,等着背她回去,但露思倒是红着脸拒绝了。

“我脚不痛了...真的,让你那么累我也不好意思。”

看她展示着自己没事还原地转了两圈后,吴磊这才站起了身,“好,那我送你到楼下。”

两人一路上也没说几句话,基本上都是露思在问,吴磊简要地回答,但露思高兴得很,只恨这条路实在太短了,没走多久她就到家了。

本来还想着问他要不要喝杯咖啡再走,但又想到今天的相处应该已经够多了,有些事情适得其反,想要撬动冰山总要慢慢融化,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吴磊点了点头,随后目送着露思一步三回头进了大楼,期间还看她朝着自己小幅度的挥了挥手,直到看见她进了电梯这才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之后他又回头看了看,高楼之上那盏盈盈灯火通明,他自顾自地看了一会儿,许久之后才离去。

【你一个人还行吗?没到处瞎跑吧?】

露思飞快的回复起来。

【我看上去是那么不听话的人么(ˉ﹃ˉ)】

【是啊。】

....

露思无语,随后又发了句语音过去:“我做事,你放心~不和你说了,我要睡觉了,晚安~”

这边刚搪塞完Susie,露思立马点开自己置顶的对话框,一个人傻笑了很久之后发送了一条新消息。

拜托拜托,别再拒绝了!露思默默祈祷了很久,终于等来了吴磊的回复。

【好,后天晚上,你方便吗?我来接你。】

嗷嗷啊嗷嗷嗷!

露思窝在大床里小腿不停的晃荡,小雀跃几乎要冲破自己的心房,整个世界都变成暖洋洋的云朵,她就轻飘飘的浮在上面,软软的陷了进去。

【那就说好啦!后天见!】

【恩】

也有机会可以找他的吧...

嘻嘻。

这边吴磊刚回家,就看见桃桃撅着屁股在沙发底下钻着,用爪子好像在扒拉什么,大尾巴晃呀晃的,两条腿还使劲蹬着地板。

“桃桃。”

始作俑狗听到声音后立马立正,谄媚着吐着舌头要来蹭他,吴磊察觉它的不对劲,用脚轻轻踢了踢桃桃的屁屁,“你又藏什么零食了。”

吴磊一边说着一边单膝跪下来去看沙发缝隙,果然找到了桃桃想要销赃的东西。

是赵露思绑在手腕上那根发圈,上面还有个小猫咪的卡通球球,胖胖的小肥猫,嘴巴周围还沾了一圈芝士。

有点像她。

吴磊放在手掌心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撇了一眼趴在面前一脸无辜的桃桃,他慢慢蹲下身,在桃桃面前晃晃发圈,“是不是你藏起来的?”

“呜—”桃桃呼哧着撒娇,一手被吴磊带大,已经完全能从爸爸的语气听出其情绪变化起伏,现在卖萌企图蒙混过关,但这招好像失灵了。

“你藏人家东西做什么。”吴磊将发圈放进了口袋,伸手轻轻拍了拍桃桃的脑袋,“这样不好知不知道?这个星期的小饼干都没有了。”

“呜—!”桃桃好像听懂了似的,垂下了脑袋不甘心的呜咽起来,此时只能灰溜溜的躺进了自己的窝里。

浴室里氤氲着水蒸气,蒙上薄雾的镜面只能看出他影影约约的身型,发圈被他随手放在洗漱柜上,发圈上的小猫眼睛圆溜溜的,好像在和他对视一样。

她似乎很喜欢猫咪。

发圈被他若有所思的在手指上反反复复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被轻轻放置在了那盏小夜灯下面。

今晚也是个好梦。

门铃被持续摁响的时候,露思还裹在被子里睡的昏天暗地不知天地为何物,刺耳又尖锐的响铃让她从一场美梦中,不情不愿的惊醒。

梦里最后一个画面,还是吴警官站在自己面前慢慢凑近的样子,差零点一毫米就可以获得一个贴面亲亲。

啊啊啊好讨厌...

露思揉了揉眼睛,慢吞吞的从床上爬下来磕磕绊绊走到门前,打开门果然是闺蜜小欣。

露思还没太睡醒,一个起跳落入沙发里,眯着眼睛一口一口嘬着咖啡,“太困了嘛...难得休息犯犯懒。”

小欣无语的摇了摇头,将她茶几上放乱的东西都整理好后伸手用力拉她起来,“快点快点,别懒!出去陪着逛逛。”

“知道了知道了!”露思哼唧了几句,被小欣推着进了洗手间洗漱。

小欣靠在门口等她刷牙,带着有些玩味的笑问道:“诶!你不是说昨天你去忙你的婚姻大事儿了吗,你那个帅气警官呢?进展怎么样了呀?”

姐妹在一起自带八卦之魂,露思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一边刷牙一边嘟囔着:“急森么...目前好像还可以..明天我萌还约了次饭...”

“哟?还挺快啊?那我是不是得提前给你庆祝脱单啦?诶不过Susie不会说你呀?我都能想象到她的表情了。”

“先不告诉她~”

露思漱完口就简简单单涂了一层防晒,将长卷发披散下来,带了一顶奶白色的鸭舌帽,今天温度也不高,她就穿了条针织裙,陪着小欣去吃了午饭。

两个人就简简单单的逛了逛,咖啡厅坐着聊聊天拍拍照,主要也是怕人太多被认出来,到时候又一通跟拍,所以露思一直带着口罩也没敢摘下。

随后小欣又让露思陪着去一家朋友开的私人手作工作室拿定制的首饰,露思就随意在店里逛了逛,正好看见橱窗里有展示品。

是两条水晶金鱼,小小的,大概一个小指大小,做的很精美漂亮,灯光下亮闪闪的,折射出彩色的斑驳光影,她立马就看上眼了,问了店主能不能买下来,本来就是装饰品,店主又是小欣的朋友,直接送给了露思。

露思很喜欢,陪小欣看戒指的时候还不停的放在手里把玩,又请求店员帮她把这两条水晶金鱼做成了钥匙扣方便携带。

恩...一条自己留着,一条给他。

“诶...你买这个干吗?”小欣正在试戒指,看见她一脸痴笑的样子不禁好奇,“还买两个一模一样的,不会是...情侣款吧?啧...没见过这个挑情侣款的,你怎么不干脆定一对戒指?”

露思嫌弃的撇了一眼她,将金鱼挂坠收好进自己的包包里,“你不懂...我就喜欢这个。”

“行行行,我不懂我不懂。”小欣无奈叹气。

从店里出来后差不多也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但露思肚子也不是很饿,就是觉得逛了这么一下午有点累,小欣本来还想拉着她晚上小酌两杯,但这人扬言明天还有约会,一定要以最好的姿态面对吴警官,所以要早点回去睡美容觉了。

小欣无语,果然是重色轻友。

一整天都没他发消息,当然这人也不可能主动给她发消息,露思纠结了半天,还是发了句在干嘛呀过去,不过好几分钟都没人回复,她有些失落的打开车窗吹着风,金鱼挂坠缠在她的手指上,在风里摇啊晃,就像游曳在水中。

一个很长很长的红绿灯,周围也吵吵闹闹的,前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连司机都探头出去看,露思也挺好奇,就问了句:“师傅发生什么事儿了?前面这么多人?”

“不知道哦,好像好多警察诶,我看看好像是前面那个梧桐树林里杀人啦?”

露思听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车子根本行不通,露思虽然害怕但还是跟着趴在车窗上看了过去。

是吴磊!

“师傅师傅!你再往前面开一下!我去打声招呼!”露思轻轻拍了拍师傅的座位,然后跟着车向目标慢慢靠近。

车子也只能开到这里,前面的路段暂时被警察封闭了,车身停在了吴磊的身侧,直到离他只有一个小臂的距离,露思将车窗尽数摇下,微微探出身伸手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

吴磊回过头就看到了她,周围都是下属和局里的工作人员,她就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但现在并不是个闲聊的好场合。

“你怎么在这?”

露思朝他的身后看了看,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随口就解释道:“我今天和我朋友出门去了,我打车回来路过这里,但路段被封闭了,正好看到你在这,就想着和你打声招呼...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了么?”说罢露思还好奇的朝前方又看了看。

有穿着白衣服的人抬着什么东西出来了,也蒙着白白的布,露思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大的手掌轻覆上自己的双眼,带着灼热的温度和对方独有的气息。

“别看,你会害怕。”

吴磊的声音轻轻的落在她的耳边,长长的睫毛像是小猫尾巴一样毛绒绒的,缓慢的扫着他的手掌心。

直到尸体被抬送到车上,吴磊才慢慢收回自己的手掌,看着她两只手搭在车窗上抬头呆呆的仰望着自己,耳朵和脸侧红红的,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

露思没看到那些,被吴磊很好的遮挡了过去,但这样的小亲密有点让她猝不及防,此刻大脑又被强制挂机了一样。

露思一味的趴在车窗上盯着他看,虽然完全不记得自己啥玩意儿落在他家,但此刻还是鬼迷日眼的点了点头,“嗷嗷...好啊..那我等你呀。”

话音刚落,吴磊就让师傅从已经疏通完毕的一侧道路驶离,而露思开着车窗回头看他,吴磊站在原地的身影越来越远,她笑着挥挥手,乖乖坐了回去。

师傅开着车还和她随便扯了几句:“姑娘,那是你男朋友吗?样貌好的很啊。”

露思心情大好,笑嘻嘻的回答道:“是呀。”

换来换去还是觉得白天的针织包臀裙最好看,又不那么夸张,所以挑挑选选露思还是换回了白天的裙子,窝在客厅沙发里打开投影仪,就随时等着吴磊给她发消息。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在她困的迷迷糊糊时手机传来震动,露思立马清醒过来,果然是他。

【你家在几楼?】

【13楼(^ν^)】

对方没再回复,应该是快要到了吧?露思立马打开前置摄像头检查了自己的仪容仪表,随后又几步跑到门口,正想打开门等他的时候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不矜持,所以控制着自己那颗少女心就站在门口听起了动静。

有脚步声,由近到远,随后在她期待的目光中门铃被摁响。

一秒、五秒、第五秒...差不多了!

大门被露思打开,确实是他。

“你工作结束啦?”露思满眼欣喜的看着他,对方的手里还提着某个店面的包装袋,本想迎他进来坐坐,但对方果然像她意料之中一样拒绝了。

现在也很晚了,吴磊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二话不说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露思。

“桃桃昨天把你的发圈藏起来了,找到的时候上面都是它的口水,我买了新的给你,向桃桃给你赔礼道歉。对了,你的脚腕还痛吗?”

某人说的一板一眼,听得露思都忍不住想笑,原来是发圈啊,她也没在意,想到这又不禁在内心感叹道吴磊的心细。

“不痛了~那..既然你买了,我就不客气啦。”露思接过后又向他道了谢,对方要做的事完成了就没有留恋的余地了,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沾泥带水的就要转身离开,但露思挣扎了几秒钟又喊住了他。

“那个!”

吴磊回头看她,她正靠着门框,或许是因为有点紧张,又像昨天那样开始揪自己的衣服。

“明天...你不要忘了...明天...”

她生怕他一转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所以又当着面强调了一遍,而在这种独处的时刻,她总会因为害羞而控制不住做小动作,或者是在他幽黯的目光中不敢对视。

吴磊当然没忘。

他答应别人的事,一定会做到。

“我知道,你进去吧,早点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露思得嘴角随着他的话语慢慢上扬,她立马乖乖点点头,将门慢慢带上,“明天见...”依依不舍的换紧大门后,露思无声的笑了好久,打开吴磊给她的礼品袋,发现居然满满一袋子不同款式、不同大小、不同风格的发圈...

