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写孔乙己,唯一穿着长杉站着沽酒那一句早已载入史册。不过那只是在一个小镇子上。如果非得拿好大一个中国来说事,那唯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又拒绝任何通讯工具在身边的,当非南京大学中文系潘志强老师莫属。
我老有这个感觉,南园,一去那儿人就变了,能从一个温顺的羊变成一头雄狮,头上的卷毛分明是思想的风暴。再就是,能从一个任人烹煮的菜鸟变成一个考试魔王。
(二)
我们都听过课,最怕的就是老师对教材透熟,要什么有什么,开中药铺子,包了一大堆给你,就是没把药煎成汤。大学四年,说实话好听的课真还不多。
也有例外,或者说有运气。一天,任课老师病了,代课的老师也安排不上,于是系里不得已请来了张月超老师。张老坐在临时为他准备的藤椅上,声音很低很慢,那是在描述中世纪的黑暗,在神权至上的铁幕下深藏着人性的幽微之光,美的天使又来到了人间,人们终于睁开了双眼。每一个故事和情节都在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在欧洲在那个年代为什么会有那么伟大的人物经典的作品。两节课变得如此短暂,教室里变得如此安静。
课堂,对学生具有至高无上的意义!
可是,在今天,在大学,又有谁还在重视课堂;上课,又有谁还在认真问一问学生的反响?
(三)
老潘行踪飘忽,自从搬出南园彼此来往少了许多,在夜的黑色和静寂中,他在看什么想什么无从考察。这两年因工作关系经常碰见丁帆老师,每次都要问问老潘,开心的是,南大,南大中文系开放的性格没变,能够容纳一个没有大作的老师独步行走。
没有大作在大学尤其在南大多少有点另类甚至犯忌。我不能免俗,曾从侧面作过试探。一晚,听得老潘一番备课的宏论,突发奇想提出可录音直接取来,以留下文字便于考究。天长日久到了一定厚度,再择一长假静心整理有所归纳。老潘听后沉思良久似有所动。
正因为书读狠了,胆子小了,越发不能动笔。但他的存在仍是一面镜子。我注意到,凡出书者以拙作示之同行是为快事,而老潘常是例外。何故,如今出书,其价值常不在于高人首肯众人热捧,反取决于特定人物的缺席。书送到了老潘手中,他会不会就是那个特定的人物呢?有没有不是个事非要说成个事;有没有败处甚或移花接木,老潘的眼睛眯在那里,他在想什么又会说出什么来呢?真的不好说,哪怕故意不多,“疏忽”可能还真的不少。所以,老潘很少有人请他“惠存”、“斧正”。老潘没有拙作,但老潘是一个存在。
那么老潘会不会是钱老钟书曾描述过的“实不能而佯不屑之情”呢?老潘不会,何以见得,因为争那些个名头,老潘根本无心无欲。
老潘不写,其完美主义性格也是一源。金砂毕竟不是金砖,《读书》曾介绍过美国名牌大学共有的一个现象:总是养着一拨子没有“名堂”的人物,且都是终身职位,他们的活儿就是玩嘴,就是挑剌,一个比一个强悍。