昂emm..感觉可以用到她女儿出嫁。

她摆出来看了好多遍,眼睛都看花了,嗯嗯挺好,这辈子都不用愁了,那她那个小猫咪发圈还是留在他那了吧。

现在是晚上12:30,距离见面还有12个小时。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又自己先发了消息。

【做个好梦,晚安】

秒针嘀嗒嘀嗒,从她的左心房走到右心房,直到对方的消息到来才平复下来,那颗砰砰的心。

【晚安】

这回露思可没有再赖床,早上直接毫不留恋的就爬了起来,心情那叫一个阳光明媚,就和今天的天气一样。

正在她本人的兴头儿上,家里也来了一遍大扫除,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露思还是觉得自己闲不住。

约的晚上六点,中午就开始搭配起衣服,这阵仗就和要走红毯似的,大差不差吧,走红毯要展示给喜欢自己的人看,现在是要展示给自己喜欢的人看。

露思也不嫌折腾,对着衣帽间的镜子来来回回试了得有几十条裙子,最后还是选择穿了一条吊带碎花裙,长度到自己的大腿,外面搭了一件薄薄的针织开衫,总体来说还算满意。

接着就是长久的等待了。

期间小欣和她聊天没少给她出主意,比如让她制造一些话题啦,多温柔一点啦,起码要加速进展啦什么的。

但露思不急,这颗万年老红杏根扎的深得很,不过有志者事竟成,她鲁智深总有倒拔老红杏的那一天。

下楼就看见他在车前等她,吴磊还替她开了车门送她坐上副驾驶,露思正好看到副驾上放着一个漂亮精致的盒子,她拿起来系好安全带后想开口询问。

车子慢慢启动,吴磊注视着前方心无旁骛的开启了车,“送给你的,赔礼道歉,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了香水送你。”

露思内心暗暗尖叫,这是他送给她的耶!她真的很开心,情绪完全写在脸上,打开盒子喷在手腕上闻了一下,很舒服的果香,她没多想直接将手腕凑近到吴磊的面前。

“好闻吗?”

更像是她发间的香味,吴磊不动声色的收紧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恩。”

露思倒也没忘了自己的正事儿,她从包包里掏出昨天买来的金鱼挂坠,在一个红绿灯的间隙将它递给了吴磊,“呐,给你的,和你家里养的金鱼好像的,你把它挂在钥匙上一定很好看的。”

他默默的看着这一尾通透的水晶金鱼,猝不及防的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露思,漂亮张扬的,生机勃勃的,抱着一捧玻璃鱼缸的赵露思。

吴磊收下了金鱼挂坠,他看了看露思,她依然兴高采烈地在说些什么,问他想要吃什么,丝毫没有再提起金鱼的事,他莫名心里变得空落落的,答了句都行。

露思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做了吴磊的专属人型导航,“那就去我常去的那家烤肉店吧,环境和味道很不错的,主要私密性很好,不怕被人拍到或者打扰。”

一路绿灯畅行无阻,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店,露思是这里的老顾客,老板立马给她预留了一个包厢,日式的烤肉,她和吴磊又面对面坐在了榻榻米上。

“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你不要和我客气。”露思热情的将菜单放置到吴磊面前,一边还给他推荐自己之前来吃过觉得比较心水的肉类。

吴磊基本上都采纳了她的意见,老板亲自给两位添好火炉上好菜,以免太多人知道露思在这里。

露思本来觉得自己作为东家还是要多照顾一下对方的,但吴磊真的太细心,二话不说就负责开始烤肉,连熟度都给她控制的刚刚好,露思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但那种充盈的幸福感让她还是持续性的晕眩。

“我来吧,本来就是我请客的嘛。”她想着自己动手的,但对方根本就不给她展示自己的机会,依然不为所动的为她服务着。

“没关系,你吃你的。”

她的碗里的烤和牛都快成了一个小山坡,露思连忙制止他,“不要了不要了!再吃之后进组又要遭罪了...”

露思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委屈,她还恋恋不忘的看了看正在烤着的牛舌,完全无法割舍的样子。

吴磊看了看她,又闲不住的为她添了一杯热茶,“可是你很瘦。”

“上镜会显胖的,我的脸太圆了,是不是?”露思伸手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你很瘦。”吴磊很诚恳的回答了她的问题,随后又立马补充了一句,“非常轻。”

露思咬着筷子,眉眼笑的弯弯,想起之前通组的男演员抱她那叫一个费劲吧啦,走一段路都坑哧瘪肚的,但她明明只有八十多斤诶!

想起吴磊一把把她背起来,走了那么久脸不红气不喘的,一滴汗都没留,环着她大腿的手臂硬邦邦的,他的背肌也是硬邦邦的,不小心扑进他胸怀里也是硬邦邦的...

想到这她就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吴磊就看着她似乎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也没好意思打扰她,就自顾自的默默开始烤起了牛舌。

炭火期间老板来换了一次,整个房间都热热的,吴磊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里面是一件棉质的白色短袖,遮挡不住的是他从手臂隐去的肌肉线条,露思眨巴眨巴着眼睛偷偷去看,只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红,屋里越来越热。

他又不说话,露思又害羞的要死,长发披在肩头让她热的难耐,于是她也慢吞吞的脱下了自己的开衫,只穿着单薄的吊带裙,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小臂都还没有吴磊的手腕粗。

莫名其妙的她就觉得好羞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张脸红得不行,鼻尖和嘴唇都红红的。

房间突然好安静。

看着吴磊的侧脸,露思默默的摸出自己的手机,摄像头被她打开,在吴磊看不清楚的角度,露思朝着镜头偷偷笑着比了个耶,画面正好定格在他回过头来看自己的那一刻。

很完美的一张照片。

露思立马紧张的将手机手忙脚乱的塞回了包包,看吴磊坐下来并没有说什么,看来应该是没被他发现,她默默的舒了口气,虽然偷拍人家真的非常不礼貌。

可她就是单纯的留个念想给自己,在等待的时候能看到他也好。

没关系,反正她很擅长等待的。

本来露思今天就是想着请吴磊吃饭的,没想到还让他先结了帐,这下她是真的不好意思了,窝在副驾一口一口咬着橘子棒冰的时候心里都郁闷了起来。

不过这也是好事吧?又有借口可以约他吃饭了。

想到这露思开心多了,她默默的将吃饭拍的照片换成了屏保,屏幕上她对着镜头笑着剪刀手,后面吴磊回过头来正好对上镜头,紧紧的靠着她,角度就像依偎在一起似的。

露思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是她和他的,第一张合照。

吴磊将她送到了公寓楼下,下车想要目送她上楼的时候,却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不肯走了。

夜风缠绵,带着深春的花香味,不停的撩拨着她长长的头发,在路灯下蒙着一层黛光,唯有那一双眼睛变成无尽头的漩涡,温柔的将他所有思绪席卷进去。

“今天又让你破费了...下次!下次一定我来请好不好?”露思双手抱着吴磊送给她的礼物,一双眼睛注视着他时候,完全遮掩不住的甜蜜和心动。

“我今天很开心。”

“谢谢你。”

吴磊点点头就当是回答了她的问题,风越来越大,她还穿着裙子,怕她感冒着凉,吴磊就开口说道:“你先上去吧,好好休息。”

但她依然没有想动的意思。

不知道从哪里被风卷来的落花,应该是来自不远处的晚樱,席卷而来掠过他们两个人的肩膀,缠缠绵绵像开始落起的,带着香味的雪。

露思鼓起勇气又用小手指点了点吴磊的小臂,很小声的嗫嚅道:“你说过你没有女朋友的对吧...”

这回换做吴磊愣住了,他刚想回答,又听她像小猫一样展示自己的娇气和可爱,小指头离开了他的手臂,她走近了几步,抬头笑着看他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像玻璃鱼缸折射出来的光,下一秒就支离破碎在他的怀抱中。

“那我可以追你吗...哥哥。”

小孩的哭声,萧夫人的哭喊叫骂交织着,霍翀面色凌厉,“曲陵侯,这就是你们程家的教养,光天化日之下抢人家的孩子?”

“你胡说——这是我家的嫋嫋!”

霍翀将萧元漪和自己夫人分开,然后霍夫人连忙跑进府里将孩子给了府中的人。少商哇哇大哭,害怕霍夫人走,霍夫人拍了拍嫋嫋:“嫋嫋乖!阿母去打坏人了!”

霍翀斥责道:“萧夫人你家的孩子早就因为你的抛弃不见了不是?”萧元漪对着霍不疑怒吼:“是你——你偷的我的女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干,你为什么要阴魂不散?”......

霍翀斥责道:“萧夫人你家的孩子早就因为你的抛弃不见了不是?”萧元漪对着霍不疑怒吼:“是你——你偷的我的女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干,你为什么要阴魂不散?”

霍不疑伸手去挡她要挠来的手说道:“是你为什么阴魂不散!我们过的好好的,你干什么要来打扰我们,非要人死了才肯罢休?”霍不疑的脸色已经阴鸷可怖,“上辈子欠你的不都还了吗?”

萧元漪颓下手,霍夫人说道:“阿狰虽然没有记忆,可是你们上辈子怎么踩着阿狰的血往上爬的,其他人可都有记忆!这不能一笔勾销的,孩子都是父母的至宝,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人对不住我家孩子!你哪怕有点心肠也不会让我家阿狰用血肉给你家孩子拼战功?要不是因为嫋嫋的情分,你那些废物儿子早就死几百次了!”

萧元漪哭道:“但你们也不能就断了我和嫋嫋的母女情分,我赔,我赔给你们,求你们!让我和嫋嫋见一面——求你们,把女儿还给我!”

霍翀鄙夷道:“嫋嫋什么都记不到就是应了上辈子的遗言,你这是报应!”萧元漪哭的不能自已,“嫋嫋——嫋嫋——为什么这天道要这样捉弄我们!我们还是母女啊——”

程始也是哭了,“嫋嫋!霍将军,求你了那毕竟是我们的女儿啊——我们错了!”

霍夫人又是出言攻击,“我看不是知道错了,是知道没有她你们过不上想要的日子,程姎和班家的事,怕是不小吧!你寄予厚望的侄女,现在连婚事都丢了,萧夫人是不是有点失心疯了?”

“你胡说——我没有,嫋嫋才是我的亲女儿,我也是这辈子才瞧明白自己。程姎她有父有母,关我什么事!她还抢了嫋嫋的蜀锦,她抢了嫋嫋的一切不够,还抢了她的蜀锦!”萧元漪如今头发散乱,涕泗横流,真的很像是疯妇。

霍翀说道:“这是你的事,我们可不想听,孩子就是我们霍家的!我们精心喂养那么久,你想捡便宜,没门!”霍翀难得的蛮横直接就是叫兵士将门户守住然后把门一关。

萧元漪去追但是却被人拦着架起放在了街道上,程始连忙去搀扶,萧元漪抱着程始哭得撕心裂肺,“嫋嫋——那是嫋嫋,嫋嫋在里面!他们把我们的嫋嫋抢走了——”

程始也是骂道:“你们仗势欺人啊——这样欺负一个失去女儿的阿母!”青苁不忍说道:“女君——我们还是去先回去,这里怕也不是事!”萧元漪不肯还要去,可是反复几次终究是晕了过去。

破镜重圆

为娱乐圈向

人物ooc

赵视后吴影帝

震惊!赵视后和吴影帝再续前缘二人将合体费导跨界制作综艺《我和我的前任》!

【公开了~】

成都之旅还是结束了,露思和吴磊在和父母道别后就踏上了回北京的归途。

他们回到了吴磊的家……或者现在也许要改改说法,他们的家。

由于两人都不在继续拍下去,费导也是在争得吴磊的同意后提前回去吧摄像头给撤走了。

屋子里少了摄像头两人感觉自在多了

“没有摄像头感觉好多了,老实说面对镜头说什么都很难受。”露思坐在沙发上感叹。

“是啊,说起来……节目不录了你还要住吗?我是说我们家……额……我是说...

“是啊,说起来……节目不录了你还要住吗?我是说我们家……额……我是说你搬过来?”吴磊想了半天最终道

“二婚,也还是我们……我得给你最好的露思”吴磊牵着露思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露思顺势抱住了吴磊的脖子。

“好吧,不过若若的事我实在没想到爸妈能同意。”

露思还记得她说的时候生怕吴妈吴爸不同意。

“我总觉得你很害怕妈妈,他们为什么不同意,若若是多可爱的孩子,妈很喜欢小孩子的。”

“也不是怕……总之谢谢你们磊磊。”露思说的很真诚。

吴磊不是不想但他记得露思还是很喜欢她现在的东家的,而她现在的东家对她资源上的问题也是从不吝啬,当然就是她转到他的工作室也不会说资源差到哪里去,何况露思自己是有工作室的只不过是她的东家在运营。

“一些原因,磊磊我的东家没那么好……总之我想不继续续约了。”

“也好等当时候咱也别什么签不签的问题,直接合并算了就叫吴露工作室多好。”

“想的到美,我东家那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也够了,这些年在你身上他们得到的利益够多了,你不欠他们什么的。”

“商人无利不往,贪得无厌磊磊。”

“交给我或者我也可以帮助你,而且对于你的东家有些事情我想他比我们更清楚。”

“什么?”露思不明所指。

“嗯……一些小秘密。”吴磊笑着道。

“?我比较想知道”

“老实说你知道与否也不是很重要只是我和你东家的一些过节,关于一些……你懂得。”

“好吧,商业机密……”

“也可以这样说”吴磊亲了亲露思笑道。

“你变得干练了我说实话这五年你变了不少,不过我还挺喜欢你的这些改变的。”

“老实说我一直这样,露思。”吴磊一挑眉随后他道

“晚上想吃些什么吗?毕竟中午的飞机餐没多好吃。”

“什么都可以,我不太挑嗯或者我们可以点些外卖?”

“我就知道,你女明星的自我修养呢?修养到哪里去了?”吴磊觉得好笑。

“嗯……我暂时不想管这东西老实说没什么东西比吃的更快乐了”

“那你拿我手机你自己点。”

“再好不过!”

晚上饱餐一顿后的两人再次窝在了一起,吴磊总觉得自从去见了吴爸吴妈后露思就莫名的很黏自己。

奇怪但受用

为了这个公开两个工作室都忙了很久,他们通知媒体提前打好招呼为他们的公开做铺垫

尽管露思觉得没有这样高度紧张的必要但吴磊却分外在乎

“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露思我不希望曾经的事情在发生了。”

露思对此没有说话

“放轻松磊磊,你不用这么紧张只是一个公开而已。”露思被吴磊逗笑了。

“我总是担心的多考虑一点总没错。”

“好,也是。”

“要爱吴露。”

“什么时候你还喜欢卡这种点了?”露思乖乖设置定点一边笑问

“嗯,和你学会的你以前很喜欢不是吗?”

“也是。”

12点56分

一则爆炸性的消息刷爆了微博。

那对王不见王的前任夫妻出面解释了为何中途退出节目录制,原因是他们在一起了,并且即将复婚。

这消息足以是微博瘫痪。

脆弱的微博一共就瘫痪过几次上一次还是圈里一对同性伴侣公开后瘫痪,结果这次他们的复婚再次使微博瘫痪。

“是的。”吴磊看着手机不断响起的消息就已经在头疼了。

他不是很想应付那些必须的消磁但不得不回复

露思这边直接发了个朋友圈表示收到了大家的祝福但消息太多就不一一回应了。

只挑了几个关系就亲近的人回复了。

吴磊看到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一定是高兴过头脑子都傻了

他也发了一条朋友圈,然后他回复了几个人就在露思身边坐下

“很不错的感觉。”

“嗯……或许……我们该思考中午吃什么?”露思明显更在乎吃什么。

“想是我做还是点外卖?”

“外卖吧有点想吃螺狮粉。”露思仔细的思考了一下。

“……好那点吧”

吃过饭看着已经抢修回来的微博热搜第一已经被他俩霸占然后就是一个关于光遇的热搜。

光遇?

词条

五年的等待

热度没多高但是她点进去完全是以为这个词条是她和吴磊的结果却是之前她看到的那只白鸟。

白鸟在那个位置放了留影蜡烛说找到了那个小兔子,他的爱人回到了他身边。

真是个好日子不是吗?今天?

那个白鸟的爱人回来了,她的爱人也回来了。

有点想去打卡那个白鸟。

她向来是个行动派

她给表妹发去消息要来了账号和密码

她上号的时候看着熟悉的光遇画面还是很怀念的。

她刚上号就有人传

是个巫师

头上还顶着个

大概是表妹对象

她告诉他她不是号主是她的姐姐,对方也就没在纠缠离开了。

她根据那个视频找到了那个蜡烛但很明显上面顶了个

难道是?表妹的对象

可点开却发现的确是那只白鸟……

等等……

白鸟……

这是……

露思几乎已经可以断定那是谁。

五年……他一直等着……

表妹呢?又为什么不告诉她?

表妹则是很淡定的说发现了啊

她不解

“听着姐,我第一次上线的时候姐夫就知道我不是你然后他请求我别拉黑他并且他希望有朝一日你要是问我登号告诉他,我也是着实没想到姐夫那么浪漫一直坚持上线弹吉他等你啊。现在你们和好了真不错我也终于能把姐夫换名字了嘿嘿”

“磊磊,光遇里的那个白鸟是你……我知道了。”

而回应他的是露思的投怀送抱

“你怎么就……你分明知道我不会上那个游戏了你等着干嘛还在墓土放蜡烛你知道我就是玩也讨厌哪里……”

“我想让你看到但也不想让你看到这就是原因。”

“磊磊我……”

“喜欢吗?我弹的曲子”

“喜欢。”

“那就好。”吴磊笑了笑

“两个圈子啊吴磊为你的事疯狂,你知道你那个留影蜡烛多少人点赞吗?而且还上了热搜。”

“很不错不是吗?我爱光遇这个游戏,至少这五年里慢慢喜欢上了。”

“要玩吗?我在拿个号以后咱一起玩”

“好。不过说实在的我们要先考虑过两天领证的问题我们要去拍结婚照新的。”吴磊道

“哦放心张月已经给我们预约好了!”

“好,明天去吧。”

“ok,不过先让我买个号。”

“不用,我有个小号以前收的这些年一直养着,你直接用吧。”

“那真不错。”露思往吴磊怀里挤了挤

下章结婚

有点好笑不确定在看看

◎Thereisstillgloryinthefuture.

Youthisnotafraidoflongyears.

彼方尚有荣光在,

少年不惧岁月长。

◎Loveisworthalongtime.

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youareaswarmasthesunsetglow.

You...

Youareasromanticasthestar.

你与晚霞同样温暖。

你与星光同样浪漫。

◎lfeverythinggoeswithher,itisafreepersonintheworld.

若能一切随她去,便是世间自在人。

◎Thescabbardiscontenttobedullwhenitprotectsthekeennessofthesword

刀鞘保护刀的锋利,它自己则满足于它的迟钝。

◎It'llhelptheluckstick.

.好事将会发生。

◎Anythinginlifeworthdoingisworthoverdoing.

生命中任何一件事,都值得全力以赴。

◎Canyoudoaswellasyoucan,butbeworthyofyourheart.

岂能尽人如意,但求无愧于心。

◎Whenyouarestaringattheabyss,theabyssisalsostaringatyou.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YouarethesurpriseIwillonlymeetonceinmylife.

你是我一生只会遇见一次的惊喜。

◎Thelengthofonelslifeisunknown,butwecanseetheyears.afterthat.

一生长短未知,可看此后经年。

吴磊第一次见赵露思的时候,她正在他公司楼下卖鸡蛋灌饼。

她手法娴熟,动作行云流水,周围挤满了买鸡蛋灌饼的人。

吴磊当时也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这么漂亮,就委屈在这卖个鸡蛋灌饼有点可惜了,可他也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大圣人,只多看了两眼就走了。

本以为只是一个毫无交集的路人......

本以为只是一个毫无交集的路人仅此而已,可吴磊没想到第二天他在省立某医院挂号准备体检的时候,她居然在医院门口当黄牛号贩子,向人家兜售专家号。

这下子吴磊真看不下去了,当黄牛不仅误入歧途还犯法,干什么不好怎么能干这个呢?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赵露思身边,一把抓过她痛心疾道首“你这是干什么?不买鸡蛋灌饼改行当黄牛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是犯法的?”

赵露思习惯性的想把人往地上摔,却硬生生的忍住了,她深吸了两口气“大哥,你干什么啊?我又不认识你?你谁啊?管这么宽?和你有什么关系?”

吴磊沉默不语,是啊,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凭什么管人家?不对!他是在挽救一个勿入歧途的少女!

“你跟我走,上我们公司去上班,我不能看你误入歧途!知法犯法,把自己大好的青春毁掉了。”

看着眼前男人正义感爆棚的样子,赵露思心里生起了一股无力感,她真想把这个男人给打晕了。

匆匆朝着旁边比了个手势,她就被男人拽的离医院门口越来越远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赵露思心里剩下的除了母语就是无语了。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是他话都说出去了,吴磊左思右想最后决定让赵露思去公司干前台,既接触不到公司机密,还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她长得又好看,这也算相得益彰。

到了吴氏集团楼下,赵露思本来想找个借口开溜的,正想着怎么走呢,她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灰扑扑朝着她挤眼睛的环卫工人,仔细看了好几眼发现是熟人。

那个环卫工一边挤眼睛一边示意她跟着旁边的男人进吴氏集团,这次没犹豫,她乖乖的跟在男人后面进去了。

顺利成章的赵露思成了吴氏集团的前台。

吴磊心里觉得满意极了。

如果不是这天吴磊心血来潮在家里点了份外卖,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现在晚上又出来送外卖了!

看着穿着黄马甲带着黄头盔,头盔上还有个袋鼠的女人,吴磊气的想把外卖砸了。

“我们公司前台,不加绩效奖金一个月6000,不比你送外卖强?”吴磊声音低的吓人。

赵露思罕见的沉默了,因为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

“祝您用餐愉快!”她直接头也不回的跑了。

吴磊在门口气的咬牙切齿喊到“你行啊,赵露思!”

让他崩溃的事情还在后面。

某天,吴磊陪着外甥女逛公园的时候发现她还在公园兼职当玩偶。

不仅如此,甚至他去酒吧喝酒,都能发现她在当小蜜蜂。

吴磊是真的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多需要钱,平时穿的那么朴素,却打那么多份工。

一来二去他总会多看她几眼,平时在公司也总爱观察她。直到这天人事说她突然辞职,不知所踪了。

心里空唠唠的,吴磊想自己可能是喜欢上她了。所以在又一次遇上她以后,他说什么都要跟着她。

赵露思干脆直接把吴磊带回家了,这个男人长得好身材也不错,就是太傻了,自己在他们公司干了那么久,他又遇到过她那么多次,竟然都没用看出来他她到底是干什么的,彻底没救了。

到了她家,吴磊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他心口一震!这就是她打那么多份工的原因吗。

赵爸爸看着眼前男人一副感动的不行,眼圈都红了的样子,顿时觉得这个被她女儿第一次带回家来的人似乎不怎么聪明啊。

赵露思讨饶似的跟她爸眨了眨眼,把吴磊放她家里,她人就走了。

后来吴磊和赵露思恋爱了。

吴爸爸吴妈妈第一次见赵爸爸赵妈妈的时候其实还挺尴尬的,因为吴磊一直跟他们说的是,赵家爸爸是个残障人士,让他们不要歧视云云。

可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儿子口中的残障人士会是省公安厅的赵厅长啊?

吴磊也很惊讶“你爸爸腿好了?”

“他那是骨折了才坐的轮椅!”

直到此时此刻吴磊才知道,原来赵露思是个刑警。

赵露思其实挺无语的,第一次遇见吴磊时,她正好在卖煎饼果子,这边来了一伙流窜的小偷,她们组已经蹲点有几天了,今晚上正准备收网呢,而吴磊就是最后一个被划了兜的冤大头,她难免多看了几眼。

行动十分顺利,小偷团伙被一网打尽,她终于可以不用再卖煎饼果子了。

第二次遇到吴磊,赵露思正在省立某医院下套抓黄牛,这个地方别的组同事已经蹲点过几次了,因为是熟脸所以才特意借调她过来办案的,就这么巧,她又遇到了吴磊,事情还没办完,她人就被拽走了,只能跟周围埋伏的同事打了个手势,提前收网了。

索性有惊无险,当地最大的票贩子组织的几个头目全被抓了。

跟着吴磊去了他们公司,她本来是不想进去的,可是为什么他们公司楼下会有国安的兄弟当环卫工人啊,看着国安的那位眼睛都要眨烂了,她妥协了。

于是赵露思又多了一项工作,替国安卧底,看看吴磊他们公司有没有什么境外组织渗透。

不仅如此,晚上她还要配合局里的工作,去送外卖打探消息,但她没想到送外卖居然都能送到吴磊家里,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她果断的遛了。

周天公司休息,而她还要紧急配合局里工作,抓潜伏到公园的抢劫犯,抢劫犯被抓了,她准备回去的时候又碰到了吴磊,场面异常精彩。

所以最后赵露思替国安清查了吴氏集团,发现没问题之后,她毫不留恋的辞职了。

虽然吴磊对她真的非常好,可他们不是一路人,最重要的是,这样太累了,她赵露思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啊。

从吴氏集团辞职以后,赵露思有想过,如果他们还能再见面,那她愿意试试,接受他。

然后赵露思办案的时候,又一次碰到了吴磊,她没工夫闲聊,直接带他先回了自己家,让老赵先看着他,她还有事儿!

吴磊到了她家,看到老赵的那副样子,她就知道,他又想多了!

老赵前几天为了救人,骨折了,没办法这才坐的轮椅,打石膏的腿比另一只腿大好多,他愣是没看见!

后来一直到双方父母见面,吴磊好像才搞清楚赵露思的真实身份是警察。

可事情真的是这样的吗?

结婚第五年,两人的爱情结晶吴露可也三岁了。

某天,赵露思翻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相册夹层里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自己穿着警服笑的很灿烂,她的思绪也随着照片飘到了远方,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和国际刑警合作的时候照的照片,还是在危机四伏的中东地区,而吴磊是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的呢?

*非现实向!贵公子寡妇(强制爱替身梗追妻火葬场)

*很土并且天雷滚滚...感雷勿入....记的衔接上文剧情

“孤单为他,我思念的是他。”

13.

微风卷进屋内,纯白的窗帘被吹的飘啊飘,一地碎金般的阳光,给私人病房里的地毯都渡上了淡淡的金边,最角落的梧桐木闹钟也被照的明亮,连秒针的走势都清晰可见。

露思依靠在一旁的沙发上迷迷糊糊的打着盹,浑身都被晒的暖洋洋的。

突然想起吴磊还在输液,露思又很快清醒了......

突然想起吴磊还在输液,露思又很快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看向了正在点滴的输液管,看还有半瓶水,露思才放下心来。

阳光铺了满床,露思伸出手去接,光斑正好落在她的手心,暖融融的,从血脉之中传递到心脏。

思绪飘忽间,病房的门被轻轻叩响,露思轻声说了句请进,发现推门而入的,竟然是老夫人。

“您来了?”露思带的语气中着小小的雀跃,看到老夫人立即扶着沙发站起身来想要上前迎她。

还是老夫人连忙两三步上前按着她的肩膀又坐了回去,一边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一边笑眯眯的洋装埋怨道:“你可别乱动,我看着都害怕呢。”

老夫人与苏姨一同前来,得知吴磊的身体情况后一颗心也一直悬着,索性就亲自来看看,老夫人先是在苏姨的陪同下去了吴磊的主治医生那,听到他情况稳定后老夫人才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来到这寻了露思。

露思看到老夫人后笑的开心,又看老夫人让苏姨把带来的餐盒送了过来,一盅鸡汤被老夫人推到她面前,扑鼻而来的是醇厚的香气。

“你快点,把这汤给喝了,我让苏姨煲了两个钟头,趁现在还热乎着呢。”

露思应了一声,乖顺的拿起勺子开始小口的喝汤,两人就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老夫人看着她将汤喝完才放心的将空盅递给了苏姨,随后又让苏姨到门外去等她,露思心下了然,应该是老夫人有话要单独对她说。

老夫人看到苏姨出去后,开口对露思缓缓说道:“思思,我知道你心里现在很纠结,但是...对于以后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吗?”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露思特意将窗门开得大大的,给病房里透透气,在听到老夫人说这些话后,露思坐在一旁仔细思索了很久。

“孩子的事情...我答应过吴先生,孩子生下后,会交给吴家抚养的,我承诺过的事...不会食言的。”

露思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嘴上说着这些事,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止不住的酸胀。

孩子在她的身体里慢慢的长大,她每一天都能感受到这种生命彼此之间的联系与跳动,这也是她的孩子,身体里也有她的血脉,她又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决绝。

老夫人知道她的脾气,听到这话也不意外,想了想后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语重心长对露思说道:“其实,小磊的爸爸一开始联系我时,就和我说过了,要好好的照顾你,他挺欣赏你的...送你来我这,他也能放心他的宝贝孙子能平安,同时...他也和我说过,希望通过这件事,能够让你们都想想清楚,自己的心里,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露思愣愣的看向老夫人,起初还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随后又看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们希望你好...知道吗?我们也希望小磊好,意思就是,希望你们俩都好。”

眼眶变得有些微热,露思朝着老夫人微微一笑,哽咽着说道:“吴先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一直都知道...谢谢您...也谢谢吴先生。”

“你要开心啊,思思。”

露思扶着肚子将老夫人送到门外,苏姨看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念叨了几句。

“诶哟...露思小姐,你不要这么劳累了,先和我们回家吗,这里有护士医生看着呢,吴少爷不会有事的啦,你现在身体要紧呀!你累坏了,夫人和我又要心疼。”

露思和老夫人相视一笑,看苏姨一脸期待的模样,露思都有些不忍心了,但她想了想后还是要留下来,并对苏姨与老夫人安抚道:“我就在这儿,阿飞也在呢,没事的,不用担心我,苏姨你赶紧陪夫人回去好了,折腾这么久,夫人该休息了。”

苏姨本想再说几句,还是老夫人忍不住笑着劝苏姨,“好啦...就让思思陪着小磊吧,不然她也不放心。”

苏姨见状只好允了下来,俩人一边离开时,还不停的和露思嘱咐她要好好休息,露思则是一路将俩人送到了医院大门口,看着她们上了回陈家的车后才准备回去。

“露思小姐!”

不过刚刚转身,露思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当她回过头来,发现竟然是阿文。

露思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微笑着朝他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阿文其实在医院门口都转了好几个圈了,自从那天看到了那个男人带走了露思,他脑子里就一直乱七八糟想个不停,在陈家附近守了几天,都没看到露思,在下人嘴里才打听到,露思和那男人都去了医院。

同时他也得知了,那富贵公子叫吴磊,是陈老夫人的家人,而露思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

每每想到这些,阿文就没由来的感到愤怒和不甘心,他知道他并没有资格产生这些不属于他的情绪,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在看到露思站在自己面前时,阿文没忍住,还是将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些话,但是...但是露思小姐,我看那个男人对你态度那么差!那么凶,我放心不下,我怕他对你不好!所以...所以我向陈家打听一下,才知道你也来医院了,我还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

露思听的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懵怔的听他讲完这些后,才努力阻止好言语缓缓说道:“我没事呢阿文...我是...我是陪他来的医院,他就是看上去凶了些,我向他上次对你发脾气道个歉。”

“不!不是...我不在意这个事情!我在意的是!我...”

阿文急的脸涨得通红,话到嘴边了,就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露思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我...我是怕他对你不好!我不想你不开心!你不开心的话,我会很伤心的!”阿文憋了半天,最后大声喊出了这句话,他紧张的几乎要整张脸烧起来,说完之后立即盯着露思的脸看。

露思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思绪挣扎了很久。

她好像感受到阿文对她有些异样的感情。

“阿文...”露思也变得有些踌躇,阿文本来还很期待露思的回答,但听到她接下来说的话宛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露思说完之后朝着阿文笑了笑,随后就不作留恋转身进了医院。

阿文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眼看着露思扶着腰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味的站在那,看着住院部的方向发呆。

直到医院的保安上前询问他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阿文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后匆匆跑着离开。

在转角处,阿文脚下一顿又回头看了看,他的心中极其的不甘,但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阿文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慢慢将口袋里摊子上买的珍珠手链掏了出来。

这条链子不贵,但是特别漂亮。

阿文当时出海回来看到第一眼就觉得好看,特别衬露思,一问价格也不是很贵就咬牙买了下来。

本来想要送给她的,却始终没有理由送出去。

阿文反复用手摩挲着圆润的珠子,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苦笑。

那一根珍珠手链,最后还是被他原封不动藏进了口袋里。

夜幕低垂时,窗外码头边大大小小的船都点起了灯。

从玻璃窗里映射出黄色的光晕,变成一片朦胧的烟霭,海水微微荡着,还有沿着海边公路散着步的三俩行人。

露思就静静地站在病房窗边,一直看着远方西沉的落日,直到海平线变成浓重的墨色,万家灯火通明,她才回过神来。

脑子里还回荡着下午老夫人对她说的话,以及阿文稀里糊涂的心意,这让露思思绪都变得混乱起来,不禁让她感到头痛。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阿飞先是第一眼看了看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吴磊,随后又看向了一直守着吴磊的露思。

“赵小姐...”

露思闻声回过身来,见到是阿飞后笑了笑,看到阿飞脸上那副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露思扶着腰慢慢坐回了吴磊病床边的沙发上,并开口安慰阿飞道:“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阿飞坐在对面急的连叹了好几口气,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赵小姐也别嫌我啰嗦...吴总已经睡了两天了,你都没怎么好好的休息,医院的陪护床那么小,你就回陈家休息好了再过来吧,眼看着都快到产期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露思伸手替吴磊将输液速度调慢了一些,虽然疲惫,但还是坚持守在这里。

“你就别担心了,我好着呢。苏姨和老夫人不是下午刚来过了吗,再说了,离医生说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呢,你们不用这么忧心忡忡的。”

阿飞听露思这么说,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不过看露思坚持,阿飞也不好再过多阻拦了。

吴磊昏昏沉沉躺了都快三天,这期间连眼睛都没睁开过,大家都很心急,阿飞问了医生才知道,吴磊这次胃出血挺严重的,血压极速下降导致的休克,现在情况只能算稳定,只能暂时住院观察着。

不过露思愿意陪着吴磊,起码还是心里在意他的吧?

想到这,阿飞心里还宽慰了不少,就盼着吴磊醒之后,露思能和自家老板敞开心扉好好聊聊,这一路折腾到现在,也该消停下来了。

“那你在这坐会儿,我去买床更柔软的垫子和毯子来。”阿飞朝着露思嘱咐了几句,随后又脚不沾地的为其忙活起来。

见阿飞离开,病房里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露思坐在一旁看着吴磊,他因为生病而苍白无比的脸色,连嘴唇也干燥的不行,露思倒了些温热的水,随后用棉签沾湿为他湿润嘴唇。

吴磊睡着的时候很安静,不再是带着压迫和冷漠的模样,这是露思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脆弱的状态,没由来的叫她止不住的心慌。

睡梦中依然微蹙着眉头,眼下也带着一片乌青,露思伸手轻轻替他抚平眉头,看着他迟迟不醒的样子,被病痛折磨桎梏的样子,露思也开始去想,那个让他痛苦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快一点醒来,好不好?”

并没有人回答她。

露思又坐着看了吴磊一会儿,眼看着杯子里的水没有了,露思就起身走到一边的桌子旁拎着水壶重新倒了一杯,热气氤氲间,一声轻微的咳嗽吓了露思一跳,连自己手中的杯子都差点没抓稳。

她的一颗心狂跳不止,手都止不住的微微发颤,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露思慢慢转过身来。

露思连忙放下水杯几步走了过来,看到吴磊真的清醒后一双眼都止不住的发热发胀。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去叫医生...”露思正想着离开去喊值班的医生护士,却在想要抽身离开的那一秒被他攥住了手腕。

是熟悉的体温。

露思停住脚步回头去看,吴磊费力的伸手抓着她,一双眼睛还布满了血丝,带着无尽的疲态,此刻却只落在她的身上。

吴磊忍着疼痛艰难开口,低沉嘶哑的声音传来,露思听到他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醒了...你不要哭。”

在那一瞬间,露思的眼泪应声落下,她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复杂情绪,在吴磊睁开眼睛看向她这一刻尽数崩盘。

喊过医生过来给吴磊仔细检查了一会儿后,医生苏姨吴磊情况还算稳定并无大碍,临走前还对着一旁的露思嘱咐了几句,“吴太太,吴先生现在醒了之后只好给他吃一些流食,喝的水温度也不要过冷或过烫,您在照顾您先生的时候也要担心自己的身体啊。”

露思听完这话红着脸应了下来,随后送走了医生,病房内又只剩他们两个人。

听到吴太太这三个字,露思才想起来,在吴磊术前医护人员找她签字时,自己好像亲口承认的。

想到这,露思的视线都有些慌乱,她回避着吴磊的视线,自顾自的低着头替他吹着滚烫的热水。

“吴太太...你为什么不看看我...”

手里的水在震荡间溢了一些出来,露思将杯子放稳在桌面上,思绪挣扎间她慢慢看向吴磊,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要解释几句,但看到他眼底带着清浅笑意的时候,她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挣扎好久后,露思才缓缓开口轻声问道:“你现在感觉还好吗?胃还痛不痛??”

痛,怎么会不痛呢?

但吴磊现在觉得其实也不是那么痛,尤其是睁开眼的第一秒就能看到她,这让他不由自主的心中升起雀跃来。

“不痛了。”

听他这么说,露思也稍微能够放下心,她伸手将吴磊的病床摇高了一些,同时又在他的身后垫上了柔软的靠枕。

大病还算不上初愈,这场胃出血来的又急又猛,吴磊连说话都是吃力的,但他却很高兴,起码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吴磊靠在靠枕上,一张脸依旧是苍白无力,但精神头却比刚刚好了不少,他有些吃力的抬起自己的手臂伸向露思,露思还以为他想要喝水,正要开口问他时,吴磊的手掌轻轻的覆上了她的肚子。

露思愣了愣。

他只是很缓慢、很轻柔的抚摸着,什么都没有说,但这一刻却好像胜过了千言万语。

露思就静静坐在他身边,乖顺的任由他抚摸自己,他的手心终于又是先前滚烫的温度,露思眨了眨眼睛,又感到眼前带着薄薄的一层水雾。

“你为什么这么折腾自己?”露思轻声开口询问道,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吴磊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她的目光更加幽晦。

应该是阿飞和她说的,否则她怎么会这么问?

吴磊慢慢收回了手,在出声解释的同时,不自觉的开始回避露思的视线。

“想见到你。”

“睡不着觉...只有喝醉了才能做梦。”

露思死死的咬着嘴唇,强忍着自己想要流泪的欲望,吴磊忍不住去看她的反应,两个人对望时,视线交汇夹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最后露思还是选择骨气勇气去面对一切现实。

“你不恨我吗,我不是骗了你,你不应该恨我吗。”露思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让人听不见,但这句话却重重的击打着吴磊的内心,霎那间又开始剧烈的震荡起来。

他知道露思会主动提这件事,却没想到这么快。

正当他欲言又止的时候,紧接着又听露思开口说道:“关于阿阳的事,我很抱歉...是我做的不对。”

吴磊听到这两个字就不由自主的沉下脸来,而露思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更加失控起来。

“我一开始就该向你说明的,我结过婚,嫁过人...”

“没有领证,就不是夫妻。”还没等露思说完,吴磊就抢先开口堵住了她所有的后路,因为情绪有些激动,胃里又传来剧烈的灼烧痛感,但他蛮不在乎。

露思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她仓皇失措的移开视线,努力平复好心情后缓缓说道:“不...在我心里,我确确实实是嫁给了阿阳了。”

吴磊自嘲的笑了笑,随后缓缓松开了攥着露思腕间的手,他知道她的话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现在却感到无比的刺耳,心中的怒气愈烧愈烈,紧绷着的下颌线示意者他现在非常的不悦。

“不管你怎么想,虽然阿阳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他对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是我的家人。”

露思说这话事语气很郑重,也很悲伤,言语间也是掩盖不住的哽咽。

吴磊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像是妥协了一般,他看到露思眼中流传的眼泪,所有情绪有被尽数熄灭,他想了想,随后语气淡淡道:“你们从前是怎样的,你曾经又是怎样的...和我说说吧。”

在那一刻,露思的心头酸胀的感觉更加强烈,她也没想到吴磊会主动问到她和阿阳的事情,泪光盈盈间露思转过身慢慢走到窗台边,看到高升的月亮后,这段陈旧的回忆被她缓慢的撕开伤疤涌现。

“我父母走的早,从小到大,都是阿爸,也就是阿阳的父亲将我养大的...我虽然不是阿爸和奶奶亲生的孩子,可他们一家人对我很好,将我视如己出...阿阳也是的,几乎将他所有的爱都给我了。”

“那时候家里穷,阿爸供不起我和阿阳一起上学,阿阳就自己自作主张不去学校了,但他的成绩其实很好,阿爸当时都要气死了,但最后也还是算了,因为全家人都希望,我能够拥有他们力所能及最好的一切。”

“我和他一起长大,一起陪伴着彼此走过那一段,虽然很苦却很快乐的日子,而在我们之间,感情早就已经比亲情更加深厚...阿阳很能吃苦,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阿爸到处拉着车送货了,每次都天不亮就出了门,赶路回来的时候都要到后半夜,可他每次都会带东西给我,一些小玩意儿逗我开心,我永远忘不了,他笑着将东西塞到我手心冲我笑的样子...后来我去外地上了大学,离老家路有些远,但阿阳只要空下来就会来学校看我,哪怕是暴雨暴雪,他都会来。我还记得那时候他连一件新的衣服都舍不得买,一个人在校门口站着等了我好久,我看到他就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到女寝楼下等他,而他说的话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他说,他怕穿的太破旧,让别人看到我和他站在一起,会给我丢脸...”

露思的声线都在颤抖着,仿佛风中飘着的破碎羽毛,随时都要随风散去,而吴磊听的心中闷痛,他的声音是紧绷的,暗哑的,正在极力忍受着痛楚,“后来呢...”

“后来阿爸走了...我那时候大学刚毕业,回到家乡后阿阳向我求了婚,我答应了他...婚礼办的很仓促简单,我们只摆了几桌酒,本来还想着年底柿子园有起色了就重新办婚礼,再去领结婚证...可是阿阳得了急性白血病,上一秒还在好好的和我说话,下一秒就开始止不住的流鼻血,就像坏掉了的水龙头一样...”

“为了给阿阳治病,我用光了所有的积蓄,家里那时候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我抵押了柿子园,但钱还是远远不够,随后又欠下了许多高利贷,只盼着能治好阿阳的病...我就眼看着...眼看着他越来越瘦,一次一次的化疗让他憔悴的要命,我知道他很痛苦,可他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过来安慰我...但其实我那时候心里明白,治不好的...最后只能靠着昂贵的机械来维持他的生命体征。”

“那时候我就没日没夜的守在他身边,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我怕他离开了,我怕我一睁眼他就不在了...我还记得他用手指在我的手心,用尽全力写下了对不起三个字...最后他为了不拖累我,自己拔掉了氧气管...就那么走了...”

“吴磊...我知道是我不好,对不起...”露思拼了命的去熬住,浑身都绷紧着,跟孩子似的把呜咽吞进肚子里,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争先恐后的倾泻而下,她沉默无声的哭泣起来。

吴磊只觉得嘴里苦的要命,连喉咙口都蔓延起淡淡的腥甜,他艰难的、费力的开口问道:“所以...在你眼里,我确实只是他的替代品吗。”

“不是...”

露思几乎是立即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她扶着窗台,背对着吴磊,害怕他看到自己此刻热泪滚滚的模样,即使万千悲伤,却依然坚定的开口回答道:“不是,我承认,你确实和阿阳有一些相似,但我从来都没那样想过...你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分得清。”

露思正说着话,还没等她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她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声响,当她回过头的瞬间就落入了吴磊的怀抱。

铺天盖地的熟悉气息随即落了下来,将她团团包裹住,吴磊一只手扶着露思的后脑不容她抗拒的开始亲吻她,吞没了所有言语与情绪,此刻狠狠的吻她时,只想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面。

而她也没再抗拒,只是流着泪顺从的仰头去接受所有。

直到呼吸湿潮,吴磊的距离理她很近很近,彼此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那你现在流的眼泪,是为他,还是为我。”

露思抬眸与他对视,看到他牢牢的锁住自己的视线,呼吸急促起伏着,期盼她的回答,而这一刻也变得分外的漫长和焦灼。

“我不会忘记阿阳,但是...我确实在为你流泪。”

吴磊笑了笑,一双眼也止不住的发红,他连手心都紧张的沁出了密密的汗,此刻他也不想再自负,他迫切的想要寻求一个结果,“和我回去吧,好不好。”

露思静静看着他,眼泪莹莹落下时宛如白珠,她的内心深处积压了太多的过往,但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听到他的话后,露思鼓起勇气开口一字一句说道:“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去?为什么找到马六甲来?为什么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随后露思听见吴磊温声开口缓缓反问她:“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吴磊看着露思,眼底翻滚着汹涌的情感,他没再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选择用别的方式。

他慢慢的凑近露思,距离近了一分又一分,在即将亲吻到她时,吴磊低声喃喃道:“你知道的。”

“赵小姐!你看看这个毯子....”高亢的男声突然打破了屋内的旖旎。

露思被吓了一跳,低声轻呼后下意识的将脸埋进了吴磊的胸膛。

门被猛然的推开,而阿飞看到屋内的场景后,脸上瞬间变得五光十色,手里的新毯子啪叽掉在了地上。

好消息,老板醒了。

坏消息,老板醒了。

吴磊无语又郁闷的一个眼刀扫了过来,阿飞立马弯腰抱着毯子一边自言自语道:“额..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一边转身逃跑,惊慌失措间阿飞的额头还撞上了门框。

见阿飞跑没了影,露思这才慢慢从吴磊怀中抬起头来,刚刚的话语被这小插曲尽数打断,而两个人也没有了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

正当吴磊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的时候,露思突然开始皱起眉头凝住了神色。

“怎么了?”吴磊立即开口询问,还没等她回答,就看露思仓皇的抓紧了他的手臂,整个人都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

“吴磊...我肚子痛...我肚子好痛...”露思的额前沁出一层热汗来,她心中升腾起未知的恐慌与不安。

吴磊想都没想立即高声喊了阿飞进来,让他赶紧去喊医生,阿飞看到露思的神情后才知大事不妙,随即就冲出走廊高声呼喊医护人员。

“不怕....没事的...不怕,我在这里...”吴磊一边克制冷静的安抚着露思,一边随着进门医护人员将她稳稳的抱上了治疗急救床。

腹中的阵痛愈来愈明显,露思紧张的连呼吸都开始凌乱起来,医生大概查看了一下,便立刻对着吴磊阿飞说道露思要分娩了,吴磊则是止不住的担忧起来,“不是还有半多月才到预产期吗?怎么会这样?”

“吴先生您别着急,赵小姐腹中的胎儿已经过了37周了,现在都是属于正常分娩,您先给赵小姐办好手续,我们就要送赵小姐进产房了。”

吴磊一路陪着露思走到产房,一边抓着她的手,一边温声安慰她不要害怕,在露思被推进产房前,露思红着眼眶轻声喊了喊他的名字。

“吴磊...”

“我在,我在这里,不怕。”

露思轻应了一声,随后被医护人员推了进去,而吴磊则是视线紧锁着露思,直到产房的门被关上,头顶的红灯亮起。

他守在产房门口,二十多年的人生当中第一次这么恐慌与失措,此刻吴磊根本无法平息自己的心情,不停的在产房门口徘徊着。

可每走一步,心中的担忧就更甚一分,直到听到产房内有微弱的哭泣声和叫喊声隐约传来,吴磊急的恨不得立刻将门踹开闯进去,但此刻他却只能无能为力的扒着门,想要看看露思的情况。

吴磊的胃也痛,但此刻他根本无心去考虑自己,一颗心震荡着,宛如火煎。

阿飞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看到产房大门紧闭后气喘吁吁地跑到吴磊身边断断续续说道:“吴...吴总,都办好了,陈家的人等会儿就到...你...你也别站着了,查房的护士还问我,你怎么水都没挂完就跑了。”

说完这话,阿飞又看了看产房的门,想来就算是劝吴磊乖乖去挂水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阿飞索性试探着问道:“不然,你在这挂?”

吴磊不耐烦的啧一声,仿佛下一秒就要伸脚去恨踹阿飞的屁股,阿飞见状立刻闭紧了嘴,随着吴磊一同在产房外徘徊起来。

不过一个产房,一个孕妇,两个男人守着转,真心好奇怪,阿飞不禁在心里暗暗想到。

就在俩人都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有护士推了产房门出来,吴磊看到她手套上还带着血时心脏猛的颤了又颤,他立刻几步冲上前去连声询问起露思的情况。

护士开口解释道:“赵小姐可能是因为有一次生产过于紧张了,现在有点难产的迹象,您是她的丈夫对吧?我们就想问你要不要进去陪产,好给孩子妈妈吃些定心丸,否则孩子迟迟出不来,妈妈和孩子都会很危险的。”

“去,去!”吴磊想都没想直接应了下来,随后立刻跟着护士换上洗手衣后进了手术室。

而眼前的场景让吴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露思无力的躺在手术台,发丝湿潮的黏腻在她的脸侧与脖颈,好多的血蔓延开来,整个手术室都蔓延着浓重的血腥气,医生护士将她围住,不停的呼喊她,指导她正确呼吸。

在意识朦胧的时候,露思看到了吴磊。

他扑到了自己身前,脸上头一次是这么害怕慌乱的神情,长久的疼痛已经将露思折磨的流失了浑身力气,此刻她只觉得不自觉的发冷,看到吴磊还以为是自己耳鸣眼花间看到的幻觉。

直到吴磊抓着她的手,高声呼喊着她,有眼泪从他眼眶溢出,落在她的手背上,滚烫的要命,露思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

忽远忽近的声音击打着露思的耳膜,同时又是一阵几乎要叫她挫骨扬灰的疼痛从下身传来,她的浑身湿潮,早就分不清是汗还是眼泪。

露思哭着去喊他的名字,意识也被痛觉重新唤醒过来,她的手被他牢牢握在手心,透过眼底潋滟的水光,她听见吴磊对她说了好多话。

“不要怕,我在这里...露思...我在这里。”

露思用力的回握住吴磊的手,哭喊间开始听着医生的话调整呼吸,慢慢的开始配合医生。

仿佛有刽子手在撕扯她的身体,痛的她甚至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破碎,此刻露思觉得自己化成了一条濒死的鱼,摇摇欲坠。

她听见吴磊不停的喊着她,所有人都在喊着她。

露思狠狠的咬紧了牙关,想到肚子疼即将出世的孩子,她几乎都要将自己的牙关咬碎。

她是一个母亲,她一定要将自己的孩子平安生下。

随着露思的呼吸与哭声更加急促起伏着,手术室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

所有的一切都如释重负。

露思的耳边充斥着耳鸣,视线模糊间她看见医生将孩子抱在怀里,小小的一个,浑身红彤彤皱巴巴的,他正哭的很伤心。

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定很害怕吧?

露思好想抱抱他,但她依旧没有半分力气。

她缓缓转头看向吴磊,只看到他眼泪也流个不停,露思实在是太累了,可此刻意识朦胧间还是笑着低声问他:“干嘛哭成这样?”

而在她彻底失去意识前,吴磊在她耳边说了许多话,她都有些记不得了。

但是,她好像听到了。

吴磊说:“我爱你。”

“假如心在你手中不挣扎,流泪是为他,你过得还好吗?”

14.

梦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地平线有隐隐跳跃的曙光。

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海鸥振翅飞翔,直直的消失在地尽头。

露思就站在海岸线,静静的看向远方,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周围的不同声音被无限的放大回荡,她不仅不感到害怕。

甚至觉得无比安心。......

甚至觉得无比安心。

“思思...”

遥远的、模糊的呼喊声从她的身后传来,露思慢慢的回过身来想要去寻找声音的源头。

下一秒,她的眼前不再是海洋,而是记忆中熟悉的林间。

山风微微,像月光下涌动的海浪,温和又柔软,阳光洋洋洒洒的从树隙间落下,露思伸手去接,几缕光斑跳跃闪烁时凝结在她的指尖。

她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洗到发白的运动鞋。

光影交错间,他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连面容都像是被水花淹湿的墨迹,晕开了一片,露思好像站在迷雾里,眼泪将她桎梏,一开口就下起了雨。

“阿阳。”

贺远阳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他就站在柿子林里,光斑撒在他的肩头,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黛光。

露思的视线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她也跟着贺远阳笑了起来,想要抬起脚超前走去时,贺远阳也跟着后退了两步。

他缓缓地朝着露思摇了摇头。

露思也不再上前,她就站定在原处,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露思看见他还穿着离开时自己为他换上的黑色毛衣。

“你还好吗?”

贺远阳听见露思开口问他,随后笑盈盈的点了点头,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毛衣,对露思开心的说道:“毛衣很暖和,也很合身,我很喜欢,也很好,你呢?你好吗?”

露思猝不及防的落下两行热泪来,那是贺远阳离世前穿的衣服,病房里冷的要命,他的脸也冷,手脚也很冷,露思还怕毛衣太单薄。

她控制不住自己流泪,同时又听到贺远阳继续轻声安抚她说道:“思思,我很想念你,但是...我希望你过得好,过得开心,不要再因为我而难过了,你知道的,如果你流泪的话,我会很难过。”

露思闻声立即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她扯出一个微笑来,朝着贺远阳连连点了点头。

“我很好,阿阳,你不要担心我...我也很想念你...我也很想念你的...”

最后一次定格在自己记忆里的贺远阳,是苍白孱弱的,他紧紧的闭着双眼,死气沉沉的一言不发,无论露思怎么哭喊,他都不会像从前一样抬起手去拥抱她。

而现在他就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明朗的笑容在层层叠叠的阳光下更加柔和,和记忆中的笑容重叠在一块儿。

可是露思知道,阿阳早就不在了,这只是她的梦。

“思思,你现在有在过你想要的生活了吗?”贺远阳的目光温暖的一塌糊涂,他平静的和露思对话着,仿佛一切伤痛从未发生过。

贺远阳抬头看了看波折的天光,随后朝着露思释然一笑,他的眼眶也渐渐微红起来。

“我知道,你是在害怕,对不对?别害怕,大步地朝前走吧思思,我很抱歉,从前承诺过你的事情,我都食言了,请你原谅我...而之后的人生,也请你开心的走下去,因为...我知道...有人可以代替我陪伴你的。”

他在向自己做最后的道别。

露思没由来的慌乱,潜意识里她依旧害怕失去,她连声询问贺远阳要去哪儿,但他只是摇头笑笑。

她看到贺远阳身上的光斑越来越柔和,露思知道,她留不住他,他也注定要离去,露思不再挣扎,一颗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贺远阳的面容开始变得不再清晰,露思释然得笑了又笑,任由眼泪接踵落下,在最后的最后,所有光线变得支离破碎,在强光中她看见阿阳笑着流泪对她说了一句话。

“你要幸福啊。”

层层梦境中露思慢慢清醒过来。

在恍惚睁开眼的那一刻,她看见吴磊就守在她身旁,看到她睁开眼后,情绪有些激动的上前攥紧了她的手。

“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肚子还疼吗?冷不冷?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叫医生?”

吴磊几乎狂轰乱炸般的问题让露思听的糊里糊涂,下一秒逗露思止不住的发笑。

“你是不是哭了?”露思眨了眨眼睛,视线定格在他微微红肿的眼角。

吴磊听的一愣,随后脸上也浮现出一些不自然的表情来,他回避了露思的问题,伸手绕过她的后颈将她抬坐起来。

露思也不再难为他,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时,整个人还是浑身使不上力,她顾不上别的,立马扯了扯吴磊的袖口轻声询问道:“孩子呢?”

吴磊解释了几句,“他一直哭,怕吵到你,就抱到隔壁房间了,奶奶她们就在隔壁,正在哄他。”

话音刚落,吴磊就几步走出了屋门,再进来时大家都在,老夫人和苏姨,还有阿飞。

“诶哟...乖乖刚刚还在睡觉,知道妈妈醒了就不睡了。”老夫人喜滋滋的抱着小小的孩子,一步一步走到露思身边,坐下来时将怀里的宝宝轻轻递到了露思的怀里。

这是露思第一次和自己生的小朋友见面。

小小的婴儿现在还皱皱巴巴的,一小团包裹在蓝色的小毯子里,此刻正咿呀着,小小的手也握成拳头放在胸口。

露思笑着将他抱在怀里,眼底有盈盈泪光闪动。

“是男孩子!六斤九两,你看看你看看,刚出生头发就这么茂密了,你看他小鼻子,像不像你?”老夫人坐在露思身边,陪着她一起看着小吴公子,苏姨在一旁也高兴的不行,时不时的朝着露思和吴磊说上几句吉祥话讨个彩头。

这是她的孩子,在她的身体里日渐长大,她感受着孩子的成长和变化,彼此之间血浓于水的纽带,将他们紧密的连接起来,从此之后就是一生的羁绊。

吴磊也在一旁,但他的视线多半都落在露思的身上,老夫人抬头看看他,想了想后朝着吴磊说道:“小磊,你和思思有没有帮宝宝取好名字?”

老夫人的一番话将二人的思绪拉回,露思也看向了吴磊,这件事她确实还没想过。

“父亲提过,女孩叫州如,男孩叫晏之,就听父亲的吧,你觉得呢?”吴磊又将主动权抛给了露思,他也没想过具体给这个孩子取什么名字,不是他不上心,而是在S市的时候,他一颗心都悬在露思身上,每天都在找她到底去了哪里。

吴磊不禁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情况,整个人躁郁的要死,站在自家老爹面前也没有了耐心,询问露思到底去哪儿的时候都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你再这么浮躁下去,我可以说,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这个女孩儿了。”

当时吴老爷正站在檀桌前写字,一笔一划落笔成文,对吴磊说这句话的时候波澜不惊,言语间根本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吴磊知道,他不高兴,因为自己的烦躁与无礼。

本以为吴老爷会再说些什么教训他,但接下来吴磊却看他低笑了几声,落笔后拿起纸细细看了好几遍,随后又将纸张放置在他面前。

晏之,州如。

“孙子或者是孙女的名字,当然,要是后面露思有别的想法,再换成别的也好...我管不着啊,你们的事情自己决定就好。”

吴磊听的愣愣,知道从他嘴里套不出话,所以就不自讨没趣了,不过临走前吴老爷还留了句话给他。

“等你想清楚了,你自然会找到她的。”

从前不清楚的,现在似乎豁然开朗。

“晏之...晏宁安乐,安之若素,就听吴先生的吧,叫晏之。”露思喃喃低语,看着紧闭着双眼吟哦出声的小朋友,一颗心都化成了奶糖。

老夫人在一旁迎合道:“晏之,晏之好,喔唷我们晏之是最可爱的小宝宝啦。”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提前准备好的金锁让苏姨拿过来。

“给我们晏之的,我们晏之现在太小啦,太奶奶给的金锁先交给妈妈保管,等晏之满月了再带上。”老夫人看上去十分高兴,露思本想着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好收,但看老夫人这样,也不好再做推辞。

大家都围着小小的晏之看着,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晏之的相貌,期间阿飞也守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吴总乐呵呵的说道:“快看,小少爷的嘴巴和咱吴总好像啊!”

还没等吴磊说什么,就听见晏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之嘹亮,都把露思吓得手足无措起来。

阿飞不禁仓惶解释道:“啊...可和我没关系啊!”

老夫人从露思手里接过晏之,一边还打趣着说道:“你少说几句,咱们晏之听着都不乐意了...应该是饿了吧小朋友,苏姨把他抱到隔壁月嫂那里吧。”

吴磊听到这话算是吃了鳖,只好不悦的看着阿飞,而阿飞嘟嘟囔囔的低下了头,心里不禁暗暗感慨:以后没事还是别嘴贱了!免得引火烧身!

露思看着晏之被抱走,心里都变得空落落的,她有些踌躇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也立刻会意,低声对露思说道:“你刚生产完,还没有母乳去喂晏之,我们就专门找了个月嫂喂晏之,你不要担心,好好养身体是第一位!”

露思闻声微笑着点了点头。

阿飞看着屋内只剩了他们三个人,于是也识相的偷摸去了外面走廊。

虽然两人现在相处模式不像之前那样,但单独面对面的时候,露思还是觉得哪里说不出来的别扭。

为了缓解尴尬,吴磊将苏姨收拾带来的包裹拿了过来,放到露思身前时低声询问道:“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我让阿飞去买。”

露思应了一声,随后低头翻了翻包裹,发现可能是苏姨来的时候太过匆忙,竟然将她孕期给小朋友绣的衣服都一股脑儿塞了过来。

露思不禁失声笑了笑,而吴磊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小小的绣衣,看她低头柔和笑着,自己也好像被一捧温热的水将全身上下都灌溉了个遍。

“你绣的吗?”

吴磊坐在露思身旁询问道,并接过那一件小小的上衣,比划一下,也就他两个手那么大。

露思应了一声,“怀他的时候绣的,那时候还不知道是男孩儿女孩儿,就绣了好多样式,老夫人说等孩子出世了就可以穿,不过现在晏之...太小了,等稍微大一点才能穿。”

柔软细密的织物,吴磊轻轻摩挲着,听到她这话却没由来的心头酸胀,“买一些不就好了,怎么要自己亲自绣,万一伤到眼睛怎么办。”

露思听出他言语间的关心,倒也不觉得不自在,反而心里能够更加坦然的说起之前的事,“不打紧的。”

那时露思在屋里睡着,似乎是在做梦,梦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露思躺在那里,嘴里呢喃呓语时还流着眼泪。

她好像是伤心的,又似乎是开心的。

“你做梦了?梦到了什么?”吴磊还是想要去问,想要知道,虽然可能得到的回答会让他难过,但他依旧想要知道。

而露思也没有再回避,再提到往事时,也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

“我梦到了阿阳。”

她果然看到吴磊手上的动作一顿,吴磊看向她的时候有些慌乱,但脸上依旧是洋装镇定的,露思朝着他释然一笑,随后缓缓说道:“我梦到...阿阳在以前的柿子园里,和我说了好多话。”

“他说...他要走了,要我别一直挂念他,还要我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吴磊心口一阵闷痛,他确实嫉妒,也确实无奈,他知道,他嫉妒露思和贺远阳的曾经,那个她觉得很幸福,但吴磊从未参与过的曾经。

但他是无奈的,因为贺远阳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也知道,贺远阳对于露思来说有着很浓重的感情牵绊,他们之间有爱,有亲情,可他呢?

而露思有许多理由可以怨恨他,怨他曾经对她的刻薄冷漠,对她的忽视,也怨他回回用言语化成利刃去伤害她,更怨她一个人漂泊无定时独自孕育孩子,而自己却没能陪伴在她的身边。

她有这么多的理由可以去怨自己,可她却只字未提。

露思不知道吴磊在想什么,见他沉默不语的样子,还以为是这些话又叫他不高兴了,露思只好思索后又换了个话题,“你去看看晏之喂好了没有,我想抱抱他。”

吴磊知道,他们两个实在是不适合再谈论到这些话题了,于是就听了露思的话,叫阿飞去隔壁将吃饱喝足了的小晏之抱回了房间。

阿飞也是头一回抱孩子,整个人手都僵住了,将臂弯里的小团子小心翼翼捧到二人面前,紧张的连额头都沁出了汗。

“我的妈呀...我的妈呀...我的祖宗...千万别哭...”阿飞一边嘟囔着一边将孩子稳稳放进了露思怀里,随后见任务完成才长松了一口气。

露思见他这样不禁哑声失笑,随后她又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吴磊,“你想抱抱他吗?”

她带着有些期待的目光,吴磊看的心头一颤,晏之出生后,他也只是草草的看了几眼,到现在还没有抱过他。

在露思和阿飞的炯炯目光中,吴磊也尝试着去接那小小的婴儿。

直到晏之被他完全抱进怀里的时候,吴磊这才恍然如梦似的意识到,这是他和露思的孩子,他已经是一名父亲了。

小晏之昏昏欲睡着,窝在他怀里的时候偶尔吟哦出声,小手扑腾两下,吴磊伸手去摸,那一只小小的手堪堪握住了他的指尖。

突然一种陌生又悸动的情感涌上心头。

吴磊愣愣的低头看着晏之,发觉这小小的孩子,却传递出意外的温度来,那种无以言喻的血缘关系,像汹涌的浪潮一样,迅速的冲刷着吴磊所有的情绪。

而露思只是眉眼带笑默默看着吴磊,这样的场景她从未设想过,现下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露思心里也五味杂陈,甚至有些鼻尖发酸。

晏之似乎是被弄的有些不耐烦了,开始不高兴的轻哼了几声,吴磊立即手忙脚乱的将他轻轻放进了一旁的小床里。

此时阿飞想起来正事,立马朝着吴磊说道:“吴总,医生还催着你再去做个检查呢,你这还没好,他们都催了我好几遍了。”

露思才想起来,吴磊胃出血尚还在住院,而自己突然生产,估摸着塌也没好好听医生的话。

“你怎么不听医生安排?快点,快跟阿飞去!不要耽搁了,万一加重了怎么办?”露思有些心急,听到阿飞说后便立即附和起来。

吴磊缓缓的摇着小床,看露思脸上关心的神色,头一次觉得阿飞这嘴让他满意。

“好...明天早上就去复查,你别担心,我已经好了。”

随后吴磊又朝着阿飞使了个眼色,阿飞立即会意,挤眉弄眼的一边说着,一边退出了屋子,“哦哦哦,那就...那就明天再说!我先出去了,吴总、赵小姐,你们早点休息哈...”

见阿飞走后,露思依然放不下心,医生还说过要吴磊静养,怎么可能说好就好,可吴磊却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

吴磊看出她的不安,他心里也对这种关心非常受用,“真的没事。”

而露思想起从前不好的事情,想到阿阳也是蛮不在乎的对自己说没事,让她不要担心,可最后还是离开了她,她有些低落的轻声说道:“我真的很害怕...吴磊...我希望你好...”

吴磊这才意识到,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害怕。

温暖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露思抬头正好撞上了吴磊的视线,他的眉眼温柔,是从来没见过的缱绻。

“不怕,我在这里。”

两人静静对望着,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吴磊不由自主的慢慢凑近露思,两个人的呼吸也愈来愈近,露思的心跳的很快,在他即将亲吻自己的时候,露思低声开口问道:“在我睡着之前,你是不是对我说了一些话。”

吴磊停住了动作,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吴磊垂眸就能看到她清晰的睫羽,和她微红的脸颊,他不禁心猿意马起来,头一次感到悸动的无措。

“你听到了吗?”

露思听吴磊说道。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房间里太安静了,安静到可以听到彼此汹涌的血液流淌,还有震耳欲聋的心跳。

“哇—”

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当下的气氛,二人立马清醒过来将所有视线都投向了晏之身上。

露思和吴磊围在晏之身边,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哭了,检查了一番才看到,原来晏之的尿不湿潮了。

露思还想着自己上手,却没想到吴磊抢先一步,拿着新的尿不湿,比比划划的开始给晏之换,露思在一旁看的愣愣的,没想到他的反应比自己还快。

不过看到吴磊慌乱的动作,露思不禁低笑出声,晏之也挺配合,期间哭了几声就不哭了,任由他老爸给他不太熟练的尝试换尿不湿。

吴磊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做这事,虽然很不熟练,但起码能够完整的做好一套流程,而露思在一旁笑道:“让我来吧。”

“不用,反正以后也要给晏之换,现在得学会。”吴磊轻声答道。

将小祖宗哄睡之后,露思也躺回了床上,她侧着身子,默默的看着一旁小小的婴儿床,思绪飘忽间压低声音说道:“你也休息吧...”

吴磊身型一顿,他回头看露思,见她朝一旁挪了挪,意思也非常明显了,吴磊比起刚刚给晏之换尿不湿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他顺着露思的方向也跟着躺下来,随后试探着从身后缓缓抱住了露思,两个人都很沉默,露思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但也慢慢松缓了下来。

吴磊紧紧抱着她,最后吻了吻露思柔软的发顶。

“你幸苦了,睡吧。”

“嗯...”

吴老爷吴太太爱孙心切,一直想着露思带着孩子回S市来,但老夫人的意思是等孩子满月之后再做定夺,想了想露思也生产完没多久,带着孩子赶回来也是劳累,吴老爷吴太太意思就让母子二人休养好了回来也不迟。

露思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出院后就带着晏之回了陈家,期间苏姨没少为她忙前忙后,每天不是鸡汤、鸽子汤、鱼汤,就是甲鱼汤、猪肝汤,喝的露思补的不行。

吴磊也始终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学着怎么照顾新生儿,怎么做好爸爸和妈妈。

陈家很久没这么热闹过,晏之小朋友也成为了紫薇星般的存在,成为陈家上上下下的掌上明珠。

尤其是满月之后,晏之越来越白皙浑圆,变得圆滚滚奶呼呼的,小手胖的一节一节,也皮的不行,好动又爱闹,但只要露思抱他,晏之就乖得很,不哭也不闹,看着妈妈呵呵的笑。

但吴磊抱他就不一样了,感觉还是得看晏之小朋友的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吴磊抱他勉强回应一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哇哇直哭,烦他烦的不行。

连露思都忍不住笑他,“晏之好像和我更亲。”

吴磊才不以为然,他也不需要儿子和他太亲,他只想和儿子他妈更亲。

日子过的平淡温馨,可总是要面对做出选择的时刻。

露思知道,吴家的孩子,不可能跟着她一直住在马六甲的,而她也答应过吴老爷,会将孩子送到吴家去。

只是吴磊对她说,“等晏之再大一点,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他一只手抱着晏之,一只手与自己十指相扣,露思是犹豫的,有顾忌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出选择,但还是应了下来。

吴磊看出她的踌躇,也更加用力的握紧了她的手,“跟我回去吧,露思。”

露思也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晏之小朋友也格外喜欢太奶奶,一被她抱在怀里就咯咯笑个不停,惹得陈老夫人心里欢喜的不行。

因为晏之年龄太小,露思和吴磊就决定带他坐轮船回S市,不久后S市也传了消息来,公司那边因为吴磊太久没回去,堆积了很多事务等他回去处理,吴磊不得不自己先提前两天回去。

临走前一天晚上,吴磊抱着露思说了很多话,大多数都是嘱咐她好好听话,阿飞会陪着她和晏之一起回去,让她不要担心。

本来晏之都是跟着爸爸妈妈睡的,今晚上却被吴磊抱给月嫂,露思起初还纳闷,想问他为什么把晏之抱出去睡了,万一晚上哭闹怎么办。

随后她就知道吴磊到底想干嘛了。

温度极速攀升,露思只觉得浑身滚烫的如火烧一般,胸腔起伏间吴磊细细密密的舔吻她的耳朵,哑声说道:“可以吗?”

露思羞的不行,胡乱的说了声不知道。

但结果还是被他得逞了去。

第二天送吴磊离开时,吴磊还像个老妈子似的叨叨了好久,还是阿飞在一旁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吴总你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

吴磊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小媳妇似的,依依不舍的和丈夫话别恨不得泪洒现场,想到这他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而此时的吴磊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露思离开马六甲这天还是个艳阳天,老夫人亲自送她上的码头,抱着晏之的时候也忍不住落泪,虽然之后还有好多相聚的时刻,但分别总是苦涩的。

“好啦好啦,之后还回来呢,思思不要难过了,我和苏姨等你回来,带着晏之来看我,马六甲永远是你的家,好不好?”

露思也忍不住抽泣,老夫人心疼她,于是就扯着笑容催她上了轮船,看着她站在对面,泪眼婆娑间朝自己挥手道别,老夫人笑中带泪,朝她也挥了挥手。

汽鸣声悠扬,船也渐渐离了岸,老夫人始终站在码头边,在露思的视线中渐渐消失不见。

晏之睡的正香,露思心中伤感,抱着晏之也觉得有些心不在焉,索性就将晏之交给了阿飞先看着,自己寻了借口单独去了甲板上透气。

滚滚海浪就在脚下,露思望着远方,在归途间依然犹豫,此刻她思绪混乱,眼看着离马六甲越来越远,一颗心就愈发不安,她也不知道用什么姿态去面对吴家,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

未知的一切都让她不自觉的产生恐慌的情绪。

正当她思绪飘忽不定时,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赵小姐...好久不见啊。”

露思愣了愣,回头去一看,发现竟然是项毓芝。

而项毓芝看着她,面容带着微笑,却是扭曲和阴暗的,她精致的脸上隐约被脂粉遮盖着淤青,露思看的懵怔,反应过来后不解的看向项毓芝,并不理解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项毓芝身边还跟着Oliva,此刻两人正步步朝着露思走来,露思止不住的连连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会在这?”

露思有些不安的来回看着二人,心中那股不安的情绪愈来愈强烈。

项毓芝却突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整个人变得疯狂又激动,她死死的盯着露思,恨不得将她现在就挫骨扬灰。

在S市的时候,项家父母在得知了吴家解除婚约的事情后,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项毓芝身上,倒也不出人预料,她们这样的家庭,女孩只是家族荣耀的踏板,而她的婚姻也只是为自己的弟弟铺路。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赔钱货...”

项父打了她,项毓芝也只能默默忍受,但她真的不甘,她太恨了,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项家要这么对她,吴家要这么对她。

她几次三番要去找吴磊,但一直见不到他,后来Oliva派人去查了,项毓芝才知道,吴磊去了马六甲,但不知道到底去干什么。

项毓芝心里乱的不行,当时就有一个荒唐的念头浮上了脑海。

在家里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吴磊回来的消息,项毓芝坐不住了,叫了Oliva就陪自己来到了马六甲。

顺着查下去,就查到了陈家。

当远远的看到吴磊站在露思身边,手里还怀抱着一个婴儿的时候,项毓芝彻底的崩溃,这一切和她预想的一样,赵露思是被吴家藏起来生孩子去了,而吴磊也从来没放手过这个乡下妹,甚至还漂洋过海追到了马六甲来。

项毓芝太不甘了,这一切明明都是她的,明明就是她的啊。

今天项毓芝跟Oliva一起上了回S市的船,两人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而现在终于找到了她落单的时候。

项毓芝的笑容渐渐敛下,她几步冲到露思面前,攥着她的手腕就开始叫喊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抢?你这种廉价的妓女,以为卖卖肉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呵...就你也配啊?”

露思紧紧蹙着眉头,听到她说这些话也有些恼怒。

“项小姐,请你冷静一点!”露思用力的去挣脱,却发现项毓芝力气大的吓人,根本甩不开。

她还以为项毓芝要接着发什么疯,却在接下来听到她故作委屈的说道:“对不起...我和你道歉!我和你道歉好不好?你把吴磊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吧!我求求你了!你成全我们吧,赵小姐,求你了,你这么善良,一定会成全我和吴磊的吧...”

“我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了!你给吴家生了孩子,吴老爷不会亏待你的!”

海风大作,露思强制自己镇定下来,轻声对项毓芝说道:“项小姐...我不管你和吴磊之间是怎么样的,你有什么事,可以亲自去找他...请你现在冷静一点..好吗?”

项毓芝愣了愣,随后脸色越来越阴沉下来,到最后喉咙间也溢出了古怪的笑声。

露思看的有些害怕,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看见项毓芝双眼通红,美丽的面容变得扭曲,“那你就去死啊……”

一双手将露思重重的的推倒在地上,露思来不及惊呼,后脑砰的一声撞在了栏杆上凸起的螺帽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意识恍惚起来,露思躺在甲板上,有鲜血慢慢从她脑后溢出。

露思刹那间眼前天旋地转起来,她的视线变得愈来愈模糊,疼痛让她迅速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在她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她只看到项毓芝红着眼死死盯着自己的画面。

“阿芝!!你!你这是干嘛啊!要死人了啊!”Oliva看着眼前的场景被吓得花容失色,她知道项毓芝心里有气,但哪里知道她这么疯癫!

项毓芝冷静下来立马厉声呵斥道:“吵什么吵!你也想死是不是?”

Oliva吓得立马嘘了声,她也不知道露思是不是还有呼吸,但这可是撞到脑子了啊,项毓芝却很镇定,立即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让Oliva上来搭把手。

“这里又没人...她自己掉进的海里,能怪得了谁?”项毓芝笑了笑,她的手上甚至还沾着露思的血。

Oliva是觉得她疯了,但此刻除了帮着她一起,并无其他出路。

俩人费力将露思抱了起来,而项毓芝毫不犹豫的将昏迷的露思狠狠推到了海水里。

巨大的浪花淹没在汽轮声中,项毓芝眼看着露思被海水淹没,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用帕子将手上的血擦了个干干净净。

“每年海上都要死很多人的...多可怜啊...”

项毓芝喃喃自语,宛如恶魔一般,吓得Oliva不停的发着抖,她虽然看不爽赵露思,但从没想过项毓芝真敢做出杀人的事情。

“害怕吗?”项毓芝歪头笑着看Oliva,“如果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了,我保不定...下一个会不会是你...”

Oliva几乎要哭出来,她立马哽咽着说自己绝对不会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而项毓芝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

海风中,项毓芝压低了自己的帽檐,轻声朝着海面说了声:“对不起...”

“可是你活该。”

话语飘散在风中,俩人趁着没人时也离开了甲板,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在不远处的轮船的旁边的海域上,阿武在小渔船上惊恐的看见了全部过程,身后的哥哥什么都没看到,正在收网,突然就听到阿武开始放声哭闹起来。

“哥哥!”

“哥哥...公主...人鱼公主!!!”

阿文困惑的回过身来,看着哭闹不停的阿武不禁陷入了困惑。

阿武憋的脸通红,手不停的指着前方的海域,随后阿文的视线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海水中飘忽着的人影。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反应过来后大声朝前方叫喊起来。

人鱼公主落了难,正在困境的海里,而童话书里的结局,公主最后化成了泡影。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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